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六将军自然是阻拦不住司马致的, 这一句话只是为了给沈楚楚通风报信, 让她在司马致进屋之前躲藏起来。

沈楚楚听见姬六将军的话,呆滞了一瞬, 她怔怔的看着姬钰煞白无力的脸庞, 心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不行,她绝对不能被司马致发现。

她被误会是小,若是司马致知道她是被姬六将军绑架来的,指不定会直接借此给姬家定罪。

沈楚楚不在乎姬家会被如何,她只怕姬钰会因此受到牵连。

如今姬钰卧病在床, 才刚刚醒来, 怎么能承受得住姬家再出事。

这种古代的封建社会,都是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姬家完蛋了,姬钰也会跟着遭殃。

她知道姬家一直想造反,也知道最近司马致在忙些什么。

不管往后怎样, 就这一刻,她不希望姬钰因为自己而出事。

沈楚楚的眸光, 朝着四周环绕一圈, 内室中除了这张床榻, 便只有一个衣柜能藏人。

她握紧了姬钰的手掌,葱白纤细的手指轻拍两下他的掌背,嗓音刻意压低之后,还是能听出七分的温柔:“别怕。”

姬钰低垂下的眸子, 蓦地抬起,他的眸光中荡起一层无痕的波澜,泛白的薄唇轻颤着,喉间宛如哽了一根鱼刺。

她说,别怕。

很多年前,他也曾经听她对他说过这句话。

他没能按照夫子的教诲,在三日内将《楚辞》倒背如流,是以夫子将他锁在了屋子里,罚他三日不许吃饭喝水。

白日倒也还好些,到了夜里,屋子里黑漆漆一片,窗户都被夫子用木板钉上了,连月光都洒不进屋里来。

他陷入黑暗和饥饿之中,倒在冰冷的土地上,像是生活在深不见底的渊崖里,活着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折磨。

第二天他羸弱的身体撑不住开始发烧,但夫子没有来看他,更没有人知道他全身都被烈火焚烧着,煎熬与痛苦令他丧失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强撑着爬起了身子,将桌子上摆放的一只茶杯狠狠的摔落在了地上。

茶杯四分五裂,他捡起其中一只碎片,嘴角挂着释然的笑容,将那锋利的碎瓷片,抵在了手腕上。

就在他用力的一刹那,他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一个稚嫩的童声随之传来:“你好,我叫楚楚,我住在你家隔壁。”

听见那奶声奶气的童音,他拿着碎瓷片的手指颤了颤,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他在这里被关了好几年,每每只有夫子来教他习文习武时,才会将院子门上的锁打开。

她似乎是不好意思了,吞吞吐吐的结巴道:“我听娘说隔壁住着个哥哥,就想来找哥哥玩……我爬狗洞进来的。”

听她说起狗洞,他才想起自己习武时,似乎是在后院里见过一个洞,不过那个洞被夫子用瓮坛子给堵上了,他也一直没在意过。

自打他有记忆起,便没跟夫子以外的人说过话。

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她交谈,身上又没有力气支撑他说话,索性他便直接闭上了嘴,安静的等待她识趣的离去。

事实上,她并没有因为他不理她,就扫兴而归,她像是一个话痨,用着一口奶音向他碎碎念着。

她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娘因为她偷吃了供佛的糕点,狠狠揍了她一顿。

她爹昨个上山砍柴的时候,捡到了一只肥美的野兔。她娘想让她爹把兔子卖了换钱,但她爹非要炖了兔子给她补身体,两人争吵了一顿,最后他们发现那只野兔怀孕了,于是他们把野兔养了起来。

她说了很多很多,他从来没见过这般聒噪的人,但不知为何,他听着那充满活力的声音,却觉得十分安心。

一直到了太阳落山,他才惊觉,时间竟然还可以过得这么快。

她说她娘喊她吃饭了,她还说她明天会继续来找他。

他觉得自己可能熬不到明日了,但也不知道为何,每每到他感觉自己要坠入地狱时,耳边都会想起她的话。

她还要来看他,若是他死了,她那些碎碎念,就没有人听了。

就这样,他又在痛苦中辗转反侧了一夜,硬生生的挺了下来。

翌日一早,她便如约而至,她好奇的摸着那扇被锁住的门:“哥哥为什么被锁在屋子里,没人给哥哥做饭吃吗?”

