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初锦满月这日是四月二十六,非休沐的日子,赵宴平可以告假一日,亲戚同僚家中当官的老爷们就不好过来了,只安排了家中女眷带着孩子们来狮子巷贺喜。

孩子多就显得热闹,一个个小猴子似的跑进屋,站在炕沿前围观才满月大的小初锦,发现小初锦不会跑不会跳,只会躺在那里,偶尔动动小手踢踢小脚,无趣地很,孩子们就又一窝蜂地跑去院子里玩了。

“昭哥儿怎么不出去玩?”卢太公的孙媳妇梅氏见孟昭一直守在屋里,哪个小伙伴叫他他都不去,好奇地问道。

孟昭看看炕上的妹妹,道:“我陪妹妹玩。”

刚说完,梅氏的儿子卢俊突然掀开门帘,也没进来,就在门口站着,四处一瞅,然后指着孟昭道:“走,咱们去玩老鹰抓小鸡,人少没意思!”

孟昭不去。

梅氏替他解释道:“昭哥儿要陪妹妹,你们去玩吧。”

卢俊瞪眼睛:“她又不会动,有什么好玩的,你快出来!”

孟昭仍是不去。

卢俊气急败坏,因为小初锦害他少了一个伙伴,导致卢俊都不喜欢赵家这个小妹妹了。

梅氏一眼就看出了儿子的想法,无奈地摇摇头,手搭在微微隆起的腹部,朝阿娇道:“你看我们家这个泼猴脾气,等家里的弟弟妹妹生下来,他不欺负弟弟妹妹我就知足了,可指望不上他帮忙照顾。”

阿娇笑道:“俊哥儿好动,等弟弟妹妹到了可以跟他一起玩的年纪,他肯定喜欢。”

梅氏只能期待如此了。

厅堂里,赵宴平在招待卢太公。

辞官的卢太公,也是今日来赵家吃席的唯一一个成人男客。

刚刚阿娇抱着小初锦过来给卢太公瞧了,女娃娃的名字乃卢太公起的,他对着孩子本就多了一些感情,如今看到小初锦长得白嫩漂亮,卢太公更加喜欢了。儿子孙子孙女需要他照顾陪伴的时候,他忙着断案破案没时间,现在他有时间了,儿孙都长大成人了,家里就一个皮猴曾孙,整天上蹿下跳的,还不怕他,卢太公管教起来都嫌累,只盼孙媳妇这胎是个女娃,让他可以优哉游哉地哄着玩。

“跟你媳妇说说,等初锦大一点了,让她多带兄妹俩去国公府玩,我这把老骨头,干不动活了,可天天在家里闲着也委实太闷,俊哥儿不听我的话,昭哥儿倒是乖巧懂事,我替你教他破案的本事。”

卢太公已经从孙媳妇那边听说了,知道孟昭小小年纪已经立志要学赵宴平破案,卢太公当时就很羡慕嫉妒恨,恨孟昭怎么不是自己的曾孙。

“恩师若肯指点昭哥儿,那是昭哥儿的造化。”赵宴平受宠若惊地道,还去将孟昭叫了出来,让孟昭陪卢太公说说话。

孟昭久仰卢太公的大名,终于心甘情愿地出来了,结果被院子里的卢俊瞧见,一溜烟跑过来,打断曾祖父的唠唠叨叨,拽着孟昭跑了。

卢太公的手若能变成绳子,这会儿定会将自己的曾孙绑起来,丢到外面大街上。

赵家小院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宴席后,阿娇抽空去耳房给女儿喂了一顿奶,收拾收拾出来,与赵宴平一起送亲朋好友离开。

客人们走后,柳氏去歇晌了,阿娇与赵宴平回到屋里,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的礼物。

赵宴平洗了手,坐到炕上,才发现阿娇竟然还有精力,不着急睡觉,反而去拆礼物了。

赵宴平便靠在炕头,看阿娇一样一样地拆开。

赵宴平的同僚家里送的都是寻常满月礼,阿娇打开一样就在账本上记下一笔,往后都要回礼的。

姑母送了小初锦一条赤金镶玉的长命锁。

梅氏送了小初锦两条绣工精美的肚.兜,一条绣着莲花红鲤,一条绣了牡丹彩蝶,那料子摸着顺顺滑滑,阿娇开了几年的绣铺,自己虽没买过这么好的料子,可她进京后长了很多见识,知道这是刻丝缎子,乃宫廷御用,就连达官贵人们也只有在得到皇上的赏赐时才能用上。

赵宴平见阿娇托着一条娃娃肚.兜看,眼睛里跟装了金子似的,疑惑问:“上面绣了什么,你看成这样?”

阿娇捧着娃娃肚.兜来到炕前,低声给他解释这料子的珍贵:“梅夫人真是的,这么贵重的料子,她留着自己用多好,别说咱们初锦才满月,她就是长到三四岁,也不懂什么叫刻丝,小小年纪穿这种料子,简直是暴殄天物,多浪费啊。”

赵宴平不懂这些,听阿娇说这一条肚.兜比孟氏送的金子长命锁都要贵重,他才坐正了,摸.摸那料子,眉头微蹙。梅氏送这么贵重的满月礼,等年底梅氏生产时,自家拿什么做回礼?可东西都做成孩子肚.兜了,还回去肯定不合适,光收着舍不得用,岂不是更加浪费?

