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交手,倪蔷胜。

消息不胫而走,会议刚结束便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了出去。

人生总有“如果怎么怎么样,就会怎么怎么样”的假设,这不过是给自己一个解脱的理由。

倪蔷事后曾想,若她那时便知道,后来的她会一败涂地,她还会不会有这样的自信么?又会不会选择对白维奇阳奉阴违而非如今的针锋相对呢?

答案未知。

次日,晚六点钟。倪蔷看到许望带助理进到酒店前厅,袁园作为接待,与他问候,再引向酒店餐厅早就安排好的包间,剩下的小喽啰由倪蔷等人伺候。

令倪蔷意外的是,今晚,绛仍然竟然也来了。

黑领衬衣,暗蓝色的西装,九分裤和棕色皮鞋。

这样时尚而不失稳重的装扮,让他在人群中分外扎眼。

倪蔷看到他,却没有上前,因为就在她抬步之前

,早有佳人到了绛仍然身前相迎——

来人小尖脸,短发齐耳,妆容浓烟,穿着时髦。并非酒店人员。

倪蔷搜刮记忆,想起来这女人是和袁园一同到场的,想是陪酒的女宾客,却又见女人看着绛仍然的眼中饱含暧昧情愫,一对丹凤眼飞来飞去,全吊在将仍然身上。

绛仍然看着女人,也是笑容浅浅,直接拉过她的手搁在自己的臂腕上…

有前一次的误会,倪蔷竟一时不敢再去猜测了。

花花公子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女人。

她站的位置并不显眼,绛仍然没看到她,转身带人离开,两抹身影款款留在倪蔷的眼底。

不久,林古华从包间回来,叫住正在安排客房的她。

林古华声音有些焦急:“倪蔷,失策了…”

两人到露台前,林古华面容凝重地问她:“你知不知道袁园的老公是谁?”

倪蔷蹙眉,不解:“不知道,那时候她结婚,保

密工作做得很好,婚礼也没办,跟隐婚似的,似乎没几个人知道吧?”

林古华跟着点头,“所以说我们失策了。华扬珠宝听说过没?她老公姓薛,叫薛穆然,正在里面坐着,刚刚最早和许望一起进门的,圆寸头,瘦高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就是他!我竟没想到会是他!”

倪蔷用力回想,脑海中对上了一个人的身影,不由惊道:“这么低调…”

“对呀,薛家人都是这样低调的,刚刚进门时除了许望和袁园,再没有别的人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了,开宴前,白维奇到,袁园对人介绍了,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华扬珠宝的老板薛穆然。薛家世代靠做玉石生意发家的,是薛穆然把他的家族生意路面向外拓宽,从以前的玉石作坊做到现在的珠宝城,也是风生水起的。可人却低调,他从不出席公众场合,连签单和会客都是在珠宝城的会所里。”

倪蔷听着听着,突然心头一顿!

“薛穆然?薛家?”

天呐,不会吧…

她忙问林古华,“薛穆然多大了?”

林古华古怪的看着她,“和袁园差不多大吧…怎么了?”

倪蔷不觉歇了一口气,拍拍胸口,“没事…没事。”

言归正传。

“原来袁园还有这样的靠山,人家这个靠山可是又大又牢靠——自己老公呀!我听许望和他助理的语气,他们与薛穆然之间似乎也有合作。还有…”林古华有些为难,顿了顿才道,“今天和袁园一起来的那个女人,下巴尖尖的那个,是薛穆然的堂妹,也是绛仍然的母亲为他选择的相亲对象…”

倪蔷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不曾想过,之前所有她认为的底牌,今天都变成了别人的杀手锏…

许望,绛仍然。

所以这次的会谈,倪蔷不仅是被白维奇刻意剔除出去的,更是因为她是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刚刚歇下的一口气再次提上来,倪蔷缓缓坐在露

台的椅子上,眉头紧锁。

林古华很是担忧:“倪蔷,许望刚刚在饭桌前还提到你,问倪经理怎么不在?还说一会儿吃宵夜要叫上你,怎么回事儿?许望怎么在酒桌上想起你来了?”

倪蔷听罢,顿了顿,重新站起来说道:“许望还记得我。”

“他还记得你顶撞他么?”

倪蔷道:“他还记得我顶撞他之后,和他一起喝酒的事。”

记得又有何用,利益面前,许望会舍弃袁园和薛穆然选择她?

