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商量了半宿,众人才散了各自休息。第二天,在林默然和唐泽人还在大巴上补觉的时候,这样一条消息便在古玩圈里传开了。

一个由私人举办的小型唐朝古玩展览交易会,三日后在西湖边的一处会所举行。发起这个展览的是中国宝林珠宝公司的总经理唐泽。

只要有钱有资源,无论什么事效率都可以极高。当林默然和唐泽下了大巴,到了三民医院门口的时候,两人的手机都响了起来。

手机接收的是一条彩信,彩信的内容是一张邀请函。

唐泽打开手机一看,不由地笑道:“别看盛伯伯和华老年纪大了,还真是时髦呢,居然会发彩信邀请函。”

一份电子版的邀请函,说明了展览的时间、地点和大致的展品。既然是唐朝古玩展览,那么里面大多数的东西自然都是唐朝的。在展品介绍中,不轻不重、不多不少地介绍了其中的一件展品。这是一枚五色宝石金花钿,乍一看并不起眼,静静地躺在一块红色绒垫上,外面罩着一层玻璃罩。

因为相机很好,光线很好,拍摄技术也很好,所以即便是彩信,也能非常清楚地看清这枚金花钿的每一个细节。大部分人或许不会对它多加留意,但是像威廉姆斯这种一心一意要找它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就是自己要的。

林默然看了看图片也觉得很不错,听了唐泽这么评论,收了手机道:“你可别小看老人家,盛伯伯他们是都是大学毕业,那时候考大学和现在不一样,多少人里才能有一个,含金量更高。他那小店里招人,起点都是考古专业的硕士,还要求名牌大学,求职的人都挤破头。在他那里干一年,得来的实际经验比在学校读十年都多。”

其实文凭自然是一方面,但是能力和眼光却更是盛国强所看中的。这几年他倒是很诚心地邀请林默然去他店里帮忙,薪水开得也相当可观,条件十分诱人,但是林默然自由惯了,想想还是拒绝了。

不想被约束是一个方面,何况他还要不定时地往外跑,自己开店关门走人请假条都不用打一个。若是给别人做事,即便老板大度不说什么,也不好意思总是如此。

唐泽点了点头,确实是如此。所以在求职的时候,很多人宁可选择一个大企业做一个小员工,也不愿意去一个小企业做领导。眼前利益固然重要,但是长远发展更重要。

进了医院,两人便去了王峰的病房。坑威廉姆斯这事情虽然不能和王坤细说,但是金花钿的事情却必须跟他商量。

现在消息已经放了出去,很快整个古玩界都会知道三天后的展会上有那么一枚金花钿,但是这金花钿的所有权现在仍在王坤手里。王坤信任他们才会将东西托付,因此就更不能辜负了别人的信任。更何况现在的王坤已经是风雨飘摇了,若是他们再迎头来上一棍,怕他当场就会倒下,那就是谋财害命了。

到了病房推开门,王坤正坐在窗口的椅子上。这个时候王峰的精神已经非常差了,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处于睡眠状态。王坤的心情自然也是极差的。

听见开门的声音,王坤一抬头见是林默然和唐泽两人,脸上的表情稍微地好了一点儿。

林默然看了看床上正睡着的王峰,向王坤招了招手,让他出来一下。

王坤也是有事情要和林默然说的,当下出了病房,看看也到了中饭时间,便在医院食堂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边吃边说。

显然王坤没有什么胃口,随便打了几样菜,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吃了几口后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林默然有事情要和王坤说,不过见他这神情还是先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警察局那边又有什么变故?”

王坤的两个儿子,除了在医院躺着的王峰之外,还有一个在警察局。虽然对王山他早是死心了,但儿子终究是儿子,闹出事情来还是揪心的。王山被抓了,他也不觉得痛快,依旧是只有痛苦。

“跟我想的一样。”王坤道:“绑匪那事情,果然是老大干的。警察从他家里搜出了二十万现金,调查也证明这家养猪场和他公司的食堂有来往,就是说他们是认识的。而且老大的公司最近出了很大的问题,资金周转不灵,如果不能有大笔的资金注入,很快就要破产。有动机、有条件、有时间,只是他一直不承认。”

王山一直不承认。林默然总觉得隐约有哪里不对劲,但是这念头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抓住,王坤便又道:“而且,老大还不光是这一个罪。调查他公司的时候,还发现了其他的问题,偷税漏税,仿制名牌涉嫌侵权,不正当竞争,当然具体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那人就像是个泥沼一样,表面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一挖开里面全是烂的,拔都拔不出来。”

如今王坤对自己的这个儿子是彻底失望了,似乎不愿意再在他身上花心思,转了个话题道:“不过那两个杀手还没有清醒,到底幕后指使是谁,还查不出来。不过王山倒是没有这个嫌疑。”

唐泽点点头。杀手醒了也不怕,没醒那自然更好。

“那个买家有问题。”林默然不欲向王坤透露太多,想了想简单地道:“金花钿不能卖给他。”

这简直是最后一根压垮王坤的稻草,他一瞬间变了脸色问道:“有什么问题?”

