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的比较晚,但叶权五点多钟就到楼下的客厅里坐着,憾生下午一直在做卫生,又不能当没看见他,无奈只能去做晚饭,吃了饭叶权守信的去厨房洗了碗,憾生后来去检查了一下厨房卫生还算比较满意,两人两顿饭吃下来,关系好了不少。

第二天早上,憾生起来给两人一人煮了一碗面,又□□了屁股两人如约出发了,出门的时候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的,太阳早早的就出来露了一个头,憾生骑了电单车,她分配胖狗坐前面,叶权坐后面,叶权这人在某些方面比一般男人豁达,他不觉得坐在一个大姑娘的车后面招摇过市是件丢人的事,安安分分的坐在车后面一路被憾生带去了码头。

憾生是第一次见识游艇这个东西,她挺喜欢船上干净宽阔的甲板,至于下面的船舱,地方太小,虽装修的豪华,但空间逼仄,她不感兴趣的看了一眼,没下去。

叶权开船,憾生抱着胖狗坐在甲板上,屁股是个没出息的狗,刚上船的时候还到处撒野,等船一开起来,吓得就往憾生怀里钻,等在憾生怀里站稳了就又威风了起来,站在憾生的大腿上,朝着船头,迎风而战,威风凛凛的样子,憾生看着它笑了起来。

船开到深海,叶权拿出渔具钓鱼,他给憾生也准备了一套鱼竿,憾生不会钓鱼,看着他摆弄好渔具,把鱼钩扔进海里就不管了。

叶权看她不上心的样子,说她:“我说,咱们可没带吃的,午饭就靠咱们钓上的鱼了,你认真点。”

“哦。”憾生嘴里敷衍着他,人却干脆,抱着膝盖坐在那里看着海平面不动了,叶权无奈只有自己认真的上阵钓鱼。

海上是个安静的地方,没有嘈杂的人车声,连海浪的声音也没有,景色也单调,四周都是碧海蓝天,海天一色连一点多余的色彩都没有,一边的叶权看着他的鱼线没说话,两人其实还算不上多熟悉,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憾生觉得无聊,站起来走到甲板的尽头,看着远处,眼里看见的是空旷的海面,目力所及最远的地方,天空与海水连成一线,混混沌沌的。憾生觉得她此生眼睛都没有看过这么远,她出生在都市,从小眼里所见也不过是方寸之地,而她这很多年来也没有想着去看看更远的地方,她看着远方愣愣的出神。

叶权抬头间就看见了憾生的背影,一个女人安静的站在那里,猎猎的风兜起她身上的T恤,就只一眼,他看出了憾生上一种最真实的叫做悲伤的情绪。

叶权这人由于成长的自由,性格里有不羁的一面,他见识的多,很难会有让他动容的事物,但看着憾生,他的面孔难得的严肃了一下,眼睛在憾生的背影上停留一个不算短的时间。

两人一上午基本没有交谈过,憾生后来干脆就和屁股躺在甲板上晒太阳。到了中午叶权钓上来了三条鱼,其中一条比较大,他打发憾生去船舱里蒸鱼,自己扒了衣服就呼啸一声跳海里游泳去了。其实憾生不是个好玩伴,但是叶权这人很能自娱自乐。

憾生把鱼带回船舱里,收拾干净蒸在锅里,又给胖狗喂了一些带来的狗粮,憾生自己吃饭糊弄,早上吃了的面条到现在也没消化完,她没觉得饿就不想吃东西,船舱里有冰箱,里面有生肉没和蔬菜,她也不想弄午饭,打算就用那条鱼让叶权对付一顿。

叶权在海里游了一会,回到船舱里就看见小吧台上孤零零的摆着一道蒸鱼,憾生却没见踪影,他随便洗了个澡换上衣服,抱着鱼盘子出了船舱。

叶权在甲板的另外一边找到憾生,憾生靠坐在船舷边,手里抱着胖狗,叶权端着盘子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举着盘子问:“吃不吃?”

憾生摇摇头:“我不爱吃鱼。”叶权点点头,也不说什么,认真的吃了起来。

叶权好低头,吃的格外专注认真,一条鱼被他吃的干干净净,最后只剩下一整根囫囵的鱼刺躺在盘子里,他吃完了把盘子往旁边一放,忽然开口:“那你喜欢吃什么?”

