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榭中处处挂着素帐,微风拂来时在空中轻轻扬着。

修墨走近时, 只见亭中紫袍的高大男人正懒散坐在石凳上, 他胳膊轻抬, 宽大的袖袍笼罩住怀中隆起的一块, 修墨在深紫色中看到一袭粉衫, 睁大眼睛猛然停下脚步。

亭内,阿善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俊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丧失了反应。她被迫将指腹贴在容羡额角上揉了揉,等到恢复理智后,抽回手就推他, “你要不要脸,快放开我!”

阿善可没忘这人有多恶劣, 前段时间的恩怨情仇一时间全部上涌,她是圣母才会在这个时候让容羡好过,巴不得让这狗男人头疼死才好。

手中捏着的纸张已经皱巴,阿善推拒着他死命挣扎, 容羡原本已经阖上眸子,但此时被她吵得心烦, 手上的力道不由加大, 直接让阿善跌坐在他腿上。

“我不是在同你商量。”容羡嗓音泛冷,因为头疼压迫感很浓。

距离贴近后, 他的面容也更为清晰,见他黑眸中翻滚着暗色的情绪,阿善瑟缩, 还是不太服气,“你抱我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虽说两人现在是名义上的夫妻,但实际上什么也不是。

容羡半环着她好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这种人高高在上向来习惯了发号施令,低头,轻捏住阿善的下巴,他逗宠物似的用食指擦了擦她的皮肤,嗓音玩味悠缓:“我抱你还需要经过你点头?”

“顾善善你大概是忘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容羡太过强势不容人拒绝,而阿善又处在弱势无还击之力,两人一强一弱对比太过明显,阿善这种被‘圈养’长大的姑娘根本就杠不过久居朝堂的权臣,她还想在说些什么,脸颊气鼓鼓的眼睛晶亮。

“那又怎样,咱们一无夫妻之实二无感情基础,你这个时候用的到我了知道和我谈夫妻了,那你欺负我恐吓我打我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还是你的小娇妻?!”

阿善一着急就什么话都说了,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些话会带来什么歧义。直到容羡动作轻顿,看着她的黑眸存了分怪异,阿善这才意识到问题,匆匆忙忙想从他身上爬下来,却被容羡用手臂箍紧。

“或许你喜欢去暗阁求着我抱你。”凉凉平平的嗓音漫出,成功让阿善停下动作。

容羡一向耐心十足,但他的好耐心显然不曾用于对待女人。一阵寒风刮来时,四周的帐帘烈烈作响,阿善坐在容羡腿上右手抓着他的衣襟,衣衫飘飘显得有些纤弱。

“你就知道威胁我。”阿善好委屈好无助,她恨得想要去掐容羡的脖子,但同时又看到了站在小榭外的黑罗刹修墨。

容羡就说她声音软,她一委屈时声音更软更娇柔。寒冷吹不走她身上的热源,容羡见怀中的人老实了,于是就将人拉近,按住她的后颈轻蹭了下,“我喜欢听话的姑娘。”

“不是说要试着让我爱上你吗?”

容羡又吸了口阿善身上的热源,语气漫不经心的还带着调笑意味:“你这么不乖我怎么爱?”

他压根就没把阿善的话当回事儿,所谓的‘爱’字在他这儿也不过是个闲暇解闷儿的笑话。其实阿善当时就只是赌着口气说要让他爱上自己,她还没疯,没打算去温暖一个天生无爱的人。

总归也不过是坐在他身上让他抱一会儿,阿善伸着小胳膊帮容羡按摩头部时还安慰自己,就当自己是坐了一个人.肉坐垫,这坐垫以后还会是太子,四舍五入下她相当于也坐了把龙椅,而且还是……

阿善看了眼闭阖着眼睛的男人,心中呵了一声。

这还是把金灿灿颜值很高的龙椅。

“……”

当风越来越大时,亭内安静休息的男人仍旧没什么反应,他闭阖着眼睛头越垂越低,几乎将脸埋在了阿善的脖颈中。

阿善实在是受不了他靠自己太近,没忍住轻推了他一把,倒在她身上的男人睫毛动了动很快睁开眼睛,他看了阿善一眼没说什么,倒是抱着她坐直了身体。

“继续揉。”阿善的指腹又温又暖,她懂医按摩又很有一套,就算是胡乱应付,也按得容羡十分舒服。

容羡这会儿是真的惬意,他体寒,而这会儿他怀中的姑娘就像是个小火炉,又香又软还御寒。阿善已经帮他揉了好一会儿了,见这狗男人把她当成下人使唤,她一下子就不乐意了,“手疼,按不动了!”

胳膊甩动时宽大的袖子堆叠,阿善刚好露出白嫩嫩的手腕,此时上面仍留有几块浅浅青印,阿善注意到他的目光,索性将手腕压到了他的眼前。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前几日打我的证据。”容羡粗粗略了一眼,没想到这么久了竟然还有印子。

也不知是该说阿善娇还是皮肤太嫩,暗阁那日,他捏她的那一下真没使多少力道。这姑娘还总污蔑他打她,容羡的胳膊微微垂落,嗤笑了声搭在了她的软腰上,就这脆弱程度,恐怕他轻轻一折就要断了。

这会儿容羡的头疼得到了缓解,也来了些兴致哄人,见阿善揉着小胳膊脸颊鼓鼓还气哼哼的,他覆上手背轻轻蹭了蹭,“不气了。”

哄小姑娘似的用手臂圈着她,容羡伸手拿过她手中已经皱皱巴巴的纸张,“不是说有事来找我么?”

