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之前没有喝那杯坏事的奶茶的话,一切都是挺美好的。

但戚年不只喝了,还全部喝完了……连珍珠都没放过,一粒一粒全部咽了下去。

于是电影开始放映的一个小时后,戚年捂着肚子有些难受。

爆米花没心情吃了,电影里有搞笑桥段时没力气笑了,就连纪言信碰到她的手时也顾不上脸红心跳。

她、她只想上厕所……

可整个放映厅暗得只有大屏幕透出来的光,她连路都看不清。

也许是经常熬夜盯电脑的原因,她的视力下降得厉害,光线暗一些的地方她就犹如患了夜盲症,只能靠摸索。

但电影院这种地方,又是情侣座这一片区域……如果摸索过去,万一摸着不能摸的东西了呢……

戚年心里嗷呜嗷呜地狂叫,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僵硬。

一分钟后,戚年拉住纪言信的袖口,轻轻地拽了拽。

纪言信察觉,低头,侧过脸,摆出了一副倾听的姿态,那侧脸的弧度被屏幕透出的光镀上了五彩的光晕,棱角分明。

戚年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咬字:“我去下厕所。”

低若蚊蝇的声音被骤然而起的磅礴乐曲压下去,纪言信没听清,又往她那儿靠了靠,猝不及防地——

戚年的嘴唇撞上了他的耳朵。

纪言信一怔,转头看她,背着光,戚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明亮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光影。

戚年往后一退,用手捂住嘴,摇头,摇头,猛摇头。

她不是故意的啊,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纪言信就在戚年这种惊恐错愕的眼神中,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耳朵。忽明忽暗的光影里,他这个动作缓慢又优雅,手指的线条被勾勒得修长。

恢宏的背景音乐渐渐引入高潮,紧张的电影氛围里,戚年只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背着光,她什么也看不清,迷惘地眨了下眼。

说了……什么?

纪言信漆黑的眼眸里尽是细碎的芳华,他低下头,手撑在两个人之间的柔软椅垫上,靠过去。

戚年的毛都要炸开了,警惕地看着他。

眼看着他渐渐靠过来,戚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抵在柔软的椅背上,“纪、纪老师,我真不是有意冒犯你的……”

话落,她抿了下唇。

突然想起,从认识之初到现在……她“登徒浪子”的形象似乎就一直没有改变过……

厚颜无耻,耍无赖,死皮赖脸,调戏轻薄……还有什么是她没对纪言信做过的?

这么一想,油然而起的成就感是怎么回事……

戚年捂住脸,整个人都要缩进椅背里。

可回忆起往昔,想起自己当初那不知死活的做派,莫名就有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勇气。她悄悄分开指缝,看着近在咫尺的纪言信。

漆黑的眼睛里凝着光束,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轻暖的空气有些干燥,她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我已经道过歉了,现在碰也碰了,你难不成要咬回来?”

那声音软糯,明明是“恶意威胁”,却实在是底气不足。

咬回来?

纪言信微眯了下眼,目光顺着她发亮的眼睛落在她的耳朵上。

戚年看着他的视线真的转到了她的耳朵上,立刻

了,忙抬手捂住耳朵,“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话音刚落,横插进来一道有些尴尬的询问声:“不好意思,能不能借过一下?”

戚年脸皮薄,收腿的同时悄悄地扯住纪言信敞开的领口,把脸往他颈边藏了藏。

抓住他领口的手指触碰到他的锁骨,那温热的触感从她的指尖一路蔓延,烫得她下意识地把脸埋得更深了。

察觉到她的意图,纪言信自然地抬手,揽住她的肩,往自己的怀里一压,顺势把她整个圈进了怀中。

戚年的鼻尖轻轻撞上他的肩膀,属于男人的坚硬让她竟有几分失神。

怎么好端端的……生出了一种在偷情的感觉来?

她抬手,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肩膀。

没反应?

再戳一下……

瞬间被他截住了手指,整个拢进了掌心里。

纪言信低头,声音沉沉的,只一个音节微微上扬:“嗯?”

戚年抬眼,对上他漆黑深邃得仿佛看不见底的眼神,又立刻飘忽了眼神,东张西望,“我害羞了。”

纪言信似没料到她这种回答,幽深的双眸盯着她看了几秒,低低地笑起来。

那声音低沉入耳,戚年毫无防备地被酥了一耳朵,浑身都软了……

这个瞬间,她最先想起的,是周欣欣一边啧啧有声,一边艳羡地说:“像你男神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高冷不可侵犯的,有朝之日你真的拿下他,那种深藏的热情和温柔腻不死你,天天宠溺音,绕指柔……”

戚年垂涎地舔舔口水。

然而,在这种格外适合培养暧昧的最佳时机。

戚年皱起鼻尖,被纪言信握住的手挠了挠他的掌心,咬牙道:“那个……我想上厕所。”

捂脸。

戚年一路跌撞着去上了厕所,又一路跌撞着回了放映厅,重新坐回座位后,刚才那旖旎又暧昧的氛围早就烟消云散了。

快得像一场梦。

纪言信不知道在想什么,双眸专注地盯着屏幕,只有撑在扶手上的手指偶尔轻轻地敲动一下,悄无声息。

戚年偷看了好几眼,遗憾扼腕。

她抱起爆米花桶,一口一口往嘴里喂,咔嚓咔嚓的嚼碎声里,纪言信转头看了她一眼。

戚年咬住爆米花的动作一顿,跟只嘴里塞满了松子的松鼠一样,囧囧有神地看着他。

“为什么选这个片子?”纪言信往后一靠,借着明亮的光影去看她。

戚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咬着爆米花,口齿有些不清:“最近的排片里好像只有这个你也许会喜欢。”话落,她悄悄地看了他一眼,低头挑着个大的爆米花,小声地补充了一句,“还因为科幻片的时间长……”

