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晋王等人的处置,很快就下来了……是庆禧帝亲自下的旨。

晋王萧恪被褫夺爵位,贬为平民,发配到苦寒之地,终身不得回京,而赵承佑、宋致等参与之人全都被褫夺官职,处以绞刑,其中又以赵承佑的处置最为严重。

永安侯府被收回爵位,其五服之内人全都被贬为平民,三代以内不准科考、不准做官。

……这事闹得这么大,顾无忧自然不可能不知晓。

对于这个结果……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只是偶尔闲暇时分,她也会想,赵承佑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的心中隐约是有一些猜测的,但她不愿深入去想,不管赵承佑是为了什么,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了。

她和他早在很久以前就结束了。

“在想什么?”

李钦远刚练完拳回来,见她靠坐在榻上,握着本书发着呆,就走过去,抱着人问。

见他回来,顾无忧就收起思绪,她把手里的书放在一旁,拿起一方帕子替他擦着额头上的汗,嘴里跟着说道:“我怀孕的事,还没来得和祖母说。”

前几日,李老夫人的身体不好,她也没那个心思,便耽搁了,如今事情都结束了,自然是要跟长辈说一声。

“回头吃完早膳,我和你去给祖母请安,”李钦远握着她的手,眉目含笑,“祖母若知晓,一定开心。”

顾无忧笑着应“好”。

李钦远又道:“等给祖母请完安,我再陪你回家,和父亲、祖母说一声。”

顾无忧一愣,“你今天没事吗?”

“我早间已经给宫里递了折子,这阵子都没什么事……”见她还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李钦远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轻笑道,“别担心,今日清晨,傅显送了信过来,他们已经收服北狄,不日就要回京了。”

“蛮蛮。”

他看着她,低声说道:“现在天下安定,我可以好好陪你了。”

后半句话,他说得时候,夹杂着一些心疼和酸楚,上辈子,他戎马半生,最终连累她跟着他早早离世,这辈子,他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愿她笑靥如花、一世安稳。

顾无忧果然很开心。

眉眼弯弯,一双杏儿眼清亮得不行,当场就扑进李钦远的怀里。

虽然一直尊重李钦远的决定,无论他做什么,她都同意,可她心里还是希望李钦远能多陪着她一些,尤其是这样的时候。

“那过阵子,等父亲他们回来了,我们去郊外度假吧。”

“那个时候,梅花应该都开了,我们可以去赏梅,还可以把阿瑜他们都叫上,我们也有很久不曾聚会了。”

李钦远自然样样都依她,抱着她低声应“好”。

小两口相拥在榻上,悄声说着话,等吃完早膳就去给李老夫人请安,把有孕的事同她说了。

李老夫人因为之前发生的那些事,精神其实有点不济,可听到这话,立马就高兴了,握着顾无忧的手说了许多话,又怕他们年轻人没经验,嘱咐道:“回头我派个有经验的嬷嬷去你那边,把该注意的事和你那边的丫鬟、婆子说一遭。”

“头三个月最是要紧,你们可不能马虎。”

顾无忧跟她亲昵,这会便乖乖应好,“劳祖母费心了。”

李老夫人心里怜爱得不行,抱着她说了好一会话,回头看向李钦远的时候又拉下脸,半点都没有从前那副慈爱的模样,“要是再惹你媳妇伤心,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钦远摸摸鼻子,认起错来倒是认得痛快,“以后不会了。”

说话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顾无忧,目光柔和,他再也不会让她伤心了。

李老夫人看他这样,倒也不好再说,只是瞪了他一眼,回头又握着顾无忧的手,柔声道:“跟你家里也去说一声,虽然头三个月不好外传,但都是一家人倒是也没那么多计较,正好也算是沾个喜气。”

顾无忧点头:“我们回头就去。”

李老夫人便没再多说,嘱托蝉衣一声,让她准备东西,回头让他们过去的时候带上。

……等到两人收拾完出门,已经有些晚了。

李钦远也没骑马,就陪顾无忧一道坐在马车里,察觉到自己的小妻子本来好好翻着书,这会突然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他立刻拧了眉,担忧道:“怎么了?”

顾无忧摇摇头,想说话又犯起一阵恶心。

还是白露知情,一边抚着顾无忧的后背,一边说道:“主子应该是犯恶心了。”

她打起帘子看了一眼,那家常买的蜜饯铺子就在不远处,便道:“奴下车去买些蜜饯,给主子解解难受。”

李钦远也知道她这阵子有些爱吃酸,早间吃完早膳便捧着一碗酸杏子吃个不停。

这会听白露所言,又见顾无忧眉眼微拧,忙道:“你陪着夫人,我去买。”

说完让车夫靠边停着,同顾无忧说了一句便径直下了马车。

“主子,您还好吗?

