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房里的气氛不再像之前那么浓烈,多为几人扎堆窃窃私语,是以,纪言信和戚年的窃窃私语也并不引人注目。

周欣欣边挑着肉,边向主编打听现在的行情,被搭住臂弯搭话时,她还一脸愕然地咬着螺丝肉。

显然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搭话的姑娘抿嘴笑了笑,“你好,我是千木的经理。”

周欣欣把螺丝肉一口咽下去,看了眼斜对面坐着的戚年,微微颔首,脑子里却在飞速地搜寻着和“千木”有关的信息。

“公司不大,你大概没听说过,我是跟着来见见世面的。”大概是看穿了周欣欣的想法,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千木公司,“就是你们口中常说的中介。”

中介,顾名思义就是一座桥梁,通常的操作方式是低价购入版权,稍微包装一下高价卖给影视公司。还有一种就是这边和版权拥有者确定报价和条件,再牵线影视公司,赚取高额的差价。

周欣欣了然,用纸巾擦了擦油乎乎的手指,客套地微笑。

今晚不论是谁,都看到叶长安毫不掩饰对戚年的兴趣,千木作为一家中介公司,自然不会蠢到以为自己会有机会拿下七崽作品的代理权。

她只是旁敲侧击地问起圈内的行情,比如各类画手的版权报价等。

周欣欣听她说她是因为有喜欢的画手才入了这个圈子,一开始还耐心地解答着,可越聊越发觉姑娘似乎没带多少情商,忍不住打断:“你说话都这么直接的吗?”

那姑娘愣了一下,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悦,格外耿直地点点头,“我平时说话就是这样。”

周欣欣轻叹了口气,腹诽:“那你们老板也是心够宽。”

直到——

那姑娘自己说顺口了,脱口而出一句:“你们家的七崽和荣品文化的路清舞关系很好吗?”

周欣欣一口嫩鱼肉刚咽下去,差点呛到,回头看姑娘的眼神,震惊又诧异,“谁跟你说的?”

姑娘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不好吗?可前阵子我在微博勾搭路清舞的时候,她给我推荐了七崽呀,还说她的风格偏韩系,很撩少女心……”

周欣欣越听脸色越难看,“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还说七崽的作品可操作性强,之前不是有一部漫画改编的周播剧火了吗?她还直接传给我那部剧的选题表,说修改下就能直接用。”说到最后,在周欣欣怒火暴涨的眼神里,姑娘的声音都低不可闻。

她怯怯地看了周欣欣两眼,有些紧张,“我说错话了?”

周欣欣冷笑一声,拍了拍姑娘的肩膀,“没有啊,我还要感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话落,她转头盯了眼在席间左右逢源谈笑风生的路清舞,捏起拳来。

周欣欣在影视圈的人脉今年才刚发展起来,能力有限,认真说起来,她能迈入这个圈子,全靠戚年。

戚年不爱写故事大纲,不爱分析市场。画画对于她而言,就像是自己圈出来的小世界,她在这个世界里和她的小天使分享她创造的故事,不招惹是非,也不非议他人,自得其乐。

这种性格导致她各项发展都是顺其自然,前两年还没有IP这个概念时,漫画的影视化在国内有限。近两年作品改编带动的IP热,让联系戚年要版权的人越来越多。

戚年借口自己什么都不懂,把这个摊子直接丢给她,意外地让她迈入了这个新领域。

戚年的《美人宜修》开始连载后,她的知名度暴涨,想签戚年全版权的大有人在。

回绝了几家看着就不太靠谱的公司后,竟有流言说戚年《美人宜修》的版权不值钱,因为是照着之前大火的那部漫画改编来画的,是复制粘贴。

不过那时候联系周欣欣的影视公司还有不少家,尤其还有叶长安的工作室,她就没多想,结果……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周欣欣一把勾住正要尿遁的姑娘,笑得格外善良美好,“你把你和路清舞的聊天记录截图给我,怎么样?”

