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钧鉴:

臣弟幼承皇兄教导抚育,然多年来未有一日报答皇兄大恩。今宁肃青州大败,皆臣弟之过。臣弟上不能荡平天启兵马收回失地,下未能如愿为我北晋除去大患。损兵、折将、失土之罪臣弟愿一力承担,唯愿以身殉国,方赎此罪。皇兄万望保重,莫要为臣弟伤怀。

沧云城主、神佑公主皆是当世奇才,今神佑公主逃脱他日必成我北晋大患。唯今之计,望皇兄思量。南军数量庞大,若能驾驭得当足以暂时抵挡天启。然百里轻鸿此人野心勃勃必不可信,皇兄无论如何定要请拓跋大将军回朝委以兵权,以挟制百里轻鸿。拓跋大将军光风霁月,乃我北晋百年难得一见的名将,可当国之柱石。皇兄万不可心怀猜忌令大将军离心。君无欢久病之身,北晋可不惜一切代价强杀此人,则神佑公主孤木难支。有拓跋大将军与皇兄坐镇,北晋当能撑过此番劫难,再图兴盛。臣弟遥祝皇兄永寿安康,我北晋基业万世永昌。愚弟拓跋胤顿首。

碰!

拓跋罗跟前的茶杯落到了地上,书房外的侍卫连忙推开门,“王爷?!”

拓跋罗阴沉着脸色捏着手中的信沉声道:“叫送信的人过来!”

“是,王爷。”侍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拓跋罗的脸色也知道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当下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转身去找人了。不一会儿功夫,之前送信回来的那人就走了进来,单膝跪地恭敬地道:“王爷。”

拓跋罗沉声问道:“沈王到底怎么样了?”

那人一愣,有些不解地道:“回陛下,沈王…在青州军中,并无大碍啊。”

并无大碍?!拓跋罗心中冷笑,并无大碍四弟会写出这样一份恍若诀别信的东西?拓跋罗可不认为拓跋胤是那种心理脆弱到因为这一次的失败就心存死志的人。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让拓跋胤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那人却是满脸茫然,他却是不知道拓跋胤到底怎么样了。看那人脸色,拓跋罗便知道拓跋胤只怕是瞒下了自己的状况,心中不由得跳得飞快。沉吟了片刻,拓跋罗方才道:“你…立刻带人前往青州大营,见到沈王就告诉他,本王的命令!立刻回京!”

拓跋罗静静地盯着那人,冷声道:“给本王听清楚,不管他在做什么,让他即刻回京!”

“是,王爷!”虽然不知道除了什么事,但是奉命行事却还是身为属下的本能。那人并没有多做耽搁,当下便一口应了下来,“属下告退!”

“去吧。”拓跋罗看着那人转身离去,低头思索着什么心中却怎么都不能放心,思索再三又招来了朝中一位算是看着拓跋胤长大的将军,请他即刻赶往青州接替兵权,务必让拓跋罗立刻回京。还同时派了自己身边的几个护卫随行,等见到拓跋胤之后这些人扶着亲自送拓跋胤回来。

饶是如此,拓跋罗心中依然十分的不放心。如果不是如今朝中事务繁多他又腿脚不便,几乎都恨不得亲自跑一趟青州了。

“四弟,你一定要回来!”

此时的青州再一次热闹起来,有了拓跋胤的坐镇青州边界上的貊族兵马很快就重整旗鼓起来。拓跋胤并不如别的将领那么在乎天启人和貊族人,亲自提拔了几个有能力的天启人并且提高了南军的待遇。貊族人最近连战连败损兵折将,如今想要反攻收复青州就只能依靠南军的力量,因此虽然有不少人不高兴却都没有表示出来。如此一来,南军将领的积极性顿时提高了许多。

萧艨与江济时带兵拦下了拓跋胤的反攻,双方打了两仗都没能分出什么胜负,倒是渐渐让拓跋胤看出了几分不对劲。

“青州城里的探子可有什么消息?”貊族兵马大营中,拓跋胤沉声问道。

坐下的将领一愣,回道:“沧云城主和冯铮祝摇红如今都驻守在青州城,王爷可是有什么想法?”

