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魂落魄地从梯子上下来,竟对眼前的两个刑警视而不见,膝盖发软,连站直都觉得吃力。

御手洗也下到了地面。

“这株树到底怎么啦?”那个乏味的大背头刑警冲着御手洗发出的声音足可与雷声相匹敌。

“刑警先生,你知道关于这株大楠树的传说吗?”御手洗问道。

刑替沉默了。作为侦查人员,如果回答不知道,那等于说自己无能。或者也可以断喝一声,说“这种无聊的传闻与案件无关,何足挂齿”。但前者体现了警官的无能,后者表明了武夫的乖庚。

“那么,你们愿意上去看一看树洞吗?”御手洗冷静地问道。

“为什么一定要上去看?”刑警愤怒了。

“我们的调查已经做完一大半了,如果继续待在这里恐怕会给专业人士带来不便。石冈君,我们还是回去吧。”御手洗对我说。

我魂不守舍地点点头,大脑一片空白。

“等一下!这株树什么啦?到底怎么回事?还有那个树洞……”

“透过树洞我们看到了大树的内脏,骑在洋楼的屋脊上正好可以俯视这个树洞。”

“等一等,麻烦你讲清楚,里边到底是什么?”

“关于这株树有一个传说。只要爬上去把耳朵贴近洞口,就能听见众多冤魂的呻吟与抱怨。怎么样?想上去听听吗?”

“在这科技时代别说混账话……”

“所以说,一定要亲自听一听才好。”

“没有去听的必要。那些东西不可能存在。”

“但是附近的人都这么说,你又怎么解释?”

“那是吓唬小孩子的东西,不用浪费口舌了。谁也说不出那里边的嘈杂声到底是什么嘛!”

又是闪电!接着传来低沉的闷雷声。乌云一层一层地压近了。“那是被吃掉的人们的哀诉。这是一株吃人的大楠树。”

“胡说八道!”刑警训斥人的声音丝毫不比雷声逊色,“你在胡说什么?!你是精神病患者吗?!如果总这么神经错乱的话,那还是去医院诊断一下的好!”

御手洗冷笑着说:“你们都需要加强学习,根本不去调查一下这株树的传言,育人瞎马,浑浑噩噩,当然也想不起要看树洞。甚至即使藤并卓先生死在屋顶上,你们也不肯到屋顶去勘察现场。

“屋顶上有水泥台座,你们却不去查看是否遗留了蛛丝马迹,并且也不知道那里隐藏了一个扬声器。你们只知道以前有一个青铜风向鸡,但是却不知道以前风向鸡振翅时还有音乐伴奏。至于音乐的曲调是暗号之类的事更是想都没想过吧。你们说这是骗小孩的鬼把戏,就不肯做耐心细致的分析工作了,是这样吧?

“你们什么也不知道,更严重的是你们根本不想去做点什么。只知道煞有介事地耀武扬威,侦查能力只及得上幼儿园里的小家伙们,再过一百年你们也侦破不了这个案子。”

我本以为大背头会暴跳如雷,但是出乎意料。“旋律是什么?什么暗号?”他嘟咕着问。看来,被御手洗奚落一番,大背头反而有点清醒了。

“曲调就是暗号,向周围的人们传达的信息就是:大楠树吃人了。真是不可思议。”御手洗边说边把梯子慢慢地横在湿谁谁的草地上。

两个刑警挤在一把雨伞底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儿,另外那个留着中分头的刑警嘀咕着说:“乱弹琴!嘴尖舌利,疯人吃语而已。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走吧!”两个刑普转身离去。“悉听尊便!”御手洗快活地说着,弯腰拾起了草地上的冰镐。

“喂!御手洗!”我大叫。两个走开的刑替也停下了脚步。御手洗不知怎么想的,把手中的冰镐高高地举了起来。

“你疯了吗?御手洗!这只是一株树,快住手!”我吼叫道,因为御手洗的冰镐正瞄着大楠树。又一道闪电!雨更猛烈了。也许是大楠树预感到了御手洗的危险动作,用雷雨来表达自己的愤慨。

