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州, 刺史府。

今年过年的刺史府非常忙, 比往年都要忙碌了许多。概因在年前,刺史楚温接到吏部调令, 年后调往京城,右迁为金紫光禄大夫。

赴京报道期限是二月初一, 这时节路并不少走, 随行家眷还有孩童, 最晚初八就得启程了。楚温紧赶慢赶, 才终于再初七前把公务交接妥当。

“仲明, 以后这邓州城, 就交给你了。”

楚温拍了拍楚治的肩膀,内举不避亲, 楚治能力手腕一点不缺,楚氏在邓州经营了这么些年,如果可以,自然不会放弃的。他举荐了族弟, 朝廷的任命了下来了。

“兄长且放心,小弟定不负所望!”

该说的,这些天都说过了, 楚治也没什么让人不放心的, 赴了一众邓州官员的送行宴,楚温便折返后院。

后院仆妇来来往往,赵氏正忙碌最后的打点,连儿子都顾不上了, 吩咐乳母好生照顾就打发出去。正院已收拾得空荡荡,衣物细软已封箱,大件不好北上的家居摆设也挪到另一处私宅去了。

楚温沉默一阵,道:“阿娥,我出去一趟。”

他面有疲色,却不提歇息,情绪比之方才要低落,赵氏心里明白,便点头应了,又取了披风来给他系上,“今儿风大,仔细些。”

楚温笑了笑,转身便出了正房,他去吩咐备了黄酒菜肴和纸钱,便套车出了门。

车轮辘辘,他去了东郊一处庄子。

庄子挨着山脚,半扇腰上新修了一座庙宇,挨着后殿的不远处,是一块墓地。

簇新的坟茔,是前刺史楚源及夫人任氏的暂时埋骨之地。

淮南楚氏,族中有族墓,楚源任氏最终肯定要葬回去的。但现在却是特殊情况,楚温被夺情,暂不能扶灵归乡,长久停灵也不妥当,于是无奈下,只能给父亲母亲寻了一处暂时入土之地。

楚温屏退所有家人,亲手揭了填漆食盒,把贡品菜肴一一取出来,置于碑前,又摆了三只酒樽,给满上黄酒。

“阿爹阿娘,孩子来了。”

恭恭敬敬叩首,楚温起身,将黄酒洒在碑前,而后在楚源坟前引了火,一张张烧着纸钱。

“孩子不孝,后头只怕不能到墓前祭拜您老人家了。”

他低低说着,火光闪烁映在脸上,深吸一口气,忍下泪意,楚温告诉父亲:“儿子被擢为金紫光禄大夫,明日就上京赴任,楚家要重返京城了。”

父亲的心结,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儿子竭尽所能。盼重振楚氏昔日荣光,不负父亲之所望。”

忆起慈父音容笑貌,楚温最终还是泪撒前襟,絮絮叨叨,如往时一般,将近来发生的事都禀报了父亲,已见暮色时候不早了,他才再次重重叩了头,起身。

又给任氏烧了纸钱。

天色已经彻底沉下来了。

斜阳已不见,天边最后一抹余晖,天地间将暗未暗一片,楚温最后回头看一眼簇新的坟,驻足良久,狠狠心转身下山。

赶回城里,夜色都深了,獾儿等不到父亲回家,撅着嘴睡下,赵氏忙忙吩咐抬水伺候,又张罗衣食。

楚温情绪并不高,温声和妻子说了两句,默默梳洗用了晚膳,便歇下了。

只即便有昏暗,天明总是会来了。

天际泛起鱼肚白,一缕金色阳光刺破黑暗,旭日从东边跃起。

一辆接一辆的马车驰出邓州北门,车马并不见多豪华,楚温尽可能地低调,但来给他送行的邓州百姓却不少。

停下,一一感谢父老乡亲,挥手告别,最终离开了邓州。

巍峨而古朴的城池越来越远,前方是开阔旷野,楚温长吁一口气,伤感惆怅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振奋和期盼。

右迁,返京。

还有他的女儿,时隔多年,一家人终于在一起,往来相见,再不用相隔千里了。

……

前方是崭新的生活,是长久的团圆,欢喜是肯定的,但路上,却接到一个更让人欣喜的消息。

楚玥得孕了。

楚温赵氏要当外祖父母了,獾儿要当舅舅了!

“舅舅?”

三岁的小獾儿,不大明白舅舅的具体意义,赵氏将他搂在怀里,笑道:“就是要有外甥了,外甥比你小,獾儿是大人了,要听话,可不能教坏你外甥。”

胖嘟嘟的小家伙歪着脑袋听着,想了很久,也不知他真想明白没有,反正一拍小手,“咯咯”笑了起来,十分欢乐。

楚温和赵氏也欢乐,新生命将心底最后一丝惆怅都驱赶出去,自得消息来,楚温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捋着长须,看妻儿嬉笑。

赵氏问:“还有多久到京城?”