纪言信挑了挑眉,眼底漫开几缕兴味,调侃她:“我来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陪你看那些黏糊的爱情电影的心理准备。”

戚年咬住手指,没说话。

电影的放映时长已经过去了五分之四。

戚年离开的这段时间,高潮已过,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剧情的骤然转折里,陪着男主角挣扎在困境中,也陪着男主角回忆往昔和妻子的花前月下,唏嘘不已。

戚年订票前大概地看过影片的简介和网友们的剧透,模糊地对剧情有概念,渐渐地入了戏。

等看到男主角和妻子分离前,牵手走过那条林荫路,镜头把紧握的双手放大定格时,她心念一动,有些失神地看向沉默地坐在身旁的纪言信。

心里有个念头怎么也止不住。

她捏了捏汗湿的手心,轻轻地,轻轻地,拽住他的袖口,“我能不能牵下你的手?”

见他要回头,戚年立刻用力地拽了一下他的袖口,“就一下……他们结束的时候,我们也分开。”

她拽着他袖口的手用了十分的力,紧得压住了他的袖扣,垫得他手背有粗糙的压迫感。

所有的紧张和期待,全部通过这个柔软的力量让他感知。

纪言信没回答。

而他的沉默通常都代表着他的拒绝。

戚年失望地垂下眼,心尖像是有什么被挤压,酸涩得她喉间微微有些发苦。

她缓缓地松开手,刚要缩回来。

下一秒,纪言信蓦然反手握住她的,那温热干燥的手心贴上来,像是握住了她的心,让戚年的心跳都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什么男女主的爱情虽然平淡却让人感动得潸然泪下?

什么科学理论严谨强大得像一部科幻纪实?

什么画面感清晰真实,剧情大宏观正得让人菊花发紧……

戚年一点也没感受到。

甚至后面的剧情她都没再能分心注意。

她全部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被纪言信牵住的手上。

他的手温暖有力,隐约还能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

牵了一会儿,似乎他的无名指轻轻地动了一下。

牵得久了,姿势不太舒服,又被他挪到了腿上。

哦,还有……

手被他牵着,一直到电影结束才放开……这似乎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能够算的是正式的牵手吧?

于是,走出电影院时,戚年面若桃花,十足被壮丁滋润过的模样。

她不敢笑得太夸张,但又实在忍不住,只能抿着唇,一路低着头……到最后,嘴角都抿得发酸。

她边揉着嘴角,边跟在纪言信的身后去停车场取车,偶尔抬头看看他修长挺拔的背影,想笑不能笑,就嘶嘶声地抽着凉气,拉住要上扬的唇角。

去停车场取车,务必要经过一楼。

作为Z市人流量最大的商场之一,一楼的店铺林立,种类之多。

已近十点,所有的商铺都在收拾准备关门,商场的广播里更是播放着柔和的女声,一遍遍地提醒商场就要关门,请顾客们准备离开。

在绕过转角,经过一家饰品店时,纪言信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忽然停下了脚步。

戚年跟在后面,一脑袋撞上了他的后背,忙不迭退后几步,不解地看着他。

纪言信转身打量了她几眼,眼神落在货架上的某处,嘴角勾起个似有若无的弧度,那笑容意味不明,看得戚年心里有些发毛。

她不安地默默又往后退了两步。

“等着。”他把戚年的玩偶塞进她的怀里,信步迈进饰品店里。

戚年好奇地扶着门框探出脑袋。

纪言信绕过货架走到最中间的架子上,随手从货架上取下了什么东西,去柜台结账。

不知道收银的服务员和他说了什么,他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乖乖等着的戚年,点点头。

戚年的好奇心都要被勾出来了。

眼看着纪言信结完账,拎着个纸盒走出来,她差点像七宝一样摇尾巴……

纪言信把钱包收回口袋,又顺手把纸盒扔给她,“打开看看。”

戚年那颗浸泡在蜜罐里一整晚的心忍不住又膨胀了一圈,欢天喜地地打开袋口往里一看,顿时石化——

里面、里面……

里面是一个粉红粉红的兔耳朵发箍……

粉红……粉红的……兔耳朵……

戚年一下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尴尬的,还是害羞的,反正,没敢再抬起头来,生怕不经意和他的眼神对上,自己内心那些让人觉得羞耻的想法就全部暴露在他的眼前。

饰品店的导购小姐正偷偷地往这里看,眼神的热度隔着一盆绿萝和写着“今日特价”的小黑板依然能强烈得让戚年清晰地感觉到。

戚年舔了舔唇,不太确定地问:“这是……送给我的吗?”

商场里逗留的顾客所剩不多,多家商铺都已经熄灯,只有广播里商场即将关门的提醒反复地播放着。

纪言信的身后是正门宽阔的大堂,白玉般的大理石倒映着高两米有余的圣诞树,圣诞树上的小电灯一闪一闪的,圣洁又美丽。

瞬间的,圣诞树上的灯光骤灭,温柔提示的女声也停止,整片世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纪言信清冷的声音也从未那么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不是被七宝咬了耳朵?替它赔的。”

“咬耳朵”三个字,他的语气微妙,那微亮的眼神就像是森林里骤起的火种,看得戚年心口微微发热,瞬间想起在一个多小时前……

他们是怎么“咬”了耳朵的。

戚年装傻扯开话题:“可是七宝咬的是拖鞋的……兔耳朵。”

纪言信挑眉,问:“有区别吗?”