叶权问这话,好像没有经过中间他吃鱼的那段时间,接着的就是刚才的话题,憾生却也能跟上他的思路,几乎脱口而出的说:“我喜欢吃螃蟹。”

关于螃蟹,憾生的记忆实在太深刻了,小时候憾生她妈在吃上面很放纵她,那时候螃蟹也还便宜,才几块钱一斤,她妈每到下螃蟹的季节都会买回一篮子,一煮一大盆,让憾生吃个够,憾生每到秋天没少从家里偷着拿螃蟹给佟夜辉吃,每年的中秋前后那几天,她的书包里总是有股很大的腥味。

后来憾生离家和佟夜辉住在一起,他们有钱后,每年中秋,佟夜辉都会开车到邻市港口,买上一铁皮桶新鲜的螃蟹回来,憾生把会螃蟹分成三份,一份给佟夜辉他爸送去,一份留着自己吃,还有一份半夜偷偷的放在她妈的门口,那时候他们是在真正的过日子,他们也曾经好过。

叶权听了憾生的回答,一跃而起站了起来,特别有气势的跟她摆谱道:“行,那我就带你吃螃蟹去。”叶权说做就做,当即就开着游艇返航了。

叶权没有把游艇开回岛上,直接开去了岛对面厦门市的码头,下了船,码头对面临海就建着一家海鲜酒楼,酒楼独立的三层,装修豪华,他们回来的时候将将要过饭口的时间,门口停车坪里停满了高档轿车。

回去的路上叶权忽然情绪高昂,一路把游艇开的飞快,憾生也被勾起了吃螃蟹的瘾头,心情莫名的好。

叶权带着憾生气势高昂的往酒楼里走,临到门口的时候,憾生笑笑的给叶权打预防针:“那个叶权,我可是很能吃的。”

叶权转头看她,好奇的问:“你能吃多少?”

憾生磨磨蹭蹭的回:“要是七八两一个的话,能吃个七八个吧。你管够吗?”

叶权站在原地从头到脚的把憾生扫视了一遍,然后沉默的转头往前走了,憾生笑盈盈的跟了上去,还差两步门口,叶权转身对着憾生朝着酒楼偏偏头:“只要你能吃,多少爷都管够。”

憾生看着他笑了,后来她问叶权这话他从哪学来的,叶权告诉他他在美国的时候看过《大宅门》。

叶权器宇轩昂的领着憾生走进酒楼的大门口,屁股打头,昂头甩尾,脑袋转来转去的四处看,比叶权还有气势,一人一狗带着十足的范,然后在进门的那一刻被门童华丽丽的拦了下来。

制服笔挺带着艳红色贝雷帽的帅哥小门童,对着憾生伸出一只胳膊,将将停在她胸前半米处,小门童声音低微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对不起,小姐我们这里谢绝穿拖鞋的顾客入内。”

憾生傻愣住,低头看向脚上五块钱买的蓝色泡沫人字拖,她抬头看叶权眼神很是无辜。

叶权看向门童,无言的默了一下:“通融一下?”小门童抱歉的笑,露着八颗牙齿。

憾生透过身旁的巨大的玻璃看进酒楼里面,果然酒楼的大堂里不同于一般饭店的装修奢华,每个餐桌上都铺着粉红色的面料厚重的桌布,地上铺的是一水的钢化玻璃,下面装着暗灯,而里面的客人,至少个个都衣着正经,她还特意的看了看人家的鞋子,不管是皮鞋,凉鞋还是高跟鞋,反正是没有穿拖鞋的,但她还是没想明白中国的饭店什么时候也讲究这个了。

靠着憾生最近的一桌,一个胖男人正在肢解着一只硕大的螃蟹,红彤彤的螃蟹壳,被男人的捏着劲掀开,黄黄的蟹膏留了出来,憾生忽然觉得自己的胃空城了一个袋子,她似乎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腥味,唾液腺在瞬间分泌出丰沛的口水,她很想吃,不知道为什么就一下子变得这么执着。

叶权还在和门童交涉,门童很会打太极,而且还很有富贵不能淫的品格,叶权准备拿钱贿赂他,可人家推推搡搡的就是不接,憾生忽然冒出一股火气,她两下把脚从拖鞋里退出来,然后弯腰把鞋子拎到手里,朝着叶权一挥手:“走啦。”

憾生提着鞋子就往里面闯,小门童急了,伸手就拦她:“哎!哎!你不能进去。”

叶权扯着门童的一只胳膊,他碰不到憾生,憾生回过头理直气壮的说:“你说穿拖鞋的不让进,又没说光脚的不让进。”说完她扭头昂首挺胸的就往里走了进去,胖狗狗仗人势的甩着小尾巴紧跟其后。

门童和叶权都被憾生的气势镇住了,叶权先回过神,把手里的粉红色钞票往小门童的胸口一拍,然后顺手塞进他的制服口袋里,他带着十足的恶霸的口吻对小门童说:“小弟,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我本来不想为难你,但你要是再为难我,我打一个电话马上让你丢了工作,你想不想这样?”