先喝点水。”

白露倒了一盏温水,奉过去。

顾无忧接过,刚要喝,突然听到外头一阵喧哗,还有不少人跑动的声音,她拧了眉,往落下的车帘外头看,“怎么了?”

白露也不知情,掀起帘子往外头看去,便见一群人都往一处地方跑,紧跟着是一些行人的说话声传了过来,“走走走,今天是那几名罪犯处以绞刑的日子,咱们去看看!”

“这些人干出这么混账的事,我看绞刑都是便宜他们了!”

……现在处以绞刑的还有谁?

顾无忧抿了唇,没说什么,目光倒是往外头看了一眼,正好官差领着一群戴着枷锁的犯人往这边走……其中有个男人虽然一身囚服,戴着枷锁和脚镣,神色却很平静。

即使被人谩骂,被砸鸡蛋和烂菜,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就像一尊行尸走肉。

直到他察觉到一束目光。

赵承佑淡淡掀起眼帘,循着那道目光看了过去,在看到坐在马车里的顾无忧时,他原先神色自若的表情顿时有了变化,错愕、震惊、还有惊慌,他似乎想往这边过来,但不知想到什么,立马又往后倒退几步。

最后竟然直接往前跑去,似乎是不愿自己这幅模样被顾无忧看到。

官差见他这样,只当他是要逃跑,连忙拿起手里的鞭子挥打过去,嘴里骂骂咧咧:“都要死了,还敢跑?

看我不抽死你!”

手里的鞭子一下下往赵承佑的身上挥去,最后一下,赵承佑像是承受不住,闷哼一声,径直往前摔去,正好摔倒在买了蜜饯回来的李钦远脚边。

“这是做什么?”

李钦远拧着眉,看到摔在自己脚边的犯人,同那官差说话。

他是如今大周的新任战神,亦是庇护他们逃出劫难的天神,便是这些最底层的官差也没有不认识他的,这会见他出现,连忙躬身道:“李将军,这个犯人想逃跑。”

逃跑?

李钦远垂眸看了一眼,在瞧清那人的面容时,又皱了皱眉,他没再多言,只是在嘱咐一句,“这里百姓多,别伤着他们。”

然后便径直往马车走去,却是一句话都不曾同赵承佑说。

“是是是。”

官差等人走远了,这才起身。

赵承佑还躺在地上,目光死死盯着李钦远的身影,他以为自己那日的话会让两人不睦,没想到……在看到李钦远掀起车帘,看到马车里的人同他相视一笑时。

他突然就笑了起来。

那笑声起初只是喉间发出几声音节,到后来越来越响,最后眼角竟是落了泪,可他的目光却始终追寻着那辆马车的踪影,不顾官差推搡,也不顾周遭百姓的谩骂,直到马车越走越远,他才垂下眼帘。

……当日,午时。

赵承佑等人在菜市口处以绞刑,死相十分凄惨,有人在收尸的时候瞧见赵承佑的怀里掉下一方帕子,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有一朵保存完好的珠花。

……赵承佑等人死后,晋王……如今却不能再这样形容了,萧恪也发配到了苦寒之地。

庆禧帝身体里的毒素虽然不至于让他像当日的永安侯一样,但手脚的确不似从前那样方便,他索性便把位置传给了太子。

太子萧景行自幼便是储君,这么多年一直跟着萧定渊处理国事,如今临危受命也不惧,他尊萧定渊为太上皇,又尊自己的母后王皇后为太后……改年号元福。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年底。

顾无忧如今已经过了前三月,倒也不必再像从前那样日日被李钦远拘在屋子里了,这日两人坐在暖阁看书,白露捧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谁送来的?”

顾无忧掀起眼帘,问她。

“琅琊老夫人送来的。”

“外祖母?”

顾无忧脸上拾起笑意,说着就要坐起来。

李钦远见她这幅样子,忙伸手揽了一把,语气无奈地说道:“虽然过了头三月,也不能这样莽撞,好好坐着。”

说着朝白露伸出手,淡淡道:“给我吧。”

白露笑着奉上手里的信,然后便往外头退去。

离得远了,还能听到主子正跟姑爷撒着娇,“哪有你这样的,都说过了头三月就没那么多事了,之前还说陪我去郊外,现在连门都不让我出,你个骗子。”

“之前是谁背着我出门跟顾瑜逛街,回来就闹了肚子?”

男声有些无奈。

“唔,”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突然哑了声,语气都弱了起来,“那,那还不是你把我管得太厉害了。”

这阵子,李钦远真的当起了清闲客。

外头的事一概不管,每日就是花心思给她准备吃的,平时有人请他出门吃酒聚会也一概不去,那日还是宫里下了旨,他没办法推却不过才出了门。

大概也自知理亏,顾无忧又撒起娇,“好了嘛,我以后小心些就是。”

……听着屋子里两位主子的说话声。

白露和红霜相视一笑,摇摇头,继续去忙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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