“你要干什么?疯了吗?御手洗!你被鬼魂附体了吗?”我正想从后边抱住他,但他早了一步,以力压千钧之势手起镐落,向怪物一样耸立的树干劈去。“咔嗤”一声,湿润的木片四处进散,紧接着天上一声惊雷。大楠树的树根附近都是青苔,有的部分已经腐朽,御手洗的冰镐很容易就劈进了树根深处。只见他把冰镐拔出来,又一次高举过头。

“喂!我说你还是离他远点好,他这人已经疯了。”大背头在后面对我说。

“石冈君,不用担心!这部分树根已经枯朽了。”御手洗的话让人一头雾水,我也只好眼看着他再次挥动冰镐。

又是“咔嗤”一声,更多的树皮木片飞散开来。

天上又是一道闪电,紧接着雷声越来越大,紧逼过来。我内心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御手洗不会有什么问题吧?闪电之下的他拼命挥动冰镐,也难怪那两个刑警说他,的确是鬼迷心窍了,不可理喻。

随着冰镐的上下挥动,朽烂的树皮和木片也越积越多。突然,树千下出现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大洞。

“啊?!”我惊恐地大叫。

“哎呀!这是什么?”身后的两个刑警也发出了惊呼。御手洗这时扔下冰镐,双膝跪在大洞前边,两手“哗啦哗啦”地拨开刨下来的树皮木片。经年累月,它们全都腐败不堪。雨更大了,只听见敲打在树叶上的雨点刷刷作响。

耀眼的闪电照亮了周围,四个人的眼睛都注视着大洞。一声霹雳,地动山摇,滚地雷就在眼前,大楠树发怒了!

又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空洞,里面好像有什么很奇怪的东西。很多白色的纤维就像无数血管一样在洞中纵横交错,和被砍下的树皮、木片、青苔私糊糊地混杂在一起。

但是,这些乱七八糟的白色纤维似乎纠缠束缚着一具小小的尸骸!

茶色的骸艘,两眼处的孔洞之间夹着小小的鼻洞,肮脏的牙齿上下排列,好像在不停地高声呼救的嘴巴里缠满了白丝,私糊糊地贴在一起的骨骼似乎闪着滑腻腻的油光。茶色的头盖骨上还贴着湿滚谁的黑发。

这应该是一具蹲踞在那里的人的尸骸!

手骨、腿骨、胸骨沾着的可能是肌肉和脂肪,而现在却成了粘在一起如同黑泥一般的物质。上面还盖着破布,应该是死者以前的衣服。

尸骸的下半身浸润在粘稠的汁液里,这种汁液是大楠树的体液,是大楠树把尸体融化吸收的消化液。

“怎么回事,真难以置信。在树里面!”

大背头跪在树下,喃喃自语。

真是诡异的树,这是树的内脏。

“谁?这是谁?”大背头问御手洗。

“不止一具,里边还有!”同样蹲在那里的另一个刑带也开口了。他们的伞被抛在一边,任凭雨打风吹。

我从他们后边挤进去,窥探树的内脏,只觉得臭气刺鼻。的确不止一具尸骸。虽然树洞深处模糊不清,但数一数钻糊糊的头盖骨至少有三个。

三个?!这里有三个头盖骨!这还只是眼前能看到的,这株大楠树恐怕吞噬过更多的生灵。

“混账……魔鬼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背头声音嘶哑。“是谁?这些人是谁?”年轻的刑警语气暴躁。

仔细观察着洞口的御手洗说:“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再有一两天会清楚的。现在我只能说,这些尸骸并不是成年人。”

“什么,是小孩儿?”

“是的。恐怕只有十来岁。三个……”御手洗站起来,向后退开了几步。

两个刑警立刻争先恐后地挤过去,向洞里观看。

“难道那些传闻是真的……”我也自言自语。就在这时,两个刑警和我同时惊叫着跌坐在地。又一具尸骸从树洞上方“啪嚓”一声掉了下来!

