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75番外

又是被禁锢住, 漫长的一动也不能动的日子，036望着天花板, 开始漫无边际地放空思绪。

他不太喜欢黑夜, 虽然他没有见识过真正的黑夜，因为实验室一年四季白天晚上都亮着灯，他只知道, 一到晚上, 叽叽喳喳在他旁边聊天的研究员都会回家了。整个实验室除了他, 就只剩下三两个值班的人，然而他们有自己呆着的地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无边无际的寂静里，他只能听着自己的心跳，数数数字，或者把白天那些人在自己耳边说过的每一句话，再从头到尾回想一遍。除了这，他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11698，11699, 11700……”他这次提高了一下难度，是从10000开始数的，每个数字默念下来都很长, 最适合陪他度过这持续痛苦着的漫漫长夜。

“……11701。”

“别闹了，弄得我满脸是口水。”莫名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嘭嘭…嘭嘭…嘭嘭…

心脏的跳动好像合上了另一段一模一样的频率。

036猛地一惊，他努力地抬起头，想去分辨是谁在对他说话, 可是他仍然只能瞥到房间的很小一部分，没有任何人出现在那里，这也不是他熟悉的实验室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点点笑意，是他完全不曾感受过也无法形容的语气。

“还不睡吗？都已经很晚了。”

036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道突如其来响起的声音，好像从心底一直扩散到耳膜，不像是从外界传来的。

是谁在说话？是他们想出来的新实验吗？又是想测试他什么？

“你……你是谁？”他在心底默念着问道，等待着他会对自己有所回应，就像他很久之前，会一遍一遍幻想着某个无法实现的奇迹突然降临。

果然，这个声音并没有回答他，但是它也没有消失，而是温柔地持续不断地响了起来。

“要抱抱才能睡着？你都多大啦还撒娇，怎么不说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呢？”

“好好好，给你讲，其他小朋友拥有过的，我家小朋友也要拥有，想听什么故事，给你讲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从前，有一个王后坐在王宫里的一扇窗子边为她即将出生的女儿做针线活儿，乌木窗台上飘落了不少雪花，她不小心刺伤手指，鲜血从针口流了出来，滴落在窗台的雪花上。王后看到这一幕说，但愿我的女儿皮肤像雪一样这么白……”

036安安静静地听着，也沉浸到了这个从未听过的故事里。故事的最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036不知道为什么，为这样一个结局红了眼眶，好像感动于故事里的他们能拥有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爱和幸福。

这就是睡前故事吗？他之前听过某个研究员跟同事抱怨，说自己儿子总是吵觉，每次得听他讲好久的故事才能睡着，那些故事他翻来覆去地讲，自己都腻味了，儿子还是听不厌。

这么好听的故事，如果是他的话，他也会希望每晚都能听到的。

那道声音讲完了故事，就不再响起。一切又归于沉寂，似乎比刚才习惯了的安静还要更加难以忍受。

他沉默了很久，觉得莫名其妙有些难过。他明明记忆很好的，此时此刻却已经忘记刚刚数数数到哪了，想要重新数回来，满脑子里却只有那片树木繁茂的森林，皮肤比雪还白的公主，会被公主的歌声吸引来的鸟、白兔和小鹿，他已经完全没法思考其他别的事了。

他忍不住又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你好，你是他们说的上帝吗？你能不能再给我讲个故事啊？”

之前他们总在特别想要某一样东西的时候说要向上帝祈祷，于是他知道这两个字代表着某位可能会实现你愿望的神灵。

他以前也会祈祷，刚开始的时候他祈祷能结束这样的生活，祈祷某一天能去见见外面的世界，后来他祈祷来换器官的富豪们目标不要是心脏，祈祷两个手术之间的间隙能隔得再久一点。

而现在，他只祈祷能再听一个睡前故事。

上帝一如既往的没有回应。

他想，他应该要学会满足，今天听到了一个从未听过的故事，已经是一件值得回味好久的事了。

第二天，又是夜深人静的时候，036正在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突然，好像有另一个人的心跳也跟着响了起来，然后慢慢地和他的心跳声重合。

下一秒，那个温柔的男声从他心底响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单单在笑，笑声轻朗，好像撞击在他的胸口，一声一声，让人有些眩晕。

“我没有嘲笑你啊，我只是觉得你可爱。”他又轻轻笑了两声，“世界上本来就没有谁是无所不能的，你这个游戏王偶尔有某种游戏玩不好也很正常。”

