第13章

明嫣压根儿就没看见楚玄清。

她一心想着拜洑水道君为师，自然满心满眼都是洑水道君。

洑水道君那标志性的小胡子甫一出现，她就脚步欢快地扑腾上去，然后亲热地挽起洑水道君他老人家的胳膊，开始推销自己：“师父师父，你看我，长得是不是很像你的入室弟子。”

洑水：“……不像。”

他倒是想说像，但他的师弟眼神如刀，就快戳死他了。

明嫣追问：“哪里不像了，师父您说，我可以改。”

洑水：“哪里都不像。”

他只想保命。

“师父……”明嫣委屈巴巴，头顶的兔耳朵竟也跟着耷拉下来，毛茸茸又粉粉嫩嫩的兔耳朵半垂着，像是失去了生机，看的人心疼不已。

洑水开始结巴：“这这……本尊考虑考虑。”

明嫣一喜：“谢谢师父！”

身后传来一声不悦的冷哼：“哼——”

洑水头皮立刻开始发麻，他强行控制自己已经开始发昏的头脑，大袖一挥转身正色道：“弟妹，你是我小师弟的道侣，你若拜我为师，那岂不是要乱了辈分？”

明嫣道：“辈分这种东西，都是形式/主义，难道师父你会因为形式，而真的愿意错过我这个孝顺弟子吗？”

明嫣用期待的眼神眼巴巴看着洑水道君。

太犯规了，洑水想。

洑水本就对毛茸茸的东西没有丝毫抵抗力，开阳峰后山全是他从路边救回来的毛茸茸小灵兽们，只可惜，洑水虽然是个绒毛控，却因为所修功法的缘故，天生被毛茸茸们所不喜。

他好吃好喝喂养着毛茸茸，毛茸茸一见到他就瑟瑟发抖钻进洞穴。

洑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享受过被毛茸茸亲近的感觉了。

明嫣还是上百年来的头一个。

所以哪怕是小师弟在他身后虎视眈眈，洑水也不由自主昏了头脑，开始畅想收明嫣为徒的场景：“本尊确实有一位入室弟子的空缺，若弟妹果真想……”

“不，她不想。”楚玄清毫不留情面地打断他的发言。

*

空气陡然安静。

若有若无的醋意开始在周遭蔓延。

从开头围观至现在，本想看热闹好戏的众峰主们彼此对视一眼，确定：

洑水掌门，危！

可毕竟一边是玄天宗掌门，正道魁首的洑水道君；一边又是洑水道君的亲师弟，玄天宗正儿八经的修为第一人楚玄清，哪个都不好惹，哪个都得罪不起。

能做到峰主这个位置，不说修为绝顶，至少为人处世上各个都是人精。

见状不妙，众峰主们便纷纷脚底抹油，打算溜之大吉：

“掌门，忽然想到我大弟子今日二百五十岁诞辰，我就不多留了，先行告辞。”

“掌门我也是，我是二弟子，二弟子今年三百八十岁，我也要给他过诞辰。”

“两位峰主真是好福气，弟子同日过诞辰，不如今天就由鄙人做东，来我天权峰一聚，热闹热闹，如何？”

“如此甚好，那就打扰了！”

话音刚落，开阳峰大殿五道金光同亮，五位峰主同时捏起了瞬身仙决。

顷刻间，除楚玄清与掌门洑水这一对儿师兄弟还有明嫣外，大殿内冷冷清清。

明嫣眨眨眼：“看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都有人愿意过二百五的生日了。

楚玄清走到她身边，不动声色将人拽到自己的领域，顺带，把她头顶那两只不安分的兔子耳朵按了下去。

兔子耳朵消失后，果然洑水的眼神瞬间清明。

明嫣生气：“你过来就过来，动我耳朵做什么！”

不知道这可是攻略洑水道君的不二法门吗？

楚玄清面色不变，手却越过明嫣的脖子，在她小巧精致的耳垂上轻轻捏了捏：“还是本来的耳朵好看。”