她都问了几遍了,但楚温依旧十分耐心地说:“出了渠州地界,还有四日路程。”

赵氏忍不住撩起帘子,往西北眺望,即使她望不见什么,但这动作总能让她缓解一丝迫切。

时间总觉得格外漫长,这马车走得也特别地慢,望穿秋水般盼着,终于望见京城城头了。

楚温吩咐,快马加鞭,立即进城。

……

要是平时,楚玥肯定要去城门接的,但现在她怀孕才刚刚两月,胎气都未曾彻底稳定,不提傅缙,就算楚温夫妇得知,也是不肯的。

楚玥自己知自己事,从善如流,下衙就直接去了楚府了,只在府门处等着就是。

楚家在京城有宅邸产业,是楚源前些年陆续置办回来的,因此楚温上京虽赶,但也忙乱,提前打发了家人,和楚玥安排的人一同洒扫购置,一应起居物事已全,拎包就能入住了。

等了小半个时辰,期间楚玥去门房歇了一回脚,家人飞速奔来,“大爷车驾到了!”

楚玥一喜,提起裙摆就下石阶,傅缙立即扶住。

傅缙也和她一起来了。

本来楚玥体贴,并不强求傅缙一起来了,只说了父母抵京日期和自己的安排,只傅缙却不放心,妻子的重要性压过他心里那些子芥蒂,他得盯着。

远远,蓝帷大马车驰过街角,车帘已经撩起了,露出二大一小三张笑脸,车都未停稳,楚温和赵氏便急不迫待下了车。

“宁儿!”

“阿爹,阿娘!”

父母女儿相见,难免激动眼红,好一阵子,楚温才按捺下来,他已看见傅缙,忙抱拳道:“公爷。”

不等他拜尽,傅缙已虚虚一托,“不必如此。”

语气依旧淡,但相比起一年前的不愿多处多说,已好了许多。见楚温还在专心听着,他略略迟疑,看一眼楚玥,最终还是又说了句:“日后无需多礼。”

楚温有些激动,连连点头应了,又道:“只怕是等久了,公爷勿怪,请进寒舍略歇歇。”

傅缙瞥一眼大门,“楚府”两个簇新的金漆大字明晃晃的,他低头,对方楚玥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顿了顿,他道:“也好。”

楚温忙将傅缙迎进了大门。

这发展,是有那么一点出乎了楚玥预料了,她和赵氏挽着手,看前头傅缙高大的背影,心头热胀,翘了翘唇。

傅缙终究还是有些不自然的,哪怕不熟悉他的人看不出来,楚玥就没有多留,在厅内和父母叙了叙话,掐了掐小弟的肥腮,逗了这小子几句,看天差不多黑齐了,她便提出先回家,让楚温几人好好休息。

日子还长,反正一家人都在京城了,以后再细细聚不迟。

回了越国公府,回了禧和居,傅缙来扶楚玥下软轿,她直接扑在他的背上,笑嘻嘻撒娇:“我要你背。”

傅缙自然乐意至极,屏退下仆,便将她背了起来。

不疾不徐,步履沉稳,柔软的躯体贴合在自己的背上,两条纤臂圈着自己的脖颈,楚玥亲昵贴着他,和他窃窃私语,“晚膳要吃什么?我想吃鱼。”

吃鱼好,但她又怕闻了鱼腥想吐,十分纠结。

傅缙心里残留那丝不自在,也就悄然去了,弯了弯唇:“那我们试试,不行就撤了不吃。”

“嗯!”

……

傅缙其实很忙,也腾不出空天天来接楚玥,甚至有时休沐日他都不能在家。

这些时间,楚玥基本都是在娘家过的。

楚温去吏部报到后,公务闲暇,带赵氏獾儿拜访过越国公府,又去参观过汝阴侯府,还住了一段时日。

夫妻两个十分之骄傲,他们的女儿,不逊人家家里的麒麟儿,甚至还要出色许多许多倍。

忙碌之余,日子是过得十分飞快的,转眼又一月过去了,楚玥孕期三月坐稳了胎,小腹开始有结实感觉了,悄然地开始隆起。

到了四个月,第一次感觉到胎动,很轻微的感觉,但好在时间稍稍长,不然楚玥肯定会忽略过去了。

夫妻俩都激动了,傅缙尤为甚,他小心摸着像小簸箕倒扣的雪白肚皮,侧脸贴着,全身贯注等着。

好在宝宝后来争气,又动了一回,但楚玥严重怀疑傅缙根本感觉不到,因为这一开始胎动实在是不大。

他却信誓旦旦表示自己感觉到了,他儿子在动,是个很了不起的孩子,比旁人都动得更早,而且劲儿够大,小手小脚丫够活跃的。

楚玥翻了白眼,了不起个屁,虽然上辈子她没怀过孕,但孕期四月左右有胎动都是正常的,哪怕更多的人会在四月多点才动。

还什么劲儿够大,瞎扯什么呢?

好吧,这就是亲爹,她也不说什么了,让他自个乐去吧。

傅缙确实够乐的,一整宿都没合眼,搂着他媳妇儿子畅想未来,次日精神抖擞出门。他其实一腔喜悦急待分享,只奈何妻子孕期细节不适合告于外人,只能憋着,也够不容易的。

楚玥笑他,但其实自己也欢喜着。

时间就这么在新手爹妈的惊喜中一晃而过,楚玥孕期挺顺的,头胎肚子也不显大,于是她直至孕期将近九月的时候,才上书请假,回府待产。

秋去东来,朔风渐烈,在当年的十月初二,瓜熟蒂落,楚玥诞下她和傅缙的长子,母子均安。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小包子蒸出来啦!!!!!

明天见了宝宝们,爱你们,给你们一个大大的么么啾!

还要感谢下面给文文投雷的宝宝哒,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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