“四具吗?……现在已经四具了!”

头顶上方的御手洗喃喃自语。我们面面相觑,风雨声之外是死一般的沉默与静寂。

“喂,屋顶上的那个角度真能看见树洞里边吗?”我问道。外边的刑警忙着测量大楠树,查验尸体,还用电话联系报告,乱成了一团。藤并家的客厅里只有我和御手洗两个人了。藤并让、照夫,还有牧野夫人似乎都被叫到两位刑警那边去了。虽然御手洗和他们待在一起可能更好,但是他认为自己的调查已经告一段落,所以很快就回来了。

“当然能看见。但是必须尽量靠近屋顶的边缘,在烟囱那个地方才行。”

“在屋顶上的时候,你已经发现那些东西了吗?”

“哪些东西?”御手洗问。

“就是那些尸体啊。在大楠树中间的。”

“啊,尸体啊,没有,那时还没有看见。”御手洗向壁炉附近靠了靠,舒展开湿冷的手脚。

“那你怎么知道那里边有尸体的?”因为客厅里只有我们两人,所以不用担心泄漏秘密。

“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心诚则灵嘛。”御手洗望着天花板,而我还是一头雾水。

“是那个风向鸡的旋律告诉我的。”他说。

“风向鸡的旋律?就是三楼那个机器奏出的音乐?”

“是的。”

“晚上还在钢琴上反复研究的曲调,你说那是暗号?”

“对啊,虽然到处找也找不到那只风向鸡,但是那个曲调却是暗号,告诉了我大楠树里面的秘密。”

“暗号说明了什么?怎么解读出来的?”我凑近了问。“要弄懂这个问题,必须掌握些音乐知识才可以。”

“什么知识?”

“德国作曲家舒曼有一首钢琴曲叫做《狂欢节》,这首乐曲的副标题是《以四个音符营造的小景》。就是用A、降E、C、B四个音为根音所创作的曲子。”舒曼二十岁时,与一位名叫艾尔内斯蒂娜*冯*弗里肯的十七岁少女坠人爱河,但是少女的父亲弗里肯男爵得知此事惊慌不已,千脆把女儿带回了故乡。

“舒曼对少女无法忘怀,追到了波希米亚和萨克森一带的亚舒,就是那姑娘居住的边境小镇。但舒曼因为始终没有机会和少女重逢,绝望之下,只好和其他女性结婚了。艾尔内斯蒂娜得知此事万分伤心,不久就精神失常,最后跳进了多瑙河。这件事成为舒曼心头挥之不去的痛。

“以A、降E,C、B为中心的曲子本来是欧洲风格,舒曼对它加以改写,成为以A、S(即降E)、C、H四个音为根音的曲子。‘ASCH’就是亚舒·舒曼逝去的恋人的故乡,是令他难忘的边境小镇。”

“事实上对古典音乐加以改写的例子很常见。德国作曲家勃拉姆斯的《弦乐六重奏第二号》也是这样,在第一乐章的结尾部分把他恋人的名字‘阿卡切’穿插了进去。还有李斯特的风琴曲《以‘巴赫’为名的前奏曲和赋格曲》都是这样。”

“也就是说,利用音乐来传递暗号往往出人意料的容易,用这种方法创作的乐曲绝不能简单地认为其索然无味。”

“那么我想,这样的方法也应该适用于三楼八音盒所发出的旋律,在几经挫折之后终于有所发现。”

“把音阶转换成英文字母的方法在欧洲很普遍,就是把音阶的根音‘la’定为‘A’,这样‘do’就与‘C’对应,依次下来‘re’,是‘D’,‘mi’是‘E’,‘fa’是‘F’,‘so’是‘G’,然后又是‘la’为‘A’,到这里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在德语里,‘si’的音用‘H’来替代,这样‘do、re、而、fa、so、la、滋、do’在德语中就成了‘CDEFGAHC’,所以刚才舒曼的曲子中才用‘ASCH’来指代亚舒。不过在出自于美国的新音乐中,这个‘si’被简单地用‘B’来代替,在日本当然就是‘ABC’了。”

