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葛家告辞,三人依然是从那后院的角门原路返回的。出了门回到投宿的客栈,云翼方才看向楚凌,有些郁闷地道:“你看到了他并不打算卖我的面子。”楚凌含笑摸摸他的脑袋,笑道:“若是咱们一说他就答应了,那才是傻了。就算他愿意我也不敢同意了。”

云翼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道:“什么意思?”

楚凌叹了口气道:“你想啊,一个隐姓埋名十多年的人,突然有一天遇到一个跟你以前的亲人长得很相像的人。碰巧了这个人还真的是你亲戚,你怎么想?是觉得很高兴亲人团聚了还是觉得是自己身份暴露了有人想要试探你?”

云翼皱眉道:“他若是怀疑我的身份,为什么还要邀咱们相见?那不是打草惊蛇么?为什么不派人暗中调查不是更方便隐秘一些么?”

云行月撑着下巴笑道:“云小公子,如今这世道打探消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葛二先生只是这思安南军的副统领,就算是在这小小的思安县上面都还有一个统领牵制,更何况是外面?”云翼这些日子不是跟着君无欢就是跟着楚凌,就算是在南朝百里家虽然大不如前但也毕竟是百年世家消息自然灵通。云翼只怕还不了解这个世道一个普通人想要打探消息的艰难。

云翼凝眉看着楚凌,“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楚凌道:“等等呗。”

云行月道:“我们有时间等,但是那位葛先生恐怕没有时间等了。”

两人都是一愣,双双看向云行月。云行月有些得意地挑眉笑看着楚凌,那双眼睛里仿佛闪烁着“求我呀,求我呀”的光芒。楚凌无语,慢条斯理地抽出袖中的匕首,对着云行月甜美地露齿一笑。

云行月只觉得头顶一凉,摸了摸鼻子闪到了一边,道:“你俩没看出来么?那个葛丹枫身患重病。”

“身患重病?”云翼一惊,站起身来拉住云行月的衣袖,“云大哥,他…他得了什么病?”

楚凌也微微蹙眉,葛丹枫脸色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好,但是也没到能看出重病的地步。毕竟这年头,脸色看起来好的才是少数。

云行月拍开他的手,思索着道:“也不能说是生病吧?准确的说…应该是中毒了。”

“中毒?”楚凌皱眉,“这种地方…竟然还有人给他下毒?是他挡了什么人的路吗?”云行月摊手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不是你的事儿么?”楚凌点了点头,“他中了什么毒?能解么?”

云行月道:“不是什么厉害的毒,不过一般的大夫很难察觉,只怕被当成一般的风寒给治了。等真正毒发的时候,神仙也救不了。话说回来,这种毒…在天启朝其实还挺常见的。”

“常见?”云翼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云行月笑道:“你当然没听说过,会用这种毒的大多是深宫大内或者内宅后院。这种毒要连续长期的下才能有效,效用太慢又麻烦,没几个人有这个耐心。反正我若是想要杀人的话,是绝对不会用这种毒的。”

楚凌若有所思地道:“这么说,想要害死葛丹枫的是他身边的人?”

云行月道:“只能是他身边的人,总不能有人天天不厌其烦的潜入他身边把药塞进他嘴里吧。”

云翼听着两人不紧不慢地讨论葛丹枫是怎么中毒的,早就有些按耐不住了。忍不住道:“咱们去找他问问不就知道了么?!”云行月道:“你着什么急?一时半刻又死不了。而且,如果是他身边非常信任的人,你觉得你去说了就有用么?他为什么要放着自己身边的人不相信,去相信你一个才刚见面的表弟?”

云翼咬牙不语,道理他都懂,但是却还是忍不住为葛丹枫担心。

楚凌轻声道:“云翼,不用担心,既然对方想要毫无痕迹地杀了葛丹枫,想必是他身上还有所图。对方还没得到想要的,不会轻易下手害他性命的。”云翼点了点头,问道:“我们现在做什么?”

楚凌道:“云公子,劳烦你去帮我打探一下思安县消息,越仔细越好。云翼,你留在客栈里不要乱跑。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云行月点了点头,他自然明白楚凌让他打探消息是什么意思。不是真的让她去打探而是让他去凌霄商行在思安县的探子询问消息。凌霄商行虽然不可能在所有的县城都有眼线,但是像思安这种驻扎着两万兵马的地方肯定是会有的。

“行,你要去做什么?”

