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千瑶嘴唇一抖:当时她听了廖涟泽的话,认定了凤玄是假货,便极尽轻蔑刻薄……

她想到曾当着那人的面儿用极恶毒的言语咒骂,诋毁……那些话,她不敢想象对面那个竟是真的刘凤玄,想到那一幕她懊悔的几乎想要吐血。

苏千瑶咬着牙:“那是因为……他故意的……对!是他、跟你……故意骗我我才没有看出来的!”

宝嫃看着苏千瑶变幻的神情,说道:“夫君真的故意骗你了吗?”

苏千瑶身子一颤:当初凤玄从皇宫出来,对侍妾们各种冷淡,对她也是,她全不以为意,后来她以为他是假货,指责他的时候……似乎他也并没有就说过一句他是连世珏这种话!

苏千瑶忍不住后退一步。

宝嫃道:“其实……我明白你的心情。”

苏千瑶震动,不可置信地望着宝嫃:“你说什么?”

宝嫃看她一眼:“当初我一心以为是珏哥回去了……后来、后来来了京城才发现原来他是王爷,不是珏哥,……我很害怕,也恨他……为什么要骗我,可是……其实他并不是要骗我的,事实上在最初的时候他也说了自己不是珏哥,但是我好不容易盼了他回去,我太高兴、也太害怕会再不见了珏哥……到了京城后我明白一切后,我虽然没有跟他说,可是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我会远远地离开他……”

“什么?”苏千瑶质疑地望着她,“你居然……他可是王爷……”

宝嫃摇摇头:“他是王爷,可是不是我的夫君啊,当时我想,他害我……害我……失了名节,我也不能再跟珏哥在一块儿了,我就只有……只有死路一条。”

“那你怎么没去死……”苏千瑶恶毒地望着眼前的人。

宝嫃怔了会儿,手抬起,在胸前一按,衣裳底下是那一枚玉佩。

宝嫃想到同凤玄好不容易熬到柳暗花明的种种,不由一笑,才说:“是啊……我当时走投无路啦,真想即刻死了,可是……可是……幸好……”

苏千瑶妒恨交加地望着那一抹甜蜜的笑意:“你还不是贪图他王爷的身份,你想取而代之当王妃是不是?”

“不是的,”宝嫃摇头,“我没有想这样,我喜欢跟他在一起,是因为认定了他才是我的夫君……是真正对我好的人。”

苏千瑶只觉得她在胡说八道,怒道:“闭嘴!那我算什么!我才是大舜的王妃!谁也别想跟我争!”

宝嫃看着她:“我没有想跟你争王妃的位子,我根本不喜欢这个地方。”

苏千瑶咬牙切齿:“那么你把他还给我!”

宝嫃望着她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便问道:“那么,你是想要夫君,还是想要王妃的位子?”她稍微停了一下,又说,“……我的意思是,如果夫君仍旧以珏哥的身份跟我在一起,你会不会还想要我把他还给你?”

苏千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宝嫃却认真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不回答?”

苏千瑶握拳:“你这么问有何意义,他根本就是真的!真的便假不了,我何必回答你如此的无稽之谈!”

宝嫃望着苏千瑶的脸,轻轻地说道:“我知道啦……”

“你知道什么?!”

宝嫃看一眼她,并不回答。

苏千瑶却忍不住:她看重的是王爷这个身份,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很清楚,可是她受不了被一个村妇用这种看破的眼神望着自己。

苏千瑶冲到宝嫃的身边,说道:“不要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神情,你算什么东西,敢教训我?告诉你……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是不会在乎的,何况不管是真是假,他很快就会是个死人!”

宝嫃心头颤了颤:“你说什么?”

苏千瑶笑道:“你听得很清楚,那个混账他很快就会死在战场上,再也回不来了……”

宝嫃身子发抖,猛地叫道:“不许你这么说!”

苏千瑶挑眉:“我说怎么了,你是永远都等不到他回来的,看你还能得意多久……”她笑着,附在她耳畔说道,“其实我跟他说过,不管王爷是姓刘的还是姓连的,王妃,始终只能是我一个,他死了倒是好,省得……”

苏千瑶还没说完,宝嫃抬手,用力给了她一记耳光。

苏千瑶懵了,反应过来后便尖叫了一声:“你敢打我?”声音极尖细,在厅内回荡。

宝嫃气得脸色发白,握拳瞪着她道:“你再说一句,我就跟你拼了!”

这一刻,因里头动静太大,外面的侍女们纷纷进来,顾夫人并未远离,只守在门口,见状也慌忙跟着进门,却见苏千瑶捂着脸,而宝嫃握拳瞪着她,一副要打起来的架势,顾夫人不由地目瞪口呆。

苏千瑶尖叫道:“反了反了!给我把这贱人拿下!”她带来的侍女们一听,便围了上来,要拿宝嫃。

顾夫人见状,不顾一切冲出来:“不要动手,有话……好好说!”

苏千瑶怒道:“本王妃无须跟你多言,给我把她拿下狠狠地打!”

顾夫人十分惊怕,颤声道:“快护着宝娘子!”尚书府的侍女们听了,赶紧把那些王妃的侍女挡住。

苏千瑶怒不可遏,瞪着顾夫人道:“你是要逆命吗?”

