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朝父亲望去。

郁文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朝着女儿苦笑,道:“沈先生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若是别人遇到这样的事可能就算了,可沈善言却想尽一切办法帮他们弄来了沙棘树树苗。

这些恩情只能记在心中,慢慢地还了。

郁棠想着,对父亲笑道:“阿爹,那就让阿苕快点带了王四回老宅吧!这树苗在路上走了快两个月,现在又不是移种的好季节,万一……”没活,岂不是辜负了大家的努力。

郁文也是这么想的,忙喊了阿苕过来,叮嘱了一番。

郁棠则细心地让陈婆子准备了些吃食,让王四吃饱了再赶路。

王四这一路上吃的都是干粮,有时候为了节省,一天只吃几口饼充个饥。此时把树苗送到了,又能吃顿带汤水的,心里不知道有多感激,连桌也没上,蹲在灶门口呼啦啦就是一顿狼吞虎咽,把到灶房给陈氏打热水的双桃看得目瞪口呆。

王四看着有个漂亮的丫鬟打量他,一时脸上火辣辣地,忙解释道:“我,我来这一趟,东家只给了二两银子,我得省着点,还不知道这边的东家留不留我。”

树苗若是活不过来,这边的东家还留他做什么?

据说,江南的地少,他们多数人会读点书,或是出去做生意,或是到铺子里做学徒,想办法做掌柜。像他这样不识字,只会卖苦力的,不仅会被人瞧不起,而且还很难找到活做。

双桃见他如此想郁家,就有点不高兴,为郁家辩驳道:“我们东家不是那样的人。要是你不愿意留下来,回去的路费我们东家肯定不会少了你的。”

王四看着敦厚木讷,实则是个心思活泛的,不然他也不会接这趟差事了。见双桃这么说,他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我知道东家是个好人,我是怕我做事没办法让东家满意。”

还算是个会说话的。

双桃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只管好好干,我们东家从来不会亏待人的!”

王四看似感激地笑了笑,心里却想,亏不亏待,要干段时间才知道。不过,这家的丫鬟能这样帮着东家说话,可见这户人家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就看他能不能站得住脚了。

他不敢耽搁,三下两下用过了饭就和阿苕往郁家的老宅赶。

郁棠这边送走了树苗,挽了父亲的胳膊往回走:“苏州那边的生意怎么样了?”

郁文眉飞色舞:“我和你吴世伯说好了,明天一早就启程。”说到这里,他“哎呀”一声,道,“我刚才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明天我要去苏州府,老宅那边……”

不过是种个树罢了,不一定非要她父亲看着。

郁棠笑道:“阿兄也跟着您一道去苏州府吗?您这边的事要紧。明天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行了。种了树,我和那个王四谈谈,看看他人怎样,若是留下来,也要看看他还能做些什么?”

他们之前已经请了个看林的,若是两人能做的事都一样,以他们山林的收益,势必只能留一个。

郁文想着王四那结实的身板,道:“我看,要是山林那边不需要两个人,就让王四到我们家做点杂事好了。我听说,西边的生活不容易,他千里迢迢的来了,能把人留下来就把人留下吧,家里也不缺这一口饭吃。时间长了,他说不定能在临安城里找个其他的差事,我们也算是做了桩好事。”

郁棠知道就会这样。

她阿爹和姆妈都是心非常善的。

不过,他们家卖舆图发了笔横财,若是能救济救济别人,也是件好事。

“我知道了。”郁棠笑盈盈地应道。

郁文很欣慰女儿的表现,道:“你阿兄明天也跟着我们一起去苏州府,阿苕留在家里,你有什么事就指使他。”

如果王四留下来,父亲要去哪里,家里也有了个能跑腿扛东西的人。

郁棠连连点头,想着只要王四是个老实肯干的,她就把人留下来好了。

翌日,她送走了郁文和郁远之后,就回了老宅。

王四已经连夜把树种上了,而且夜里就和郁家请的守林人住在一块。不过,看那守林人的面色不那么好,可见王四的到来还是让他感觉到了危机。

郁棠不喜欢勾心斗角,她对守林人直言:“我请王四是专程来种这沙棘树的,这山上其它的事,还是你负责。你也要想办法帮着王四把这树种活了。要不然,这山林也没有必要请个人守着。”

守林的之前是没有想到这其中的关联,如今听郁棠这么一说,立刻就换了个想法,向郁棠保证:“我一定帮着王四把这树种活了。”

