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魏景就再没在邵箐面前提过孟氏母女,仿佛这二人从未出现过。

邵箐也不问。

不过有关消息,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话是弟弟邵柏带给她的。

“……已移到在府里一处空院子关起来了,韩都尉押过去的。”

邵柏自随庄延学习政务以后,一直忙得不可开交,来去匆匆孙氏都轻易见不得人。但自从姐姐受伤后,他每日都抽出时间来探望陪伴。这小子人后偷偷红了眼眶,在邵箐面前却眉飞色舞,每日都将自己的所见所闻绘声绘色给说一遍。

今日说起这事,他对姐夫魏景一脸崇拜:“殿下宽宏仁厚,”随即愤愤:“那对母女却是不配,她们如何敢辜负殿下恩义?!”

魏景本人,三十万大军,还有他的胞姐。

邵柏看一眼正微笑听他说话的姐姐,心里难受,愈发切齿这母女二人。

邵箐眨眨眼睛,她能断言,这孟氏母女的惩罚绝不像表面这么简单。不过这样也好,一个赏罚分明却仁厚的君主,绝对比嗜杀虐杀的好太多了。

孙氏也觉得没那么简单,那日地牢魏景那模样,她至今回想仍心惊胆战。

不过母女二人默契闭口不言,孙氏抚了抚女儿的腹部,笑道:“要四个月了,这衣裳很快要穿不上了。”

孕中期,肚子该很快鼓起了,而不是现在穿衣后完全不觉。

邵柏兴奋:“待外甥出生,我就领他出门耍去!”

从前被压制得狠了,他现在反生出更多的少年心性,不过在外头他很老成,只在母姐跟前坦露。

邵箐好笑:“你怎么就知道是外甥了?不能是外甥女么?”

邵柏偷偷瞄了孙氏一眼,挠头:“也对,那外甥女我也领她出门。”

姐弟二人笑语,孙氏一直含笑看着,闻言啐道:“你这小子净胡说,当心我外孙子听了生气!”

邵柏犯难,咋说都不对头,他只好嘿嘿笑两声给糊弄过去了。

“说什么呢?”

娘仨欢声笑语间,魏景回来了。他就在隔壁稍间处理公务,撩帘进屋正见妻子的笑脸,他神色更柔和了几分。

“夫君?”

“嗯。”

邵箐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上,魏景直接挨着妻子坐在榻沿,对面邵柏像装了弹簧一样,瞬间就跳了起来。

“殿下。”

魏景颔首,让他坐下,妻子的胞弟他一向照顾,温言问了几句职务上的事,又循例训斥一番。

邵柏腰背挺直,正襟危坐,认真回答问题,又仔细听了训斥,忙不迭大声应是。

实话说,魏景这姐夫兼主公,在他心里比老子有威信太多了。

邵箐微笑,侧头靠在魏景肩膀听着。

她也挺无奈的,他一来,气氛立即转严肃,没办法,他威仪太足,连孙氏也拘谨。

不过孙氏拘谨归拘谨,她也更乐意让女儿女婿相处,等问话暂停,她便笑着领儿子回去了。

平嬷嬷几个自觉退下,屋里就剩下夫妻两人,邵箐低低笑着:“二郎这小子怕你得很,你一来他就拘着了。”

魏景倒不以为意,话说在他面前不拘束的还真没几个,侧身拥着妻子,亲了亲她的额头:“嗯,我们先用膳还是先沐浴?”

邵箐想了想:“先沐浴好了。”

她爱洁,天凉也日日沐浴,从解衣洗擦到换衣,魏景事无巨细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修长的大手,指尖却粗糙,力道很轻柔,细细为她解开衣带、外衣、外裙。熏笼内的炭火挑得旺旺的,邵箐一点都不冷。他牵着她的手,略腾开片刻,嘶嘶索索的衣料摩挲声后,一具温热宽阔的胸膛紧贴着她。

当视线不在明亮时,其余感官真的格外灵敏,从这些日复一日在他看来不过寻常的小动作间,邵箐能很清晰地感知到他的珍视怜爱。

她侧头,脸贴着他的颈窝处,静听血脉噗噗跳动的声响。魏景低头亲吻她的发顶,双臂微微用力,二人浸进温热的水中。

邵箐其实觉得,自己也能洗的,但他不乐意,只好随他去了。

那只掌心粗糙的大手,执起巾子细细揩过她的肌肤,到她腰间时顿了顿,巾子松开,掌心覆在她微隆的腹部。

“若是女儿,也是很好的。”

他这是听见孙氏说话了,十分认真地表示,女儿他也很喜爱的。

“嗯。”

这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了,邵箐轻笑:“是男是女,谁知道呢?要不你问问颜明好了。”

她纤手下滑,覆在他的大掌之上。

将将四个月的身孕,诊脉其实能诊出男胎女胎了,但邵箐不在意这个,没问过,颜明这古怪脾气也没主动说。

不过魏景大约也是很享受这种期待的感觉,闻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待他生下来就知晓了,不急。”

你说不急就不急呗。

邵箐轻笑,圈着他的脖子,亲了他一记。

魏景回亲,夫妻俩交换了一个轻柔却缠绵的吻。不过到底冬季,他忧心妻子受凉,吻罢忙忙洗好,抱她出浴桶给二人穿戴。

邵箐换了一身柔软的居家衣裳,随手抓了一条巾子擦拭自己微湿的鬓角,含笑听面前衣物嘶索。

话说,这失明虽然是糟糕透顶的待遇,但她还真真切切享受了一把公主的待遇。

她打趣:“等以后眼睛好了,这说不得还是一段不错的回忆呀。”

“胡说八道!”