顾夫人苦着一张脸,但是虽则慌张,却不敢退却,一溜小跑到宝嫃跟前,挡在她身前,结结巴巴道:“王……王妃息怒,我家老爷有……有命……”

苏千瑶几乎跳脚:“你给我滚开!”

顾夫人见她似母老虎般,便打了个哆嗦。

宝嫃见她害怕,便拉住她:“夫人,你不用因我为难。”

正在这一刻,却听得有人道:“这是怎么了!还不住手!”

从门口进来两人,一个斯文,一个威武,一个贵气,一个锐利,却是顾东篱跟顾风雨,后面还跟着一人,却是岳凌。

顾夫人一看自家夫君到了,像是找到主心骨般,立刻飞扑了过去:“老爷!”

美人在怀,顾东篱咳嗽了声,脸色几分尴尬,却仍温和问道:“夫人你无恙吗?”

顾风雨在旁边,目不斜视,扫了一眼看宝嫃无碍,便仍站定了,唯有岳凌飞奔过来:“宝嫃姐你没事吗?”

宝嫃对他一笑,这时侯顾东篱安抚了顾夫人,便道:“不知王妃驾临,有失远迎。”

“不用虚言假套,”苏千瑶望着顾东篱,余怒未休,“顾尚书,这个贱人打了本王妃,你是朝廷官员熟知律法,你说该如何处置!”

顾东篱道:“这……臣刚到,还不知发生何事,具体情形,也要等查验过后才论。”

苏千瑶脸上那么清晰一个红手印,可见是宝嫃用力极大,顾东篱居然能做到视若无睹,也算是一种本事。

苏千瑶气得哆嗦,道:“顾东篱,你是想袒护这个贱人吗?”

顾东篱道:“这……”正要再打太极,却听得旁边顾风雨道:“王妃?这里有什么王妃吗?”

顾东篱一听,心头猛地一震,便看顾风雨。

两人目光相对,顾东篱便对顾夫人低低说了几句话,顾夫人点头,唤着府内的丫鬟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苏千瑶瞧着这幕,却未反应过来,只怒道:“你是何人,胆敢在此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顾风雨负手,淡淡然道:“苏小姐或许不认得在下,在下是前任虎牢副统领顾风雨。”

“虎牢副统领……顾风雨?”苏千瑶皱眉,又冷笑,“好个副统领,既然你是虎牢的副统领,自然该知道对王妃大不敬是个什么罪名。”

“这个在下自然知道,”顾风雨淡然不惊,“只不过,在下当初在虎牢任职的时候,不巧正好知道了一些内情……自觉似乎并没有犯什么大不敬。”

苏千瑶怔:“你是什么意思?”

顾风雨嘴角挑出一抹冷笑:“既然苏小姐执意要问,那么我就只能说了,当初您借助皇后之力强要嫁给王爷,成亲当夜王爷便不忿离开……此后王爷从边塞连寄了和离书信给王妃,王妃拒不接受,暗地里尽数付之一炬,可有此事?”

苏千瑶闻言,脸色陡然铁青:“你……你从哪里……听……听来的……”

因此事并非荣耀之事,因此她谁也不曾说知,而以凤玄的性子,自也不会跟任何人提及,没想到虎牢的人竟然知晓。

“王妃忘了虎牢最擅的是什么了吗?王爷同京内的联络书信,我们是不会放过的,”顾风雨淡淡扫她一眼,“王妃还想继续听吗?”

“你……你……”苏千瑶几分心虚,想要喝骂,却又有些无从出口。

顾风雨见她如此,便又慢慢说道:“后来王爷见事情无果,便借回京之际,又同王妃说及此事,因王妃始终不答应,王爷便写了一封休书,谁知王妃竟将此事闹到陛下跟前,陛下将王爷喝骂了一番,休书也付之一炬。”

苏千瑶身子一晃,几乎站不住脚,想要让顾风雨不要再说了,然而却又说不出一个字。

顾风雨看一眼旁边的宝嫃,又说道:“后来,就在长陵之战后,王爷……托人又给了王妃最后一封休书,王妃应记得此事吧?”凤玄的休书自是给了连世珏,借连世珏的手给王妃,这件事顾风雨自然知情,但也不能在此公开说个明白。

苏千瑶颤声道:“胡……胡说……无稽之谈!我没见过!”

顾风雨叹道:“王妃说没见过,原本是个好借口,倘若你仍旧将那休书付之一炬,倒不失为极好的计策,只可惜……这一遭王妃并没有当回事,也不曾再闹,便只把休书收了起来,——如今这休书在王府的何处,王妃可要听我说出来吗?”

苏千瑶猛地喝道:“住口!”

顾风雨负着双手,缓缓说道:“当初王爷几次三番和离,那些信中说的也极为明白,甚至保证和离后不会耽搁王妃再嫁之事……有王爷作保,王妃纵然没有这个名头,也会另有明路,王妃却全不领情,后来王爷又修两封休书,足见王爷对王妃已经仁至义尽了,这些事世人虽然不知,我身为虎牢的副统领却是一清二楚……古人云‘天作孽,犹可违,自做孽,不可活’,你说是吗……‘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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