林古华走后,倪蔷留在露台呆了一会儿才往客房部去——

楼梯间灯光昏黄暗沉,徐徐有打火机一开一合的声音,倪蔷在走廊尽头向左拐,闻到烟味散来。

她顿住脚步,在不远的距离冲倚靠在墙壁上皱眉抽烟的男人客气道:“绛先生,晚上好。”

绛仍然乜眼瞧过来。

褪去外套后,黑色的衬衣领口微敞,露出蜜色的锁骨。

男人肖薄的唇边漾出烟圈,在空气中飘散开来,将他的面容遮掩得晦涩不清。

倪蔷听到他的声音透过来,有些低沉的黯哑:“嗯,老许刚刚还说没看到你,忙?”

倪蔷停在远处,连声音,也带足了距离感:“还好。白总并没有允许我出席。”

绛仍然点着头,说:“知道了,你昨天又顶撞了他。”

倪蔷默了会儿,问:“您不想进去么?”

餐厅就在楼下,这里是餐厅与客房的夹层,是个安静的地方。

绛仍然却是抬眼望住她,反问:“赶我进去?”

烟雾已尽数消散,他的黑眸在昏暗中显得深邃而神秘。

倪蔷局促不已:“不是…”

“我知道。”他将烟头捻灭在手里的烟灰缸中,再把烟灰缸搁在身旁的柜架上,动作优雅流畅,继而

说,“里面人多,说话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响得难受,我出来静一静。”

倪蔷低头道:“不要意思,打扰到您了…”

绛仍然笑出声来,侧过身子,给倪蔷让出一条路,示意她可以通行。

倪蔷深吸一口气,抬起步子,却在快要走到他面前时,脚下的高跟鞋被交接的地毯绊了一跤!

一时失重,身子偏移,这时,立刻有一只手臂捞上来,握住她的后腰——

绛仍然的气息扑过来,倪蔷在受失重的惊吓的同时,觉得,又在惊讶于他的靠近…

她忙找回平衡,撑着脚想要站稳了,脚下却又是一歪。

她低头看,高跟鞋的鞋带扣崩开了。

再抬头,男人映着暖光的眸子印入眼底。

绛仍然看了她一会儿,轻轻松开手臂,跟着看向她的鞋子:“鞋子不合脚,是不是该换了?”

倪蔷抚着墙站好,“是…是吧…”

绛仍然轻轻一笑,拉了下裤脚,单膝蹲下来——

宽厚的手掌握住倪蔷脚踝的那一刻,她几乎要跳起来,最后强自克制,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由着他捏住那节敏感的位置…

小扣被重新按上,鞋子扣上,绛仍然起身,倪蔷脸红到了耳根。

“谢谢,我可以自己穿的…”

“小事。”

倪蔷咽了口气,“鞋子…带子好像有些松了。”

“嗯。”他仍是低着头,说,“穿合脚的鞋子才能走远路,倪经理说是不是?”

倪蔷第二口气堵在喉头,最后艰难咽下,“是…谢谢。”

他双手插兜,身姿恢复方才的悠然。

倪蔷心里一时又开始翻江倒海。

这样的落差,像百万富翁一夜之间成为街头乞丐,她从筹码满满,变得身无分文。

倪蔷越是看绛仍然,越觉得绝望正在心底蔓延,如洪水猛兽,不能抵挡。

绛仍然向来是善于洞察人的,见倪蔷不动,便问

她:“有话要说?”

倪蔷顿了顿,开口道:“我只是想说,谢谢您之前帮我那么多,我还欠您一顿饭。”

“只一顿?”他挑眉问。

倪蔷窘迫,“不只,我会慢慢还。”

他偏头笑:“算了吧,我不过是喜欢多管闲事,不必太放在心上。”

倪蔷心里有些憋屈,搜肠刮肚,最后只说:“我还是那句话,您的举手之劳,对我来说是很大帮助。”

说罢,她要离开,绛仍然叫住她,说:“倪蔷,你很聪明。”

倪蔷回身。

他轻声说:“你知道该怎么去处理麻烦,就算最后结果无法挽回,也会让自己尽快适应结果。倪蔷,这点很好,只是有时候,有些事情,还是坚持一下得好。”

倪蔷浅笑道:“坚持的结果不一定都是好的,就像…”她看着脚下,“我坚持穿着这双不怎么合脚的

鞋子一样。有时候,也是需要取舍的。”

绛仍然身形顿住,一时无言相对。

倪蔷对他点头,轻声道:“绛先生,祝您晚安。”

绛仍然看着她离去,努起嘴巴,唇边弯起一抹笑。

话没过心的结果就是,会被人轻易击败。

拾起脚步回包间,许望拉着他喝酒,热辣的酒酿穿喉而过,晕眩感冲上脑袋。

身边的人小心拉了他一下,绛仍然晃了晃脑袋,偏头看过去,薛玟正冲他笑。

看到这一幕的袁园立刻问:“三少,您和我们家玟玟的婚期定在何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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