那姑娘脸色都不对了,抗拒地摇头。

“这样。”周欣欣敲了敲桌面,压低了声音和她打商量,“你开着聊天记录,我趁你去卫生间的时候动了你的手机,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之前不说有喜欢的画手?不论是谁,我一个月内给你要到亲笔To签给你寄过去怎么样?”

五分钟后。

周欣欣黑着脸把手机收起来,恶狠狠地磨了磨牙,推开椅子走到路清舞旁边的空位上,一屁股坐了下去,转头对上路清舞有些冷漠凝滞的表情时,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朝她举了举杯,“有事请教下路老师。”

不高不低的声音,让半数人的目光都凝聚了过来。

戚年已经拎起包准备提前走人了,闻言,看向一脸不善的周欣欣,皱着眉头又坐了回去。

之前还提醒她小心路清舞耍阴招,眼看着可以风平浪静地结束了……怎么周欣欣自己撞枪口上去了?

她疑惑地转头看了眼主编,见他也是不明所以的表情,瞄了眼周欣欣面前的酒瓶。

没喝多少……排除耍酒疯的可能性。

也不是生理期……也排除因为暴躁想找人打一架的可能性。

剩下唯一一个合理解释就是受刺激,单纯想欺负回去。某些时候,周欣欣在面对路清舞时,比她要更不理智。

察觉她突然冷却下来的情绪,纪言信搭在她椅背上的手,轻轻地拉了一下她的后领,等她转头看过来,才压着声音询问:“怎么了?”

“说来话长。”戚年叹了口气,小心地遮掩起眼里的情绪,握住他的手指,“再待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手温温热热的,这么交缠着,还能隐约地捕捉到她手腕上跳动的脉搏,一下一下,节奏清晰又明快。

纪言信看着她白皙纤细的手指良久,才“嗯”了声,回敬道:“晚了回不去了大不了就在这开房。”

戚年刚投入的沉重心情还没发酵几秒,被纪言信一句话成功击碎……

倒地不起。

周欣欣是一时冲动才坐在了这里,还来不及心生退意,突然想起下午时,戚年克制忍让的画面。脑子一热,立刻在心里把路清舞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壮壮胆。

路清舞知道来者不善,先摆出一副低谦的姿态,看了眼戚年,笑了笑,“你是七崽的编辑吧?什么问题,你说。”

周欣欣斟酌了一下,道:“先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开门做生意讲究一个诚信问题,对生意人来说诚信摆在首位。同理,口碑对于作者而言也是门面,你觉得恶意败坏作品口碑这种事缺不缺德?”

路清舞毫不回避地回视她,轻笑道:“你是说我恶意败坏七崽的口碑吗?”

周欣欣还没来得及回答,路清舞又一声低笑,虽压低了声音,可竖起耳朵听的人哪能听不清她一句轻飘飘的反问:“她还有口碑可言?”

那嘲讽的语气,气得周欣欣顿时血压飙升,捏着酒杯的手指一紧,十分克制才压下把红酒泼她脸上的冲动。

纪言信的眉心微蹙,凝眸看了眼正笑得格外明艳的路清舞,眼底寒光骤聚。那生人勿近的气场一开,周身的温度骤降,莫名就让人觉得背脊生寒。

戚年紧抿起唇,被那些或审视或好奇的视线盯着,有些难堪,也有些窘迫。

就在周欣欣思考着要不要把截图甩在路清舞的脸上,扳回来时,一个冷清得几乎冷酷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为什么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低沉的嗓音,隐含着一丝压迫,让人不得不心生臣服。

路清舞一转头,就对上纪言信毫无情绪的眼神,凉薄的、深邃的,像古井,越是无波越是沉敛压迫。

她心头一跳,有种被压得喘不上气的感觉,暗暗心惊下,略一思忖便顺着回答:“是挺缺德。”

纪言信反手扣住戚年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膝上,低着头,像是毫不在意僵滞的气氛,认真地打量着她的手指。

戚年的手很纤细,骨节分明,匀称又协调,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泛着淡淡的亮光,唯一缺憾的,大概就是指根发白的半月痕微弱,无名指和小拇指毫无半月痕的踪迹。

他皱眉,抬眸狠狠地暗盯了戚年一眼。

还在感动的戚年接收到他很是不悦的眼神时,颇有些莫名其妙。

戚年还满头雾水地回想自己干了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纪言信又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那你刚才那样毫无缘由,算不算缺德?”