拓跋胤垂眸思索了片刻,方才淡淡道:“区区一个青州城,用得着沧云城,天启大将军同时驻守么?更何况前面还有萧艨和江济时顶着,这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凡俗之辈。”

那将领道:“天启人这几个月扩张太过迅速,只怕是也有些撑不住了,想要收兵暂时休战休整了。”天启人扩张的这些地盘都是从他们手里抢去的。

拓跋胤摇摇头道:“休整是真,但若是真想要休养的话,如今这一战更应该君无欢出马,寻求速战速决才是。”

众人皆是默然,速战速决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词。

沉默了片刻,有人忍不住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君无欢出事了。”拓跋胤沉声道,“神佑公主回天启人,显然是平京有急事。但君无欢却没有选择尽快结束战事而是拖时间,显然不是他不想结束而是他不能。”低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卷宗,这些都是在青州城的探子这些天送回来的消息。虽然没什么有用的,但有时候恰恰是这些不起眼的小消息中隐藏着极其有用的东西。

“而且,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人见过君无欢了。”拓跋胤沉声道。

“沧云城主病了?!会不会是个阴谋?”沧云城主或者应该说是长离公子诡计多管也算是天下闻名的了。所以面对这个猜测貊族将领们地第一个反应并不是大喜而是怀疑这个消息的确定性。

拓跋胤道:“让青州城里的人再查。”

拓跋胤同样也有些怀疑,但是他的直觉认为自己这次并没有猜测。君无欢很有可能真的是出了问题了,不过这种大事自然还是稳妥一些的好。

“是,王爷。”

拓跋胤想了想道:“各位也做好准备,如果此事属实……”

众人了然,齐声应是起身出去了。

拓跋胤沉默地盯着眼前的卷宗,过了片刻抬起头来沉声道:“来人。”

“王爷。”

“派人去试试。”来人道:“王爷,没有准备好冒然去试探,会不会打草惊蛇?”

拓跋胤道:“现在真是要引蛇出洞,君无欢到底有没有问题,试试看就知道了。”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

青州府城中央的府衙后院,一如往常的宁静肃穆。南宫御月这两天一直老老实实地蹲在自己的院子里,也不出门也不胡闹,除了吃饭睡觉甚至连话都懒得说。傅冷早就习惯了他如风云般难测的性格倒也不勉强,只当他心情不好便罢了。

反正他们家公子原本也不是多话的人,如今一天不说一句话只能说心情非常不好,谁撞上去谁倒霉。

但是,饶是如此也还有主动想要撞上去的。

宛如已经很久没有跟南宫御月说过话了,因为失忆之后的南宫御月根本不认识她。而傅冷有了君无欢的吩咐,也不许宛如随便接近南宫御月。因此过了这么久,南宫御月仍旧当宛如是一个普通的侍女。甚至连先前宛如因为想要接近他而被他给打了的事情都没记在心上。

原本傅冷是想要将宛如赶走的,只是如今留在公子身边的都是对公子忠心耿耿的人,而其中宛如的实力算是出类拔萃地,毕竟是公子当初用心调教过的。而且傅冷也必须考虑以后如果公子恢复记忆了,到底会不会找宛如。倒不是说南宫御月对宛如有多重视,而是他一个随身侍卫,处置掉公子身边的女人本身就不太合适,更不能让跟着公子许多年的人寒了心。

这些年傅冷也仔细观察过宛如,确实对公子忠心耿耿没有什么坏心思。至于宛如地那点私心,傅冷还真不太在意,他们家公子从来就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也不怕被人占便宜什么的。至于现在的公子,宛如没占到便宜还好,要真的干了什么死在公子手里也是活该。

宛如看着蹲在院子一角发呆的南宫御月有些迟疑地想要上前,公子已经连着两三天用同一个姿势蹲在同一个地方了。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知道公子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太好。

一般南宫御月心情不好的时候是没有人敢接近地,所以宛如也很犹豫。但是她实在是太想接近南宫御月了,上一次她能站到公子身边,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而且结果还不太美好。

宛如低头在心中苦笑了一声,她知道自己自甘下贱,若非如此当年又怎么会义无反顾地跟着南宫御月去上京。那三年吃了多少苦,只有她自己知道。但是若让她就此离开,她又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她知道,无论是傅冷还是君无欢都不喜欢她,也不希望她靠近公子。如果她要走的话,只要她不出卖公子他们是不会阻拦的,这些年她也学到了不少本事想要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还是可以的。但是……她怎么舍得?

