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隽意咬着牙,手指死死地掐紧,有血迹从掌心里流出来,他手心里有玻璃碎。

“你别忘了,你也姓沈。”沈开霁伸手要去剥他的手检查玻璃碎,尽量放平了声音不去刺激他,说:“还有你姐姐沈遥,她也姓沈。”

沈隽意避开他的手,“所以呢,二叔,你打算让我忘记我妈怎么死的,没心没肺地和你们沈家握手言和?你们贵人多忘事,我忘不了。”

沈开霁:“你父亲已经知道错了,这么多年也在尽力地补偿你跟你姐姐,你姐姐也已经放下看开了,为什么你还不能释怀?”

沈隽意挥开手,恨恨地盯着沈开霁的眼睛:“你回去告诉沈开云,除非我死,否则这辈子,我一分一秒都不会忘。”

“唉……”沈开霁叹气,“你父亲一步走错怨不得旁人,可谁没有犯过错,每个人都应该拥有一个忏悔的机会,你忘不了仇恨,折磨他的同时也在折磨你自己,何必呢。”

沈隽意的手仍在滴血,他却仿佛不觉一般,轻轻笑了声,“行凶者应该拥有一个忏悔的机会,被害者就不该拥有一个活下去的资格了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乱咬人好不好!”沈开霁按按眉角,觉得跟沈隽意说不到一起去,“我的意思是你还有自己的人生,不该被你妈妈的死所绑缚。”

沈隽意说:“你觉得我还有自己的人生?沈开云是不是还跟你说,将来他死了,沈家要留给我?我是他最爱的女人的儿子?”

“他只是希望补偿……”沈开霁说不下去了。

其实他也曾劝阻过大哥,但他一意孤行,为了得到沈隽意的母亲连自己的人生都毁了。

沈隽意的母亲原名叫诺拉·珀西,因为沈开云不喜欢,估计是用那个名字就会想起当年那个不臣服的她,所以改了新名字,叫沈烟。

她曾是罗国最耀眼的女人,是个alpha,年仅二十一岁就比很多男alpha还要骁勇,成为他们国家唯一的女将军。

沈开云是基因研究院的学生,和导师一起出去参加研讨会的时候,在酒会上对她一见倾心,千方百计打听到她的名字。

她的追求者太多,沈开云只是泱泱大海中的一粒沙,并没能引起她的注意。

他是基因研究员最有天分的学生,仅凭自己就做出了改变基因的药物的前期数据,再加上沈家的财力,他只用了三年多就研发出了成品。

“他固然有错,可是爱上你母亲,也是他的痛苦。”

沈隽意被他气笑了,“是是是,那他可太惨了,他爱上我妈他痛苦,所以就搞出那种药硬生生将她变成omega,是吧。”

沈开霁沉默。

“……你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沈烟死的时候,他不在国内,只知道她去世了,然后沈隽意就离开了沈家,一次也没回去过。

沈隽意回过头,看着沈开霁,缓缓地举起右手,几乎一字一顿地说:“我亲手杀的,就是用这只手。”

“为什么!”沈开霁一下子站起身,双眼瞪大不敢置信的去攥沈隽意的胳膊,“你那时候才九岁,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妈妈?”

沈隽意背对着他,轻笑了声:“如果能重来,我拿得动刀的时候就会杀了她。”

沈隽意没心情去看君燃了,更何况沈开霁来平洲,估计也是为了看君燃,他不想跟他再撞个对脸,便回了学校。

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许奕和人有说有笑地出门,沈隽意脚步停了一下往角落里避了避,等他过去才走。

他既然不追许奕了,就得避免少在人面前出现,不然显得自己说话跟放屁似的,没点信誉。

“你在这里干什么?”傅清疏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来。

沈隽意转过身,把不太流血的手往身后一背,将自己内心的情绪收得一干二净,换上吊儿郎当的面具,“哎哟”一声笑起来:“挡您道儿了,不好意思我这就滚。”

傅清疏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虽然吊儿郎当的笑,但身上却有股说不清的情绪,很阴郁。

“你从哪儿回来。”

沈隽意背对着他,蹙眉动了动手,掌心的皮肉里好像还有玻璃碎扎在里面,让他疼得头皮炸起一层冷汗,然而一开口,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欠揍:“你想管我啊,省省吧,去管管沈开霁的几把吧,少让他去祸害omega。”

“站住。”

沈隽意抬脚要走,被傅清疏再次叫住,走到他面前来,伸手握住他手腕。

因为沈隽意的信息素是血腥气,所以他一时也没分清,结果就在他转身走了之后,刚才站的地方有一小片血迹。

“上来。”

傅清疏说完,率先抬脚走了。

沈隽意站在原地两秒,听他这个没头没尾连个主语都没有的两个字,有心想扭头就走,反正他跟这个傻逼教授又不对盘。

他还跟沈开霁藕断丝连,眼瞎。

“喂,傅清疏。”

傅清疏脚步一顿,心尖顿时跳了下,这还是他头一回直呼自己的名字,像是猛地搓燃了一把火,让他呼吸一颤。

“傅教授,或者傅老师。”

沈隽意:“你叫我上来干什么?”

