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村二人回到了警视厅以后,死者的验尸报告,也已经出来了。冈江把收到的报告,详细地复述了一遍。

验尸报告表明,从死者土屋昌利的胃里,检测出了安眠药,但药量远远不能致人死亡。

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半夜一点半左右,这也和推断的纵火时间大致吻合。地下室开始起火的时间,是半夜一点稍过,而大火蔓延至地上一层的保安员值班室,大约需要三十分钟。

死者的直接死因是被火烧死。初步推断,死者因服用了大量安眠药,而陷入了昏迷的状态,导致大火烧身仍毫无知觉,最终被活活烧死。死者食用自带盒饭的时间,推断为午夜十二点到十二点半之间,冈江为此专门打电话到日伸保安公司确认。夜班保安确实通常都在这个时间就餐,土屋昌利当然也不例外。

安眠药应该也是在这个时间,被受害人吃进去的,之后不久,他就陷入了昏睡状态。安眠药通常在服用一小时后,药效最强,因此,可以说死者是在痛苦较小的情况下,被火烧死的。

死者午夜食用的食物,主要是米饭和醋熘里脊,饭菜都像是自己做的,盛饭用的塑料饭盒,已经在现场发现了。此外,在保安室的桌子上,还发现了一对用过的茶壶和茶杯。由于只有一个杯子,由此推测,死者可能独自一人喝过茶。但也不排除凶手在喝过茶之后,偷偷地把自己用过的杯子,从现场带走了的事实。

装安眠药的瓶子,是在死者的一个塑料挎包底部找到的,这个挎包,是死者用来装书和杂志用的,但当时在挎包里面,并没有发现这类物品。看来,当天死者只用它装过盒饭。

“安跟药有没有可能,是混在茶里被死者喝下的?”中村转过脸问冈江。

“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这位冈江警官虽然岁数不大,办案能力却相当强。

“你看,有没有可能是这样:死者平常给人的印象,是工作踏实、负责,可单单昨天晚上,他偷了懒,过了十二点,他就以为没事了,吃完夜宵就着茶水,吃了点儿安眠药,想好好睡一觉,结果出了事?”

“有这种可能性,所以,他才会把瓶子收回到挎包底层。”

“嗯,但这种解释,说服力不强啊……死者昨天都干了些什么?”

“昨天,也就是十一月三十日傍晚五点左右,死者到了公司,六点左右,公司订的盒饭送到了,他就跟大家一起吃晚饭,之后休息了―会儿,七点整离开公司,到四谷的那幢楼去上班,到那里时大概是七点半,跟白班的保安做了简单的交接后,就一直待在那里了。”

如果按这么推算的话,土屋昌利应该是在下午四点,最迟四点半,从位于千岁船桥的住处出发的。中村双臂交叉在胸前思考着。估计土屋一出门,那名女子就开始收拾屋子,准备离开了。

当天晚上,那名女子是在土屋的住处过的,还是一收拾完就离开了呢?关于这一点,就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还无法做出推断。但她在离开之前,把自己遗留的痕迹,全部消除得干干净净,这说明,她早就知道那个男人,以后再也回不来了吧?

不对,还不能如此断言,还要看两人的交往程度。要是土屋也跟我们目前一样,对那个女子的情况知之甚少,不认识她的家人、朋友,也不知道她在哪儿上班,她就完全有可能,趁土屋昌利上夜班时离开,让你再也找不到她。而凑巧在那天夜里,土屋值班的楼房起了火……

世上哪里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啊?另外,还有安眠药那个谜。

况且,这两个人从今年夏天起,就在一起同居了,这一点已经得到了邻居的证明,土屋公司的同事,也在经堂街上,亲眼看见过两人走在一起。这么算来,两人的同居关系,至少维持了四、五个月,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女人就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家里的事情吗?如果邻居的证言无误,那她应该是东北地区的人……

这种情况应该不多见。土屋都准备要跟她结婚了,他们怎么开始交往的先不管,可都到快结婚的地步了,男的应该了解女方家里的情况才对。什么都不知道就结婚,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太可能发生吧。

听说土屋最近心情不错,这说明,女方已经对他有所承诺了。关系到了这种程度,通常不会一听说男人死了,就偷偷跑了吧,还刻意把屋里的痕迹,全部消除干净?