被男人手指捏到的耳垂有些红，还有些烫。

明嫣气到磨牙：“所以我说，你的审美不行。”

她又想利用灵气，催动裙子把耳朵重新放出来，可楚玄清不知在裙子上下了什么禁制，以明嫣目前的功力，无法破解。

她脸色臭了几分。

暗骂，果然是狗男人！

不杀她也就罢了，连她好不容易想到的求师法子也要破坏。

她不甘心。

好不容易换上了这套难得的灵兔问月，今日若不能抢先穆青青一步拜入洑水门下，岂不白忙活一场？

明嫣素来讨厌做无用功。

她于是推开楚玄清，上前一步，用眼神暗示洑水道君：“师父，您是长辈，您来评理，我这灵兔问月的裙子是不是好看极了？”

洑水心说，好看，确实好看。

但碍于师弟的面子，他只能违心道：“弟妹的衣裙自然好看，不过弟妹，近来修真界妖魔作乱，你昨日才刚刚受袭，像这种太惹眼的衣服，以后，还是少穿为好。”

明嫣：“……”

过河拆桥说的就是洑水道君这种人了。

刚刚还有兔耳朵的时候，恨不得眼睛都挂在她的耳朵上，现在耳朵一不见，就翻脸不认兔。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后手。

明嫣叹了口气：“哎呀，既然师父你这么说，那我就在只好把我那其他几件灵喵、灵狐，灵鼠一系列的裙子，全部都丢掉了。”

洑水：“弟妹放心，我玄天宗内，哪个妖魔敢不长眼，我洑水第一个不答应。”

喵喵，小狐狸，他可以！

明嫣暗自窃喜。

正要继续引洑水道君上套，楚玄清横插一脚：“你若真想拜师，倒不如拜我。”

明嫣愣住：“夫君不是不收入室弟子么？”

书里可是写过，楚玄清天性高傲，认为自己的剑招剑意无人可以领悟。

所以，他从不收入室弟子。

楚玄清道：“别人是别人，你是你。”

明嫣心脏跳了跳。

狗男人干啥啥不行，说起情话来倒挺像模像样。

可她玄天宗小仙女是谁啊？

怎么可能因为他的甜言蜜语轻而易举动摇道心。

明嫣回：“夫君是我道侣，我就算是不拜夫君为师，夫君也会教导于我，但掌门师兄就不一样了，若无师徒名分，掌门师兄教导我便于理不合，于情有碍，您说对吗，掌门师兄？”

洑水神色微变，眼神暗露赞许之意。

显然，他也觉得明嫣的这番说辞很有道理，绝不是因为想看灵喵！

洑水又组织了一番语言：“师弟……”

“可惜，你晚来一步。”楚玄清神态自若，语气云淡风轻,“今年师兄入室弟子的名额已满，想正式拜师，需等候二十年。”

洑水：“……”

“师兄你忘记了，宫家那孩子，你才说过他资质不错，是可塑之才。”

楚玄清看向洑水道君。

洑水道君嘴唇颤了颤，不知是想到什么，半晌还是嗫嚅道：“倒也的确如此。”

明嫣吃了一惊：“可是刚刚……不对，不对。”

明嫣反应极快，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

玄天宗拜师门是讲规矩的，尤其是掌门弟子这种重要身份，更是有说不清的繁文缛节。

拿时间上的讲究来说，为了保证每一个入室弟子都得到悉心教导，掌门收徒，每一个徒弟之间间隔至少二十年。

当然了，为了给女主穆青青开金手指。

洑水道君上一个徒弟是江斯年，便“正好”是二十年前所收。

明嫣自然清楚洑水入室弟子的位置如今正有个空缺。

宫苌这人在书里也算有名有姓，是与穆青青所在的捉妖世家同起同坐的四大世家之一，藏剑世家嫡子。可惜，他虽家世好资质强，到底是没敌得过女主光环在灵剑大会上输给了穆青青，最后退而求其次，成了天权峰峰主的入室弟子。

