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梅香堂”打包了二十个盒装金锷烧,前往H大酒店。

外婆生病这件事,金合欢商店街和周边的人们基本都已经知道了,擦肩而过的时候,好几个人都来询问外婆的身体状况,为我加油鼓劲。一路谈下去,我本想问问他们是否认识昨天到我家墓地来祭拜的那个人,但我总觉得把外婆的话题和扫墓放在一起很不合适,结果谁都没问。

我问过寺庙的住持,似乎没有人询问过我家墓地的地址,所以说去扫墓的那个人一定是事先知道了地址。尽管我不会经常去墓地,不过至今为止还从来没有见过别人来我家墓地祭拜过。所以说,很难想象是附近的人。

说是我们家的墓地,其实我父亲并非入赘,所以外公外婆和父母的姓氏不同,墓地也是分开建的。父母去世的时候,如果要和外公葬在同一片墓地,我想父母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不过我听从了外婆的意见,最后建了一座夫妇墓,就靠在外公旁边。

——虽然希望梨花你常来扫墓,不过你不和爸妈进同一片墓地也没关系哦。

竟然说这种话。外婆虽然很温和,但关于结婚这件事,偶尔说的话也尖锐到伤人。哪怕有再多适龄女青年,可像我这样被最亲的人说“别进祖坟”也算是少见之极了吧。

——可人生不仅仅是结婚啦。现在和外婆你那时已经不一样了。

——不,能和最棒的人相遇,建立起幸福的家庭,没有比这更让人生圆满的事了。

这样的争论不知重复了多少回。外婆身体还好的时候,我觉得特别烦人,可现在我多想继续下去啊。不管多少次,都想再来几回。就是为此,我现在就要去和K见面。替我们扫墓的,是K吗?

坟前供着的花是波斯菊。昨天探望外婆的男人也带来了一束波斯菊。那束花交给了我,可他出了医院之后,是否买了另一束波斯菊去扫墓了呢?

可我到达的时候,刚上的线香还没有燃尽,看来时间不会很长。如果我没有绕到“山本鲜花店”而直接就去寺庙的话,说不定能见到。

不过,现在离约好的时间只差十分钟了。

我在大酒店的入口前做了一个深呼吸,前往一楼的咖啡酒廊“金合欢”。今天好像有两场订婚宴在这儿举办,大厅里满是来客。从我这儿看去,咖啡酒廊几乎已经满座了。K已经到了吗?我从入口处环顾店内。

我没见过K长什么样。不过,可以找找昨天那个男人还在不在……于是,我果然找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您是一个人吗?”

服务生向我示意。“有人等。”我说着,走向最深处,墙壁那头靠窗的四人席。

“早上好,久等了。”

为了掩饰我失望的表情,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脸几乎都要触到膝盖了。我的连衣裙花纹十分惹眼。穿着最喜欢的衣服来这儿让我后晦不迭。为什么我就这么想当然呢?

K的秘书作为代理和我见面。

看到秘书的时候,我感觉和《长腿叔叔》的主人公不同,没有觉得“原来你就是K”。因为这和短时间内我搜集到的K的信息完全不相符。这个和我差不了两三岁的人,和二十多年前在电话中说出“给我爱的人”的那个沙哑的声音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现在可以单纯地理解为,K因为某种原因没能到场,于是请秘书代为前来,这样比较妥当吧。万一这个秘书就是K,既然要和深爱之人的女儿见面,也不可能摆出这样的表情来。再怎么看,他也是一脸的不耐烦。我向他打了招呼,左等右等却不见他回答我。他抬起头,竟然不是面对我,而是把视线对着窗外。

“让您远道而来真是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

我盯着他的脸,递出“梅香堂”的纸袋……依旧被无视。

我身后有一位托着玻璃杯的服务生,脸上仿佛写着“还不快坐下”。我不等秘书开口,就坐在他的对面。餐桌一侧的置物篮中放着秘书的包,我故作无意地把纸袋放在他的包旁边,然后点了和他一样的热咖啡。可他的咖啡看起来一点都没少。

“咖啡凉得很快,请先用吧。”

秘书说着,向我投来一瞥,接着又默默地把视线移向窗外。

窗外就那么好看吗?

