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薙再次来到帝都大学理学院物理系第十三研究室,看着并排放在操作台上的三张照片。

汤川诧异地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这是上次那件事的补充资料,因为你说只有那段视频无法清楚地解释。”草薙拿起其中那张仓库的墙被开了洞的照片,“我们已经查出那段影像所拍摄的事发地点,就是位于东京湾填海地的一间仓库。据仓库负责人说,仓库内只有零零散散的仓库外墙的碎片,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仓库周边他们当时也查看了,同样没发现什么异状。”

汤川的视线来回移动着。“另外两张呢?”

“都是发生在近两个月内的怪异事件的照片。”一张是被烧得焦黑的摩托车,另一张是窗玻璃破裂的屋形船。草薙看着笔记本,对情况做了简短的说明。“警方和消防队都做了详细的查验,均没有发现使用枪械的痕迹。尤其是这辆摩托车,经调查它的油箱只被开了一个洞,也就是说没有被打穿,但在油箱中也没有发现子弹一类的残留物,真是奇怪啊。”

“确实很玄妙。”

“此外,还有这张照片。”草薙又拿出一张照片,拍的是一个破了洞的油箱。

汤川接过照片,眼中闪烁着认真的光芒。“这个洞看起来直径有三厘米吧。”

“没错,严格来讲,是三点四厘米。”

“从洞的样子来看,铁皮是由内向外弯曲的,就好像油箱是从内侧破裂开来似的。”

“不愧是你啊,一眼看出了关键。”

草薙的话令汤川颇感意外地皱起了眉头。“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在科学方面对我有褒奖之辞。”

“我也很吃惊。调查摩托车油箱的鉴定人员说,可以推测这个洞最初应该比现在看到的要小,当然这个洞肯定是由外部施力形成的,但是紧接着,由于某种原因油箱内的汽油温度迅速升高,膨胀,使洞开得更大,汽油喷出,引发了燃烧。作为目击者的车主说,当时这辆摩托车不光在燃烧,还在剧烈地喷火。”

汤川放下照片,坐在了椅子上。“原来如此。”

“如果只是用步枪或手枪射击,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反而会留下痕迹。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了这种现象,现在还无法解释清楚,所以,汤川,帮我们想想办法吧!这次我们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只有这次吗?”汤川动了动眉毛,“看来此前你们每次都能想出办法啊。”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次的事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难解。啊,对了,这三起事件还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案发地点都在海边或是河边。即便是用枪支射击,也没有合适的位置。如果考虑射击角度和其他一些因素,犯案的人要么是乘坐船只,要么是从距离相当远的对岸射击的。但是据摩托车一案中的情侣所言,当时并没有看到船只。如果是从对岸狙击,那可是有至少一公里的距离。虽说这种狙击并非完全不可能,但势必要使用大型枪械,应该更容易留下痕迹才对。”草薙摆弄着喝空了的马克杯说道。

汤川没有任何回应,他把胳膊肘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托着腮,好像在发呆。

“汤川,”草薙唤道,“你在听我说话吗?”

汤川这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啊,我当然在听,我正在思考都有哪些可能性。”

“那你想到了什么吗?可以说说。”

“没有。”物理学家面带愁容地说,“光靠这些线索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想你也知道,我是个没有十足确证绝不下结论主义者。”

“什么呀,又装腔作势。”

“不是的。你提供给我的资料太少了,我想要一些以别的角度为切入点的数据。”

“可我没有啊,不知道下次会在什么时候发生这种怪异事件。”

“那下次发生的时候你再来找我,我会认真听的。”汤川看了一眼手表,随即站起身来,“不好意思,我还有课,就先走一步了。”

“你不是说今天的时间很充裕吗?”

“不好意思,是我犯糊涂了。你继续在这儿小坐一会儿也可以。喝完咖啡把马克杯放在台子上就行了,不用洗。”

“真不凑巧,我也没有闲工夫在这儿小坐。”草薙站起身来,“对了,你是不是统和高中毕业的?”

汤川正要拿起书桌上的资料册和课本,闻言忽然停住手。“那又怎么了?”

“那所高中的某个毕业生可能和事件有牵连,而且就在去年他考上了帝都大学,但是仅仅一个月之后,他就辍学了。”

汤川面无表情,可能是在想那又怎么了吧。

“他考上的好像是机械工学系,名叫古芝伸吾……”

汤川耸了耸肩。“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我对他没什么了解。”

“说得也是,虽说他是和你念同一所高中的学弟,不过年龄差距也太大了。”草薙苦笑道,“只是象征性地问问而已。不过我觉得这次的事件跟你还真是有一种奇妙的缘分呢。”

“怎么说?”

“被害人因为那段视频的事来拜访过你吧?还有啊,你作为科学家,不能说和超级科技新城计划没关系吧?再有,最近查出来的可疑人物又是和你念同一所高中的学弟。怎么样,感觉到缘分了吗?”

