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进宫

当天晚上,竹柴烧了一桌子的好菜,可狄姜一回家,便被蹲守的武瑞安请去了王府,他还神神秘秘的,始终不肯说为什么。于是书香去请了长生来一块用晚餐。

饭桌上,问药面对三个不怎么说话的闷葫芦,别提有多食不下咽了,匆匆吃了五碗饭就回屋去躺着了。

等问药一上楼,楼下三个闷葫芦倒是打开了话匣子,讨论着一些她听不懂的高深莫测的东西。大概是一些符咒药理之类的话题。问药听着听着,觉得无聊透顶,便耷拉着眼皮,进入了梦乡。

狄姜被请进武王府后,便被人团团围住。她们拿着皮尺与布料,不时地在狄姜身上比划。

“这是做什么?”狄姜疑惑不已。

“回姑娘的话,王爷吩咐,要连夜为您赶制一件朝服,还请姑娘多多配合。”身前的老妈子说完,又走到狄姜身侧,开始量她的袖长。

狄姜看向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武瑞安,投去疑问的目光。

武瑞安朝她笑了笑,安慰道:“给你做件新衣裳罢了,不必紧张。”

“怎么突然要做衣裳了?”狄姜还是觉得很忐忑,直觉告诉她事情并不是做一件衣裳这样简单。

武瑞安沉着脸,佯装懊恼地对众人叹气道:“看来平时是本王送的礼物太少了,一件衣服都能让她这般惊讶。”他说完,又对狄姜道:“以后本王会多多送你礼物,你且安心享受便是。”

“……”

狄姜饿着肚子,被众星捧月的折腾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被接到了内堂开始用晚膳。期间,她注意到整个王府灯火通明。院子里摆下了一大张桌子,约莫两百人正紧锣密鼓的在低头制作着什么。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狄姜再次发问。

武瑞安一脸真诚地回答她:“真的只是想要送你一套衣服。”

狄姜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再加上那些来来去去的奴仆确实是在绣花,便也不再追问。

等他们吃完饭,武瑞安又带狄姜去戏园子听了一场戏,再回王府时,一整套的朝服已经赶制完毕。

朝服与时服相似,都由襦、衫,下身束裙,肩上披帛组成。狄姜没有品级官阶,为市井商家,就算是觐见皇帝,朝服也不宜逾越。于是衫为单衣,素色;襦有夹有絮,其上绣有合欢花;裙子长而多幅,以月白色为底,裙摆绣着银线云纹;而最点睛的当属锦鞋。鞋子以玄色蜀锦为底,其上绣以祥云为纹,足尖缀上明珠一颗,名唤“云头踏月”。整套服制看上去既不会失礼,也不会越线。

武瑞安让狄姜换好衣裳后,在凳子上坐下,随后自己蹲下身,一手握着狄姜的脚踝,一手拿着“云头踏月”的鞋底,缓缓将鞋穿在了她的脚上。

狄姜双脚纤细,白净如霜。在明珠的衬托下,更显娇俏可爱。武瑞安摸着下巴打量着狄姜双足,止不住的点头称赞:“鞋美,足更美。”

“你到底想干什么?”狄姜红着脸,愣愣发问。

“我要带你去见母皇。”武瑞安满意地看着狄姜,就像在看一件自己珍藏的作品。

“什么?见陛下?你是不是疯了?”狄姜半张着嘴,惊得说不出话来。

武瑞安摇头,郑重道:“母皇主动提出来要见你,我没有理由不答应。如果这次她喜欢上你,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阻碍了。难道你不想早日与我成亲吗?”

“……”

狄姜张大了嘴,默然地看了他半晌,见他眼中期冀大胜,高兴之情溢于言表。最终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有些太不近人情了。以她现在的身份,见辰皇是迟早的事情,见了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狄姜点了点头,说:“好,我跟你去见陛下。”

武瑞安长舒一口气,放下了心。他身边的人也因狄姜这一点头,而集体松了一口气。尤其是管家刘长庆。他太知道王爷这几年有多挂心狄姜了……

当夜,狄姜睡在了武婧仪曾下榻过的楼东小院。第二日一早,她就被下人叫起来,换上了朝服,随后又有专人进来为她抹胭脂、画黛眉、贴花钿、点面靥、描斜红、涂唇脂。

太平府里几家有名的金器铺子的掌柜都被请了来,给狄姜配上了一整套的头饰,项饰,臂饰,腰饰。将狄姜从头到脚,打扮成了一个金光闪闪,光彩夺目的贵妇人。给人的感觉一看就知道这人有钱,非常非常的有钱。

武瑞安从头到脚打量了狄姜十余次,最终走上前,摘掉了她头上的金钗,手臂的臂钏,腰间的玉佩,独留下颈上的花丝烧蓝的七宝璎珞项圈。又命人带狄姜下去,洗尽了面上的铅华。

随后,武瑞安亲自在狄姜的眉间点上了新的花钿,再在她的唇上涂上薄薄一层唇脂。又从身后的奴仆捧着的几百枚发钗之间,选了一颗拇指大小的明珠金钗缀在了她的云髻之上。

狄姜整个人的气度风华再次一变。

她又从一个豪门贵妇变成了一个轻妆婉约,素净高雅的姿态。

“还是这样好。”武瑞安郑重地点头。那一脸凝重的模样,让狄姜止不住地发笑。

不就是见个人吗?用得着这样隆重?