生怕他说出自己无法招架的话来,戚年立刻识趣地摇摇头,闭嘴。

哪怕此刻心里狂喧着……一个是踩在脚下的,一个是戴在头顶的,能一样吗!能一样吗!能一样吗!

因为这一段意外的小插曲,回去的路上,戚年一言未发。

她低着头想事,活跃的大脑已经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把今晚要更新的微博和配图都想好了……

甚至,回家之后,第一做什么,第二做什么……都编着号地排整齐,就等飞奔回家,节省一切可以节省的时间,悄无声息地避开戚爸爸的巡查,以最快的速度回房间戴上兔耳朵看看效果。

幸好,没有任何的意外打乱她的计划。

戚年悄悄地打开门。

大概是戚爸怕她看不见给她在客厅留了盏灯,那暖橘色的灯光把那片沙发和墙壁照得透亮。

戚年迈进来,刚关上门,迎面扑上来一条大狗,拱着鼻子在她身上嗅来嗅去。

戚年被七宝的突然袭击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往后一退,才来得及挽住它的两只前爪抱住它。

那蓬松的大尾巴被七宝摇得虎虎生威。

戚年摸摸它的头,等着它腻歪够了,悄无声息地换了鞋,一人一狗跟做贼一样回了房。

试戴后的结果……就是戚年捧着脸看着镜子里双眼含水,脸颊通红,一脸怀春的自己,害羞得回不过神。

拍下照片,又细心地用马赛克把脸挡住,在看见镜子里七宝那截招摇又显眼的大尾巴时,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没删,直接发上了微博——

“男神赔的兔耳朵……好害羞!”

戚年从未在任何场合公开过自己的照片,晒过手,晒过涂色涂得乱七八糟的脚丫,但还是第一次……晒脑门……

尤其脑门上还有男神赔的粉红色的兔耳朵……

长长的兔耳朵微微垂下来一角,看上去柔软又可爱,真是要萌化了小天使。

因为你抱一个兔子:我就一晚没上微博,真个世界都变了。被隔壁那对CP虐了一晚,上微博透气又被秀了一脸。手动再见。

那一盘红烧肉:被马赛克虐得想吐血,求大大别遮,晒个高清无码全图。

七棠:大大男神的口味……也是……蛮独特的……

Joy是大侠:不动声色就被这么秀了一脸,求全图。

李家的流氓夏:我!不!信!还我三观!!!

刘夏一脸凌乱地评论完,忍不住又私戳了戚年:“戚年,我们是好朋友好闺密吧?你老实告诉我,那条兔耳朵微博其实是你炒热度开玩笑才发的,我的三观就全靠你拯救了。”

戚年叼着酸奶的吸管吸了口,凉凉的酸奶下肚,她神清气爽地回答:“可怜的孩子,看来你未来将会花那么几天的时间重塑三观了。”

刘夏一口血哽在喉咙里,差点噎死。

纪教授……不是生化院的……“高岭之花”吗……

为什么要和兔耳朵这种东西……联系在一起?

简直疯了疯了疯了。

戚年正要好好地安慰下心灵受伤的刘夏,顺便再问问她和李越的情况,一段话才组织了一半,就收到了纪言信的一条短信。

上面只有一串数字。

戚年看了半天——

突然发现,这原来是个账号……

纪言信正在和美国同领域的几位同学视频会议,说是会议稍显正式了一些,因为到目前为止,大家呈现出来的状态都格外随意。

他顺手把微博缩小化,去厨房给自己煮了杯咖啡。

回到电脑前时,正好收到戚年的好友验证。

纪言信在桌前坐下,缩小化的网页被他放大,一刷新,微博下面的评论已经超过600,还继续往上攀升。

他盯着图片上那兔耳朵良久,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了敲。

突然恶趣味地想看看她戴着兔耳朵的样子。

事实上,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戚年刚洗完澡换上睡衣,脸被热气蒸得通红,正盘膝坐在电脑椅里,忽然收到视频邀请,愣了一下。

然后低头扫了眼自己的睡衣……

脑海中瞬间跃出纪言信不久前说的那句:“衣冠不整,不宜见客。”

但几秒后,有些扭捏的戚年还是乖乖地出现在了视频里。

纪言信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袖口松松垮垮地翻折至小臂,他淡淡地扫了眼视频,开门见山道:“后天去北巷,你提前准备好。”

戚年愣了一下,点头道:“知道,纪秋是明天来吗?”

“嗯。”他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目光专注地扫过她新增的评论,“晚上到,九号一早和我们一起出发。”

不等戚年应声,他又补充上一句:“邵醉也去。”

他握着鼠标的手微微一顿,突然转了话题:“那个兔耳朵呢?”

邵醉原本一直保持沉默,反正参与视频会议的这些人当中,只有他听得懂纪言信在说什么,也懒得提醒纪言信关掉麦克风。

但听着听着,发现纪言信是在跟戚年说话时,就忍不住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墙角。

当听到“兔耳朵”这个词时,邵醉不怎么纯洁的心灵顿时扭曲了。

戚年也是一愣,随口回答:“在手边啊。”

纪言信“嗯”了声,低低道:“戴给我看看。”

戚年瞪圆眼,顿时慌神,“……现、现在?”

邵醉手抖得拿不稳杯子……

戚年看着就在手边的兔耳朵发箍,为难得胃都要打结了。

纪言信久久没看见戚年有所动作,淡声问:“不愿意,嗯?”

戚年微红了脸,说话都有些不顺溜:“真、真的要看?”

