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傅清疏从外头回来,撞见桑飞脸上青青紫紫的伤,停下来伸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下,“谁揍的?”

桑飞一只手吊在脖子上,脸上跟打翻了调色盘似的,凄惨中透着一股滑稽。

傅清疏没忍住笑了下。

“行了你还笑。”

傅清疏眼底含着笑,声音还是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莞尔:“好了不笑了,说说怎么回事,我帮你把场子找回来。”

桑飞提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的说:“东街那儿不知道从哪儿出来个刺儿头,我草他妈的他简直不要命,不就一破印吗,至于拼了命的夺。”

“他不知道你是我的人?”傅清疏略一蹙眉。

桑飞吊着胳膊,动作一大疼得呲牙咧嘴,吸着气说:“知道啊,那臭小子听见我报家门,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又狂又傲还冷,说了句,没听过,然后我就成这样了。”

傅清疏伸出手,稍稍在下巴上摩挲了两下,“没听过……”

“你准备干吗啊?真去揍他一顿?”桑飞一脸伤兵样却还是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他好久没见过傅清疏打架了,那小子死定了。

“打架?”傅清疏轻笑了声,“有很多时候,打架是下下策,对付刺儿头,硬碰硬只会扎伤自己。”

沈隽意回到东街,沉默的把手里东西往桌上一扔,打眼看过去血淋淋的,晟哥被吓了一跳,一下子跳起来:“我靠,你干嘛。”

“你要的东西,拿回来了。”

晟哥立刻笑了,把身边的女人推开示意她先出去,然后小心地把东西捧起来,再一抬头看见沈隽意已经走了,忙叫了声。

“你没事吧。”

沈隽意攥了下手,缓解了下后背的伤,冷淡的说了声:“没事,对方报了家门,说是傅清疏的人。”

晟哥一下没拿稳,掉在膝盖上,砸的他倒吸了口凉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傅清疏的人?那人怎么样了?”

沈隽意顿了下,说:“没大碍,手断了一只。”

手断了一只还叫没大碍?

“我叫你去夺东西,没叫你把人打残废啊,傅清疏手底下的人个个儿都不好惹,你单枪匹马的把他们几个人都打残废了,自己真没受伤?”

沈隽意手指搭上门把,“小伤。”

晟哥也不管他了,低头拿起那个玉疙瘩,这东西是东街掌权者的信物,合该沾血的。

沈隽意一个人,抵得上他数十个手下,这个信物他势在必得,所以找了他去,他收钱办事,干净利落。

他是严保的人,据说九岁就跟在他身边了,到现在七年过去,严保这个废物能有今天全靠他的不要命,晟哥起初还不信,见他第一眼,他就信了。

这个小孩儿眼里没有生气,全是杀意。

他就像是个活生生的杀戮工具,只要给他足够的钱,他就一定能帮你办到你想要的,但他又对严保极其忠诚,他可以为了钱给任何人卖命,但不背叛严保。

严保这个废物真是撞了大运。

晟哥看了眼门口,摩挲了下指尖,沈隽意不光这个吸引他,模样也好,坚韧又张扬的长相,眉峰锋利如刃,手长脚长身材偏瘦但充满力量感。

如果能驯服这样的人,一定非常刺激。

“严哥。”

严保爱穿中式棉衫,说话声音也不大,不像晟哥那么明晃晃的带着一股暴戾气,除了忍不住骂人的时候,更像是个文人。

沈隽意看着他手里端的托盘,上面放了点药和纱布,没等他开口就先说了:“包扎过了,不碍事。”

严保也没多说,把东西放下了说,“有个新任务,你接吗?”

沈隽意动了动手腕,“接。”

“你不问问是什么吗?”严保看着他稍稍有些僵硬的坐姿,傅清疏的手下不是那么好惹的,沈隽意的伤轻不了。

“你会问我,就已经估测过我可以办到。”

严保看着沈隽意,十六岁的模样还有将退未退的少年气,眉眼中透着一股即将迈入成年的锋利,却又残留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少年气。

沈隽意垂眸,半晌又抬起头看了眼严保:“说吧,什么任务。”

严保顿了顿,说:“保护傅清疏。”

沈隽意眉头一皱:“什么?”