“罢了,既然是给初锦的,天热起来就穿上吧。”赵宴平摸.摸那料子,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只希望她不懂事,千万别用了几次好东西就养娇气了,以后非好料子不用。”家里现在的条件再好,也供不起女儿件件都穿绫罗绸缎。

阿娇笑道:“今天穿缂丝兜兜,明天就换成棉布兜兜,混着穿,保证她不会嫌。”

说完了,她重新回到桌子旁,记下梅氏的礼后,又欣赏了那肚.兜很久,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去。

赵宴平从来没有见阿娇如此稀罕过一样东西,比稀罕金子还喜欢。

可那刻丝料子,便是他有钱也买不到,只能尽职做事,争取有朝一日也能得到皇上的赏赐。

他想着心事,阿娇突然笑出声来,赵宴平抬眸,就见她手里捧着一只脑袋大小的金光闪闪的猪。

赵宴平大惊,这么大一块儿金子……

阿娇及时将金猪转过来,让作为开口的猪嘴对着赵宴平,笑道:“这是老太公送咱们初锦的钱罐子,老太公说了,留着以后给初锦装压岁钱用。”

赵宴平松了口气,原来金猪肚子里是空的,不过,便是空心的金猪,这么大一块儿,也有大几两吧?换成银子就是几十两银子。

再看看桌子上的其他东西,赵宴平苦笑道:“初锦才满月大,私房已经比咱们的家底还厚了。”

阿娇替女儿高兴:“说明她天生有福气,会挑好时候生。”

赵宴平看着她道:“国公府的礼这么贵重,以后咱们拿什么做回礼?”

阿娇一点都不愁:“咱们家的情况外面都知道,到时候咱们就尽量多花点心思,送他们肯定会喜欢的,情意到了就是,等以后家底厚了,再慢慢补回去。”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赵宴平再次意识到了肩头担子的沉重,既要做个好官,也要继续拼一拼,将俸禄提上去,才能支撑家里的人情往来。

礼物都整理好了,阿娇终于感觉到一丝疲惫,洗洗手,脱了外衣,爬到了炕上。

又要五月了,家里早就换上了薄被,白日小初锦跟着冬竹睡耳房,晚上才跟爹娘一起睡。

阿娇摆好枕头,只穿中衣躺下了,无需盖被子。

赵宴平从后面靠过来,鼻子探到她领口,深深地吸了一口。

阿娇咬唇,发觉赵宴平确实有那个意思,阿娇虽然也想,可她也有点怕,待赵宴平将她翻过去,两人面对面的时候,阿娇埋在他怀里,小声道:“再过阵子行吗,我怕。”

赵宴平停下动作,头低下来,看着她问:“怕什么?”

阿娇红着脸道:“怕还没恢复好,疼。”

赵宴平想到了她生孩子那天的情形,确实凶险,所以他也能理解阿娇的畏惧,他再想,这事都要两个人都享受到才行,如果只是他畅快了,阿娇却身体不适,那赵宴平宁可不要,宁可继续等她,等她觉得可以了再一起来。

“是我太着急了。”赵宴平拍拍她肩膀,哄了她一会儿,然后自觉地拉开了距离。

阿娇侧躺着,看着他俊美的侧脸修长的脖子,突然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赵宴平诧异地看过来。

阿娇脸红红的,垂着眸子道:“只是怕那样,亲亲抱抱还是可以的。”

怀孕九个多月,坐月子又是一个月,这么长时间夫妻俩都没有亲.热了,阿娇也想。

她才说完,赵宴平便重新压了过来。

说是歇晌,但这个晌午夫妻俩片刻都没有睡,关着门窗,做了好多久违的快乐事。

没过几日,又到了朝廷发俸禄的日子。

赵宴平月俸八两,算上各种补贴,到手十两。

下值之后,赵宴平没有像往常一样马上回家,而是去了京城主街,有一段路两侧全是绸缎铺子,赵宴平挑了一家生意最红火的,进去了。

在里面逗留了两三刻钟,赵宴平才走了出来,手里并没有多什么东西。

他今日回来的晚了,回屋洗洗手便出来陪家人吃饭,饭桌上一家人主要就是聊孩子,聊孟昭的功课,聊小初锦今日的情况,简单又舒心。

吃完饭,赵宴平又陪孟昭玩了一次捉迷藏的游戏,才去西屋沐浴。

阿娇已经洗过了,坐在东屋陪女儿。

赵宴平洗完过来,将钱袋子交给她,这也是每个月发俸日的惯例。

阿娇笑着接过钱袋子,可是钱袋子到手,她就察觉了分量的不对,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只有五两银子。

阿娇惊慌地看向自己的男人,难道是这个月他差事办得不好,朝廷克扣俸禄了?

赵宴平调侃道:“你怎么不怀疑是我用掉了?”

阿娇不假思索道:“你每个月一两的月钱都用不完,干什么能一口气花掉五两?”

赵宴平笑了笑,走到衣柜前,拿了一块儿叠好的绸缎交给她。

阿娇做绣铺生意,一双手不知摸过多少绸缎,这缎子一入手,阿娇便知道是好东西,就算不如缂丝珍贵,在各处绸缎庄里也算得上顶级的好料子了。展开缎子,只有三尺见方,大红底,中间绣着栩栩如生的青鸟,这么小的一块儿缎子,给大人做衣裳的话,只能做一条肚.兜。

肚.兜?

阿娇难以置信地看向赵宴平。

赵宴平道:“女儿都穿上刻丝兜了,你当娘的,也不能穿的太差了。”

确定自己没有猜错,阿娇甜蜜归甜蜜,可还是心疼银子,仔细端详过那只青鸟的绣工后,阿娇咬牙问他:“这么一块儿料子,就花了你五两?”

赵宴平目光微闪,但还是道:“八两,我之前还攒了三两多月钱。”

八两!

八两就买了一块儿肚.兜!

阿娇扑上去就要掐他,被赵宴平高高抱起,直接抵到衣柜上去了,一口气亲得她晕头转向,无力再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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