精致修剪的花园里,新婚夫妇的朋友们正把玫瑰花拱门作为背景,轮流拍照。

话说回来,我父母的结婚照中也有好几张是在这个花园手自的呢——身穿洋装的两人挽着手臂的照片、外婆夹在他们之间的三人并排照,还有外婆和母亲一起拍的照片。不论是哪一张,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如果有时光机,我真想参加父母的婚礼。就算我说“我是你们的女儿,来自未来”,他们也一定会对我说“那么远来,欢迎欢迎。”如果我偷偷地问母亲“K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她又该怎样回答我呢?

——那个,K想问……您需要多少钱?

“嗯?”本该只存在于脑海里的声音,竟然跑了出来,而且他的嗓音带些沙哑。

“我是问,您外婆的手术费用需要多少呢?”

是秘书。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转向我了。我的咖啡也已经上了桌。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话,脸上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真是好失望。他穿着高级西服,比三年前更加有派头了,可态度竟然比原来还差了好几倍。可是我有求于人,不能表现出失礼的态度。

既然是我请求贷款,要谈到金额也是理所当然的。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吧。隔壁桌上是一群中年男人,大概是新郎新娘的上司,是突然被请来应酬的,讨论的话题不外乎“那家伙,进公司第几年了?”

我很担心我们的谈话会被人偷听。

“可以的话,一百万日元。我一定会偿还的。”

“就这点程度的钱都筹措不来,还要向毫无来往的人借吗?真是好笑。”

秘书边说边把咖啡杯移到嘴边。我又不是要求他们全额负担。手术费、住院费、治疗费、药费……还有癌症保险,这些力所能及的部分还没算进去。一百万日元,再加上我的存款,恐怕还是不太够。可是,在我看来这依然厚颜无耻。

“不好意思。你说得全都没错。那个……K和我的母亲算是完全无缘的人吗?”

“你觉得旧情人也能算是有缘吗?”

“旧情人……就因为这样,每年都要送来那么一大束花,还要提出援助家属吗?”

“一般是不可能的吧,至少我不会这么做。何况,他又不是单身,家里又有妻子又有孩子,而且对妻子也毫不隐瞒。”

“难道母亲和K在地位上相差很大,两人被生生拆散,所以才有了这种情况?”

“地位?你会错意了,把我家当成挥金如土的资产家族了吗?不好意思,我的母亲只是一般家庭出身,我也不是每天游手好闲。你想要借的钱无疑是建立在劳动所得上。如果你把这一点考虑进去,还会寄来这种信吗?”

秘书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我竟然做了这么没常识的事情。确实,我把K想象成了一个大富翁。可是,让我有这种印象的不就是K本人吗?

“完全不告知理由就提出要援助我,我自然就有了长腿叔叔那样的印象。何况,你就是K的儿子吧。父亲连续几十年,每年都给母亲以外的女性送去价值上万日元的花,作为儿子,确实难以忍受。如果是我的话,肯定已经拒绝了。”

我总算理解了他的不耐烦。

“说得没错。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准备一下你需要的钱,今后和你断绝一切关系的。我不会再送花了。今后,不论你陷入何种困境,也绝对不会提供援助。你指定一个银行账户,下周钱一到就会打上去。你也没必要还。这就算我父亲和你母亲断绝关系的清算费用。”

“等一下,请不要说清算费用这种话,搞得好像是我母亲对K依依不舍一样。”

“如果早就不相往来,她应该会拒绝收花吧。”

“我母亲和你父亲的关系,我不清楚。不过,送花这件事,你母亲知道,我父亲也知道。我家又不是新店开张,这些花对于一般家庭来说还是太贵重了。我们收到花,就会和外婆一起,大家分工装进花瓶。从储物柜中取出花瓶的多半是我的父亲。而母亲曾经骗我说这花是中奖得到的。要真是不舍的旧情人送来的花,可能这么说吗?他们两人说不定曾经的确是情侣。不过别说得好像他们两人在各自结婚后还藕断丝连一样。”

“我说的话是没有错的。不论你家是如何接受这些花,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想知道。只不过,这只让我回想起母亲悲伤的神情。”

“那为什么还要来扫墓呢?昨天我也去了墓地。你到我家的墓地到底是要调查什么?”