“另外,三楼八音盒的乐曲作者是否掌握丰富的音乐知识至为关键,先让我们推测一下乐曲的作者是何许人也。”

“不管怎样猜想,这首乐曲的作者除了詹姆斯·墙恩,不会是其他任何人。根据让的说法,这首曲子演奏的时间是昭和二十五六年的样子,仅凭这一点,就没有其他人可供考虑。”

“但是培恩先生作为乐曲作者,他熟悉哪方面的音乐呢?他是画家而不是音乐家,甚至连钢琴都不会弹。所以分析这个暗号根本不用考虑复杂的乐典规律,只需要简单的转换排列而已。”

“还有,以上的‘CDEFGABC’式的音阶所能够表现的文字数量非常有限,作为暗号只能表现人名或地名的单词,因为没有‘G’或‘H’后边的字母‘J’或者‘K’,‘T’或者‘V’等,所以无法表达大段文字。”

“再来看看把‘do、re、mi、fa、so、la、si、do’直接替换成英文字母‘CDEFGHIJ’。高一音阶的‘do、re、mi’等直接

用英文字母向下排列,就是‘JKLMNO……’等单纯的延伸。另一方面,一个八度音阶以后,音调向下走了,‘do、la、so’,这时候就是‘CBA’开始,下边没有字母了,然后从‘Z’开始,‘ZYXWVU……’这样一路降下来。英文一共二十六个字母,大致可以表现三个八度音阶。就是这样。”

御手洗把自己的记事本翻开让我看。三个八度音阶列了一大排,一方面对应着密密麻麻的希腊字母。(见图十一)

“这样,不怎么懂音乐的人也能做出变换码。现在就让我们分析一下屋顶风向鸡的曲调。”

“最初的音,冷不丁就出来个低音‘si’,其实它一般作为音记号来使用,根据刚才的变换码,它是‘U’。”

“第二个音,突然向上跳了两个八度音阶,是‘so’!根据变换码换成英文字母,应该是‘N’。”

“下面如何了呢?接下来猛然落下去,是‘re’,这无疑就是‘D’。”

“接着是‘mi’转换成‘E’。”

“接着又降了一个八度音阶,‘fa’就变成了‘R’。”

“下一个是低音‘la’,英文字母是‘T’。”

“接着还是跳起一个八度音阶,中音‘la’,意味着‘H’。下面是‘mi’,工整地对应着‘E’,‘E’又一次出现了。后边的音更低了,一下子降了一个八度音阶,‘T’第二次出现了。”

“接着低音‘fa’也来了,无疑是‘R’。”

“最后‘mi’出现了两次,从前边开始算,这已经是第三和第四次出现了,两个‘E’,应该写成‘E’、‘E’。”

“好了,到这里应该结束了,因为曲调又从头再来,反复演奏。”

“‘E’出现了四次,如果是英文,大家都知道‘E’是个要点,英文里‘E’是出现频率最高的字母。所以出现最多的‘E’最适合做记号使用。哪怕只是简短的暗号,这种假说也成立。”

“这样,音阶重新排列变换成英文字母,从头看,是‘UHETREE’,什么意思呢?是‘树下’的意思。”

御手洗漫不经心地说着,我凝神倾听,几乎忘了呼吸。“说的是树下有什么东西……于是你就刨开树根,最后发现了尸休!”我兴奋地说。御手洗沉默着点点头。和我的兴奋相反,御手洗居然是一副平淡的模样。

“伟大的发现,了不起啊!尤其是这组暗号,只用一个晚上就弄出来了。”

“虽然可以说是大发现,但这并不很难。”

“但是三十年来谁也没有解开这个谜啊!”

“那是因为没有人去注意这个暗号。”

“对,谁都没有留意。”

“但是,这个谜语解开了,下一个问题又紧跟着出现了。”

“什么问题?”

