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清酒离开水府村后,有很长一段时间, 尹寻都是一个人玩。

他一个人上山, 一个人下水, 一个人爬到曾经两人都最喜欢的磨盘上, 远远的眺望着远方。

远方有一条蜿蜒在山间的小路,每当水府村有新人来,亦或者是旧人归, 都一定会通过这条路。

尹寻看着路的时候,手心里牢牢的捏着几枚硬币, 这几枚硬币是游戏币, 是他花光了自己的零用钱从镇上买的,本想送给自己的好友陆清酒作为分别时礼物,可惜最后也没能将这礼物交到好友的手上。

尹寻不甘心, 他记得陆清酒离开时对他的承诺,陆清酒说过, 他还会再回来。尹寻便想着, 等到陆清酒回来的时候,他一定要把这几枚硬币, 放到自己好友的手心里。

尹寻的家庭状况和陆清酒差不多,都是父母外出打工, 在家中留下了老人和孩子。只是陆清酒的父母更负责任一些, 早早的便把陆清酒接出了水府村,送到城市里上学。尹寻便没有那么幸运了,他父母的经济情况一般, 所以他还得在偏僻的水府村里待上好几年。

尹寻从小便和陆清酒在一起玩,现在陆清酒一走,他便成了孤单一人。

期待着朋友回来的尹寻一天天的这么等着,等着,等着,直到……某个盛夏的夜晚。

尹寻至今都记得那天的天气,晴朗,炎热,空中看不见一丝的云。皎洁的月亮挂在黑色的夜幕上空,灿烂星群点亮了整个夜空。耳边是蝉聒噪的鸣叫,在靠近路边的地方,还能看见点点萤火在茂密的草丛中闪烁。

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更普通的夜,对于长期生活在水府村的尹寻来说,他并没有从中体味出任何的异样。那时的他还是个不到一米五的豆芽菜,穿着宽松的t恤和短裤,脚上的拖鞋开了胶,走路有些不方便,他的奶奶承诺这个夏天结束,便给他买双新鞋。

尹寻坐在村口的磨盘上,手里捧着两只嘘嘘叫的蛐蛐,蛐蛐是他刚从草里抓出来的,此时依旧精神抖擞,被尹寻窝在手里不住的挣扎扭动。

虽然天色已晚,但尹寻依旧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水府村的治安很好再加上附近没有比较深的水源供孩子们玩耍,所以村子里的孩子几乎没有出现过什么事故,家长们都很放心。照看尹寻的也是年纪已经大了的爷爷奶奶,老年人年纪大了之后精力就没那么好,而农村里的孩子通常都养的糙,因而尹寻这么晚没回家,家里人也没有找过来。

如果是陆清酒离开前,尹寻大概会和小伙伴一同回去,只是现在,陆清酒也不在了。

坐在磨盘上的尹寻玩着玩着,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磨盘很硬,隔的人脸疼,睡意朦胧中,尹寻却好像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这声音越来越响,吵的尹寻茫然的睁开了眼,然而当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周围的环境时却惊呆了,只见磨盘的下方不知何时竟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水洼,水洼里面的水呈现旋涡状,哗哗的急促水声更是显得水流格外湍急。

尹寻看着就在自己面前的水洼,露出了惊愕的神情,这平坦的地面上……怎么会有这么一汪水。

就在尹寻盯着水洼发呆时,一双黑色的长满了毛的手突然从水洼里伸出,朝着尹寻抓了过来。那双手又细,力气却极大,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尹寻的脚腕后便开始拉着他往湍急的水洼里面拖。

“啊!!”被这一幕吓到了的尹寻发出惊恐的惨叫,他条件反射的伸手抓住了磨盘,可力气却完全无法和水洼里的怪物抗衡,不过挣扎了两三秒,便被硬生生的拖了下去。

水迅速的漫过了尹寻的口鼻,他瞪圆了眼睛,用尽全力挣扎,但这并没有让他脱离险境,相反……越来越多的氧气从他的口鼻里排除,第一次,尹寻如此清晰的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随着氧气逐渐呼出肺部,尹寻的眼睛渐渐无力的合拢,他恍惚中,仿佛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硬币落地的声音。

啊……我还没有等到清酒呢……在想到这个事实的那一瞬间,尹寻再次爆发了强大的力量,他竟是直接挣脱了抓着他的黑手,朝着水洼上方游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尹寻想,我还没有把硬币……交给清酒呢。