没想到，这一世误打误撞蝴蝶效应，到让宫苌得了利。

但明嫣不介意。

她起拜师的想法，本就不是为了真的在洑水道君那里拜师学艺——

有那下苦功夫的时间，她去死一死不是更快更简单些？

反正只要掌门弟子不是穆青青就好了，至于是谁，其实真的不重要。

想通了这点。

明嫣面上虽还要表演出一副惋惜的模样。

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

她话锋一转，猫儿眼泫然欲泣：“太可惜了掌门师兄，我是真的想拜您为师，好好上进的，不过既然掌门师兄已经选好爱徒的人选，那我也不便强求。”

洑水那个痛心：“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他的毛茸茸了。

明嫣又假模假样叹了口气，将胳膊上挎着的水果篮递给了洑水道君：“掌门师兄，那这篮水果便送给您的徒弟，帮我带句话，他可是代替了我在您门下求学的，一定一定不能辜负了这难得的机遇。”

“好，我一定告知他。”洑水收下果篮，微微颔首。

明嫣忍不住眉眼弯弯，笑了笑。

洑水道君身为掌门，说话自然是一言九鼎。

他既然收了她的果篮，就代表着他已经认定了宫苌这个徒弟。

按玄天宗的门规，至少二十年，他再也收不到第二个弟子，包括穆青青。

洑水却还念念不忘她的灵兔问月。

有一个爱吃醋有脾气不好的师弟在，弟子是肯定收不得了。

但他想，自己至少偶尔可以饱饱眼福，于是稍顿：“弟妹难得上进之心，本尊身为掌门，虽不得收你为徒，但弟妹若在修道中有任何困惑，都可以随时来开阳峰询问于我。”

“正巧，这段时间师弟要出宗门一趟，弟妹不如来我开阳峰小住，也可避免再发生昨晚的危机。”洑水道君眼神殷切。

*

明嫣的关注点却有些偏：“夫君要出宗门，为什么？”

她扭头去看楚玄清。

楚玄清淡淡应了一声：“师兄要我邀请三宗九派的掌门，同来灵剑大会一聚。”

自大能们联手封印妖魔二族，修真界和平了快一千年。

本来联系紧密的正道在这一千年里充分发挥了修真之人多喜闭关修炼的个性，纷纷闭门不出。

蓬莱昆仑两派更是开启了护山大阵，将整个门派都隐于天地裂缝之间。

然而如今封印破损，妖魔乱世。

玄天宗作为正道之首，自然有责任将正道的力量凝聚成结。

楚玄清是宗门里修为最高的人，有他出马，无论各宗各派多么不甘心不情愿，都得给他一个面子，出席灵剑大会。书里没写到这个细节，只说三宗九派的代表人物都来了，所以这次正道大会开的十分顺利。

明嫣想，这可不行！

妖怪就要有妖怪的亚子。

明嫣既然打入了敌军内部，就要做出点扰乱敌军的贡献。

她眼波一转，流光潋滟：“夫君，你必须要去吗？”

楚玄清没说话，可他的眼神分明写着：我玄天宗之光不得不去这几个大字。

恶毒女配明嫣顿时来了劲儿。

“可是，我不想你去！”

“我才受了惊吓，想你在我身边陪我。”

“更何况你现在正是闭关渡劫的重要时机，此去宗门外还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

“夫君，不要去嘛，好不好？”

明嫣拽着楚玄清的胳膊，撒娇耍赖，声音又娇又甜。

洑水道君哪里见过这场面，当下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弟，弟妹……”这样真的好吗？

“好不好嘛，夫君？”明嫣才不管那么多，反正她就是要作死，作大死，最好楚玄清觉得她这个道侣不识大体，杀妻证道，她就最是如意。

不料，楚玄清半点不恼。

他提议：“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明嫣想也不想：“不行。”

洑水道君这下终于忍不住了：“为何不可？师弟道行高深，这一路绝无危险。”

“因为，因为……”

明嫣卡壳了半晌，忽然，她眼前一亮，想到一个绝佳的好主意——

“因为我要备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