“我告诉你詹姆斯·培恩独自编写了这个音乐暗号,悄悄地述说着尸体的存在。是不是这样?”

“嗯!”我点头称是。

“他为什么这样做?总之,这些问题还没有结论。那些干尸可能都是昭和二十六年以后出现的……”

“啊?什么意思?”

“我是说四具尸体是在昭和二十六年以后死去的。换句话说,是在培恩学校演奏过这部暗号音乐以后才死去的。”

我张口结舌,陷人了沉思。

“真的吗?”

“可能性很大。这样就难以理解了。这部暗号音乐在黑暗坡上飘荡的时候,大楠树里边还没有尸体,那这个暗号音乐是什么呢……”

“嗯……”

“或者说,那里边的干尸是何时被装进去的……”

“嗯……”

“所以说,后面的谜团还多着呢!还有,那几具干尸也非常诡异,难以言表。”

“有什么问题呢?”

“那些千尸明显是已经死去很多年了,但是令人不解的是,头盖骨和躯千完全不一样。”

“什么?我没有听懂!”

“我接触过很多不同种类的尸体,但刚才看到的尸体很特别。头部以下的各个部位,皮肤和脂肪还牢牢地包裹在骨骼上,但是头盖骨却很干净地剥露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毛骨惊然。

“只有头部,好像皮肉被完全剥离了,或者是只把头部放在酸性液体中融解,皮肤全部消失了。但是,为什么头发还紧紧连在头盖骨上?这样的尸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陷人了恍惚。这么可怕的话从御手洗的口中说出来,这也是第一次。

“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许多。比如那些尸骨到底是谁的?因为是孩子,所以我曾推测是否是培恩学校的学生,但是四人失踪的话肯定会引起恐慌。这个学校过去的事情我还没有听人谈过,如果有失踪事件发生,那当然会引起轰动,也一定会流传到今天。那么他们到底是谁?是外国人吗?抑或是日本人?这样的事情最后只能由替察来调查。”

我点点头,等到惊恐的心情恢复平静后,慢慢问道:“你打算把暗号的事情告诉刑警吗?”

“就是告诉了,他们也听不懂。”御手洗鄙夷地说,“再说,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那个旋律的重要性。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对方如果盛气凌人,那么我只会看他们的笑话。那群家伙的思考能力如同蛾蚁,和他们相比,那边院子里的狗都堪称哲人。”

话音未落门打开了,“缕蚁”二人进了客厅。他们脱下湿透的雨衣,拿在手里。御手洗冷面以对,进来的两个人也尴尬地沉默着。

“如果方便的话,请问尊姓大名?”御手洗终于说话了。两个刑警的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来。

“明白了,”御手洗快活地说,“我就叫你大背头或者发蜡,可以吗?”

“我叫丹下。”大背头赶紧回答。

“我叫立松,请问您?”

“我叫御手洗,这是石冈。那么丹下先生,刚才我进行了史无前例的冒险,我很理解你们的担忧。当初如果对我们友好一些,我们也不会对受人尊敬的替官出口不逊。”显而易见,御手洗似乎忘记了自己刚才还在说人家的坏话。

“如果从业余侦探那里学些东西会使你们有损体面的话,那你们就是被等级观念蒙蔽了。如果我们成为平等的朋友,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顾虑了。今天是专业刑普和民间人士合作交朋友的日子,堪称史无前例,不是吗?”

御手洗和颜悦色,送上了甜言蜜语。丹下似乎是哑巴吃黄连,只有苦笑。

“啊,当然,未尝不可。但是您有介绍信一类的文件吗?”

御手洗干了歪嘴。尴尬地假笑了一下。“如果有必要,我当然可以请樱田门警视厅总部一课的朋友写一封介绍信,但我不想那样。哪里有交朋友还拿着介绍信的。”

“明白了,这么说您在樱田门有朋友?”