林默然大概向王坤说了一下威廉姆斯的过去,当然其中更不乏添油加醋地说了一下这个人是怎么样的坑蒙拐骗无所不为,跟他交易那是一步一个坑,一步一个洞,十有八九要被骗。只说得王坤脸色煞白煞白的,冷汗直往下滴。

其实对现在的威廉姆斯来说,为了不让寻宝的道路节外生枝,对于这几枚金花钿,他是绝对不会吝啬的。王坤的这五百万,他也不会拖欠、不会使诡计的。但是话到了林默然口中,怎么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即便威廉姆斯会很爽快地付这五百万。后续呢,王坤和他们说了,买家还答应了后续王峰治病的一系列手术联系之类的事情。以威廉姆斯的人品,钱付了东西拿到了,后面是不可能负责到底的。

见王坤被吓得差不多了,林默然道:“老王,你也别担心,我们会帮你的。”

“是啊。”唐泽道:“昨天晚上小林把那个合同研究了一下,说合同本身是有问题的可以不执行。等下次中间人再给你打电话,你就说正在协助警察办一起谋杀案,脱不开身,另外,在与匪徒搏斗时,东西有些损坏,需要修补。如果在期限内交不了货,就只有把定金退给他了。”

王坤想想道:“这倒是行,但是那金花钿我不卖给威廉姆斯,又怎么办呢?唐先生你要吗?”

王坤觉得自己这几天遇到的事情太多,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不卖给威廉姆斯怕什么呢,唐泽不是就是为了金花钿来的吗,他一定要啊,而且他也有钱啊。

更深入地想一想,哪怕这合同没问题,哪怕林默然和唐泽是骗他的,只要能将东西卖了,有钱给儿子治病就行了。不管他们目的是什么,这些天他们帮了自己许多,要不是因为儿子看病花销巨大实在缺钱,就算是便宜些卖给他们,也是应该的。

“我自然是要的。”唐泽说了这么一句,不待王坤安心下来,又加了一句让他更安心的话,“而且刚才来医院的路上,我已经联系了一个在美国医院的朋友,他本人就是心脏科的,虽然不是权威,但是在这方面认识许多人。我跟他关系很好,等你这边的手续都办妥了过去,我让他在那边机场接你。一切都安排好了,放心吧,小峰不会有事的。”

唐泽的保证比起威廉姆斯的保证,更让王坤安心。他只觉得这些天的阴霾一下子消散了不少,似乎希望就在眼前。

大儿子做了那么多坏事,若是再放任自流只怕是越陷越深。坐几年牢受些罪,说不定还能改过自新,坏事变好事。而小儿子有了唐泽的帮助,就有了生的希望。

“我带了支票还有合同。”唐泽从包里拿出个文件夹,“你看下,随时都可以交易。金花钿已经在我那里了,钱现在就可以给你。合同上也写了,若是因为旧合同出现任何意外,这个后果我都会负责的。”

昨晚上大家商量完了,唐泽当即给自己父亲打了个电话,父亲听说已经找到了一枚金花钿,很是欣慰的感觉,但是听唐泽问起为什么要找,却又只是叹气,问了半天才淡淡地说,是为了纪念一个朋友。

电话里毕竟说不清楚,唐泽确定父亲不是为了凑齐钥匙寻宝藏之类的,也就没有再多说,想着当面问比较好。而且找到金花钿这个消息给唐父带来的触动,似乎比想象的要大,若不是因为正有一个谈判到了关键时刻走不开,唐父甚至想马上动身过来。

王坤将合同大略地看了一遍爽快地签了。说实话,看不看倒也没什么,合同是个非常复杂的东西,其中可以隐含太多内容。若是林默然真想坑他,就是用放大镜他也找不到里面隐形的陷阱。