路清舞被他威慑的眼神看得说不出话,到了嘴边的“几年前七崽抄袭我的事人尽皆知,我说她没有口碑还是我错了”这句话徘徊了几次,愣是不能理直气壮地说出口。

路清舞有些局促地喝了口红酒缓解嗓子深处涌上来的干渴,暗自镇定了片刻,知道不能和这个男人硬碰硬的来,很识时务地低声道歉:“对不起,我是无心的。”

纪言信无动于衷。

他向来没有耐心应付女人,实在是她那一瞬间的低头有些刺眼,舍不得她被欺负被奚落被猜疑,这才掺和进来。

这么容易就听到道歉,还真是没有什么成就感。

尴尬的沉默里。

戚年笑意盈盈地凝视着纪言信,用指尖轻挠了一下他的手背,旁若无人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吧?”

纪言信不置可否,刚随着她站起。下一秒,就听戚年毫不客气地说:“一直不回应是觉得没有必要,可现在才发现,我的沉默会被解读成默认,退让,所以这些年,你才心安理得地以一副受害人的姿态肆意抹黑我。你一句无心轻描淡写,那如果刻意,是不是又要像四年前那样,逼我删号自杀?

“路清舞,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戚年从下午见到路清舞开始就一直憋着气,像是有小火轻捻慢炖,偶尔爆出那么一星半点的火花都因为温度还不够高,没烫着她。

可当这些火星溅到了她的衣摆,烧了她心爱的衣服时,已足够她沸腾。

戚年的长相属于没有攻击性的那一类,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那双黑亮的眼睛更是格外光彩照人。

可当她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路清舞时,那种冷怒的气焰却前所未有地让人觉得压迫,像被勾起了心底最阴暗的冷意,丝丝入骨。

路清舞有些错愕地看着她,压根没料到她会在这种时候发难,记忆中总是对她笑得格外温柔的人和眼前冷着眉眼气势惊人的影像再也无法重合。

她几乎是有些窘迫地避开戚年的眼神,搭在膝上的手指紧握成拳,强迫自己冷静了几秒,再抬起头时,眼底毫无波澜地看着她,莞尔一笑,“阿崽,有什么事我们私下再说吧。”

路清舞给人的印象是温和的气质型,偶尔的高冷更衬得她品性如空谷幽兰,不争不欲。尤其是她用这种有些纵容的语气时,就像是在哄一个任性撒娇的女孩。

她把酒杯推远,笑意温柔,“如果你非要和我对质,我也半点不会心虚。我没有逼你,四年前你对我做了那么恶劣的事情,我依旧站在你这边,想听你的解释。是你不愿意,还强行辩解惹怒粉丝,这些话,你确定还要让我在这种场合继续说下去吗?”

一段话,连消带打,摆足了姿态。

戚年气得不轻,心脏跳得有些脱序,几乎是立刻,就回忆起了路清舞所描述的四年前。

和路清舞认识之后,她经常会给戚年提一些意见,修改她的不足之处。那时候的戚年就像是一块海绵,不断地吸收着从她那里传来的所有知识,弥补了技法上的不足后,理所当然地开始探讨故事剧情。

路清舞比她早出道一年,对怎么把握读者的心理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给出的意见,通常都让戚年眼前一亮。

那时候的平台还没有签约的束缚,路清舞提议共用一个马甲帮她练笔并约定不公开,就当作一个独立小号的时候,戚年没什么心眼地同意了。

那个马甲叫七月清舞,第一部作品的创意是戚年的一个校园梗,她写了故事梗概传给路清舞,后者稍作修改画出了第一幕上传网站。此后除了偶尔画几幕过渡,小作修改之外再没有插手。