“你什么意思?我可是坐今天早晨的新干线刚到这儿的。”

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装蒜。被父亲,也就是K委托,他只是很不情愿地来到这里。

“那,是我搞错了。除了你远道而来之外,我没什么别的需要道谢,也安心了。”

我喝了一口咖啡,已经完全冷了,一杯一千日元真是浪费。全部喝光之后我看了看秘书。

“钱就算了吧。因为外婆有一件东西无论如何都要买下来,所以我才瞒着她来求根本未曾谋面的你,是我错了。浪费了你宝贵的时间和金钱,真是十分抱歉。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我们断绝关系吧。也请不要再送花来了。那种东西,收花的人也很困扰。说不定,我的母亲仅仅是为了成全你父亲的自我满足才收下了花。既然是旧情人,在结婚后还不停地送花来,这和跟踪狂有什么区别?”

“你来要钱也就算了,还说我父亲是跟踪狂?”

秘书双手拍案而起。我说是跟踪狂未免有些过分了,可仅仅是过去的恋人,竟然要做到这种地步,我就觉得很恶心。

“你们别吵了。”

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啊!”秘书十分惊讶。回头一看,站在后面的正是昨天到访过外婆病房的那个男人。

“专务你怎么在这里?”

秘书问那个男人。专务一他俩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吗?

“就别叫我专务,少爷。我已经退休了。我听妹妹说,曾经照顾过我的人现在住院了,昨天才连忙赶来的。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你们。你们大概没发觉我,我离你们就隔了两张桌子。不过失礼了,你们说的话我全听见了。”

秘书大吃一惊,我也完全没有察觉。

“我能坐过来吗?”

专务来回看着秘书和我,问道。我默默地点了点头,秘书说了一声“请坐”,不知为什么指着我旁边的座位。他们两个人的年龄好比祖孙俩,可专务还是对他用敬语,这个“少爷”也不否定对自己的称呼,这位秘书大人到底有多了不起呢?

专务叫来服务生,又点了三人份的咖啡。

“少爷,关于您父亲和这位小姐的母亲之问的事,我的确不清楚。可是,对这位小姐,您的态度明显很专横。小姐的外祖母和您一家的关系,您真的了解吗?”

外婆和K也有关系?

“我不知道。今天是第一次听说。”秘书回答专务说。他的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

“小姐呢?”专务看着我。

“我完全不清楚外婆还有这种关系。这位秘书的父亲,每年都要寄给我母亲一大束花,就连我父母去世时,还提出要对我提供经济援助,难道和外婆有什么关系吗?”

“您母亲的情况,我也什么都……”

“那,专务先生,您又和外婆有什么关系呢?”

“我……”

专务犯愁地把视线转向墙壁,忽然间停留在墙壁上挂的那幅画上。

“少爷,你知道那幅画是谁的作品吗?”

“别开我的玩笑了,香西路夫嘛。”

“不好意思。那么,那幅画表达了什么,您能解释一下吗?”

“我看不到标题呢。不过,这应该是绯时代的作品,是战后所画,表达了新时代就要崛起的热情吧。”

“我明白了。那么,小姐你怎么觉得呢?”

我看了看画,以鲜艳的红色为中心,暖色的笔触仿佛尖锐的鳞片一样层层叠叠。

“我不想回答。小学远足时,我也被问过相同的问题,结果丢尽了面子。那种屈辱再来一遍还是免了吧。”

“您觉得丢人的解释是自己想出来的吗?还是谁教给你的?”

为什么要对这种问题穷追不舍呢?