眼睛好了这话魏景爱听,但也每每看妻子不便他心里拧着疼。不乐意听这话,但欢喜她忘忧展颜,挺矛盾的。

“这话可不许再说。”

嘱咐一句,不过魏景也没纠结太久,快手快脚穿好衣裳,他俯身抱她往外。

晚膳已经备妥,二人一出浴间就鱼贯而上。

让人喂着吃就过了,邵箐能自己慢慢夹着碗里的饭菜吃的。魏景将菜式一一告诉她,问她想吃什么,又一一给布上。他一次布得不多,防止她不好夹,但很频繁,从未让她碗空过。

将碗里的菜送进嘴里,是鳜鱼,极鲜嫩是鱼腹部那一小块,细细剔了鱼刺,还不碎,很好夹。

这鱼呀,吃在嘴里是甜的。

邵箐微笑,又问:“咦?汉寿的战况如何了?”

夫妻一直低声说着话。魏景每天把外头的事说说,不教她耳目闭塞。邵箐算算日子,前几天己方就该奔袭郦陵,这战报差不多该到了吧?

话说,今日魏景在稍间待得有点久,但回来却没有主动提及,难不成,战事有些不顺?

战事倒没有不顺。

“张雍范亚,伯言陈琦,两路大军奔袭郦陵,合围日余,郦陵已下。”

只不过,魏景顿了顿:“安王逃脱。”

“他率四万精兵,舍汉寿北上洛京,最新一报,他已出了汉寿地界抵达豫州。”

虽如今被迫连老巢都舍了,但出了汉寿,性命无虞。

邵箐一诧:“他居然又跑了。”

这安王还挺能跑的呀,要知道魏景这个急行军合围郦陵的战策,就是针对他欲逃的。

慢一步就无法脱身。要知道作为安王经营甚久的大本营,郦陵乃至汉寿有着太多重要的战略物资,攒了这么久了,说舍就舍,毫不恋栈,不可谓不果决。

魏景极憎恨安王,不欲评价,只淡淡道:“那卫诩,确实是个人物。”

……

安王能这么及时脱身,卫诩居功至伟。

早在东峦道艰难突围,并成功逃回汉寿那一刻,卫诩已断言:“不出七日,益州军必攻汉寿。汉寿守不住,你需早做打算。”

汉寿郡如今仅存七万余将士,面对三十万益州军,天险也不多,守不住不足为奇。但彼时魏景离营赶回平城,而缺了主帅的益州大军,适才堪堪取下曲阳,还没布防也未没站稳脚跟。

且冬雪马上就该下来了,真难说益州军会否这般歇都不歇一口气就转头直攻汉寿。

郭淮等人认为,这中间起码会有一小段空隙的。

安王本来也这么认为。

但他还是立即相信了卫诩所言。

既然如此,确实得早做打算,安王还有洛京这条路走,他不是非得和汉寿共存亡的。

这要走,兵马是非带不可的。他立即调遣军队,三万严守前线,两万固守郦陵,余下的两万守东北防线。后两者更精锐,乃他亲信营,若走,顺势就能带着一起北上。

除了兵马,还有辎重兵刃、矿粮钱财等等,他多年积攒下来的重要资源。可惜匆匆奔逃,这辎重矿粮等笨重之物只能忍痛舍弃,紧着收拾金银细软、良弓兵刃等等易携资源。

可即便如此,这些也不是三头两天能收拾出来的。

在安王抵达郦陵的第三天,果然不出卫诩所料,益州军伐汉寿,浩浩荡荡直逼西南防线,攻势猛烈。

安王焦急,下令极快收拾,诸将家眷也做好准畚。

本来,大家都以为至少还有几天时间的,谁知卫诩却说:“明日日落之前,必须启程,不能再等!”

他断言,关口挺不过两日,而后益州大军必围南广新阳卢丘三城,分兵急行军奔袭郦陵。后日天明前不走,必被围困;而明日日落前走,才能摆脱追兵。

“你设下东峦道火攻之局,还有齐王妃。”

齐王直奔金泉寺,携齐王妃急赶回城,他们已经接讯了。孟氏等人没得手,但这齐王妃肯定有了什么要紧损伤。此等大仇,齐王欲活擒安王之心可想而知?

卫诩推演一番,断言最迟明日日落前得走。

时间这么赶,要舍弃的更多,但安王笃信卫诩,心下一凛忙急急下令。

翌日傍晚,郦陵城门开,安王率精兵家眷出,往北疾奔并与另外两万精兵汇合。

卫诩推演一点没错,甚至益州军来得比想象中还要更早一些。前奔后追二百余里,安王兵马险险出了汉寿,及时推下巨石檑木堵塞道路,成功阻截穷追不舍的益州大军。

张雍破口大骂:“他娘的!这安王也忒能跑了,这兔子托生的不成!”

季桓拧眉,安王跑了,主公交代的重任没能完成。

只是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

安王跑了,目前得紧着取下空虚的汉寿郡。

季桓立即手书一封,将最新战报传回,然后安排诸将各自领兵,奔赴汉寿各城池关卡。

这事不难,安王遁逃消息一传开,汉寿郡仅存的守军惊慌失措,拿下不费吹灰之力,不过数日便大功告成。

至此,荆州七郡,尽归魏景之手。

此战结束。

季桓也不久留,一边按照魏景的吩咐指挥布防,一边处置汉寿大事。要务都交代了章程,让戴光王越两人具体操作,留下陈琦坐镇,他和张雍等将立即班师。

大军凯旋,犒赏三军,等季桓诸人随魏景返回郡守府时,洛京的最新消息已经到了。

魏景淡淡道:“四日前,安王抵达洛京,四万精兵暂驻平县,他已进宫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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