钱货两清,林默然两人嘱咐王坤不要把合同的事泄漏出去后,又去看了一下王峰,便告辞了。其实这一趟他们纯粹是为了来给王坤送钱的,那边的事情还非常的多。

开一场小型的珠宝交易展,这对盛国强和华语轩这样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一切操作都是驾轻就熟。但是在这场珠宝交易展的背后,却还有无数庞大的工作要做。即便昨天整整一天,他们已经将要做的事情详细地列了出来,也分配好了人手。但是要实行起来,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打个比方说,珠宝展只是一个大门,一个镶嵌着一枚威廉姆斯梦寐以求的金花钿的大门,吸引他走进来。而打开大门,屋子里面是一环套一环无数的陷阱,细致而缜密,真实而自然。让他一步一步地往里走,走向万劫不复无法回头。

告辞了王坤,唐泽去车行取了维修的车。幸亏昨天送去修的时候,说赶着要塞了点儿钱,要不然今天还要坐车去杭州。

唐泽倒是不止这一辆车,但是开得最顺手的还是这一辆,而且大家一致认为,卡宴比起他另外的一辆奥迪车,更能体现出他们现在需要的一种气质。一个有钱的富二代、公子哥,有点儿嚣张,有点儿自以为是,但是又非常精明,还有种敢冲敢想敢闯的劲儿。

因为他们下面要做的事情,只要缺一点儿胆色,那都是绝对不敢的。

等林默然和唐泽再回到杭州的时候,唐朝古玩展已经如火如荼地布置起来了。除了特定的请柬发给在古玩圈子里有特别地位的人之外,公共信息也铺天盖地地洒了出去。虽然他们并不打算将这场展览变成谁都能进的公开展览,但是这个消息最好是谁都能知道。

不过是半天的时间,步行街上的大屏幕,公交车上的移动电视,甚至于当红网站的滚动新闻,都出现了关于唐朝古玩展的消息。

当林默然看到手机QQ新闻蹦出的今日热点时,着实吃了一惊。打电话过去一问,华语轩却说这不算什么,因为昨晚上最后定案的时间太晚,所以报纸实在是来不及了,不过没关系,从明天开始各大报纸上也会同步出现这则消息的。

只要威廉姆斯依旧在关注金花钿,只要他的眼线还在中国,只要他不是个瞎子聋子,就一定会得到消息。香味那么浓,飘得那么远,不怕他不上钩。

不过消息扩散得太广泛了,没把威廉姆斯引来,倒先把唐泽的父亲召来了。

唐家从唐本中到唐泽的两个哥哥,都是比较传统的生意人,虽然手下有一帮电脑高材生,但是自己对网络却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虽然消息传播得很快,但是直到第二天上午,唐本中吃了早饭,习惯性地拿起当日的报纸,“杭州西湖畔,尊荣会馆,唐朝古董展览兼小型交易会,欢迎你的光临。”一条硕大的标题映入眼帘,下面是整篇幅的详细报道。以唐朝古董在中国古董中重要的地位,说到古董的分类,自然而然地说到了唐朝的金器,顺带着介绍了一下金花钿。

唐本中看了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拿起了电话。他本来是想打个电话将这条消息告诉唐泽,让他抽空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金花钿的消息。电话还在接通中,唐本中等着的时候继续往下看,当看到发起人的时候,却吃了一惊。这个规模并不大,但是阵势却不小的展览的发起人,竟然就是自己的儿子唐泽。

唐泽此时正在会展中心布置现场,因为林默然那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所以这次展览的可都是真家伙。

唐泽虽然有钱,但他并没有古董。不过盛国强和华语轩可是私家丰盛,其中不乏一些真正的好东西。

唐泽一看来电显示是爸爸,心里便明白了,走到门外去接电话。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他都没跟家里说,本来是不想让家人操心,但是如今闹得那么大了,自然是瞒不住了。

林默然正在指挥工人重点安装最边上的一个展台,这展台里面放的就是那枚香喷喷的“诱饵”金花钿。因为威廉姆斯不光彩的历史,所以他们也不得不防着他会采取其他

非法手段,比如偷、抢。若是狼没套到再损失了一枚金花钿,那就得不偿失了。

林默然看着工人安好台子,装好监控等一系列防盗措施,一抬头只见唐泽从外面进来,脸上有些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林默然心里一紧问道:“出什么事了?”

唐泽摇了摇头说:“没事,我父亲要过来。”

“哦。”林默然松了口气随即道:“唐老先生怎么说?”