怀着这样的执念,尹寻的意识却渐渐模糊,视线最终被黑暗笼罩。

家里人发现尹寻不见了,是第二天的中午。

爷爷奶奶做好了饭,却不见孙子回来,察觉不妙之后便四处寻找,找了整整一天,才终于找到了孙子的踪迹。

那是一双在磨盘底下的小拖鞋,散乱的丢在磨盘旁边,看得出主人离开它们时到底有多么的慌乱。

孩子不见了自然是大事,爷爷奶奶报了警,也问遍了村子里的每个人,可却依旧找不到尹寻。得到消息的尹寻父母也赶回了家,得知儿子失踪的消息后伤痛欲绝。

村子里有疯疯癫癫的人说,孩子是被水猴子带走啦,其他人都当做他胡言乱语,这水府村明明没有水,只有一条到小腿的小溪,且小溪里从来没有死过人,怎么会有水猴子。

警方得出的结论则是小孩可能是被路过村口的人拐卖了,但就在这时,却有人找到了尹寻家里。

尹寻没有见过这个人,他只通过爷爷奶奶的描述中,知道那是个年轻的男人,用布遮着脸,只能看见一双黑色的眼睛,那双眼睛看起来十分的恐怖——只有瞳孔,没有眼白。

男人进了尹寻家里,告诉尹寻的父母,尹寻已经罹难。

尹寻的父母悲痛欲绝,同时怀疑是不是男人杀死了尹寻,家人正欲将男人绑起来带去警局,却眼睁睁的看着男人化为了一滩水,就这样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若不是他们那双湿漉漉的双手还摆在眼前,恐怕他们会更愿意相信自己刚才是做了一个怪诞的梦。

第二天,化成水的男人又来了。

这次尹寻的父母没敢对他动手,而是规规矩矩的听男人说话。

“你们的儿子回不来了。”男人说,“他死了。”

尹寻奶奶闻言直接晕厥了过去,母亲和父亲嚎啕大哭,整个屋子里充满了悲痛的气氛。

“但是,我有法子救回他。”男人道,“但救回来后他一辈子都不能离开水府村,他得守在这里,直到最后。”

“最后?”唯一还算理智的爷爷问,“什么叫最后?”

男人笑着摇头:“不用我解释,他自己会知道的。”

虽然男人的来历沉迷,很是可疑,可没有办法的家里人只能选择了妥协,他们依照男人说的方法,为尹寻立了墓碑,且举办了一次葬礼,葬礼很隆重,全村的人都来参加了。按理说小孩子夭折,不应该大办,但尹寻家却办了足足七天七夜。

盛大葬礼结束的几天后,浑身湿漉漉的尹寻出现在了家中门口。他光着脚,神情有些疑惑,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见到尹寻的父母在看到自己儿子后喜出望外,母亲又哭又笑的将他抱进了家门。

因为之前便没有找到尹寻的尸体,突然出现的孩子倒是很快被村子里的人接受了。既然尹寻回来了,便证明那个男人没有说谎,尹寻的家人按照男人所言,在水府村的山上,供奉了一尊神龛,上书尹寻之名,以香烛、瓜果奉之,据男人所说,这神龛的灯火不可灭,瓜果不可断。

尹寻家人一一照做,只是尹寻母亲的心中,却生出了别的念头,她想要把儿子带出水府村。

“你不能带他走,那个男人说了,尹寻不能离开水府村。”爷爷想要阻止母亲。

但已经失去过孩子一次的母亲,却格外的决绝,她说:“这个地方有问题,这里的人也有问题,我不能把孩子留在这里,我要带着他离开这儿!”好似离开了这里,她便会离开这疯狂一切,忘记男人那双可怖的黑眸。

父亲沉默不语,爷爷奶奶阻拦无能,于是第二天,母亲抱着小小的尹寻走上了离开水府村的路。

父亲早早的叫来了汽车在村口等待,一家三口朝着汽车的方向走去。

可当母亲踏出了水府村的那一刻,她却发现怀中一直没有说话的尹寻开始融化,他的身上流下了水流,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啊啊啊啊!!!”看到这一幕的母亲崩溃了,她尖叫着将尹寻扔到了地上,连滚带爬的冲出了村子,“这不是我的孩子,这不是我的孩子,这是个怪物——怪物——”

尹寻呆呆的看着母亲,他只记得自己被拉入了水洼,其余的事根本没有任何记忆,他以为家中奇怪的气氛是因为自己贪玩导致的,却没有想到更深的缘由。

母亲走了,没有带上尹寻,和父亲坐上了离开水府村的车,再也没有回来。

尹寻被抛弃在了这个小小的村落里。

好在除了不能离开水府村外,尹寻身上和其他小孩相比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尹寻就这样慢慢的长大了,他也渐渐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不同之处,爷爷奶奶起初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直到某天,他在山上发现奶奶上山去供奉的佛龛上……写着他的名字。