听到她的声音,他勉强的勾起了嘴角:“我是个坏人,所以要被锁起来,没有饭吃。”

他实在太痛苦了,他知道夫子在外头是如何诋毁他的,所以他想用这种方法,逼她离开。

只要她离开了,他就能安心的上路了,再也不用受这种无休无尽的折磨了。

果不其然,她似乎是被吓到了,伴随着一阵脚步声,院子外头安静了下来,就好像她从没来过一样。

他支棱着耳朵,仔细的分辨着外面的声响,可除了犬吠和鸡鸣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在期盼着什么,他又重新拾起了那茶杯的碎瓷片。

“哥哥,你能看到这根管子吗?”她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怔怔的抬起头,他被饿得眼睛有些花了,半晌才看清楚那根从窗户缝里戳进来的芦苇管子。

“我给哥哥带了粟米粥,哥哥含住这根管子,就可以把粟米粥喝进去啦。”

说罢,她又用那奶音道:“哥哥别怕,楚楚会陪着哥哥。”

那句话,是他二十多年来,记忆最深的一句话。

是她救了他。

哪怕是后来在战场几度被敌军围困,哪怕是日日沉浸于痛苦与煎熬之中,他再也没有放弃过自己的性命。

因为他知道,还有一个名唤楚楚的女孩,在意着他的性命。

在马球场,若非是司马致舍身相救,他险些害了她。

坠马之后,他曾在将军府清醒过一次。

听闻司马致待她很好,她过的也很开心,他想如果他死了,太后便失去了争抢皇位的理由,这一切就会结束。

若是他和司马致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人,那他希望活下来的那一个,是可以给她幸福和欢笑的人。

他在黑暗之中放任自己沉沦,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渐渐流逝,然后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还是不舍得啊。

喜欢的人,再看一眼还是会很喜欢。

哪怕只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他都会忍不住去贪恋这个尘世。

他戎马一生,受百姓爱戴,受将士景仰,受敌人敬重。

他是众人心中的战无不胜、劈荆斩刺的武安将军。

但从没有知道,他也会有畏惧害怕之时,他也会因受伤流血感觉到痛苦。

这辈子对他说过‘别怕’二字的人,只有她一人,还能有幸再听到她说一句‘别怕’,此生便已然死而无憾。

姬钰感觉到她松开了他的手,他看着她跑向衣柜,望着她的背影,他久久不能回神。

失神之间,司马致已经推开了他的房门,脚步匆匆的闯了进来。

“微臣尚在病中,起不来身。不知皇上夜闯将军府,所谓何事?”姬钰又恢复了冷清的模样,方才的脆弱仿佛只是一场错觉。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未带一丝对皇权的敬重,甚至连起身行礼的动作都懒得敷衍。

司马致没心思跟姬钰绕弯弯,他冷笑一声:“朕以为,你该心知肚明。”

姬钰面不改色,勾唇一笑:“那许是要让皇上失望了,微臣不明白您的意思。”

姬六将军从门外追了进来,弯着腰粗喘两口气:“不知皇上这是有什么急事,深更半夜的登门造访?”