严保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唔”了声说:“上次你帮晟哥抢了玉印的事儿,我以为他得找晟哥或者你的麻烦就让人去试探了下他的意思,结果这都过了三四天了还没动静,我心想回头送点儿东西赔个礼,结果今天帖子就送上门了。”

严保伸手,指了指托盘里的一张银白色洒金箔的签,沈隽意伸手拿起来看了眼,没有署名,也没有指定。

只有三个字。

“我等你。”

傅清疏虽然才十六岁,但在这个城市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不算这个圈子里的人,但不管严保还是晟哥还是这个圈子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给他三分面子。

严保不是估测了沈隽意能办到才接,他是没资格说拒绝,如果不接,沈隽意以后的日子绝不好过。

他给沈隽意科普了一下傅清疏这个人到底有多可怕,想跟他商量一下对策。

结果。

沈隽意两指夹着银色签纸,眼底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精准的投入垃圾桶,站起身说:“傅清疏,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可怕。”

沈隽意推开包间的门,烟雾缭绕的狭小房间里还混杂着各种酒气,震耳欲聋的歌声和笑声掺在一起,他忍不住蹙了下眉。

他不抽烟,也不喝酒,厌恶一切会让他神经兴奋和失控的东西。

“叩叩。”沈隽意抬手,敲了下门。

傅清疏抬起头,在缭绕的烟雾和晦暗的光线里看见人,嘴角一勾,伸手打了个响指。

在嘈杂的环境里并不显眼,但乐声却一瞬间停了,有人开了灯。

傅清疏摆了下手让其他人出去,路过门口的时候纷纷朝沈隽意看,嘴角眼底含着各怀含义的笑,甚至还有个女人想摸他脸一把,被一个眼神冻退却了。

两人一里一外的对峙一会。

傅清疏靠在沙发上,单手搁在椅背上,长腿交叠起来,含着一丝笑意,说:“过来。”

沈隽意走进来,又听他命令道:“把门关上。”

沈隽意微微蹙了下眉,依言把门关上了,走到单人沙发边坐下,抬眸打量起他。

第一眼,他长得很好看,非常好看,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好看,眼底含着的笑意能溺毙人,定力弱的,指使去死都不会迟疑。

第二眼,不规矩的穿着打扮还有含着不明笑意的脸,衬着包间里的暖光,整个人却像是一把封在鞘内的宝刀,出鞘便杀人。

第三眼,沈隽意内心产生了本能的敌意和战意。

两人互相打量,激流暗涌中暗自较劲,仿佛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刀光剑影的无数招。

良久。

傅清疏先开口了,“会喝酒吗?”

沈隽意看着他,“不会。”

“抽烟呢?”

“不会。”

“挺乖的。”傅清疏伸了下手,指指桌上的酒瓶,说:“给我倒杯酒,那边的小冰箱里有碎冰块。”

沈隽意没动。

“紧张成这样,你怕我?”傅清疏弯下腰自己倒了杯酒,也没挑三拣四的放冰块,微微抿了一口也不知道喝没喝进去,沈隽意看不出酒变少的痕迹。

“你不需要我保护。”沈隽意说。

傅清疏眉梢一扬,看着这个和自己几乎同龄,却看着阴冷到有些毫无生气只剩满眼杀戮和冰冷的少年,玩味的笑了下,“怎么说?”

沈隽意说:“你很强。”

傅清疏不知道听过多少人说他很强,但从这个少年嘴里听见这句压抑着不情愿承认却还是说出实话,一下子就笑了。

“没有人不需要保护,再强的人也需要,你不想要别人保护你吗?”傅清疏放下杯子,好整以暇的看他。

沈隽意手指倏地攥紧,“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唔。”傅清疏没在多问什么,开始进入今天的正题,“严保跟你说过我的报酬了么?”

“高出很多,没有必要。”

“相信我,你值得。” 傅清疏笑了下:“我出的这个价钱里包括你必须听我的话,我相信你的操守应该会让你按照合同办事的,对吧。”

沈隽意微微皱眉,又听他说:“当然,我不会要求你做什么陪酒陪睡的活儿,我相信都在你接受范围内。”

说着,他伸出手朝他扬起来,“击掌为誓。”

沈隽意一向是口头答应,他从不食言,签合同还是第一次,击掌为誓也是第一次,傅清疏在他眼里,就像是个异类。

简称有病。

沈隽意伸出手,和他击了一下:“我从不食言,如果要食言,你的合同还有击掌,约束不了我。”

傅清疏收回手,撑在额头上笑了下:“不,我喜欢仪式感。”

仪式感?

傅清疏看出他的疑惑,低垂了下眼眸合起一点志在必得的算计笑意,再扬起来的时候,含着淡淡地笑说:“你把自己,卖给我的仪式感。”

沈隽意眉头一拧倏地站了起来,傅清疏也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微微偏头欺近他笑说:“合同里,不包括可以打雇主哦。”

沈隽意手指捏紧,扭过头。

傅清疏伸手,替他理了理领口说:“回去吧,晚上过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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