阿善很快想起了正经事,拿回纸张小心翼翼的将它们抚褶铺平,她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道:“这种事你的手下做不来,我也实在是不放心他们做。”

容羡终于接过单子认认真真看了几眼,垂着眸子问她:“你想怎么样?”

说来说去,容羡听出来了,阿善心中早就有了想法。

“我想亲自去采药。”

果然,阿善舔了舔唇瓣,终于将自己的真心话说出。

她还坐在他怀中,这种一抬头就能近距离看清对方面容的姿势,实在是让她不习惯,见容羡的手臂有了松懈,她大着胆子一溜烟就从他身上滑了下来。

“不行。”

大概是头不疼用不着阿善了,容羡没在意阿善的逃离。她走后容羡抚了抚袖袍上的褶子,风拥来时只觉得怀抱中空荡荡的。

“为什么不行?”虽然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但阿善还是不能理解。

容羡又扫了眼白纸上的字迹,将它们随意丢到石桌上,抬眸轻扫阿善:“要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刚才阿善说的很明白,这些药寻常药铺中没有卖,很多都要去药谷山头上采摘找寻。像山谷这种地方,阿善想要逃跑并不是难事,如果容羡允她出去采摘,那么他不仅仅是要分出侍卫看着她,还要承担她可能逃脱的危险。

毕竟,佛岐山那么危险的地方都困不住她。

“我还能往哪儿跑?”阿善有些心虚,其实她真的这么想过。

不过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因为阿善是个很有良心的人,既然她答应了医治修白,就不可能治了一半说跑就跑。不管修白和她关系如何,那都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阿善还没心大到不管不顾说跑就跑。

“世子爷,我还没傻到在这种时候逃跑,别忘了我身后还有忠勇侯府要护。”

阿善是有谈判底气的,因为放眼皇城,如今能医治修白的就只有阿善一人。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没有存着别的想法,容羡都只能选择信她。

在阿善达到自己的目的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想起自己刚刚在亭外听到的几句话,不由问道:“二皇子真的要娶顾惜双吗?”

放在桌上的纸张被风吹起又落在了容羡的腿上,他用两指夹起,漫不经心一应,“圣旨已下,这还能是假的?”

“……”阿善真不明白,这成烨帝怎么这么喜欢给人家赐婚。

想起自己的婚事也是成烨帝亲赐的,她无奈的欸了一声。与权势滔天的皇亲贵胄南安王府结亲,阿善作为侯府嫡女已经算是高嫁,而顾惜双作为侯府庶女却能嫁给二皇子当正妃,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阿善已经遗忘了书中大部分的剧情,如今的剧情走向也越来越未知。

这几日她想了很久,才恍惚回忆起文中部分剧情。当今皇后张氏无子,一直以来都是把二皇子放在身边养着视为己出,书中,他是按照张氏皇后的意思娶了自己的小青梅云芳县主,至于他们二人最后的结局,她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二皇子究竟是为何娶顾惜双?”阿善实在是想不通剧情怎么会崩成这样。

她思索了下,忠勇侯府处在几派中立,一直以来顾伯远因为不占容羡不占二皇子也不占嘉王,在三方中夹缝求生不得实权还不停被削弱。如今她嫁了南安王府,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忠勇侯府已归于南安王府,如今二皇子这横插一脚实在是得不偿失,让人看不懂。

“这大概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因为爱情?”容羡将指间的纸张对折,盖住有字的那一面。

阿善像是看疯子般浑身恶寒,她实在不相信这话是从容羡口中说出来的,只是她并不知道,这婚事是二皇子牺牲多少代价换回来的。

那几天风雪漫天,容羡从御书房中出来时,二皇子面前的雪地上染了一层血花。有人站在容羡身边为他撑起伞遮雪,他站在高阶上笑问容辰是否值得,二皇子扯了扯已经冻僵的脸,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和你不一样。”

容羡心中只有权势天下,而容辰心中还有其它。

“……”

容羡到底还是答应了阿善的要求,第二日一大早,阿善就去药房拎出了自己的小竹篓,准备先去皇城外的山谷采些最近要用的药材。

她欢欢喜喜换了身方便活动的衣裙,将头发挽起还挂上了驱蚊虫的小药袋,容羡理好朝服,沉默看着阿善哼着小曲在他身边来来回回的路过,半响后,他抬手招进来一小队侍卫,“郊区山路难走,让他们随着你一起去,还能打打下手。”

阿善在心里呵了一声,这狗男人说的好听,其实她哪能不明白,这群人是去盯着她防止她逃跑的。

今日天气不错适合外出,阿善背起小竹篓站在了院子中,原本她是不太乐意的,直到她在出王府大门时,在马车旁看到了玉清。

“你是要随我一起去吗?”阿善一看到他心情好了不少,在这王府中,也就这温雅的玉清侍卫长对她不错了。

自上次的打架后,玉清消失了好些天没有出现,再次现身他似乎清瘦了不少,严肃的黑色劲装套在他身上不显杀气,他轻轻点了点头掀开了马车帘子,“属下会亲自护送世子妃。”

作者有话要说:

叮——

玉清小哥哥上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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