上帝是在对谁说话呢，这个人是不是他最宠爱的眷者，能每天每天听到这样好听的声音在耳边说话。

“要不然我陪着你再练习练习？下次如果再玩这样的游戏，你就可以狠狠虐他们了。”他不笑了，声音里却还带着笑意。

“怎么啦？为什么不想跟我练习。”他有些故作腔调的沮丧。

其实这只是一个惯常的打趣，但036却好像也跟着沮丧起来，在心底默念到：“对啊，快点和他练习呀，不然他该不高兴了。”

“我不是都说了我只会觉得你可爱吗？”

他又开始在猜测，上帝是在跟谁说话呢，他也好想听听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也许是个很可爱的天使？他们说上帝总是跟天使在一起。”

那个声音突然顿了顿，比正常的间隔要更久一点，然后很久没有再度响起。

是今日份的福利已经结束了吗？比昨天好像要更早一点儿。

“还以为可以再听到一个睡前故事呢。”

他刚刚念完这句话，就听到那个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那我挂了，你好好休息，别排练得太晚。嗯，晚安。”

上帝说完这句话，似乎在跟自己的眷者道别，然后他沉默了一小会儿，突然开口问道：“刚刚……是有人在说话吗？”

036愣了愣，一时间没有意识到这句话似乎比之前听过的要更加清晰。

“你好？”这道声音更清晰了一点。

一种铺天盖地的惊喜从天灵盖灌了下来，036眼前一阵发懵，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尝试着在心底默默回应道：“你……好？”

“你是谁？”

“我？”036全身开始发颤，“我是036，你是上帝吗？”

只有上帝才能听到人们心中默念着不曾说出口的话。

……

这个编号异常的耳熟，欧仁锦紧紧捏着手机，一瞬间觉得，这是不是他在听过欧少文的故事之后，太过心疼，总是一遍遍脑补他过去的经历而产生出来的幻觉。

“我不是上帝，我叫欧仁锦。”大脑一片混乱中，他按开了手机的录音键，似乎是希望能记录下来什么。

“原来上帝也是有名字的？”这分明就是欧少文的声音，虽然语气上有些许的区别，但他不会听错。

他低头去看录音界面，脑海里的那个声音说话的时候，并没有代表分贝的波纹亮起。

“你现在……是不是在实验室？”一瞬间，欧少文所有跟他说过的话都浮现在脑海里，欧仁锦捏紧拳头，只觉得之前还没有被安抚下去的愤怒心疼和怜惜，又重新像海浪般翻涌起来。

“对呀。”036轻快地回答，就觉得自己果然是得到了上帝的垂怜，神无所不知。

欧仁锦眉头紧皱，胸口又压抑了两分，他捂住自己的胸口，突然觉得自己很久没有疼过的心脏开始隐隐作痛。

“……你还在吗？”好久没有听到他说话，036尝试着问道。

欧仁锦张了张口，最后也只是吐出了一句“还在”。

“你是不是来实现我的愿望的？”

“那你……”欧仁锦的嗓子有些哑，“想实现什么愿望？”

“想再听你讲一个睡前故事，就是你昨天讲的那样。”

“好。”欧仁锦答应了他的请求，脑海里却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今天给你讲美人鱼的故事。”

他用手机搜出了美人鱼的故事，对照着一句话一句话地念。

“在很深、很深的海底，有一座雄伟的城堡，里面住着六位人鱼公主，她们都十分美丽，尤其是最小的公主，她留着金色的长头发，最喜欢听姐姐们说许多海面上的新鲜事，想着有一天能自己到海面上看看……”

念完最后一句话，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讲完了这个故事。

036沉默得有点过久，欧仁锦意识到什么，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选择这样一个悲剧。

“真好呀。”036却感叹了一句，“我也想去看看实验室以外的世界，如果这里有可以交换东西的魔女就好了，我也可以用我的双腿来换。”

欧仁锦压抑不住地喘了一口气，“你会离开那儿的，我保证。”

“真的吗？”036原本没有打算让上帝实现自己这个愿望，人不能太贪心，愿望实现一个就可以了。

“真的，你会离开实验室，来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遇到一个注定会遇到的人，过一段此时的你想象不到的精彩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卡文了，更一章番外调整调整心情，番外的时间线设定成欧少文已经跟欧仁锦坦白了自己所有过去的经历之后。平行世界，不影响正文剧情，请不要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