其实林默然觉得唐泽的父亲来看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作为一个一向关心儿子的父亲,这么大的事要是反对自然要过来阻止,要是支持也应该过来鼓励一下。唐泽瞒着没跟他说前天晚上遇袭的事情,要是说了怕是当时就要赶过来了。

“唔……”唐泽想了想,“也没怎么说,就是来看看吧。我们这事情太复杂,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虽然我父亲跟威廉姆斯肯定不会有来往,但是……嗯,他身边的人不好说,也没法一一排查。这事情牵扯过多,谨慎些总没有错。到时候他来了,我们也按一致对外的说法来说。我家还有两个哥哥,小时候感情不错,但是如今大了反倒是有些相互提防起来。”

林默然一点儿也不意外唐家三兄弟之间的矛盾,但是很意外唐泽对他父亲保密,不过想想还是赞成地点了点头。这事情确实非同小可,威廉姆斯也不是省油的灯,肯定会多方打探。万一哪里走漏了一点儿风声,功亏一篑不说,万一那个老狐狸会将计就计、反将他们一军,有可能带来无法想象的惨重损失。所以盛国强连她夫人都没有细说。唐泽想要是这事情因为自己的缘故出了问题,这责任可是他承担不起的。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话,终究是有道理的。

金陵离杭州不远,不过唐本中实在太忙,即便是有心要立刻赶过去,但是有些已经定好的会议推不了,有些要见的大客户也不能让别人等着,所以当他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

此时整个展厅都已经布置妥当,各色古玩也都摆了出来,分为书画、瓷器、木器、钱币几个大区。当然,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还有一个金器区。这个区虽然看似偏僻,但是隐形的安保却是最严格。金花钿展柜侧面紧挨着那面墙后面,就有一个小型的休息室,到时候会有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在里面实时监控,一旦出了什么状况,从里面冲出来也就几秒钟的事情。

唐本中看了一圈,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脸色沉沉的,让人有点儿心里发毛。

一圈转完走到门口,唐泽有些忐忑地道:“爸,您觉得怎么样。其实东西都是朋友的,只是借我的名义。我也就是想看看,这枚金花钿能不能引来同样有金花钿在手的人。我觉得咱们这么找也不是办法,把消息散布出去可能更有用。”

很奇怪唐本中虽然心情明显很差,但是并没有说责怪的话,而是沉沉地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缓缓地道:“阿泽,唐家的家产以后都是你的。”

这话题跳跃太大,导致唐泽脑中一片空白,一时转不过弯来,张了张嘴“啊”了一声,还没想好说什么,唐本中已经拍拍他的肩道:“爸爸先走了,按着自己想做的做就行。缺了什么跟我说。对了……这个给你,应该能用得上。”

说着,唐本中从口袋里拿出个盒子来放在唐泽手中。唐泽接过盒子,只来得及说一个“哦”,唐本中便转身出去了。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会所门口,车里的司机一见他下来,忙下车开门,随即汽车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林默然自然不能偷听别人家父子的谈话,他现在顶着的头衔是唐泽的特别顾问。刚才正在前台帮唐本中开间豪华套房,房卡刚拿在手里,便看见他快步走了出去,随即上车离开。

这是谈崩了?还是谈妥了?林默然正一头雾水,却见电梯门又开了,唐泽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

唐泽一出来看见林默然忙道:“小林,看见我爸没?”

林默然一指大门口道:“刚才上车走了,怎么了?”

是谈崩了?不应该啊。虽然这展览是以唐泽的名义办的,但其实并没有让唐泽出什么东西。再者对他们这样的企业来说,办一个古玩展即可以提高品牌的知名度,又可以结交更多的大客户,有百利而无一害。唐本中能将公司做到今天这个规模,可见是个有眼光有手段的人,这其中利弊他不会不清楚。如今这态度实在是令人难以捉摸。

唐泽冲到门口的时候,唐本中的车早已经消失在车流中了。夜色虽浓,可是繁华的都市却是霓虹闪烁,灯火通明。

林默然也跟着到了门外,见唐泽的表情很是纠结,忍不住道:“到底怎么了,你爸生气了?赶紧给他打个电话吧。”

唐泽摇了摇头,注视着远处的车流,表情复杂地道:“他没生气,还说唐家所有的家产都是我的,让我放手去做。”

林默然也跟着沉默了半晌道:“我以前觉得你是捡来的,但是现在看来,你两个哥哥才是捡来的。”

就算是所有的父母都会偏爱老小,但也不至于偏心成这个样子。把所有的家产留给三个儿子中的一个,还是不怎么打理家族生意的一个,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以前不熟悉,林默然是不会跟唐泽开这种玩笑的。但是现在他们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并肩战斗过,现在还在一起挖坑准备埋威廉姆斯,说话也就有些随意。