纪言信没回答,那眼神却像是在问:“你觉得呢?”

戚年舔了舔唇,慢吞吞地拿起兔耳朵发箍,到底是觉得在他面前戴上有些奇怪,转过身顺了顺头发,这才把发箍戴上去。

她轻咳了声,捂着脸转过来,有些悲壮,“就是这样。”

纪言信微微挑眉,“把手放下。”

明明是很正常的对话……可多了一个兔耳朵,戚年莫名地就是觉得纪言信……是在调戏她。

哪怕,一个暧昧的字眼也没有……

纪秋被纪言信没收了手机,禁了电脑,一整个假期被迫在纪叔的书房里看了一寒假的书,都快要恨死纪言信了。

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和戚年联系,并表示明天就能跟上大部队的步伐,一起出发去北巷古城,顺便通知:“为了不当电灯泡,我特地叫上了邵醉。”

戚年昨晚就听纪言信提过了,对此毫无异议。

“还有哇!我哥相亲没成功,他去都没去,坚贞得我都要感动了。”

戚年默了默,不太好意思告诉纪秋,她已经知道了。

然而,纪秋接下来那句话劈了毫无准备的戚年一个措手不及。

“我还看见我哥的前女友了……就是因为要给你传来第一手资料,所以被禁手机禁电脑……”话落,纪秋大约也是察觉到自己这么毫无铺垫地说出口不太妥当,连忙弥补,“但我发誓!什么事都没有,电话里说不清楚,明天我再详细跟你说啊。”

戚年咬着手帕,问了一个问题:“漂亮吗?”

纪秋犹豫再三,还是老实地承认:“……好像是……挺漂亮的?”

戚年丢了手帕改咬被角,“为什么漂亮前面还要加个‘挺’字……”

纪秋:“……”

邵醉捏着酸痛的脖子坐起来,枕了几个小时的右手手臂酸痛得抬不起来,他僵硬着上半身,用不太灵活的左手操纵着鼠标,保存整理了大半夜的资料文件。

纪言信边喝着咖啡边走进书房,慵懒地眯了下眼,睨着表情麻木还没彻底醒过神来的邵醉,“休息得挺好?”

拜研讨会所赐,他们整理文件,编写材料,忙了两天。

邵醉昨天一早就把资料文件都搬了过来,在纪言信的书房里安营扎寨了一整天,结果,昨晚忙着忙着,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邵醉理亏地挠挠头,“你一晚没睡?”

纪言信合上眼,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资料整理好全部拷在硬盘里了,我去补个觉……”

他睁眼,抬腕看了眼时间,略微沉吟,“还有三小时,等会儿接人就交给你了。”

邵醉初醒,意识还跟不上,迟钝了一会儿才想起今天要去北巷古城的事,“纪秋和戚年?”

纪言信懒懒地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抛给他,一言未发。

凌晨的窗外像是遮着墨蓝的幕帘,隐隐透出一丝亮来,昭示着黎明即将到来。

浓郁的咖啡香气在书房里漫开,纪言信呷了一口,看着那将明未明的天色良久,拎起外套,起身。

邵醉还迷瞪的脑子渐渐清明了些,在他一脚刚迈出书房之际,张嘴问道:“等会儿要不要给你带早餐?”

“不用。”纪言信头也没回,“没胃口。”

纪言信从大学起就有一个习惯,睡晚了隔天早上就不吃早饭,起初是睡晚了没有胃口,渐渐地,就算有胃口也不爱吃。

因为这个,纪言信在大学时期还患过严重的胃病,饮食不规律就会胃疼。

为此,邵醉没少操心。

不过,依纪言信那说一不二的性格,他操心也没用。

邵醉洗完澡换过衣服,先去楼下的早餐店吃早餐,想了想,还是给纪言信带了一份放在后座,以备不时之需。

他先去纪家接了纪秋,再折回来去接戚年。

纪秋的时差还没倒过来,上车之后就一路昏睡,连戚年上车了也没有察觉。十字路口红灯停车时,纪秋头一歪,咚的一声撞上车窗。

邵醉分心看了她一眼,见她只是皱了皱眉继续睡,抬手扶过她的脑袋摆正,又转身,示意戚年把他随手扔在后座上的外套拿过来,盖在了纪秋的身上。

“估计能睡到北巷才醒。”他笑了声,随口问起,“戚年,吃过早饭了没有?”

那声音压得低低的,似乎是怕吵醒了她。

戚年昨晚因为纪秋的重大情报没睡好,加上满心期待地以为一大早就能见到纪言信,结果被现实击了个粉碎后,消极得有些无精打采,“我吃了,给七宝买了笼包子,就顺便把自己喂饱了。”

邵醉沉默,心想:还真的……挺顺便的。

他笑了笑,往后视镜里看了眼,“不好奇为什么是我来接你?”

戚年舌尖发苦,涩得她拧开水瓶往嘴里灌了一大瓶的水,咽下去后,才配合着问道:“为什么?”

邵醉看了眼时间,轻笑道:“他一晚没睡,这会儿应该在补觉。”

戚年拧上瓶盖的动作不自觉地放慢,“忙到……没时间睡觉?”

他说会很忙……原来,忙成这样了吗?那还有空跟她视频,让她……戴兔耳朵!