他的话倒是要比姬钰客气不少,最起码不像姬钰吃了枪药的口气,直言不讳的指责司马致‘夜闯将军府’。

司马致眯起眸子,朝着屋子内四处打量了一圈,而后将眸光定格在了内室唯一的衣柜上。

他的读心术虽然回来了,但姬钰的心声,他还是听不见。

是以他也不祈求能从姬钰嘴里套出话来,有那个功夫,倒不如自己去找。

“朕听闻武安将军衣品极好,一时心血来潮,想来学习观摩一番。”他不紧不慢的挑了挑眉,朝着衣柜的方向走去。

虽然这个理由简直扯淡到家了,但偏偏他们还无法反驳。

毕竟司马致是晋国的皇帝,别说夜闯将军府只是为了看一眼姬钰的衣柜,就算他直言说是来找楚贵妃的,他们也不能说去阻拦他。

司马致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几十个武功高强的御前侍卫,都在屋外头候着。

若非是姬旦不在将军府里,就凭司马致这个阵仗,姬旦绝对会误以为司马致要对姬家动手。

姬六将军急的要命,姬钰却还算淡然,若她真被司马致发现了,大不了他就动用所有名下势力,与司马致火拼一场。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他也想开了,若处处受到太后掣肘,他倒不如带着她远走高飞,隐居五国之中。

至于这皇权之位,他根本就不在意,也丝毫没有兴趣。

他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楚楚一人而已。

司马致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那样突兀,沈楚楚躲藏在衣柜里,心脏跳得像是要跃出胸口一般。

早知道她就不藏在衣柜里了,整个屋子里的摆设这么简单,能藏人的除了床榻下便是衣柜中,只要稍微有点脑子都能猜出来。

她真是害怕到不敢呼吸,憋得都快要窒息了。

这下可如何是好,真要是被他找到了,姬钰肯定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虽说她是被姬六将军绑过来的,但司马致大概会误会是姬钰干的此事。

如今姬钰才刚刚醒过来,若是因为她,他丢掉了性命,她这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之中……

司马致的脚步一顿,若有所思的看了衣柜一眼,垂下的手臂不自然的绷紧,双掌攥成了两个拳头。

“朕有些累了,先回宫去了。”

他的嗓音略显疲惫,微不可闻的吸了口气:“武安将军将衣裳给朕送过去,亥时三刻之前,朕要看到。”

什么衣裳不衣裳,司马致指的是沈楚楚。

如今正正好好是亥时,还有三刻钟,刚好足够从将军府到丞相府一个来回。

他是已经心知肚明沈楚楚藏在衣柜之中,但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他没有直接揭穿这件事情。

而后选择隐晦的告诉他们,让他们将沈楚楚送回丞相府去。

姬钰沉默不语,姬六将军却松了口气,连声应道:“皇上放心,微臣这就给您送去。”

听着司马致离去的脚步声,躲藏在衣柜之中的沈楚楚,也稍稍舒了一口气。

在确保司马致带着人离开将军府后,沈楚楚才小心翼翼的从衣柜中爬了出来,走回床榻旁。

姬六将军去送司马致了,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姬钰两人。

姬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薄唇轻轻的抿着:“楚楚,我有话想跟你说。”

沈楚楚微微一怔,注意到他喊得是‘楚楚’,而不是娘娘。

她咬住下唇,别过了头:“若是将军有话想说,便留到下一次见面再说。”

姬钰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总喜欢用这种法子来救他的性命。

她是怕他活不下去,所以抛给他一个盼头,这样便是为了这一丝盼头,他也得硬撑着一口气,等到那个时候。

“既是约定,该有信物才是。”姬钰笑着,低声喃喃道。

沈楚楚抬起眸子:“什么信物?”

他勉强自己坐直了身子,不疾不徐的伸出修长的手臂,削瘦的指关节微微弯曲,将她用簪子挽起的长发轻轻一勾。

如泼墨般飘然垂下的长发披散开来,姬钰用指尖轻轻一绕,将她一缕柔顺的青丝勾在食指上,衬的他瓷白的手掌,宛如精雕细琢的羊脂玉。

“我要你一缕青丝。”他的嗓音低沉,带着一丝哑意。

姬钰此言对于古人来说,无异于是个过分的请求。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晋国女子自出生起,便从不剪发。

只有嫁人之时,会将自己的青丝剪下一缕,放入锦囊之中赠于夫君,代表携手白头之意。

早在原主进宫之时,便早已剪过一缕青丝,交给内务府保存。

可以说司马致有多少嫔妃,内务府就收藏着多少女子的青丝。

沈楚楚不是古人,也没有什么不能剪头这一说,她嫌头发太长了碍事,私底下已经偷偷剪过两次了。

对于晋国这个什么白头偕老的习俗,她更是毫无感觉。

若真是这样说,司马致这一辈子,得和多少女子偕老白头?