御手洗头部高昂,表情无所畏惧。“虽然有朋友在那里,但是请不要考虑这些,就当没有好了。不论怎样,你都能成为我的朋友。如果讨厌我那就请回吧,大家就此分道扬镶。即便那样,我破了案之后也会向你们呈上结果的。”御手洗说着,靠在了沙发上。

丹下露出牙齿,微笑了一下,似乎是苦笑。尽管如此,这也是他第一次对我们露出笑容。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您这样自信的人。明白了,您态度软化了,那么我也为刚才的无礼而道歉。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请!”

“有几个问题请赐教。你怎么知道那里边有尸体的?”

“想把这事说明白相当难。我的朋友石冈君他是知道的。如果可以的话,以后你可以问他。他虽然有点难伺候,但是只要你肯不耻下问,他肯定会告诉你的。”

“尸体共有四具,他们是谁?”

“我也是昨天才介人此事,仍存在很多不解之处,您的问题就是一个。但是我认为这幢洋楼里隐藏着线索。等一会儿我和照夫把这幢洋楼检查一下,特别是培恩先生原来的书房。如果找到什么线索,我会告诉你。”

“还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我们现在严格检查了那株大楠树,但是大楠树上并没有足够大的洞。”

我一时不明白丹下的意思,只好静静地听着。

“也就是说,我们判断是有人对四个孩子行凶,然后把尸体塞进了树洞。但我们检查了大楠树,虽然树干上部有几个洞口,但塞不进尸体,更不用说是四具了。那根本不是能够塞进尸体的洞口。这是为什么呢?”丹下停止了说话,看着御手洗。御手洗沉默着。

“有个洞啊……”我忍不住嘟咕着说。

“对,那么小的洞口,连头盖骨都过不去,而树里的尸体都没有破损,四具还放在了一起。”

“喂!所以说,他们是被树吃掉的。”御手洗说,“但是这个问题可以暂时放一放。现在我有一个重要的线索,我们合作一次怎么样?我现在说的事情希望尽快得到调查。根据这个调查结果,我或许能出人意料地迅速破案,从而解答你们的疑问。”

“什么事情呢?”丹下从怀里掏出了记事本。

“大楠树中的尸体一共是四具吧?”

“对。”

“请分别推断他们的死亡时间,然后告诉我。另外,只有头盖骨没有和皮肤筋肉相连,但头发居然留了下来,我想知道法医的解释。”

“还有吗?”

“四个孩子都是日本人吗?培恩学校存在的时候,我想知道有没有孩子失踪?”

“但是,如果现在的尸骸从法医学角度断定是日本人的话,培恩学校的失踪调查就没有必要了,因为我认为那样的调查迷雾重重,难度较大。”

“做到这些就已经很难了。我们如果现在到培恩先生的书房去看看,那里也许有学生名册或者毕业合影之类的东西。当时的毕业生可能都回自己的祖国去了吧?”

“还有一点,藤并八千代还有她的丈夫照夫,我想知道他们以前更多的底细。”

丹下眉头紧皱,忙着做记录,“就这些吗?”

“关于藤并卓先生的尸检。刚才我提到的项目,如果当时有所遗漏的话,请一定重做。”

丹下的脸色难看了。或许他总是这副脸色。

“嗯,尸检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不高兴地说。

“有外伤、骨折之类的吗?”

“有好几处受伤。”

“什么?都在哪些部位?”

“大腿、骨盆等处。”

“大腿、骨盆?其他呢?”

“其他没有特别的了。”

“有被勒杀的痕迹吗?”

“没有。但是……”

“但是什么?”

“左膝盖脱臼了。”

“脱臼了?”看来这一点出乎御手洗的预料。他用拳头顶住额头,陷人了沉思。

“就这些了吗?”丹下似乎有意打断御手洗的思路,问道。“还有,卓先生的鞋上沾上泥巴了吗?”御手洗问。

“没有,很干净。”丹下回答。

御手洗面带恐惧地点头。“目前只有这些。现在请把照夫先生叫过来,我要仔细检查八千代的房间。也就是培恩先生以前的书房。我想我们能得到更重要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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