戚年理解路清舞用自己有固定粉丝的大号更新,加上她经常卖力地推荐“七月清舞”这个马甲,渐渐地,这个马甲也拥有了自己的粉丝。

习惯之后,戚年每次更新或者发布新作品时,都会优先上传到七月清舞的马甲上。接连两部作品都以第一部那样的模式完结后,七月清舞的马甲已经开始在圈内占据一小席之地,隐约还显露了一丝黑马的特性。

那时候已经临近高考没几天,路清舞给她推荐了出版社的编辑。因为被戚爸戚妈禁网,她只能上网吧和路清舞联络,把签约的事情委托给了她。高考结束后,戚年就收到了对方出版社返回的合约。

也就是在她断网备战高考的这一个月,路清舞向戚年隐瞒荣品文化要签下七月清舞那三本漫画的事,修改了这个马甲的注册信息,登录密码,以路清舞的名义把这三部作品直接占为己有。

而戚年结束高考后,又跟着堂姐去国外旅游,飞机并不是直达,正好在路清舞所在的城市中转,所以路清舞提议戚年留下来玩几天的时候,戚年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也就是这几天的相处中,路清舞有预谋地弄坏了戚年的笔记本电脑,很坚持地赔偿了她一台同款笔记本。

她一步一步,精于算计,即使是后来戚年想要说服自己,她也许只是被荣品出的高价签约金蒙蔽了双眼都无法做到。

戚年永远都忘记不了,她欢天喜地地告别路清舞回Z市的那晚。

洗完澡,她正要整理行李,收到周欣欣给她的微博私信,十万火急地爬上网一看——漫绘论坛置顶的赫然是挂她抄袭的帖子。

而她的微博,早已铺天盖地的全是恶劣的责骂。

她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明明几个小时前,路清舞还依依不舍地和她在机场道别,明明上飞机前,她还笑着和她约定等十一长假一起出去旅游……

仅仅几个小时,命运的推手就把她们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彻底推往两个世界。

戚年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自己就是七月清舞,所有的证据都在两天前被路清舞一杯热咖啡全部损坏。

而路清舞,随便晒出几张聊天记录就足以引导舆论的方向。

她冷眼旁观着戚年一点点被她主导的一切推进黑暗的深渊,面对戚年的质问,她永远都是一句云淡风轻的:“戚年,只要你承认并且道歉,我依旧站在你这边。”

这句话即使到现在被她想起,依旧刺眼得字字剜心。

路清舞不只是盗窃,还是凌迟,是诛心。

这些被她刻意遗忘的回忆汹涌地扑面而来,那沉重的情绪瞬间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戚年往后颤了一下,被纪言信扶住后腰,这才站稳,她捂住一阵阵闷痛的心口,死死地盯住路清舞。

缓了一阵,戚年竟笑了起来,那笑容里的冷意看得周欣欣都打了一个冷战,对自己有几张截图就敢逞能的事,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拜你所赐,四年前我跌得头破血流,那些教训真是没齿难忘。”戚年深吸了一口气,逼回眼底的水光。

哪怕此刻她连说句话都要用尽全部的力气,哪怕空间逼仄得她都要无法呼吸,她依旧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奉劝你藏好自己的尾巴,别让我有机会把你踩下去,碾成灰。”

和包房里僵滞的氛围不同,夜风格外安宁柔和。

周欣欣以前总对那些电梯还在爬楼,却连等几秒都来不及直接跑楼梯追人的男主角嗤之以鼻,可现在,她气喘吁吁地推开楼梯间的安全通道门追出来时,脑子里只剩下过耳的风声。

好不容易追上戚年,周欣欣连喘口气的工夫也没有,一把牵住戚年的手合在掌心里,鞠躬道歉:“对、对不起……”

纪言信见状,交代戚年就在门口等他,径直去停车场取车,给两人腾出说话的时间。

周欣欣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正要再次道歉,刚弯腰,被戚年用手指抵住眉心,轻轻一抬,“你道哪门子的歉?”