不管那人是乞丐也好,皇帝也罢,在狄姜看来,那都是一视同仁的。

见与不见,她都能做到心怀坦荡,光明磊落。

……

……

当日辰曌下朝后,照例将一切朝中大事,都交给了左右丞相处理,自己则回了御书房继续作画,修养身体。

“陛下,六王爷来禀,下午将带狄姑娘进宫,与陛下共用晚膳。”

师文昌说完,辰曌作画的笔停在半空。墨水滴在纸上,晕染了江琼林的衣裳,又毁掉了她这半个时辰的成果。

“他竟如此迫不及待。”辰曌心烦意乱地将话揉成一团扔了出去,随即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去长孙府,请长孙玉茗进宫。”

“是。”

师文昌得了诏令,立即派人去请。

武瑞安和狄姜比长孙玉茗先入宫,但是一直不得宣召,只能在含光殿偏殿中等待。直到长孙玉茗姗姗而来,与辰曌在御书房中开怀畅谈半个时辰之后,他们才得诏令,令一同游玩御花园。

长孙玉茗尚在为祖父戴孝,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整个人都沉浸在一股安静宁谧地状态下。可谓冰肌玉骨,不惹凡尘。

狄姜见了长孙玉茗,突然有些庆幸武瑞安没有将自己打扮成一棵行走的金银树。如若不然,这会儿自己与长孙玉茗站在一起,一定会显得无比拜金与艳俗。

“儿臣参见母皇。”

“民女参见陛下。”

武瑞安携狄姜拜见。从进宫开始,他们两人的手就一直十指相扣,无论狄姜怎么挣脱,武瑞安都不放开。

辰曌没有表示出不悦,就连长孙玉茗也只当没有看见。她始终笑意盈盈地看着狄姜。

这会儿若不是因为辰曌在,长孙玉茗只怕会上前去,牵着狄姜的手,与她好一通絮叨。因为在她的心里,狄姜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对她的感激将铭记于心。

“平身,赐座。”辰曌淡淡说完,武瑞安便搀起了狄姜。

狄姜抬起头,辰曌便认出了眼前人。

辰曌的记性很好,虽然已经过去三年,但是她一眼便认出狄姜就是曾在欢宜馆中救过江琼林的女子。

狄姜的气质很奇怪,落在市井,她或许就是市井中人。而此番身在皇宫,她又似乎身姿高洁,不落凡俗,是天生的大家闺秀。

此人之难以捉摸,不可言喻。也不怪安儿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辰曌坐在石桌旁,看着狄姜,笑道:“你就是狄姜,是见素医馆的大夫?”

狄姜颔首:“回陛下的话,正是民女。”

“听说您曾救过婧仪,安儿,想必医术了得?”

“回陛下的话,民女不敢当。”

“陛下,狄姑娘还救过玉茗一命!”长孙玉茗在一旁,忍不住接道。

辰曌一抬眉,显得极为惊讶。

狄姜生怕长孙玉茗再提起杀人鸟之事,勾起辰曌不美好的回忆,便道:“陛下,民女今日来,带了一份礼物给您,希望您喜欢。”

“哦?是什么礼物?”辰曌好奇。

武瑞安也有些发愣。

他没准备礼物啊?

狄姜昨夜才知道此事,还宿在王府中,哪里有时间去准备礼物?

不顾武瑞安的疑问,狄姜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精巧的景泰蓝罐子,约莫手掌大小,道:“陛下,这个罐子就是民女送给您的礼物。”

长孙玉茗见了兴奋不已,急道:“这一只夔龙纹景蓝罐,色彩艳丽,雕刻繁复,光是这一只罐身,制作工艺便不下二十道,更不要说这上面的掐丝与雕蓝了。狄姑娘所带来的礼物,是不可多得的上佳之品。”

长孙玉茗说完,辰曌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连连称赞道:“茗儿见多识广,谈吐不俗。”说完,她淡淡瞥了那罐子一眼,对师文昌说:“收起来吧。”

“是。”

师文昌接过景蓝罐,躬身退下。

虽然辰曌对这罐子的兴趣淡淡,但是师文昌却知道,狄姜送的绝不仅仅是一只罐子。他捧着罐子的时候,隐隐便能闻出罐中有异香,那香味,绝不属于寻常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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