小门童一天站在这里迎来送往的,见识的有钱人多了,他看叶权的穿着,知道他说的怕是真的,当下也不敢再说话了,叶权见好就收的理理袖子也进去了。

叶权进门就看见憾生就站在大堂里提着鞋,看着门口傻乎乎的站那等着他,来往的服务生不当她是顾客,远远的看着,没有一个人来招呼她,她的样子聚集了不少人的目光,这似乎让她很窘迫和紧张,刚才的气势不翼而飞了。

叶权看着她用很轻柔的语调对她说:“把鞋穿上吧。”

憾生似乎是傻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回了叶权一句:“没事他们的地比我的脚干净。”

叶权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难受,他走过去,伸手摸摸憾生的头说:“那也还是穿上吧,地上凉。”

叶权走近了,憾生仿佛才从刚才的窘迫中稍稍恢复了过来,她手脚迟钝的弯腰重新把拖鞋套回了脚上。这时等在一旁的服务生才很有眼色的走过来,对叶权问道:“先生请问几位?”

叶权硬着口气冷漠的回:“两位,给我们一个单独的房间。”

叶权领着憾生和屁股进了包房,两人占着一张大桌子,连屁股都被他放到了椅子上。

叶权点了几个菜,给憾生要了十只大螃蟹,个个都有七两以上,蒸的通红的螃蟹被摆上桌子,憾生想起上一次吃到螃蟹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时光一下子变得很遥远,往事一幕幕被翻腾了起来。

螃蟹个个都是顶盖熟,拨开蟹壳一层厚厚的蟹膏,时隔七年后憾生带着巨大的食欲把一口蟹黄吃到嘴里,味蕾第一时间传来的味觉让憾生愣住了,和记忆中的不是一个味。

螃蟹壳硬,带尖,憾生不顾形象,用嘴咬,上手撕。憾生难以置信,执着的想找出记忆中的那种带着海腥味的,让她感觉甜美的味道,但她只吃出一股咸苦的海水味,舌头和嘴角似乎被扎破了,嘴里苦麻着带着微微的疼痛,最后她终于觉得再吃下去根本就是在受罪,终于放弃,面前的桌面上一堆螃蟹被肢解后的尸体,她无神的看着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叶权在菜上来后,意思的吃了一碗饭填了填肚子,然后他就放下筷子,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憾生吃,憾生有些疯狂的,近乎忘乎所以的,不顾形象的吃态,他全看在眼里,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看着。

憾生看着面前的一堆蟹壳,出神的想着什么,叶权隔了一会才出生招呼她:“吃好了吗?”

憾生抬头望向他,过了一会才愣愣的点了点头,他们挨着坐着,隔得很近,叶权又伸手摸了摸憾生的头发,带着抚慰的力度,憾生没有躲,叶权的手掌的温度让她觉得温暖,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抚摸过她的头。

叶权结了帐,带着一人一狗回了船上,开船回岛上,路上的气氛一度沉默,过海的时候憾生一直站在船头出神,叶权在她身后架船,一直看着她。

回到岛上,憾生还是驮着一人一狗回家,回家的路上穿街绕巷,路上的游客众多他们穿过一阵阵欢声笑语,坐在后面的叶权忽然抄着很随意的口吻问憾生:“你来这个岛之前在哪生活啊?”

前面的憾生面孔却阴郁了下来,但也答得语调随意,:“在B城啊。”

“哦,帝都啊,那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前面的憾生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说:“我以前在坐牢。我去年才刚出狱来的岛上。”

叶权又皱起了眉头,他也隔了一会才说道:“我不相信你会犯法。”

长久的沉默,叶权都以为憾生不会再说了的时候,前面的憾生忽然“呵呵”的笑了一声,充满了自嘲:“我是偷税漏税。”

“就你?你以前做生意?还能偷税漏税?我不信。”叶权的语气里满是不信,但他不信的是以他观察的憾生,根本就不会有做生意的头脑,也更不会有偷税漏税的本事,就是不知道憾生听出来没有。

又是长久的沉默,这回憾生是真的没有在说话,在这件事情上她早就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叶权等不到憾生的解释,他也没再追问,维持了长久的沉默后,他用憾生绝对能听的见的见的音量,柔和的说:“我不认为你是个有污点的人,我觉得你很好。”

憾生的心忽忽的跳快了几下,在世人的眼里,只要你进过监狱,不管你犯的是什么罪名,其实都一样,就像世人对用一个人拥有多少金钱来衡量他的价值一样,不管你是怎么得来的钱,只要你有钱你就会获得某种尊重。同理只要你进过监狱,不管你是什么罪名,那就是个污点,会被人歧视是一样的。

这是憾生第一次听见别人对她这样说,很多年里她第一次为自己所经历的牢狱之灾感到了一丝的委屈。

憾生对叶权说不出谢谢,但她的眼眶湿了,叶权忽然又在后面说:“喂!你以后叫我二哥吧。”

憾生问:“为什么?”

“因为我上面还有个大哥啊。”

两人显然是答非所问,但这个问题不重要,憾生嘴角带着笑容,没有答应他,车子在弯弯曲曲的巷子里零活的拐着弯,绕过行人,穿过树荫,一路欢快的跑着,很快就跑出去老远,叶权的声音又远远的传来:“唉!以后我叫你憾生好吗?”

“好啊。”憾生的语调高了几分,带着轻松和一点点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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