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很是郁闷。

周欣欣眼泛泪光,吸了吸鼻子,才呛着一口鼻音回答:“我没能帮你撕了那个小贱人,我悔得肠子都青了……我真的,我还记得提醒你小心点,结果我精虫一上脑,都没个把握就上去挑衅,连累你。”

戚年被夜风一吹已经清醒了不少,听着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以及那句“精虫上脑”的形容,哪怕真的有气都要散了,何况她根本没生气。

“我没事。”戚年从她手心里抽回手,从包里翻出纸巾递给她,“跑下来的?手心里都是汗。”

周欣欣被戚年的体贴感动得都要跪了,越发自责,可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要安慰她什么,仔仔细细地擦干了手,突然就难过得想哭,“每次我想起这些事,我都受不了,何况是你……”

她抽噎了一声,转过身背着戚年揉了揉眼睛,“这绝对是能泼硫酸的仇,你怎么就咽得下去。”

“咽不下去。”戚年轻叹了口气,心尖的酸胀发酵塞满了她整个心房,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法收拾也无法整理。因为强压下想哭的欲望,鼻尖疼得都要无法呼吸,整颗心都拧巴在了一起,不停地搅紧搅紧再搅紧。

她是遇人不淑,可四年前跌得头破血流,她自己也有份儿,太蠢太容易相信别人太不用脑子,以至于被路清舞死死地压在地上,整张脸都碾进了土里,毫无反抗能力。

真是憋屈又窝囊。

黑色的车从夜色里滑过来,停在戚年的面前,车窗降下,露出纪言信不辨喜怒毫无表情的俊脸。

戚年拍拍周欣欣的肩膀,“你别担心我了,闹成这样实在不好看,你想想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吧,我先回去了。”

周欣欣应了声,目送着她上车,等那辆车汇入车流再也看不清晰,这才转身回去。

纪言信送她回学校附近的公寓。

戚年沉默了一路,推开车门要下车时才说了一句:“那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纪言信看了她一眼,听出她是在下逐客令,没作声。

戚年现在整个人都紧绷着,那根被她拉得紧紧的弦,只要一被触碰随时都能断裂。她不想让纪言信看到她情绪崩溃的糟糕样子,也无法再对今晚的事情粉饰太平。

可是这个时候,她不想说,不想交代,更不想解释。

良久没等到他的回答,戚年闭了闭眼,有些疲惫,“今晚的事等明天我再跟你说,我先回去了。”

“走吧,我送你到门口。”

戚年抬眼看他浸在夜色下格外柔和的侧脸,动了动唇,没再坚持。

纪言信把她送到门口,看她推开门走进屋,一副和平时全然不符的安静时,皱了皱眉。

脚边是戚年中午收拾出来的垃圾袋,原本准备出门的时候顺手带走,结果太匆促忘记了,一直放在门口。

他弯腰拎起垃圾袋,刚转身,身后伸出来的小手紧紧地拉住了他的袖口。

戚年已经藏不住眼底汹涌的泪光,颤着声音问:“我改主意了,你先别走好不好?”

被她拉住袖口的人没回头,静默地站立了一会儿,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拉开了她。

戚年一怔,那颗心还来不及冷却,他转过身,一低头就对上了她的眼睛,修长的身形遮去了走廊里大片的白光,把站在门口的戚年整个笼在了阴影里。

“我想你应该需要时间自己待一会儿,打算扔个垃圾再上来。”纪言信把垃圾袋靠回墙边,扶着她的肩膀把她往房里推了两步,反手关上门,“不走,陪着你。”

突如其来的温柔,骤然击中她的心口。

戚年忍了忍,没忍住,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她把哭声咽回去,用袖口狠狠地擦了一下眼睛,抬手就要去开灯。

刚伸出手,被纪言信握住手腕拉回来。

满室的黑暗里,他弯下腰,鼻尖轻抵着她的,亲昵地蹭了蹭。开口时,那声音低低沉沉的,几分诱哄,几分宠溺:“哭吧,我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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