沈楚楚几乎没有犹豫,她点了点头,应下了姬钰的请求:“好。”

如果一撮头发,能让姬钰好好活着,那她往后再剪头发就攒着些。

攒的多了,她就用那些剪下来的头发,做顶假发送给他。

听到她脱口而出的话,姬钰黯然的眸光,重新亮了起来,她还是在意他的吧?

哪怕只有一分一毫,也是在意的。

他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匕首,吹丝断发的锋刃刚一接触到她的长发,便割下了一缕青丝。

姬钰小心翼翼将青丝攥在手掌心,那青丝上仿佛还沾染着她的体温,带着一丝淡淡的茉莉清香。

沈楚楚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养病,咱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姬六将军送完司马致,就在门外等着她,见她出来,他连忙迎了上去:“临妃已经送回了丞相府,司……皇上回宫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沈楚楚应了一声,她走出两步,转身侧过头看了一眼房门:“他刚刚醒来,想来肯定是饿了,将军今日记得给他煮些清淡的粥喝,缓上一两日再炖些补汤。”

姬六将军听见她的话愣了愣,待到他反应过来,她已经走出老远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有一丝辛酸在心中蔓延开来。

八郎这辈子就对她这么一个女人上过心,可偏偏这个女人还是皇上的妃子。

如果八郎早回京半年,如果沈楚楚没有入宫,会不会便不是如今这幅光景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这么多如果,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

沈楚楚被送回丞相府时,丞相府外灯火通明,下人们挑着灯笼,丞相夫妇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两三个少爷小姐。

“楚楚!你这是去哪里了?!”他们一看见她,便簇拥了上去。

沈楚楚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怕是碧月跟沈丞相说了临妃被卖的事情,待到沈丞相找到花楼去,临妃已经被救了出来,但她却不见了踪影。

这种事情不好声张,沈丞相只能暗中派人寻找她,但瞧沈丞相身后站着的那几个小姐少爷,估计那几个人都知道她失踪的事了。

如今已是宵禁之时,她一个女子孤身消失这么长时间,若是传出去,她的名声便要毁了。

不过这事也不怪沈丞相,她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丞相府里又出动这么些下人出去寻她,聪明一些的肯定是察觉出不对劲了。

更何况,那几人之中站着五少爷,下午她曾用剪刀扎过他的脖子,他肯定心中记恨她。

见她迟迟不回丞相府,再加上沈丞相派人出去寻她,他自然不难猜出她不见了。

说不准她失踪的事情,就是从他嘴里泄露给旁的小姐少爷的。

沈楚楚抿着唇,眯起眸子瞥了一眼五少爷,这么多人在这里,她还身着男装,若是当众扯谎,怕是他会出口拆穿她。

她迟疑不决,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失踪半天的事情。

就在她为难之时,不远处响起了马蹄声,杨海御马而来,扬声喊道:“娘娘,您的宫装忘记拿了。”

沈楚楚微微一怔,杨海已经伸手扯住了马缰绳,马蹄声戛然而止:“皇上让老奴给您送来。”

说着,他翻身下马,将手中包好的一套宫装取出,恭敬的递给了沈楚楚。

她反应过来,敛去眸中的错愕,伸手接过宫装:“皇上回宫了吗?”

杨海弓着身子,低声答道:“皇上已然安寝,请娘娘安心。”

沈楚楚抿住唇角,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满是愧疚。

原来在将军府时,他就已经知道她藏在衣柜中了。

怕她回府不好交待,他还替她想好了周全之策,特意命杨海送来一套宫装,让众人误以为她失踪的这段时间,是和皇上在一起呢。

既然他知道她躲在衣柜里,为何没有当场揭穿他?

为何……还愿意这样想法子帮她圆谎?