尹寻看到佛龛的时候,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在很久之后,他才明白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那是使命,永远守着水府村的使命。

有人救下了本该死去的尹寻,并以传承为代价,赋予了尹寻新的生命。

爷爷奶奶告诉了尹寻当年发生的事,关于那个奇怪的男人,关于母亲,关于为何不能离开水府村。

虽然没有尝试过,但尹寻知道爷爷说的都是真的,冥冥之中,他甚至隐约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但这些事,都是不能说出口的,言可成咒,有些东西,只要说了出来,就会对现实做出改变。

再后来,爷爷奶奶去世了,尹寻也渐渐长大。

成年后的尹寻被限制的范围大了一些,他可以离开水府村,去附近的镇子和村落。至于到底可不可以走的更远一些,尹寻倒是没有去尝试,因为在他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大山之中便仿佛会传出低语,告诉他,不能走,如果走了,就会死。

水府是他的命,是他离不开的根。

故事到这里,本该就这样画上一个句号,但陆清酒的到来,却为故事增添了新的章节。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呢?”听完了这个漫长的故事,陆清酒发起了询问,他戳了戳尹寻的手臂,那上面有人类的温柔和触感,和死人完全不同。

尹寻道:“我想了想,觉得我可能传承了类似山神之类的角色……”

“山神?”陆清酒问。

“是的。”尹寻道,“山上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但是其实也只是知道,做不了太多的事,我倒是觉得自己更像个普通人。”

陆清酒道:“山上的事都知道?那那次我们和朱淼淼上山遇到的那个鬼打墙是怎么回事?”

尹寻说:“唉,我当时真的以为有小孩被那个水洼怪物逮住了,那水洼怪物麻烦得很,我也赶不走它,只能和它干瞪眼。”

陆清酒道:“噢……”

尹寻说的有点累了,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他道:“清酒,这就是我的经历,都和你说了,你不要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陆清酒点点头,但却没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事。

尹寻以为陆清酒还放不下他身份,便用真诚的目光看着陆清酒,想告诉他自己真的是个好人。

陆清酒忽的开口,他说:“山上的事你都知道?”

尹寻说:“对,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我都知道。”

陆清酒说:“多了点什么东西你也知道?”

尹寻点点头。

陆清酒道:“那……”他突然发问,“那当年我父母遇到泥石流的时候,你知道他们的尸体到底在什么位置吗?”

尹寻哑然,他看着陆清酒严肃的眼神,瞬间明白过来这个问题非常重要。

也是,死者都讲究个入土为安,想到自己的父母连个棺材都没有作为子女的很难安心。

“我不知道。”尹寻说,“我找了,可是没有你父母的尸体。”他有点低落,“抱歉,我当时只发现了你父母的背包,但是却没有看到他们的人。”

陆清酒叹气,他没有说话,而是给了尹寻一个拥抱,他道:“没事,这和你没关系,你已经足够尽力了,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错。”

其实在这件事发生后,陆清酒也没有指望能找到父母的遗体,毕竟他也看到了现场,知道那一座山几乎塌了一半。人在自然的力量下,简直如蝼蚁一般,能找到饭父母背包遗物,陆清酒已经觉得足够了。他之所以问尹寻这个问题,也不是想责怪他,只是想知道自己父母被埋葬的大概位置,虽然可能因为埋的太深无法挖出,但至少可以去祭拜。

然而尹寻却说,他没有见到陆清酒父母的遗体,这倒是让陆清酒惊讶之余,略微有些失望。

如果尹寻真的是水府村的山神,那么他无法找到的陆清酒父母的遗体,便意味着他们的遗体或许已经随着山体垮塌而来的泥石流被冲出了水府村,这范围就太广了,陆清酒只能放弃。

“不然我再去试试吧?”尹寻还是有点难过。

“不用了。”陆清酒摇摇头,“不必强求。”他知道尹寻的性格,肯定是在反复确认后才给了他这么个答案。他脸上挂起笑容,“我爸妈也是豁达的人,不会拘泥于这种事的,他们只要我过得好就行了。”

尹寻这才露出轻松的表情。

这谈心谈了一晚上,陆清酒总算是把尹寻心里的结给解开了,他们还约着下次去山上看尹寻爷爷奶奶立下的佛龛,之后两人在院中告别,陆清酒看着尹寻带着笑容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准备进屋。