傅清疏没理他,径自打开实验室的门,安排沈隽意坐在一边,让他别到处溜达把血滴一地,然后从柜子里拎出一个小药箱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手拿出来。”

沈隽意除了被他冷着脸说“滚出去”“别弄脏我的实验室”“要追人可以,不准你靠近实验室半步”之外,还没被人命令过。

他乖乖把手递出去,看傅清疏拿出一瓶碘酒刚想往他手上倒的时候一下子停了,笑问:“怎么还停了,后悔啦?”

傅清疏眉头微拧,拿起镊子夹出一个藏在伤口里的玻璃碎,不可避免地戳到了他的伤口,疼得倒吸了口冷气。

“疼疼疼。”沈隽意吸着凉气嘴巴不停的甩锅:“傅教授你这是借着包扎的理由喊我上来公报私仇呢吧。”

“你以为我是你?”

傅清疏看都没看他一眼,垂头认真的挑玻璃碎。

沈隽意用完好的那只手撑着脑袋,笑眯眯地说:“哎傅教授,你不如喜欢我吧,我长得比沈开霁好看,还比他年轻,照君燃说的他那牙签儿似的尺寸,真的,我比他强多了。”

傅清疏镊子按在他的伤口上,沈隽意头皮一麻:“我操,轻点儿轻点儿。”

“还说吗。”傅清疏问。

沈隽意连连吸了两口气,“你不扎我就说,你扎就不说了。”

这话说了跟没说两样,傅清疏冷着声说:“不该说的就别说了。”

“我觉得该说。”

“那就说。”

沈隽意想了想,认认真真地说:“其实那个医生也不适合你,我敢打包票他哪儿都没我硬,一脸弱鸡的样子,我也就两拳他就得趴下。”

年少轻狂都爱用拳头说话,小狼崽子似的。

傅清疏嘴角忍不住勾了下,“无冤无仇,人干嘛要挨你两下。”

“那他喜欢我傅教授,我不得考验他一下,就那个废柴样,能保护你吗,还有。”沈隽意语速飞快地说:“还有你那个叫什么川的朋友,一看肾就不好,多半是纵欲过度,说不定不到三十就秃顶了。”

傅清疏头也没抬地说:“不劳你担心,他已经三十一了。”

沈隽意毫不在意地将自己的话收回,换了一句:“哦,那指不定他戴的是假发呢,谁知道呢。”

“真的,我觉得他们都不适合你,你我操别别别,轻点儿轻点儿,我怕疼。”沈隽意眼睁睁看着他把碘伏换成了酒精倒了上去,疼得快跳起来了。

傅清疏没好气地收回手,没再往上倒,语气里是自己都没发现的淡淡责备,“怕疼还跟人打架。”

沈隽意一愣。

傅清疏垂着眼给他挑拣玻璃碎,离他很近,呼吸几乎都掠上手掌心,包着他手背的那只手掌很细很软。

他能闻见傅清疏身上的淡淡的雪松气,还有一股几不可察的清甜气味。

实验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窗户关的很严,没有开空调,有稍稍闷热,让人心里有些悸动。

沈隽意没忍住,本能地追随着那道清甜气味欺近,即将靠近傅清疏颈窝的时候被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撞到了下巴。

“我操。”沈隽意捂着下巴,“干什么!你有病啊不说一声突然站起来,我要是毁容了你赔我?”

傅清疏后退了两步,手指死死捏着镊子,惶恐的闻见了自己身上信息素的气味,不知道什么时候溢了出来。

“抱歉。”

沈隽意在心里过滤了下恨意,尽量公平公正地建议傅清疏,沈家全特么变态脑残,他好好一beta,要是被沈开霁硬生生变成omega,他这么骄傲,得多痛苦。

他也不想看见另一个人像母亲一样,被生生打碎骄傲,沦为**的奴隶,傅清疏这么干净,像白瓷一样,天生就该存一存清澈见底的茶,或酒,不该扔进泥坑里。

“傅教授,看在你帮我包扎手的份儿上,我认真劝你,沈开霁不适合你。”

傅清疏看着他微微皱了下眉,他是对沈开霁心动过,但过了十多年,任是再深情的感情都磨灭了。

他能对沈开霁有什么想法。

更何况,他现在这样,有没有明天还两说,指不定哪天就因为抑制剂的副作用死了,他以命搏命,怎么可能去影响别人。

“他不适合我,你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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