“连我出丑的细节也要一一说明吗?一般来说,他的解释不是很对嘛。我在学校也学过差不多的内容。再说了,为什么一定要让别人来解释呢?不同的人看到画,当然有不同的感想。说的是对是错,又是谁定下的标准?如果真有标准

答案是香西路夫自己来解释的,那么直接贴在画旁边不就行了吗?何况,既然想让人解读,就画得让人好理解一些呀。可他画得如同暗号一般,说不定他本人根本就没想让别人解读出结果来呢?又没有留下什么文献,坚信自己的解释是正确的人才不可思议呢。”

梨花的解释真是很有趣呢,不过,那是不对的哦。班主任说出这句话后,同学们哄堂大笑。从那以后,我就尽量不在人前发表意见了。今天我被问到了相同的问题,总算是出了一大口怨气。

“可是,香西大师,说不定只把画中的真意告诉亲密的人呢?”

专务依旧不肯罢休。

“那又怎样呢?”

“又或者,有个间接得知的人,假装是自己悟出了一种解释,从而独占功劳又怎样呢?”

我回头面对秘书。

“对于那幅画,你的解释是错的。实际上那幅画表达的根本不是对新时代的热情,而是画着一片开满波斯菊的田野,有一位微笑的女子抱着孩子正在喂奶呢。”

秘书眉头紧皱,凝视墙上的画,又很快惊讶地面对我。

“别开玩笑了。那幅画上到底哪里画了这种东西?”

我重新面对专务。

“你看,别人就是这种态度。成年人尚且是这种态度,要是放在小学生当中,早就开始‘笨蛋笨蛋笨蛋’的大合唱了。要说好处简直一点都没有。我不相信会有人以此邀功,就算有这种人,那也算是他的才能吧?把一切都推给对画的解读,那仅仅是人的嫉妒而已。”

我真的有激烈争论到现在的权利吗?失业的我、过来借钱的我,正因为一无所有所以虚张声势。没有比这更悲哀的事了。

“我说得可能有些过分,不好意思。”我添了一句。

“这就是小姐您的意见吗?是您外祖母还是父母这么教导过吗?”

专务还是那副口气。到底是什么让他穷追不舍呢?

“这是我的个人意见而已。我们家里基本上除了我以外,都不会出言不逊。再说了,到底为什么忽然变成了这个话题?我是想向K借钱才到这儿来的。和这件事同样重要的是,我还想知道K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不过,实际前来的却是秘书,而他也只肯说出K和我母亲是曾经的恋人。抱歉我之前没问,这件事是父亲告诉您的吗?”

我问秘书。

“倒不是直接告诉我的。我只是看到了收信人是位女士。‘您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母亲知道了不会生气吗?’我追问之后,他只敷衍说,总有一个人,会让你愿意一辈子送花给她。从那以后,不管我问多少次,他都闭口不谈,还说我总有一天会懂的。”

“旧情人这一说,根本就是你的假设吧?就算是旧情人,有那种表达方式的吗?你不知道就明明白白说不知道好了。还有你也是。”

我没辙地转向正盯着秘书的专务。

“我刚才问您和外婆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您把话题转移到了画上。昨天在医院时,您也是这样岔开话题。为什么就是不肯说明白呢?”

“真是对不起。您外祖母需要的钱,我来支付。”

“说的不是这回事啦……我是想请您说明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我的父母和外婆到底和什么人有着联系?否则,就连我与外婆和父母之间的关系,也仿佛在最要紧的地方被隔断了,这让我觉得很不安。”

秘书和专务谁都不开口。

“少爷,今天来这儿的事没告诉夫人吧?”

“没说啦。怎么可能说嘛。”

秘书盯着我。

“很遗憾,我父亲和你母亲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可能知道了。”

“为什么?”

“K已经在两年前,离开了这个世界。”

当事人全都已经不在人世,而花束依然按时送到。如果我没有寄去那封信,那明年和后年依然会继续。真相到底是建立在何种基础上的呢?