邵醉“唔”了声,“本来也不会这么忙……”他悄悄地往后视镜里瞄了眼戚年的反应,“前两天研讨会结束他抽空出去了一趟,加上这两天安排了北巷古城,不然还不至于这么赶。”

戚年比对了一下时间,愧疚地只想咬手指。

前两天……可不就是她约了纪言信去看电影吗……

但他明明能够拒绝的啊……还是那种毫无心理负担,狠狠地拒绝……反正,被他拒绝得多了,戚年早已经习惯了。

但他没有。

她转头看向车窗外面。

车内开了空调,暖气氤氲,温度差下,车窗弥漫了一层白雾。

戚年抬手抹开,指尖染上湿漉漉的凉意,她也不在意。

因为——

心口的某处,正热得发烫。

邵醉到纪言信的公寓楼下时,他已经等在那儿了。

车刚停稳,纪言信几步迈上来,拉开副驾车门正要上车,见副驾上睡得不省人事的纪秋,微蹙了下眉,关上车门坐进后座。

大概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他进来时,身上还带着初春清晨的寒凉,冷意扑面而来。

戚年被这凉风扫到,缩了缩脖子。

不料,就是这么个小动作,纪言信转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问她:“冷?”

他清冷的眉眼比这清晨还要峻凉。

戚年毫无防备地撞进他这样的眼神里,赶紧摇摇头说:“不冷。”

纪言信没说话,甚至连回应都没有,舒展着身体往后一靠,又闭上眼,那周身气压低得连在睡梦中的纪秋都忍不住揪起眉头。

邵醉抚额,解释道:“起床气。”

戚年转头看向纪言信。

他闭着眼,整个脸部线条都棱角分明,凛直冷冽,只有微合着的双眸,由于长长的睫毛覆盖眼睑,而显出几分柔软来。

戚年张了张嘴,想说,上次在东篱山露营,他一整晚都没休息好,也没见他低气压到……让一车人都有压抑啊。

但这话到了嘴边,戚年又把它原封不动地咽了回去。

不能吵着他,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于是,戚年乖乖的、安静的,在他身旁当起了蘑菇。

北巷古城距离Z市并不近,高铁也需要将近两个小时。

戚年现在只庆幸,幸好不是自驾,不然这么漫长的一路,纪言信肯定要替换邵醉几程,那他本来就不多的休息时间,又要缩减一半。

到动车站的十分钟后,开始检票上车。

四个人的车票都是前后双人座的一等座,戚年靠窗,过道是纪秋。

纪秋捏着车票和戚年无声地对视了几秒,眨了眨眼,“戚姐姐。”

戚年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示意她坐下。

纪秋被强制叫醒,眼底还藏着浓浓的倦意,她掩唇打了个哈欠,刚要坐下来,就被邵醉拎住后领,推进前面的座位。

纪秋大怒,“你把我拉过来干吗!我才不要和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邵醉凉凉的一个眼神封住嘴。

她顺着邵醉的眼神看向正往这边走来的纪言信,机智地把眼罩往眼睛上一罩,脑袋一歪,秒睡。

邵醉看着她戴反了的眼罩,深深地叹了口气。

纪言信去拿件外套的工夫,回来就发现位置变了。

他睨了眼前面装睡的纪秋,和装得很忙的邵醉,眉头都没皱一下,在过道的这个位置上坐下。

“有点困。”他往后靠在柔软的椅背里,“到站了叫醒我。”

戚年点点头,点完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又小声地回答了声:“好。”

纪言信的眼睫动了动,不知道是不是没力气睁开了,半晌,才“嗯”了声,那低低沉沉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的深处发出来的。

戚年的心跳漏了半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两天。

两天没见了。

可往常有比两天更久的时间,却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来得让她觉得度日如年,就像是隔着山高水远,他远远地在海的另一边。

所以现在见到了,才会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戚年克制地移开眼。

要矜持……

这么盯一路,也太变态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从双肩包里拿出打发时间的零食。

戚年家庭的经济状况一直挺好,所以从小,戚爸戚妈就没少带着她出去旅行。

小的时候,远一点的地方动辄就是几天几夜的大长途,除了到服务站吃饭休息之外,在车上,零食也是必不可少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养成的习惯,戚年一出门,路途稍微远一些,就忍不住带上零食……咳,吃一路。

膨化食品的袋子每次打开,都是各种细碎的声音。

戚年一点点撕开包装,每次声音过大,都竖起耳朵,转头留意着纪言信的动静,生怕吵醒了他,活脱脱一小耗子。

反复几次后,戚年终于有了些罪恶感,转身,准备从双肩包里摸出一本书来,安静地看会书。

她轻轻地拉开双肩包的拉链,听着那声音就像是齿轮在摩擦,细小却有些磨人,戚年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纪言信。

他依旧闭着眼,一副睡熟了的样子,只那眉心微微拢起……

哎……

等等!

皱、皱眉了。

广播里有甜美温柔的女声在播报高铁到达的站点,车缓缓停稳,被不透光的站台遮得只有熹微的光明。

乘客上车,下车。

嘈杂的声音里,戚年猝不及防地被纪言信按住手。

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吓了戚年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挣开,手刚一动,就被他更加用力地握住。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又沙哑。

戚年僵住。

下一秒,握住她的手,力道微松。

那修长又温暖的手指贴着她的手背,滑至她的指尖,然后一点一点,缓慢又有目的性地分开了她的手指,十指相扣。

戚年心里就跟揣了只小鹿,扑通扑通地跌撞个不停。

并不算安静的环境里,心跳声却清晰得她耳膜鼓胀。

她不敢动,维持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良久,他的外套盖下来,把十指相扣的双手藏进外套里。

依旧是低沉沙哑的声音,不疾不徐:“你太吵了。”

过道上陆陆续续的还有人走动着,他的声音几乎要被四周嘈杂的声音掩盖。

戚年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和他十指相扣的左手上,僵着身体坐了一会儿,最后实在是太累,才松懈下肩膀。

放在小桌板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戚年瞄了眼,是纪秋的短信。

她下意识抬起头。

纪秋正握着手机,对她笑得不怀好意。

怕吵醒纪言信,她指了指手机,示意看微信。见戚年会意,缩回座椅,手指如飞地发信息。

“我哥睡着了?”

