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片龙鳞(十三)

楚战并不是个吝啬的人, 但同时,他也不是个对外人多么慷慨的人。

旧朝皇帝投降态度良好, 人都把自己上衣脱了捆起来跪地投降, 他总不能把人给弄死吧?于是就意思意思的给封了个爵位,至于那些皇子公主后妃什么的, 全叫他从皇宫里撵了出去, 跟废帝住一起。那么点大的地方养这么多老婆孩子, 废帝都要愁死了!

从前的皇亲国戚在改朝换代后也都成了光杆司令, 超出规制的田地奴仆俸禄全部都要收回,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楚战的前长媳, 曾经的郡主, 如今的朱夫人。

朱夫人果断与楚骁和离后回到京城, 没多久便转嫁他人,将丈夫幼女抛之脑后,待到怀孕生女, 更是将玲珑忘到了九霄云外, 一心一意过自己的小日子。后来楚骁战死,她也只觉得遗憾,背地里悄悄哭了两场, 却不曾想过去看看那个可怜的女儿。横竖玲珑流淌着楚氏血脉, 楚氏不会不管她。

她心安理得的继续做自己的郡主,兴许是对玲珑还有点愧疚,她十分疼爱自己与郡马爷生得小女儿,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女儿幼时便展现出了惊人的才能, 待到岁数见长,更是冰雪聪明,比许多男子都要出色。郡马爷也是才华出众的人物,父女俩齐心协力保家卫国,愣是让摇摇欲坠的朝廷又站稳了脚跟。只可惜跟兵力强大的楚氏比起来到底还是差了些,最终仍旧是输了。

朱夫人心中想着要见一见玲珑,毕竟这是她与楚骁的女儿,生下她后自己便走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长什么样子。

但现在她看到了。

她与丈夫女儿跪在废帝身后,朱夫人本是强势的性子,嫁入并州楚氏后,虽然面对几位妯娌她能保持皇家的高贵与傲慢,可在楚战面前,她是畏惧的。这种畏惧比见到皇伯父更甚!

如今楚战经历无数鲜血洗礼,气场越发强大,朱夫人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他,生怕被他认出来。

毕竟当初自己提出和离,楚骁尚且不舍,楚战却立刻点了头,并且亲自派人将她一路送回京城,只说是缘分已断,再无瓜葛。

这世上能有人不怕这位枭雄吗?

……别说,还真有。

朱夫人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悄悄看过去,只瞧见楚战从马车里牵出来一个身着嫩绿色衣裙的小姑娘。

只一眼朱夫人便认出那是自己的女儿!

无他,她眉眼间的神韵与故去的楚骁简直一模一样!

朱夫人霎时间便想起相识时的心跳,新婚时的甜蜜,以及决裂时的无情。她看玲珑看得有些痴了,那小姑娘却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被楚战牵下马车后,居然胆大包天的踹了楚战一脚!

朱夫人的心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她差点儿惊呼出声!

紧接着楚战捏了捏小姑娘白嫩嫩的脸蛋儿,她生得极好,嫩生生的脸蛋儿上却不知怎地多了几道竖着的红痕,瞧着令人心疼极了。楚战捏完了脸,又弹了小姑娘一个脑瓜崩儿,小姑娘怒极瞪眼,顺手就扯了楚战的胡子——朱夫人看得简直、简直傻眼了!

这世上居然有人敢踹楚战、扯楚战的胡子还能活着的?!

做了楚氏妇几年,朱夫人再清楚不过楚战对他那把美髯有多爱惜,向来是不容许旁人碰一下,每日精心打理,如今被人扯了不生气便罢,居然还笑嘻嘻的!

她瞬间在心中重新衡量了女儿与楚战之间的感情。

朱夫人想念玲珑是真,但有所图也是真。从她能决然与反了的夫君和离便可以看出来,她更爱的是她高高在上的郡主身份,维护的是所谓的“大统”。真要说感情,自然是养在身边的小女儿更讨她欢心。尤其是在见到楚战对大女儿的宠溺慈爱之后,朱夫人几乎是立刻就有了新想法。

待到一切步入正轨,将御厨手艺都品尝了一遍的玲珑便每日出宫去寻些好吃的,有时候一些民间小吃更对她的胃口哩!而有不忘守着她,楚战也很放心,伺候她的又是从小看她长大的万紫,楚战便只在口头上交代了几句,并且严格要求玲珑必须在天黑前回宫,这才答应她自己出去玩儿。