她睁着眼睛思考了一宿,也没想通。

省亲三日,刚刚只过了一日,她便已经忍不住想要回去了。

她想亲口问一问他,他为什么要帮她,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若说是喜欢她,但他又从未对她明言过一句爱慕。

一直以来,她不是不知道他对她好,可她没有勇气去捅破两人之间的窗户纸,她怕自己只是自作多情。

不管怎么说,司马致都是这篇烂尾文的男主。

她不想一厢情愿的迷失自我,去和沈嘉嘉这个女主争抢同一个男人,最终落得和原主一样凄惨的下场。

沈楚楚还没刚顶着一双黑眼圈,从榻上爬了下去,临妃便哭唧唧的闯了进来,抱住她就是一顿梨花带雨:“贵妃娘娘,昨日吓死臣妾了,臣妾差点就见不到娘娘了……”

她有些无奈的拍了拍临妃的后背,低声安抚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昨晚上在路上听那个车夫说,姬六将军的属下闯进花楼解救临妃时,临妃正骑在老鸨的脖子上,当场表演了一个倒拨垂杨柳,锤的那几个壮实的龟奴直叫娘。

临妃别说受伤了,就连根头发丝都没掉。

倒是那花楼损失很大,先是被姬六将军的人砸了一遍,沈丞相赶到后,又以花楼匿税漏税的名义,将花楼给封了。

沈楚楚觉得,若是相比起来,花楼老鸨的心理阴影,会比临妃要大上百倍。

临妃像是个水龙头,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约莫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好不容易才将临妃哄好。

沈楚楚找了个借口,让碧月陪在临妃身旁,又找了几个楚轩阁的男丁守在院子外头,这才安心去了沈丞相的书房。

她有必要跟沈丞相解释一番昨天的事情,顺带再问一问太后的事情。

沈楚楚到沈丞相的书房外,她叩了叩门:“爹爹可在?”

沈丞相听见她的声音,连忙疾步上前打开了门:“在,爹在。”

她被他迎了进去,沈楚楚望着与昨日大相径庭的书房,不由得感叹沈丞相的办事效率。

昨日堆放在书房里的卷宗都不见了,想来应该是沈丞相熬夜将那些卷宗都审阅一遍,今日把卷宗送还给了刑部侍郎。

沈楚楚刚一坐下,沈丞相便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进宫半载有余,楚楚已然不同往日。如今看来,当初是爹太固执,对那皇宫与皇帝都有偏见,百般阻挠你进宫。”

放在以前,她最是讨厌进他的书房了,每次他想亲自教她练一练书法,或是陪她读一读书册,她都一脸的不情愿。

进宫这半年,她的变化翻天覆地,性格宛若两人,似乎也明白了他当初的苦心。

沈楚楚苦笑一声,原主都嗝屁了,自然是不同往日。

她垂下眸子,刚要开口,眸光却不经意的扫见,桌子脚下垫着的一沓子白纸:“这是什么?”

沈丞相看向她手指的方向,老脸不禁一红:“上次与刑部侍郎比武切磋,不慎用剑砍断了桌子脚,还未来得及更换桌子,便先用纸垫上了些。”

什么比武切磋,其实就是那个老东西被夫人赶出房门了,老东西一置气,便跑到他这里蹭吃蹭喝蹭睡。

他嫌那老东西太烦,就将老东西赶到了书房里睡觉,谁知道这老东西竟然跑到他书桌上睡觉来了。

本身这书桌就已经用了很多年,被压了一晚上,最终不堪重负的瘸了一只桌子脚。

沈楚楚看了一眼那沓子白纸,白纸看起来微微泛黄,上面还有黑色的字迹,想来这些纸应是放了不少年了。

她蹲下身子,将白纸抽了出来,她随手翻了翻,嘴角不禁抽搐两下:“这是丞相府家仆的卖身契?”

沈丞相未免也太粗心大意了,这些卖身契都是终生制的,就算是家仆往后有钱了想赎身都不行的那一种。

这种卖身契随手乱放,会不会不大好?

沈楚楚刚想再说些什么,她的动作一顿,眼睛黏在了最后一张卖身契上。

贺柠?这名字好像有点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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