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别请人专门调查过收养周晚那家的情况,养父是赌鬼,早些年家暴妻子致使周晚的养母残疾,如果不是周晚即使求救,养母说不定早已遭遇不测。

周晚也是在那个时候患上自闭症,智力发育迟缓,又有哮喘病,家里便将她关在家里。

起初养父还有正常的时候,对周晚照顾妥帖,当家里的钱全部用来给周晚治病,他欠下大笔赌债无法偿还,性情开始变得残暴不近人情。

好在,姜稚月把她带了回来。

像是冥冥中的定数与缘分,周晚对救她离开深渊的姜稚月格外依赖。

元旦前几日,医院建议家人姜周晚转入专门的精神疗养院,姜老太太点头同意,雇了人照顾周晚的起居生活。

姜稚月忙到连轴转,周末的空闲时间都用来彩排。明天就是晚会现场,各种准备工作紧锣密鼓进行。

最后一次带妆大排,主持团先化妆,姜稚月坐在化妆台前任凭女生部的学姐摆弄。

学姐笑眯眯和她聊天,两人都是典型的文科生,即将面对的高数考试成为共同吐槽的话题。

学姐今年补考,“我去年就差三分。”

姜稚月最近跟着小贺学长学数学,昨天学到纳维方程式,她所剩无几的头发马上掉光。

后台人来人往嘈杂无比,她闭着眼和学姐聊天,没注意到身后渐近的身影。

学姐看了眼镜子,与身后的人目光交织半秒。该化的妆差不多完工,只剩个口红。

贺随食指抵住嘴唇,学姐立刻会意,把口红交到他手里,然后轻手轻脚溜了。

灯光昏暗淡薄,无意间营造出暧昧的氛围。

贺随俯身仔细打量面前的人,她耷垂着脑袋,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被光线晕染出细密阴影的睫毛与小巧的鼻尖。

他指尖勾住女孩的下巴,微抬起她的头。

姜稚月睁开眼,猝不及防陷进一双漆黑的眼瞳中。

两人间的距离近在咫尺,他俯身捏住她下巴的姿势,很容易让人想歪。

贺随不动声色,单手托住她的下巴,目光停在她微抿的唇瓣上。他的表情认真而专注,像对一件艺术品进行精密加工。

温凉的手指抚过嘴角,姜稚月有些痒下意识舔了下嘴唇,粉嫩的舌尖蹭着擦花的口红,俏皮地收回去。

贺随眸光沉沉,盯着她嫣红的唇瓣难以移开视线,“别舔。”

姜稚月无辜地鼓起腮帮,“你弄得我有点痒。”

贺随靠近她的小脸几寸,眼底的戏谑一闪而过,“我轻一点,你还不乐意?”

姜稚月哼哼唧唧,从他手里抢过口红,对着镜子自己花。

控场的幕后人员掐着时间过来叫人,“主持人准备了,大排马上开始——”

姜稚月匆匆起身,高跟鞋穿多了驾轻就熟,冲出几步她忽然想起什么,扭头跑回来停在贺随面前。

贺随怕她跌倒,伸手扶了她一下。

姜稚月顺势抱住他的腰,她稍微踮起脚贴近他的耳朵,话语中像裹着蜜和无尽的诱惑,“学长,你愿不愿意……尝一下自己涂得口红?”

最后的尾音绷断了贺随理智的神经。

姜稚月望着他的那双眼黑白分明,澄澈又明亮,仿佛对她而言,这句话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邀约。

但她清楚知晓,这个邀约对彼此有多么大的诱惑力。

贺随掐住她腰肢的力道渐渐收紧,警告意味十足,“你乖一点。”

姜稚月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主动一次,男朋友竟然不买账。她小幅度撇了撇嘴,转头发现门口四双眼睛盯着他们。

毛杰捂住嘴,拽住林桤的手佯装娇羞:“哇哦,随宝谈恋爱原来是这种调调。”

林桤不自然咳嗽一声,“到点儿了,主持人快去准备。”

姜稚月厚如城墙的脸皮顷刻崩塌,声音微不可闻:“那我先过去了。”

贺随弯唇,拉住她的手臂收紧,女孩瞬间跌入他怀里,“我等着。”

等着什么?!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她主动邀请他品尝口红的味道。

姜稚月心中一群骏马不停奔腾,面上却不动声色念着演讲稿。余光忍不住瞥向角落,贺随经常坐的那个位置上空挡无人,她默默收回视线专心跟彩排。

“泱泱黄河,奔流不止。东流倒海,甚为壮哉——”

姜稚月机械地跟读台词,注意力全部放在台本上,眼前的光线变得忽明忽暗,紧接着砰地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炸碎,劈里啪啦的玻璃碴掉落。