“戚姐姐,机不可失啊。趁这个时候赶紧偷拍他!回头好上微博交狗粮。”

“哦哦哦,最好是合照……”

戚年抖着手回:“合照?”

“对呀对呀。”纪秋咬着手指,兴奋得双眼冒光,“你不知道求合照的小天使都已经绕地球一圈了吗?”

她知道……

自从她们知道《美人宜修》是有原型的之后,要照片的趋势已经停不下来了。

戚年悄悄地……悄悄地转头去看纪言信。

外套竖起的衣领遮挡了他大半张脸,眉心不耐烦地蹙着,只露出闭着的眼睛和一大截高挺的鼻梁。

睡熟了?

戚年试探着凑近。

高铁穿过隧道,呼呼的风声里,纪言信的呼吸清浅又平缓,俨然是睡着了。

戚年怕吵醒他,小心翼翼地缩回来,不太确定地问纪秋:“他不会突然就醒了吧?被抓包怎么办……”

“怕什么!”纪秋恨铁不成钢地撸袖子,“那你赶紧凹造型,我来拍。”

戚年瞪圆眼,手指都软了,“真真真真的来?”

“废话!”纪秋摁着屏幕,飞快地指示,“现在听我的,我转过身来,你就把脑袋凑过去跟我哥同框。”

“我转过来了。”

啊啊啊啊啊?!

戚年毫无准备地抬起头,那一脸错愕全被纪秋捕捉进了相机里。

纪秋捂嘴闷笑了几声,用手势示意戚年和纪言信靠得近些。

戚年紧张兮兮地转头看向纪言信。

他依旧安静地睡着,无知无觉。

只要不发出声音,不吵醒他……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对吧?

这个念头蹿进她的脑海里,戚年再没有迟疑,深吸了一口气,把脑袋凑过去,想了想,又挤出个笑容来。

纪秋调整好焦距,连拍了好几张,但显然,戚年太过僵硬的表情和还不够亲密的姿势让她觉得并不满意。

她调出微信对话框:“再近点,噘个嘴,卖个萌,歪个头会不会?”

戚年看着屏幕的眼睛都要瞪直了。

噘嘴,卖萌……歪头?

她能不能就来个剪刀手啊……

戚年有些为难地把脑袋往纪言信的脸侧挪了挪,正犹豫着是噘嘴还是歪头,刚抬起头。

纪言信却忽然侧过脸来,微凉的鼻尖从她的脸侧擦过,轻轻地一触。

毫无预兆地……落在她的耳郭边。

那温热的呼吸轻轻地吹拂着她的耳朵,让戚年轰的一下……整个炸了。

一秒。

两秒。

十秒。

没反应?

戚年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没、没醒啊……

纪秋笑了一路。

想到刚才那个画面要笑,看到照片要笑,刷个微博也笑……

邵醉实在忍不下去,拽住纪秋的马尾提起,听她嘶嘶声地转头瞪过来,恶劣地恐吓道:“再笑我等会儿就去告状,看你哥怎么收拾你个小坏蛋。”

纪秋捂着自己的小马尾,扭头嗷呜一口就咬在了邵醉的手指上。

邵醉被咬得眉头一皱,抽出手来捏住她的下巴,“纪秋你属狗的啊!”

他用了几分力,纪秋的下巴被捏得酸疼,被迫松嘴,气哼哼道:“我属什么你不知道啊?”

邵醉怕真捏疼了她,这小祖宗能立刻哭给他看,刚松了几分力,就被纪秋一掌恶狠狠地拍下,“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哥好,我给自己找小嫂嫂碍着你哪儿了?”

小嫂嫂?

邵醉挑了挑眉,没搭腔。

纪言信最近的反常举动已经让他有了非常默契的认知,对于纪秋毫无技术含量的套话他丝毫不想理会。

纪秋回头瞅了他好几眼,确认他的确是知道些什么,忍不住戳戳他的手臂,狗腿极了,“邵醉大哥,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啊?”

邵醉笑了声,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凑过来。

纪秋的好奇心被勾得蠢蠢欲动,毫无防备地把耳朵贴过去。

只听邵醉轻笑道:“求我啊,我就告诉你。”

一个小时后,高铁到站。

从北巷站下车后,有直达古城的公交车,半个小时的路程,晃晃悠悠的公交车终于在古城入口停了下来。

北巷古城是真正意义上的江南水乡,一年四季都像是浸在水里。北巷的冬天很少下雪,即使有,也是雨夹雪,往往是天上还在飘,地上已经和雨水融在了一起。

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湿漉漉的,踩到小水坑时还能溅起水花。小巷两侧古旧的房屋上有细细的裂纹,年久一些的甚至长了绿绿的青苔。

眼看着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先找预订好的客栈安顿下来。

这家客栈是夫妻店,他们四个人一起进去的时候,只有老板娘坐在临河的屋檐下。听见动静,她侧了侧耳朵,语调轻柔地问道:“几位客人?”