他的四个儿子都有各自的王府——旧朝之所以颠覆,整个皇族骄奢淫逸占了一大部分,只消将牌匾取下,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再按照主子们的喜好重新摆设,新鲜的王府便出炉了。楚战舍不得玲珑出去住,再加上他身边也没有多余的姬妾,便将玲珑留在身边做伴儿。

同样都是孙女,玲珑却能住在宫中,还立刻被阿翁封了公主,二爷家的那位心里可不舒坦极了。可惜她不舒坦她的,压根儿没人管她。新朝建立,百废俱兴,几位爷都忙得团团转,就连最不着调的楚四爷都被楚战拉来当壮丁,谁有工夫去管一个小姑娘的悲春伤秋啊?而且一个住在宫中一个住在王府,基本上没什么见面的机会,掐都掐不起来。

玲珑是见着好吃的好玩的就想要,完全不考虑拿不拿得了吃不吃得下的问题。万紫跟不忘都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知道她的胃是个无底洞,但又挑嘴得很,许多零嘴她买来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全塞给不忘。不忘戴着面罩又不能吃,只好抱着,亦步亦趋跟着玲珑,生怕别人冲撞到她。

是以朱夫人带着小女儿出现在玲珑面前跟她搭话时,没等玲珑给她们个眼神,不忘的刀已经架在了母女俩的脖子上。

朱夫人养尊处优,何曾遇过这样的阵仗?登时吓得魂不附体,好在她的小女儿见多识广冷静自持,立刻表明了身份:“姐姐,我是你的妹妹,这是我们的母亲,你不要错杀好人。”

玲珑嘴里咬着一根糖酥,就是面粉炸熟后裹了一层糖浆,而后洒上芝麻,冷却后一咬嘎嘣脆,满嘴生香。她像只小兔子一样咔嚓咔嚓把一整根糖酥全送进嘴里,然后拍拍手,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不忘哥哥,她们冒充我的家人,你快把她们抓去牢里。”

不忘立刻照办!

街上行人不少,见此一幕,众人吓了一跳,纷纷远离了些,朱夫人在人前丢了脸,又被不忘踢在膝盖上不得已朝玲珑下跪,心中对这女儿的愧疚早就没了,只剩下愤怒:“你怎生如此骄纵蛮横!都说了我是你的母亲!万紫!她不认识我,难道你也不认得?!”

万紫面色如常,看向好奇与自己对视的玲珑:“姑娘莫听此人胡言乱语。”

玲珑点点头:“我才不信呢,阿翁说我母亲生我的时候就死了。”

几位婶婶倒是知道郡主回去京城嫁人了,可谁也不敢在玲珑跟前说,尊上下了封口令,谁要是敢让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进入姑娘的耳朵,他可是要人命的!

是以玲珑四岁后,便再也无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她生母,楚战跟她说她的生母难产而亡,但平日里也基本不提此人,力求玲珑对母亲的渴望降到最低——他还真白操心了,朱夫人这样的母亲,白送玲珑再倒贴几个她都不要。

朱夫人气急败坏,不忘吹了声口哨,立刻便有人上前将她们母女二人制住,捂了嘴瞬间拖下去——这些都是暗地里保护玲珑的,许多跑腿的小事也可叫他们做,如是不忘便可无时无刻都陪在玲珑身边。

从摁住她们到消失不见,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几个路人甚至还揉了揉眼睛,险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晚上回去玲珑就跟楚战说了今日的事。

楚战对着她那是万般宠爱,转身就变了脸:“把人给我带上来!”

朱夫人最怕的就是他,见着楚战,丝毫不见平日里的骄傲矜贵,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得楚战允许,连句话都不敢说。

楚战盘着手里的菩提子,他性情暴躁易怒,又因久战沙场,周身杀气弥漫,总是动不动便动怒,情绪极难控制。尤其是长子战死后,一点点小事都能惹得他勃然大怒,惟独在看见小孙女的时候能好些。后来玲珑送了他这串菩提子,不知为何,捏在手中,每每心中怒气蓬勃时,大脑便一片清凉,亦能很快地平静下来。

他不言语,朱夫人也不敢说话,她的小女儿却是个有胆色的,对楚战道:“尊上可否听小女一言?”

楚战瞥了她一眼,“可。”

“母亲心中挂念姐姐,只是身在京城,相隔万里而不得见。此番尊上登鼎大宝,母亲心下欢喜,却不想打扰尊上,这才私下寻到姐姐,想要见上一面。还请尊上明察,体谅母亲这一番拳拳爱女之心!”