中村认为,目前基本可以断定,这位女子在出走以前,就知道土屋会死。不管怎么看,她都是此案的重要关系人,必须全力把她找到。

表面上看来,这名女子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一丁点线索都没有留下,但如果全力在土屋所有认识的人里面去问去找,还是有可能追踪到的。尽管土屋不怎么和人交往,可了解他情况的人肯定存在。哪怕再找到一个见过她的人,也可能会有所帮助。

还有一条途径,那就是从土屋的亲属那边着手调查,如果他已经打算跟这位女子结婚,就极有可能会带她,去过小田原市的老家。

中村吉造一直默不做声地思索着,直到冈江小声问他,接下来要怎么办,他才回过神来,把自己今天的调查结果说了一遍。

“哟,果然是个像幽灵一样的女子啊。”冈江说。

“应该说是个幽灵一样的女子呢。”

“这么说来,目前,我们对她的了解,只有两点:一是岁数不大,二是说话带一点东北地区的口音,也就这些了。”

“还有一点,不是说长得很漂亮吗?”

“哦,对!……另外,我还有一个疑问。”冈江补充道。

“你想说安眠药的问题吧?”中村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我觉得,刚吃完饭就急着吃那么多安眠药,这看上去有点儿不大可能。这是安眼药,又不是治胃病的药,要赶在饭后服食。而且,也不用专门倒水服用。所以我的想法是,会不会那位女子,在做的醋熘里脊菜里面动了手脚,偷偷地放入了安眠药,这么解释是不是更合理?”

“有这个可能。然后,这名女子又把装安眠药的瓶子,偷偷地放在了土屋昌利挎包的底层,而土屋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挎包里面,还有这个东西。”

“对,这样一来,也能跟日伸保安公司提供的‘土屋从来不吃安眠药’的情况对得上了。”

“这个女人可真够厉害的啊,先装作没事儿似的,把死者土屋送走,再等安眠药发生作用时,跑到他值班的楼下,倒上煤油纵火,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知道土屋会在几点,把带去的饭拿出来吃,两人同居的时间不算短,自然会很了解他的习惯。”

“这么分析很有道理,可能性也极大,只不过……”中村按了按贝雷帽,想了一会儿。

“你快点儿说,‘不过’什么啊?”冈江等得不酎烦了。

“我基本上同意你的观点,只不过,按照常理来看,采用这种方式杀人,是不是太大张旗鼓了?只是要把土屋杀掉,那个女的,完全可以选择更轻松的方法。比如带他去一个没人的山里,或者郊外的荒地之类的地方,然后给他下毒,弄死他不就完了。”

“可能毒药不容易弄到吧?”

“要是毒死有困难,也还有别的手段啊。比如先让他吃点儿安眠药,再把他从山崖上推下去摔死;或者把他带到东北的什么地方,拿雪把他埋起来,让他冻死……我看办法多得是。”

“的确,这么说来,这样杀人确实有些大张旗鼓了,专门跑到大楼去放火,还不是在值班室里放,而是跑到地下一层,等火烧上来。这样必然会引起骚动的。另外,当天的大火确实是烧到值班室里来了,可万一有人及时发现,把火提前扑灭了,计划不就失败了?……还有,把安眠药放进菜里,要是那天土屋没把饭吃完,摄入的剂量不够大,起火后马上惊醒跑掉了,计划不也泡汤了?”

“你这么说,也确实有些道理,如果所有案件,都这么分析,可能都会发现更髙明的方法。问题是对方毕竞是个女的,当面把人杀掉,还是会有所顾忌的。放一把火烧死他,然后装作与己无关跑掉,这种做法,更符合女性的特点。”

“如果真的是那样,这名女子就得在半夜一点,跑到位于四谷的那幢楼去放火。这样一来,她必然要使用交通工具,比如出租车什么的,如果我们花点儿时间,在这个问题上査一查,说不定会有些收获。怎么样?试试看吧……”

“总之,今天晚上就出去摸摸情况吧,可能真会有发现,或许,有夜里摆小摊的商贩,当时的确看见了什么呢。”

“凶手有没有在现场遗留下什么东西?”中村突然问道。

“没有。犯人是用煤油引燃的,这东西现在很容易买到,特别是主妇,就更简单了,因此从这方面入手挺困难的。这件案子就靠中村警官您了。”

“行啊。看来,今天晚上的睡前小酒,可是喝不成了,半夜我到那地方转转去。”

“那就辛苦您了,可得穿暖和点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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