“四位。”纪秋接话,“我们预订过。”

老板娘也不起身,只点点头道:“那麻烦你们稍等片刻。”

片刻之后,去买菜的老板终于回来。几个人看过房之后,办理了入住。

离开饭还有段时间,纪秋要去巷口买麦芽糖,拉了戚年一起去,顺便沿路找找攻略上推荐的美食餐馆。

回去时,正好赶上饭点,和老板搭了伙。

老板今年三十五岁,是个健谈又热情的人,“这两天生意差了点,往年这个时候我客栈都住满了。”他往妻子的碗里夹了些菜,洪亮的嗓门在对着她时温柔了不少,“多吃点。”

“想吃笋菜。”老板娘用筷子轻轻敲了下碗沿,“你也别光顾着说话。”

老板笑了笑,抿了口小酒,“今年烂冬,估计时阴时雨要下好几天……”

纪秋目不转睛地看着五大三粗的老板细心地照顾着他妻子,好奇地问道:“老板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北方来的。”他说,“我老婆是本地人。”

正说着话吃着饭,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纪秋吃得最快,听说隔壁的咖啡店里养了只金毛,迫不及待地要去看看。邵醉顺便也跟上,看看隔壁的金毛有没有七宝那么招人喜欢。

饭桌上少了两个人,气氛倒是没有一点冷清。

戚年放下筷子,正想着也溜去隔壁,嘴还没张开,一直安静吃饭的老板娘忽然问道:“你们两个是小情侣?”

她说话时,抬起头来,那双漂亮的眼睛却没有一点神采。

戚年被她空洞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了眼纪言信。

“我眼睛看不见。”老板娘似乎是猜到戚年的心里在想什么,主动解释,“平时的乐趣就是八卦客人身上的故事。”

她笑了几声,声音柔软:“可别介意。”

戚年摇摇头,生怕摇慢了这漂亮的老板娘会误会,“不介意不介意。”

嘴上说着不介意,但又怕她问出些自己无力招架的问题,忙借口去隔壁看金毛,快速地遁了。

老板娘听着那脚步声匆忙地离开,接过老板递来的温茶喝了几口,笑盈盈地问道:“我冒犯了?她怎么跑得那么快。”

纪言信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酒,回答:“没事,害羞了。”

“这么说……不是小情侣啊?”

纪言信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杯盏,低声道:“现在还不是。”

下午的时光很悠闲,没有目的地闲逛,能慢条斯理地品味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魅力。

戚年和纪秋沿街而行,廊檐上是淅沥的雨声,有雨水从破陋的地方漏进来,把青石板也浸得湿漉漉的。

北巷古城大概是被保存得最好的古城,虽然开发的痕迹明显,但也保存了不少原汁原味的东西。

两个人逛得随性,遇到感兴趣的商铺就进去坐一会儿。一个下午下来,收获颇丰,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加快脚步返回客栈。

傍晚的古城沿街已亮起了盏盏电灯,昏黄的光连成一片,把整个古城都缀得像是一条发光的星河。

邵醉给纪秋打电话时已经到了九珍阁,确认她们在来的路上了,先点了菜。

九珍阁是古城区最负盛名的美食楼,据说是网罗了当地有名的特色小吃和美味佳肴,凭借着强大的实力,一举入选“北巷古城不得不去的地方”之一。

戚年……早就迫不及待了。

邵醉算着时间等她们快到了下楼去接,从狭窄的木楼梯一直走到顶楼。

顶楼的雅间像是古代的厢房,有客人的雅间门口分别站着两个穿着旗袍的服务员。正是用餐的高峰期,顶楼的雅间却格外的安静,只隐约能听见楼下高谈阔论的交谈笑闹声。

纪秋暗暗扫了眼顶楼的装饰,“这完全是主题餐厅啊……”

邵醉闻言,回头睨了她一眼,问:“不喜欢?”

他今晚请客……纪秋哪敢说不喜欢,忙不迭摇头,诚意十足地说:“哪有,我特别喜欢!”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雅间的门外。服务员推开门,迎着他们走进去后,询问:“先生,现在上菜吗?”

邵醉点头应道:“上菜吧。”

纪言信正端详着刚送上来的酒杯,青瓷花色的酒杯握在手里有微微的凉意,听见声音抬起头,就见戚年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他的眼睛总是很亮,哪怕是不经意地看向你,也总有种被他关注凝视的错觉。

戚年突然就有些局促,装作打量这个雅间的样子,躲开他的眼神。

雅间里有一种古朴的淡香,不知道是木质的桌椅摆设所至,还是因为熏过香,淡淡的木质香气不熏鼻,反而闲适宁静。

纪家虽然传统,但除了纪老爷子的房间还沿用了一些古旧的摆设之外,其余都是簇新的现代装饰。纪秋向往这种历史年代感久远,根本坐不下来。

还是纪言信轻叩了叩桌面,什么都不用说,纪秋就已经自觉老实地入席准备吃饭。

邵醉看得那叫一个心里不平衡,“我比你哥还大几岁,我的话你怎么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

纪秋吃着八宝鸭,没空理他。

相比邵醉和纪秋那里时不时抬杠吃得热闹,戚年这里就安静了不少。

纪言信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所以她也格外安静,无论是杯盏交替还是提筷夹菜,都小心得没发出一点声音来。

纪言信看了她一眼,反手把倒扣的青瓷酒杯移过来,壶嘴沿着杯壁倒了一浅杯烫过的杨梅酒,然后推到她手边,“尝一口。”

戚年嗅着浓郁的酒香,还没喝就有些醉了,“我酒量不太好。”

“嗯,我知道。”纪言信唇角略勾,又重复了一次,“我知道。”

戚年蒙。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啊……

大概是猜到了她这会儿在想什么,纪言信瞥了她一眼,难得解释道:“这酒花了不少精细功夫,不喝可惜了。”