小姑娘应是只比玲珑小一岁,但瞧着比玲珑可成熟多了。旁的不说,单是个头,玲珑便拍马都及不上。

也不知人家的姑娘是怎样养得这样健壮的。

朱夫人若是知道楚战用健壮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小女儿,非得气得晕过去不可。她这小女儿生得也是极好,有她的教养身段更是比其他姑娘好得多,怎生到了楚战这儿就是“健壮”了!

他到底懂不懂女儿家!

很显然,楚战是不懂的。

他听了少女的话,生气倒是没生气,只是看了朱夫人一眼,“哦,是吗?”

朱夫人立时便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她在楚战面前,向来是畏畏缩缩,天底下就没人不怕他的,自然也不敢在他面前撒谎。可不撒谎,难道要说实话吗?“媳、媳妇只是有些想念玲珑……怎么、怎么说媳妇也是她的、她的亲娘……”

楚战仍旧没生气。

这反倒有些奇怪了。

他可不是什么好修养的人。

他主要是被前长媳的脸皮给惊呆了。

这都另嫁他人给别的男人生孩子了,完了到他面前还自称媳妇?楚战问:“你是谁的媳妇?”

朱夫人如遭雷击!

“若是我记得不错,当日我儿与你和离,说了一别两宽,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那孩子便也是我楚氏女,与你断了亲缘。如今你不敢问过我,径直跑到她面前要认她,究竟是想她亏欠她,还是另有所谋,你不是傻子,也莫拿我作蠢货看。”

人心真假,他还是分辨的出来的。当年他长子要娶郡主,看着二人两情相悦,楚战便不曾泼冷水。后来天下大乱,各地纷纷起事,按兵不动的却年年被朝廷苛刻,索要进贡愈发无赖翻倍,并州楚氏顺势而起,这位郡主想都没想便要和离——她要她的郡主身份,要她的荣华富贵,不想随着并州楚氏共沉沦。

说到底京城这边是正统,她不肯与“乱臣贼子”为伍,楚战无所谓,楚骁也能理解,是以虽然不舍,仍旧爽快写了和离书。然而叫楚战看来,该给她一封休书才是!

仗着出身高贵便在楚家任意妄为,不将其他几位妯娌放在眼中,终日掐尖要强,这样的祸害走了才好!

只可怜了他那刚出生便没了娘的小孙女。

这位朱郡主可是无情得很,女儿生下后,她因坐月子不能离开,愣是抱都不抱一下,看都不看一眼!现下来说什么慈母心肠,又有谁会信?无非是知道若是过了他的面,必然不准她们母女相见,才想着私下相认,再借着玲珑乘东风步青云罢了。

朱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楚战冷冷地看向她身边那少女。

他这人暴躁、护短、爱迁怒,因而哪怕这少女再有才华再美丽,他也吝于给个好脸色,更不可能让她有什么好前程——若是安分守己便罢,若是心大了,他有的是法子教训她!

“你该庆幸你与玲珑尚有相同的一半血脉,否则今日便是你一家死期。”楚战声音冰冷,“朱氏,你是否忘记,你与我儿和离后不久,我儿便战死?你觉得,我应不应该怪到你身上?”

他的长子在战场上浴血杀敌,他的妻子薄情寡义抛夫弃女而去,饶是嘴上说着理解,也是意难平。

如今江山在手,楚战没有寻旧仇,以朱氏鲜血祭奠长子,已是他看在对方是玲珑生母的情分上。

想要再多,便是她自己寻死了。

楚战能任玲珑予取予求,再任性娇蛮也百依百顺,那是因为她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是他长子的遗孤,是他的心肝肉——朱氏算什么东西,又凭借的是什么?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既然不安分,我便想想法子,叫你安分些。”

朱氏一听这话,心道不好,终究是将尊上惹怒了!她连忙叩首乞饶,可她先前贪心寻上玲珑,已是惹怒楚战,如朱氏这般贪慕荣华之人,只要给她一点机会她就会牢牢抓住,这一次不制裁她,下一次她仍会贪心,要叫她吃足了苦头,明白能活着便已是楚战给的恩典,她才会老老实实安分守己。

本来这些皇亲国戚,除却规制外的房屋田产被收回外,其余的都属于私人所有,楚战并未赶尽杀绝。现下他觉着不行了,既然朱氏一家觉得衣食无忧还不够,那就试着自己动手养活自己吧!