要沙棘树能活,这山林就要慢慢地全都换成沙棘树。这山林有四、五十亩,这样一来,未来三、五年里他们都闲不下来。等到沙棘树挂了果,郁家还得人收果子,一样有事做。他们两个人肯定是忙不完的,说不定还要请人。可若是这树活不成,他和王四都会没事做了。

郁棠见他想明白了,也不再多说。又问了问王四种树的事,王四事事都能答上来,听着还挺有道理,而且听王四的意思,他还会种庄稼和果树。只是那边种的是大麦和小麦,临安这边还是种水稻的多。郁棠倒觉得,只要认得清什么是稻子什么是麦子,如果有心,种什么都应该学得会。

她干脆对王四道:“你看到那边一大片水田了没有?那也是我们郁家的。你要是在山上没什么事,就那边田里看看,可以跟着他们学学怎么种水田。”

王四恭敬地应下了。

郁棠又去跟五叔祖说了一声。

郁家的祖宅也好,田庄上的事也好,五叔祖不过是帮着看着,并不怎么管事,王四学不学种水田在他看来和他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不过是村里的其他人问起来,他帮着答个话,告诉别人这是郁家的意思就行了,他没什么不答应。

郁棠就叮嘱王四:“我五叔祖一个人住,你没事的时候多来看看,帮着捡个柴,挑个水的,你以后在村里遇到什么事了,也能有个帮衬的人。“

王四非常的意外,他没有想到郁棠待人如此友善,告诉他的话也是立身之本,他连声道谢,对在郁家安身多了几分期盼。

郁棠当天就赶回了家。

王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和陈氏在库房里忙活。

郁棠一身的汗,梳洗的时候问陈婆子:“姆妈和大伯母在干什么呢?这么热的天。”

说的是库房,实际上是陈氏内室后面的一个小房间,连个窗户都没有,这种天气,能把人热中暑。

陈婆子咧了嘴直笑,道:“我也不知道。等会太太出来了您问太太好了。”

郁棠觉得她这是在故弄玄虚,就没有多问,重新换了衣服,连着喝了两碗绿豆汤,觉得人都舒爽了起来,这才去和大伯母打招呼。

大伯母已经和陈氏从库房里出来了,正站在屋檐下说话,见郁棠过来,笑眯眯地主动和郁棠打招呼不说,还问起了山林的事。

郁棠一面答着大伯母的话,一面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大伯母怀里抱着的那个包袱。

陈氏解释道:“你大伯母到我们家来寻点布料子。”

有什么布料子要来他们家借?

郁棠想问一声,大伯母已要告辞。

她不好多问,陪着陈氏送了大伯母出门,这才道:“姆妈,大伯母要什么布料子?”

陈氏含含糊糊地道:“没什么,就几尺细布。”

这个时节,穿细布做的中衣又经洗又凉快。

难道是大伯母要做中衣?

郁棠没有再问,和母亲说起父亲出门的事来,把这个小插曲抛在了脑后。

郁文和郁远是五天后回来的。

两人喜气洋洋的,可见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因为这件事,吴老爷家和他们家走得更近了。中元节的时候,吴太太还上门来请了陈氏和郁棠一起去放河灯,甚至极力想给郁棠说门好一点的亲事。但如之前郁文所料,愿意给别人家做上门女婿的,不是有这样那样的不足,就是相貌不佳,陈氏还亲自去相看了两次,都没成。

好在是郁棠不急,让陈氏的心里好歹没那么急躁。

等吃过了章晴的满月酒,郁棠给裴宴送了一次花生之后,桂花绽萼,家家户户开始准备中秋节的节礼了。

郁棠就和陈氏商量,给裴家送点月饼过去:“除了酥皮月饼,还能做其它月饼吗?”

前世,她在李家吃过据说是京城那边过来的月饼,皮像面饼似的,里面包的是果仁。

也不知道她娘会不会做?

陈氏笑道:“月饼不吃酥皮的吃什么样的?难道还有不是酥皮的月饼?”

郁棠不好说什么了,寻思着是不是去杭州城买几个京式的月饼回来让母亲尝尝,然后试着做做。

正想着,郁远来送月饼。说是相家让人从富阳带过来的,给郁家的中秋节节礼,其中一份是送给郁文这边的。

郁棠打开一看,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居然是盒广州月饼。

广州月饼和京城那边的月饼都差不多,是面皮的,区别在于馅。广州那边的月饼喜欢包莲子、蛋黄。

她对陈氏道:“您看,这不就有不是酥皮的月饼吗?”

陈氏不以为然,道:“不是酥皮的月饼那还能叫月饼吗?吃月饼,就得吃酥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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