“公子……”宛如低声叫道。

南宫御月抬头望天并不答话,不远处坐在墙头上抱着剑的傅冷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又重新扭过头去继续闭目养神。

院子里静悄悄地仿佛只有宛如一个活人一般。

宛如换不走到南宫御月身边,轻轻蹲下柔声道:“公子可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奴婢愿为公子分忧。”

南宫御月终于懂了,他慢慢地扭过头看着宛如。宛如心中一喜,只见南宫御月打量着她,唇边慢慢地吐出一个字,“滚。”

宛如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公、公子……”

南宫御月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宛如心中一颤连忙起身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了一跤跌坐在地上。南宫御月皱了皱眉站起身来,宛如连忙后退却见南宫御月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直接从她身边掠了过去。宛如连忙转身想要追过去,只看到南宫御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墙头。原本坐在墙头的傅冷也已经站了起来,看了宛如一眼冷声道:“不像死就安分一些。”

南宫御月一路另一边的院子掠起,君无欢所在的地方距离南宫御月的院子隔了几乎大半个府邸,显然安排住处的人完全不想让南宫御月离君无欢太近。南宫御月和傅冷一前一后到了君无欢的院子里前的时候,里面已经传来了打斗声。

祝摇红与守卫院子的护卫正在与一群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交手,这些人竟然能够在大白天躲过府邸周围重重守卫的眼睛进入内院至少准确的找到君无欢所在的院子,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祝摇红一剑挑开地上一具尸体脸上的面巾,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貊族人。”

地上的尸体确实是一个貊族人,显然这些人都是貊族人派来的。

身后又有一个黑衣人袭来,祝摇红转身一剑将对方逼开,飞身上前替守住门口的人护卫解了围。

那些黑衣人显然并没有真的想要不死不休地意思,其中一人吹了一声口哨,黑衣人立刻开始往后撤退。祝摇红脑海中灵光一闪,厉声道:“他们是来是试探情况的,不能放走!”

“祝将军放心,进的来为未必出的去。”不管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既然已经引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想要跑出去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显然是驻守的兵马已经将院外包围了。

一道白影一闪而入,南宫御月身形犹如魅影一般落入了黑衣人中间,不过片刻的功夫还没来得及推倒门边的黑衣人就已经倒在了地上,只有其中一人被他捏在了手里。傅冷将手中的剑插回了剑鞘,走到南宫御月身边戒备。

南宫御月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将那人往前一抛甩到了祝摇红的脚边。

傅冷道:“祝将军,留了一个活口,有劳你盘问一下了。”

祝摇红点了点头,一时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城主变成这个样子是南宫御月造成的,但是南宫御月这会儿出手帮他们抓刺客,冷眼相对好像也不太好。

那被扔在地上的黑衣人挣扎着站起身来,伸手拉下了脸上的面巾果然露出了一张貊族人的面容。他却并没有看祝摇红而是转身看向南宫御月,“南宫国师?”

南宫御月微微凝眉,看着那人并不说话。

那人含恨道:“你明明是貊族人,为什么要帮着天启人?!”

南宫御月轻笑了一声,“貊族人?关我说什么?听说,我想要杀掉所有姓拓跋的人,前几天放走了一个…派你来的人是不是也姓拓跋?”

“……”那黑衣人顿时语塞,想起了去年的时候南宫御月在上京的丰功伟绩。跟疯子是没有道理可将的,黑衣人显然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也不再理会南宫御月。只是对祝摇红冷笑道:“你以为…将我们都杀了,消息就会穿不出去了么?”说罢,提起手中的刀往脖子上一划,人就慢慢倒了下去。

祝摇红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微微皱眉。

“怎么回事?”桓毓带着人快步进来,看着躺了一地的黑衣人沉声问道。

祝摇红将事情说了一遍,桓毓叹了口气道:“看来拓跋胤已经猜到君无欢出事了。”

祝摇红有些担心,“若是拓跋胤知道了城主真的一病不起,会不会立刻发难?我们要如何应对?”

桓毓道:“不用担心,就算拓跋胤想要攻打青州,也要看他的兵力能不能撑得起来。至于别的……”

“拓跋胤自己不会出手的。”南宫御月抱着手臂站在一边,有些懒洋洋地道。众人齐齐看向南宫御月,南宫御月轻哼一声道:“拓跋胤现在根本动不了武,跟个废人也差不多多少。要不然,本公子替你们去将他给杀了?”

桓毓扔了扔,才连忙道:“暂时还用不着。”

南宫御月下巴微扬,“下次你求我,本公子未必会大营。”说罢便带着傅冷大摇大摆地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桓毓有些不敢置信,忍不住扭头看祝摇红,“他…他刚才是在跟我们示好?”

“好像是。”虽然那口气听起来有些欠抽,但是南宫御月好像确实是在跟他们示好。

桓毓忍不住抬头望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难不成,南宫御月还真的学会什么叫做愧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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