他一声令下,便抄了朱氏的家,这下别说是富贵荣华了,柴米油盐都成了问题!那些绫罗绸缎珍宝首饰全叫抄的一点不剩,只剩下一家三口孤零零站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曾经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落魄,更别提过去朱夫人对别人那是眼高于顶,从来都是拿下巴看人,而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痛打落水狗之人。

过去朱氏一家在京城多风光啊!郡马爷有为,郡主高贵,又生了个冰雪聪明屡屡出奇计被封为县主的女儿,一家三口那真是赚足了眼球!朱氏虽是郡主,却比公主都风光!哪怕她抛夫弃女是二嫁,也照样有大把大把的人追捧。

可风水轮流转啊!谁能想到群雄分割,并州楚氏是最大的赢家?怕不是朱氏现在肠子都会青了哦!若是当年她不曾与楚骁和离,眼下便是正儿八经的公主之母——尊上对玲珑公主的宠爱可见一斑,那是谁都越不过的!

偏偏她主动要和离,对小公主不屑一顾,十几年不曾看一眼,又找上门去求荣华,你说尊上能不发火么?

按照尊上那脾气,给她留个全尸都是她造化,如今还剩下一条命,真是让朱氏捡了便宜。

不过没关系,尊上对朱氏一家的不喜已人人皆知,难道还缺那种落井下人之人么?

朱氏要以为现在的日子很痛苦就错了,难熬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对朱氏一家的境遇玲珑毫不关心,母亲也好妹妹也好,是系统口中的皇太后也好女帝也好,她都是全不在乎的。爱她的人做了皇帝,这就行了。

系统:【宿主您也太任性了一点……】

玲珑充耳不闻,系统又开始叨叨:【不过宿主,最近外面开始流传你的坏名声,说你、说你不认生母苛待幼妹,又性情傲慢骄纵,对下人动辄打骂……】

“除了最后那点,前面也没说错啊。”

系统:【……】

您的自我认知还真是很不错啊!

它振奋精神再接再厉:【难道宿主不想知道是谁在背后传这些谣言吗?!如果宿主想知道那就——】

正想发布任务,玲珑懒洋洋地打断它:“这有什么难的,我用屁股想都知道,朱氏最怕阿翁,被教训了一顿必然是不敢了,她的女儿虽然胆大,可也谨慎,短时间内亦不会兴风作浪。那剩下看我不顺眼的还有谁?我可是人见人爱,除了二叔家的那个。”

其他堂姐妹或多或少也有些嫉妒她,可见了面都是好言好语,也知道一荣俱荣的道理,堂兄弟们心更大些,惟独二叔家的堂姐,对玲珑可谓是恨之入骨。

二夫人被休弃后,她的娘家怕惹怒楚战,很快便将她改嫁他人,匆忙之下的选择自然不会很好,去年二夫人便病逝了,据说死的时候骨瘦如柴,已没了人样,只因人人都知她是被楚氏厌弃的妇人,自然人人都想踩上一脚。

再加上楚战打仗,怕玲珑伤着硬是把她送回楚家养了数月,她可不是那种会收敛性子的人,想叫她吃亏的婶婶堂姐妹们都被她狠狠教训了一顿——还以为她是四岁小奶娃可以随意蹂|躏呢?二叔家的堂姐在她手上不知吃了多少亏,还是不知退缩,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种精神也蛮值得肯定的。

但是在背后放话中伤她,玲珑势必不会放过。

她也无需自己动手,只跟阿翁跟二叔说了便是。

楚战最是厌恶家中有人心术不正,尤其是将心眼使在自家人身上的,他立刻将人叫来,问了一遍,楚芳然不肯承认,可当着阿翁的面也不敢狡辩,只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瞧她这模样便知是她做的没错了,楚殷道:“你们是一家姐妹,玲珑名声坏了,难道对你就有好处?看来你的规矩还是没学好。”

父亲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楚芳然心中慌乱,母亲被休弃后,她跟着几位嬷嬷学规矩,那段日子可真是水深火热生不如死,好不容易才熬过去,难道她又要陷入那般境地?她今年都十七了,早该相看人家,学规矩,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

遂脱口而出:“我不要!”

“你不要什么?”楚战沉声问。

楚芳然死死咬着嘴唇,半晌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从小到大的委屈瞬间在此刻爆炸:“凭什么!你们不公平!”

正吃着橘子的玲珑看过来一眼,看楚芳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立刻别开脸,眼不见为净,别坏了她的食欲。

“不公平?”楚战琢磨了下这句话,怒极反笑,没想到孙女不知错便罢,还怪罪到他身上来。“你若不说,我还不知你心中有这些不满,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不公平,你父亲哪里不公平?”

楚芳然怨恨的视线盯在玲珑身上:“你们哪里公平了!你们的心偏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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