这一转身,陆清酒却发现白月狐不知何时立在了他的身后,两人眼神沉默相对,陆清酒最先没崩住,苦笑了一声。

“这家伙,还有事瞒着我。”陆清酒说,“我进的那个地方,对尹寻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白月狐说:“灵魂。”

一颗枯树,一座孤坟,望不到头的野草,和草上能让人鲜血淋漓的刺,这便是尹寻的灵魂。

陆清酒想起了尹寻灿烂的笑容,和他唇边那枚洁白的虎牙。

尹寻笑着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流泪的时候又在想什么呢,被母亲扔到地上彻底抛弃时,是否便生出了那一片望不到头的野草。

还有那一只站在枯树上,叫着陆清酒名字的乌鸦……

陆清酒沉沉的叹息,他说:“那里面有只乌鸦在叫我的名字。”

白月狐静静的看着陆清酒。

“我之前以为乌鸦是为了带着我离开才叫的我的名字。”陆清酒说,“后来我仔细想想。”他语调带着些苦涩,“你说,会不会我不在的时候,乌鸦也在叫我的名字?”

关于陆清酒的提问,白月狐是知道答案的,但他没想到陆清酒会如此轻松的猜出来。白月狐向来喜欢聪明人,于是他发现自己更喜欢眼前名叫陆清酒的青年了。他眼神柔和的看着陆清酒,想着把眼前人吞进肚子里应该会是件让他快活的事,就像他对待所有喜爱之物的那样。可如果就这么吞下去,青年小麦色的光滑皮肤,会不会被利齿划伤呢,那他会觉得有些可惜……白月狐察觉,这是大约是一种略微和食欲有些不同的喜欢,非常新奇。

“月狐?”陆清酒被白月狐的目光盯的有些悚然,不知为何,他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好像虽然脑子没有意识到,但身体的本能却在告诉他眼前的人非常危险。

白月狐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漂亮,狭长的凤眸勾起惑人的弧度,他说:“但是你回来了。”

陆清酒看着他的笑,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聊斋志异里为什么有那么多被狐狸精迷惑的书生,好在他还是稳住了心神,低声道:“是啊,好在我回来了。”

“睡吧。”下一刻,白月狐敛去了脸上的笑意,恢复成了平日里慵懒的模样,“不早了。”

“是啊,不早了。”陆清酒抬头看了看天空,又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和所有的夜都一样,“晚安。”

“晚安。”白月狐说。

陆清酒转身回房,白月狐却站在院中许久未动,陷入了某种沉思。

清晨,炎热把人从睡梦中唤醒,陆清酒起床做早饭,在园中看到了正在和小黑掐架的尹寻。

小黑当康的身份已经暴露,于是再也不顾及,对着尹寻就是素质十八连,其用词之犀利,让站在旁边的陆清酒听得目瞪口呆。

然而尹寻脸皮显然比小黑厚很多,抱着小黑压根不肯撒手,颇有种你强任你强,清风拂山岗的气势。

小黑说:“尹寻,你要不要脸,你别抱着我了,我好热啊!!”

尹寻:“酒儿啊,咱门中午吃凉粉中不中啊?”

小黑:“你他妈的——”

尹寻:“哎,小孩子不可以说脏话哦。”

小黑:“……”

陆清酒在旁边听的直乐。处理完了尹寻的身份,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谐。

白月狐回到自己的摇摇椅上,懒的像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子,尹寻抱着小黑在前院里喂鸡,只是喂着喂着就惊叫起来:“哎,小黑,小黑,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刚才还在骂街的小黑瘫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被尹寻拎起来后依旧紧闭着眼睛,呼吸也十分微弱,一副随时可能要断气了的模样。

尹寻见状不妙,赶紧抱着小黑冲到了屋子里,问陆清酒小黑这是怎么了,陆清酒看了下情况:“我也不知道,你去问问白月狐?他应该比较懂!”

尹寻心虚道道:“还是你去吧,我昨天吃了白月狐的鸡腿,今天哪里敢和他说话。”

陆清酒想了想,抱着小黑就过去了。

听完了陆清酒的话,闭着眼睛的白月狐抬了抬眼皮,瞅了小黑一眼,嘴里冒出三个字:“中暑了。”

陆清酒闻言惊道:“中暑了?当康还能中暑?那怎么办?”

白月狐说:“我看是没救了。”

陆清酒:“……”

果不其然,他那一句就是:“红烧了吧。”

陆清酒:“……”你为什么那么熟练啊,你到底偷偷摸摸的在心里模拟了多少次吃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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