离开酒店,回到医院,外婆已经睡着了。似乎从昨晚开始的低烧还没退。

专务没见外婆就回去了。

——我接下来要去医院,专务先生怎么安排呢?

——我准备和少爷一起直接回东京。钱的问题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再次和您联系的。

趁秘书付账离开休息室,我和专务说了这么几句话,才知道他们两人是从东京来的。

结果,专务和外婆的关系还是不明不白。

秘书和专务,如果都能把自己知道的事毫无保留地告诉我,真相就自然而然会浮现,但为什么他们都不肯说呢?

而且,没想到K已经去世了。父亲去世的时候,秘书——K的儿子是受了委托才持续不断地寄来鲜花。不想送就去和母亲说,听了这话,做儿子的也只能不情愿地接受了。如此说来,我也理解了他今天为什么这么不耐烦。

K如果想拜托儿子做些什么,那必须把事情解释得相当清楚,就算那理由是多么有违道德,哪怕会伤害母亲。与其遮遮掩掩地骗过儿子,还不如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表达出来,这一点还是能做到的吧?

说不定,这次和他们见面之后,就永远都不会再见了。原因是,那两人到最后都没有表明真实身份。

——把我们的身份隐藏起来,这也是和父亲的约定。

他难道就不想知道真相吗?如果他真的提到了自己的名字,我或许能找出一些头绪。很可能在贺年卡里就能找到那个名字,或者通过母亲过去的相册和名簿,就能查出母亲和对方是在什么时候相遇相识的。

的确是因为存在这样的约定,连专务都没有自报过家门。

我正准备再追问几句的时候,有人把我打断了。秘书刚走出咖啡酒廊的那一刻,一个穿着人偶般连衣裙的女孩穿过人群朝我小跑过来。咦?我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已经传来了她的声音。

——这不是老师嘛!

是英语口语教室“JAVA”的学生监护人。“你好。”我挤出笑脸,立刻向入口处冲去。我逃走了,甚至都没有同秘书与专务打声招呼。我什么坏事都没做。可是,如果我留在那儿,就不得不一一说明“JAVA”的情况。实际上我根本不了解详细情况,但对于他们来说,我代表公司,不管说什么也是没用的。所以,我逃走了。

因为无法说明,所以逃走了。

秘书和专务,说不定也是一样的。

给花换过水,把衣服都洗完了,外婆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我打算直接回家。打开储物柜抽屉取出笔记本的时候,忽然发现下面还藏着一个信封,上面写着“给梨花”。

我把它打开,里面放着一张便笺,上面写着外婆想要买的拍卖品和藏存折的地方,另外还附上“拜托了”的留言。

“为什么,会是这种东西……”

说是拍卖,却根本不是什么小件拍卖品,这不是和政府有关的投标吗?

我好想现在就把外婆叫醒问个清楚,至少也要让她把想要的理由写下来。可是,看到纸上歪歪扭扭的笔迹,就知道外婆一定使不上劲,就连写下这些都已经竭尽全力了吧。

外婆,对不起,我要从您的存折里取钱付手术费了。外婆您想要的那件东西,哪怕现在经济不景气,恐怕也不是靠外婆您这点微薄的存款就可以买下的。

我没能把这些话写在笔记本上,只写了一句“我还会来的”,就离开了病房。

两天后,快递送来了一封信:——我们在清里等候您。K寄

地图上标记着K的别墅所在地,就连往返的车票都已经附在信内。指定席车票的日期写着后天。是让我能来就来吗?

寄信人不是秘书就是专务吧。那天,最要紧的内容都不肯告诉我,才过了三天,就要把我叫到那么远的地方,到底想干什么?何况署名还用了已经去世的K的名字。完全搞不清他们的意图。应该别管它吗?可是……

离手术只有四天了。

我明白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不行动就永远都搞不明白。为了明确他们的真意,我还是去一趟清里吧。要是这回依旧一无所获,那我在回来的路上就爬一趟赤岳吧,顺带也磨炼一下我懒散的身体。

只为确认自己到底和谁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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