说起来,林默然没有兄弟姐妹,小时候并没有什么玩伴,长大了又因为心事太重,不喜欢与人接触,朋友也不多,没想到意外地认识了唐泽这么一个公子哥,关系处得还不错。

“他还给了我这个,说我可能用得上。”唐泽打开刚才唐本中给的盒子。这是个红绒布罩着的小木盒,也就手镯盒大小。啪的一声打开,一块斑驳的金花钿躺在里面。

这枚金花钿与王坤的那枚样式一样,因为工艺成色,也因为年代久远,而且宝石大多脱落,所以这枚金花钿并没有普通首饰的璀璨耀眼,光彩夺目。但是它静静地躺着,却自有种深邃厚重的感觉,仿佛都能从中看出过往斑驳的历史。

“唐老先生是给你送这个来的?”林默然意外了一下,“这是以前你找到的?”

“不是,这是我父亲一直珍藏的。”唐泽道:“五色宝石金花钿一共有五枚,我知道家里有一枚。不过从来没见过,我父亲跟宝贝一样收在最隐秘的保险柜里,谁也不许看。”

顿了顿唐泽又道:“而且很奇怪,我父亲虽然一直让我找这五枚金花钿,但是却不许我大张旗鼓地找,要不然我也不至于这几年都一无所获。”

两人站在门口又说了几句,实在是猜不透唐本中的心思。最后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那就是这枚金花钿对他来说有非同一般的意义。所以他的失态和心思,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儿子,而是金花钿背后的故人。而对于一个非常喜欢的孩子,放手去做其实是一个父亲最好的鼓励和支持了。

唐泽想了想,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不再纠结。两人转身往会所里走,打算再最后检查一遍会展,今晚早些休息。唐泽转身走了两步之后,发现林默然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只见他依旧站在门口。

唐泽不由地问道:“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林默然却突然冲了出去,速度之快仿佛在门外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唐泽也赶忙跟着冲了出去,在冲出去的那一刹那,眼睛飞速地在会所门口扫了一圈,想看看有什么趁手的家伙能拿。

从小混混到绑匪到杀手,唐泽觉得这几天过的实在是太离奇了,以至于精神上都有些紧张了。以前觉得那些打打杀杀都是电视里才有的夸张情节,现如今才发现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有时候可能生活更为夸张。

唐泽跟着冲了出去,四下一找,发现林默然正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岔路口上。街上依旧是车来车往,热闹而平静,并没有事情发生。

唐泽松了口气,快步走了过去:“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就算是看见了威廉姆斯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吧。按照他们的猜测,威廉姆斯现在确实应该到杭州了,正在某一个地方酝酿着一肚子坏水,等着明天的展会上跟他们一较高下。

林默然的目光依旧沉沉地盯着岔路的尽头没有说话,半晌才缓缓地摇了摇头转身往回走。

“可能是我看错了。”林默然脚步缓慢,手掌在额上轻轻地揉了揉说:“没事,早点儿休息吧,最近有点儿累。”

林默然将手按在胸口的项链上,克制住砰砰乱跳的心。刚才就在他准备转身的一刹那,在唐本中转弯离去的那个岔路口,他看见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也许是从小锻炼的缘故,林默然的视力极好,记忆力也极好。虽然那岔路口和会所大门离得不算近,可他还是一眼便将那男人看了个清楚。当然,说是看得清楚,也只限一个大概的轮廓。因为那个男人的帽子压得很低,又站在路灯下的阴影处,所以脸是完全看不见的,但仅从轮廓和走路的动作中,林默然却猛地想到了自己一直在找的父亲。

即便是这么多年没见了,即便是这个人的身材和自己的父亲并不像,即便是胖人可以变瘦,瘦人可以变胖,但是有些动作有些感觉是改不了的。林默然一瞬间心潮翻涌,几乎有种想要大声喊出来的冲动。

不过只是短短的一瞬,那人在路灯下晃了晃,随即就消失在黑暗中。等林默然跑过去的时候,早已经踪迹全无。

林默然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会所,和唐泽随意说了两句便回房间休息了。

这一夜林默然辗转难眠。他以前经常会梦到一些未去过的场景,然后在那些场景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可最近似乎这梦越来越少了。这让他的睡眠更好,却又隐约有些害怕,潜意识中那是寻找父亲重要的信息,若是消失了,那么林霍就真的从他的世界里完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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