戚年“哦”了声,把酒杯凑到唇边,悄悄地舔了舔。

纪言信扬了扬眉角,移开目光,只当作没看到她这个小动作。

一浅杯喂进去,浓郁又醇厚的酒香从舌尖漫开,酒质醇厚甘甜,却并不让人觉得辣口呛鼻,反而觉得胃里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品出这酒的味道了,戚年餍足地舔了舔唇,又给自己满了一杯。

纪言信没多大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这壶烫过的杨梅酒倒是入味,但因为他胃不太好,只喝了几杯,就克制地停了下来。这会儿看着戚年一杯接一杯停不下来地喝,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酒不烈,倒也不怕她喝醉。

晚上的安排是中午在客栈时就定好的,去茶楼听评弹。

茶楼离这里不远,步行几分钟就到。

纪秋有意给纪言信和戚年腾出个二人世界,又的确是对这些没见过的东西新鲜感十足,进了茶楼之后,就拉着邵醉陪她去前面最佳观赏点的八仙桌拼桌。

纪言信被晾在一边,也不在意,闲适地四处看了眼,然后低头询问她的意见:“想坐哪里?”

戚年那杨梅酒的醉意刚被冷风吹散了些,可迈进茶楼后,就被那有些滞闷的暖气冲得有些头晕胸闷。

看出她的不适,纪言信抬头往二楼被屏风隔开的雅座看了眼,“去二楼吧。”

戚年当然没意见,跟在他身后到了二楼,才看清所谓的雅座——

雅座隔栏而设,单独用屏风隔开,重点是……还特地拉了纱帘……那遮挡别人视线用的纱帘,真是让人想不多想都难啊……

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着那些并不怎么宽敞的软榻,默默猜测。坐两个人……会不会抬个胳膊都能碰到手啊?

事实证明,软榻只是看着不太宽敞而已。

戚年喝茶嗑瓜子……丝毫没有跟纪言信亲密接触的机会。

木质的楼梯上不时传来走动的脚步声,戚年不专心,总要透过屏风去看看,哪怕只能看到个朦胧的轮廓。

哦……还有美貌纪老师清俊完美的侧脸。

怎么办?

光是看着都要喘不上气来了。

戚年端起茶杯囫囵地喝了几口茶降火,但那种被他勾引的感觉依然没有好转,反而像是悠然荡过的乌篷船,缓缓地把水面荡出了涟漪。

坐了一会儿,戚年就有些坐不住了。

可刚不安分地一动,腿碰上他的,纪言信还没什么,戚年自己像是被触了电一样,一个激灵,立刻缩了回来。

纪言信侧目看她,懒得说话,只用眼神询问。

戚年不敢看他,就捂着被暖气熏得发热的脸,瓮声瓮气道:“暖气太足,有些热。”

这熟悉的语气让纪言信毫不费力地记起年初六那晚,她也是有些蒙眬地醉了,被他压在沙发里,瓮声瓮气的语气像在撒娇一般:“我的腿麻了。”

声影渐渐重叠,纪言信这才发觉,好像所有的不同,都是从那晚开始的。

他低敛下幽深如墨的双眸,突然也觉得暖气有些太足,他顺手,松了松领口,那随意的动作却像是在故意撩人一般,看得戚年一阵口干舌燥。

她立刻挪开视线,转头看到屏风后的窗户,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我去开下窗。”

窗户是老旧的木窗,戚年支了半天没把窗户支起来,正打算找跑堂的服务员求助,刚转身,一头撞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纪言信。

戚年揉着晕乎乎的脑袋踉跄着退了一步。

还晕着,纪言信的手背贴上来,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额头,那压低的嗓音像带着暖香:“真醉了?”

戚年摇头。

她只是脑子……有点晕。

结果摇完,顿时天旋地转。

他弯腰,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和她平视。

他的身后是华美的屏风,那暖色的灯光把这个夹在雅座后的死角渲染得格外暧昧。那惯常清冷的嗓音,意外地,有那么几分温和:“知道你酒量差,但没料到……”这么差。

明明是浓度不高的杨梅酒,在他这里都能当成果汁喝,她却一灌一个准。

戚年正要说自己没醉,还没开口就被铃声打断。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看,盯着屏幕上显示的“金宪誉”三个字愣了几秒,这才接起来。

她接电话,纪言信一言不发地迈上前,抬手把窗户的支架撑起来。

茶楼外清新自然的风涌进来,戚年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混沌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那天在影院意外碰到戚年之后,金宪誉回头就加了戚年的微信,应该是看到她晚上在朋友圈晒的图,知道她来了北巷。

“你一个人?”

“不是,和朋友一起来的。”戚年抬眼看了看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的纪言信,想到自己现在在男神面前接另一个对她企图不明的男人的电话,莫名就有些囧。

“哪些朋友啊?”

戚年皱眉,有些尴尬地看了眼纪言信,“我、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纪言信不置可否地看着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很干脆地……把唯一可以进出的路挡在了他的身后。

金宪誉好奇地问:“还在外面啊?”

戚年没回答,或者说,她已经压根不在意手机那端的人在说些什么,只凝神看着他。

那明亮清透的眼睛里,第一次,那么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那么毫不退让的,把他锁在她的眼底。

“我明天正好也要去北巷,你在北巷待几天?

“我能不能就跟着你混啊?我开车过去很快就到,你什么时候我顺便送你回去……

“不过现在假期人应该很多,你住的酒店还有房间吗?戚年?戚年你在听吗,戚……”

金宪誉聒噪得让人讨厌的声音还在响着。

下一秒,他一言不发地抵上来,把她压在墙上,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毫无预兆地,低头吻了下来。

悄无声息,也无法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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