不等台上的人反应,礼堂瞬间陷入黑暗。

身旁的女生尖叫出声,现场一片混乱。

姜稚月往台下移动的途中被人踩住裙摆,她重心不稳倾倒,手肘不小心碰到地上的玻璃渣,刺痛感清晰无比。

模糊的视野内出现星星点点的光亮,陆续有人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应急。

姜稚月出声提醒那群乱作一团四处撞击的人,“大家别乱动,地上有玻璃。”

一道刺眼的手电筒光线闪过,有人出现在她身侧。

随即礼堂的应急灯亮起,姜稚月的视野恢复明亮,她下意识眯起眼,然而身旁的人速度更快,用手掌挡在她眼前。

贺随抬头,看见舞台上的照明灯破碎,应该是操作不当引起的灯泡炸裂。

彩排中止,清场的人上台打扫满地狼藉,玻璃碎片太多,得重新更换地毯。

姜稚月的手肘被玻璃划开一道口子,好在伤口不深。

贺随眉心紧皱,用紧急医疗箱的工具给她消毒,贴上创可贴,“这两天不要沾水。”

姜稚月委屈巴巴,她昨天没洗头,今天要是再不洗估计就没法见人了。

“可是我想洗头,我必须要洗头。”她加重语气。

贺随静静抬眸,眼底藏着冷意,“行,我给你洗。”

姜稚月被他不加掩饰的情绪吓到,彻底怂了,小声嘀咕:“你不像要给我洗头,更想要拧断我的头。”

贺随被她气笑了,起身往主席团那走,具体情况林桤在查。

礼堂的设备牵一发动全身,灯具炸裂导致线路中断,学校的主控台那接受到消息联系负责晚会彩排的老师。

贺随过去时,灯光组的几个人低着头站在那,谁也不想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林桤:“你们挨个说说自己负责的部分。”

几个男生依次报了他们按的几个按钮,毛杰调出今天下午所有灯具的使用情况,对得上号的打对勾。

到了梁黎这,她怯懦开口:“H8J9还有……”

毛杰烦躁地按了按圆珠笔,“你再仔细想想,我这对不上号。”

梁黎急得要哭,眼眶通红,“我没有按错,肯定不是我。”

毛杰一时心软,看向林桤询问还要继续查吗,把小姑娘弄哭他可不会哄。

“对不上号,不就是出错了。”贺随掀起眼帘,眉眼间的冷意愈发浓重,“需要考虑什么?”

负责的老师匆匆赶过来,大概是从哪个饭桌上被叫来得,表情不善,劈头盖脸把林桤骂了一顿,“到底是怎么回事,查出来了吗?”

林桤不打算背锅,“老师,一个干事操作不当导致灯泡炸裂,具体原因没来的问呢。”

“明天就是晚会现场,到今天灯光还能出问题?!”老师气急败坏指责,“哪个干事,出来给我解释解释。”

梁黎避无可避,小幅度抬起头,“老师,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有用吗?你给我解释一下,你是有多大的本事才能把灯泡给炸了。”

老师没有因为她是个女生就嘴下留情,梁黎被吼得缩起肩膀,口不择言说:“因为这不是我刚开始负责的部分,所以……所以我不熟练。”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是要甩锅的节奏?

毛杰拽了下她的衣服示意她换个理由,没瞅见旁边那大哥的脸色阴沉成炭灰了么。

老师脸色缓和几分,“原先负责的人是谁,叫过来。”

梁黎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是,是姜稚月。”

这口锅甩得毫无技术含量。

毛杰过去叫人,姜稚月听他讲完前因后果,面色稍沉:“她真这么说的?”

毛杰点头:“你别急,好好和老师解释。”

姜稚月经过梁黎身旁,脚步顿住,侧目凝视她几秒,嘴角弯出个看似和善的弧度。

她又想起前不久在南安镇,梁黎有意的欺骗和闭门不开的冷漠,差点让她错过身陷囹圄的周晚。

老师问:“本来是你负责灯光的?”

姜稚月依旧不移开视线,她从梁黎眼中读出了许多情绪。她害怕被责怪,于是推诿责任,不惜找了个可笑的理由。

梁黎嘴唇翕动,“稚月你和老师说呀……这些是你的部分。”

姜稚月觉得,自己需要重新审视这个人。

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梁黎。

林桤见姜稚月闭口不言,主动替她解释:“老师,我们找不到合适的主持人,我只好求稚月帮这个忙。”

所以,就算是她弄错了灯光,老师也不会责怪她。

姜稚月捏住自己的衣角,一点点儿从梁黎的指尖抽离,“但是——”

“从三周前我就已经是主持了,你为什么没有熟悉操作,为什么会频繁出错,最根本的不是你自己的原因吗?”

梁黎面色僵住,脸上的血色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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