“要这么说,真是孽缘啊。”

“也许吧。好了,就当我没说吧。”

二人出了研究室,便分道扬镳了。

“大贺仁策的?真的吗?”草薙刚回到特搜本部,就听见间宫大声地说道。他正在和人通电话。“嗯……嗯……我知道了。关于那一点也要问得详细一些……嗯,那就拜托你了。”挂断电话后,间宫转向草薙,“是内海的电话。”

“掌握什么线索了吗?我听你们提到了大贺议员的名字。”

“古芝伸吾姐姐的工作地点已经查清楚了。他们以前所住公寓的租赁合同是他姐姐签的,合同上填写的工作单位是‘明生报’。”

“报社吗?然后呢?”

“我马上就让内海去问话,她刚刚联络了我们,说古芝伸吾的姐姐属于政治类部门,而且好像就是负责大贺仁策的。”

草薙伸了个懒腰:“真的吗?”

“被害人正在追查大贺议员,曾负责大贺议员的新闻记者的弟弟在事件发生后又行踪不明。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间宫舔了舔嘴唇,看向草薙,“帝都大学那边查到什么了吗?看你这表情,是不是不应该抱太大的希望啊?”

“您真是明察秋毫。我到古芝伸吾曾所属的机械工学系问了那里的教师和学生,但是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线索。因为古芝刚入学一个月就辍学了,不光没有算得上是他朋友的人,了解他状况的学生也几乎一个都没有。不仅如此,教授、副教授、讲师也是一样。再加上他也没有加入过学校的俱乐部或是社团之类,在帝都大学里几乎找不到有关古芝伸吾的任何蛛丝马迹,这么考虑比较妥当。”

“好不容易考上了名校,还没有享受到美好的学生生活就退学了,真是可惜。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比如休学什么的。”

“这一点确实很不可思议。古芝拿到了奖学金,应该可以一边打工一边上学,但是我去学生科确认过了,古芝好像没有考虑过半工半读这种方法。”

“嗯……”间宫努了努嘴,“难道他有无论如何都要退学的理由吗?如果真是如此,那该是个什么样的理由呢?”

“这……”草薙歪着头想了想,“除了经济上的理由,我想不到别的。”

“说得也是。”间宫愁眉苦脸地说道。

“对了,关于那几件事,你去找过伽利略老师了吗?”

“嗯,可惜材料太少了,他也说不出什么来。就算是汤川,面对这种情况也束手无策。”

“那位老师要是也帮不上忙,我们也没办法了啊。”间宫说着,挠了挠脸颊。

大约一个小时后,内海薰回来了。她向间宫汇报了情况,草薙也站在旁边听着。

“她的名字是古芝秋穗,秋天的秋,稻穗的穗,比古芝伸吾大九岁,如果健在的话今年应该是二十八岁。进入报社后被分到了政治类部门,据说在大贺仁策还是文部科学大臣时就开始担任他的专任记者。她好像不是个身体虚弱的人,去年四月突然因病去世的时候,同事们都很震惊。”

“死因是什么?得的什么病?”

“她家里人说是心脏麻痹,但详细的情况不清楚。报社那边好像也没有特意去确认过。守灵和葬礼都没有办。”

“所谓的家人就是他弟弟伸吾吧。他孑然一身,所以什么都没有操办是能理解的,但是……”间宫露出无法释然的表情,“我总觉得奇怪,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怎么会忽然因心脏麻痹而死?”

“我根据死亡时间去查查当时救护车的出勤记录吧。如果是心脏麻痹,应该会有人发现,然后叫救护车的。”

“就这么办。还有,去问法医,如果是在医院以外的地方突然发病死亡,法医应该会及时赶到现场。”

“我明白了。”

“对了,古芝秋穗和本案件的被害人有什么关系?他们认识?”

内海薰皱起眉,摇了摇头。“很遗憾,这一点无法确认。好像没有人听古芝秋穗生前曾提到过长冈修的名字。不过,据大贺议员现在的专任记者所言,长冈曾主动接触过他,所以长冈可能也联络过古芝秋穗。”

“长冈在接触现在这位专任记者的时候,都问过什么?”

“比如大贺议员最近都去了哪些夜总会,和哪些女人不清不楚之类的。”

“又是这些事啊。”间宫不悦地说,“果然,被害人为曝光大贺议员的私生活费尽了心机。可恶,上头刚说过不要在这方面进行调查了。”

“超级科技新城计划的设施,有几个已经开始施工了。”草薙说道,“事到如今,让这个计划彻底落空看来是不可能了。如果推进派核心人物的丑闻被曝光,说不定计划会稍被推迟,或工程的规模被缩小。”

“这么想也没错。”间宫点了点头,用下巴指了指内海薰,“她弟弟呢?关于古芝伸吾查到什么了吗?”

“几乎没有……只是听说古芝秋穗因为弟弟考上了帝都大学,感到非常高兴。”

“知道了,辛苦了。”间宫抬头看了一眼草薙,“接下来怎么办?”

“应该去调查古芝伸吾吧?”草薙答道。

“这个我知道,谁去呢?还要顾虑科长和管理官,跟大贺议员有关的调查,我想尽可能悄悄地进行。”

“我去吧。我明天先去一趟仓坂工机。”

“好。我去和管理官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拿到古芝伸吾家的搜查许可。”

“明白了。”

侦查终于进入正轨了,目送着间宫的背影,草薙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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