楚凌对他笑了笑,道:“我去探探知县衙门。”

云行月想了想,以楚凌的实力一个小小的县衙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儿。便也点头同意了,只是道:“小心一点。”

“多谢,我知道了。”

即便是那武傩将县衙弄得对普通人来说如同铁桶一般,但是县衙毕竟也只是县衙不是皇宫大内。而武傩也不是明王,弄不来冥狱那些高手效命。所以对于楚凌这种级别的高手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天黑之后,楚凌便潜入了县衙后院。后院里静悄悄的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香和脂粉香气。似乎隐隐还夹在着淡淡的血腥味。楚凌微微蹙眉,站在矮墙下面的阴影中侧耳仔细倾听者四周的动静。片刻后便确定了方向朝后院和前院相接处的一座小楼走去。

这是一座三层小楼,看模样以前应该是县衙的藏书楼或者储藏文献的地方,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这个用处了。小楼入口处守着不少侍卫,楚凌并没有惊动这些人,绕到了小楼背后悄无声息地掠上了二楼。如今天气寒冷,二楼上的窗户都被关闭了起来,只有透过窗纸找出来淡淡的亮光。楚凌靠在床边,听着里面传来的笑闹声,显然是正在宴饮。

楚凌正打算戳一个洞看看里面的情形,就听到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女子尖锐而短促的惨叫。里面的人显然也听到了,只听一个男声笑道:“不知道父亲又想出了什么玩儿的法子回头一定要请教一番。”

其他几个人也连声附和。

楚凌微微眯眼,不再停留在二楼而是悄无声息地上了三楼。

三楼就显得安静了许多,即便是楚凌靠着窗户也只能听到一个女子短促的喘息声和两个男子的声音。

楚凌伸手轻轻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透过那小洞往里面望去,果然看到昏黄的烛火下,一个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红衣的少女躺在地上瑟瑟发抖。他身边不远处却做着两个中年男子,一个是貊族人另一个却是中原人的样子。

那貊族人笑道:“程兄,这丫头是今天醒来的。既然你中意,带回去便是。”

那天启男人看着那地上少女的目光昏暗却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色欲。他喝了一口酒笑道:“那我便不客气了。”那貊族男子笑道:“你我兄弟,自然是有福同享客气什么?不过这丫头可是性子可是烈得很,还要好好条件一番才是,莫要让她伤了程兄。”

那天启男子笑道:“区区一个弱女子,有何可惧?”说罢,他突然拿起放在桌边的刀往旁边的炭盆中一挑,一颗烧的红火的炭火就朝着那少女飞了过去。炭火在少女光洁的背上一触就落,少女却再一次发出了惨烈的叫声,痛的在地上翻滚着。那被炭火碰到的地方片刻间便已经起了一片焦黑。

两个男人看着在地上痛的颤抖的少女,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程兄,你们中原人不是说…那个什么,怜什么香玉的么?你这样将一个小美人儿烧的黑一块红一块的可没什么意思。”

那天启男子却满脸得意,笑道:“不过是个还有几分清秀的丫头罢了,哪里算得上什么美人儿?能让咱们笑一笑便是她的用处了。”

貊族男子闻言,倒是饶有兴致,“哦?原来程兄是看不上这丫头,那程兄说什么样的姑娘才算得上美人儿?”

天启男子嘿嘿一笑道:“要说美人啊,我这辈子最好看的还要属十多年前,我见过的一对婆媳俩。那时候看着虽然有些狼狈,却着实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特别是那个婆婆,虽然年纪大了几岁,却当真是…啧啧,可惜啊,那两个女人竟然都是烈性子,一言不合就自己死了。”

无论是房间里面的貊族男人,还是房间外面的楚凌自然都能听得出来,这人惋惜的并不是这两个女人死了,而是惋惜他还没有得手就死了。大约就是因为得不到,才惦记了这么多年吧。

貊族男子笑道:“能让程兄称赞的,定然是难得一见的绝色。倒确实可惜了。程兄若是有兴趣,改日我在选几个相貌过得去的丫头让人送过去侍候你便是了。”

天启男子扬眉笑道:“那就多谢了。武兄请我来,不会只是为了女人吧?”

那貊族男子嘿嘿一笑道:“还是程兄懂我,确实有点事情想要请兄长帮忙啊。”

“尽管说便是,若不为难我替你办了便是。”天启男子大方地道。

貊族男子身影变得有些阴沉道:“程兄,你手底下那个姓葛的……”

“葛丹枫?怎么,他得罪你了?”天启男子沉声道。貊族男子冷笑一声道:“得罪我倒是算不上,不过…前些日子他坏了我一件好事。”

“哦,这个怎么说?”天启男子饶有兴致地道:“葛丹枫这人素来不爱掺和事情,怎么就敢坏了你的事情?”

貊族男子冷笑一声道:“我手底下的人去下面办事,被人给杀了。我派人查了查,那天就只有他带人路过那地方,你说不是他是谁?”这个说法其实有点牵强,天启男子并不在意。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随意杀人确实无法无天,我一定给武兄一个交代。”葛丹枫这人看着是个沉默寡言不爱管事的,但是这几年在军中的声望却不低。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若是能找个理由将他弄下去,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楚凌靠在窗边,一直看着之天启男子起身告辞离去。那红衣少女自然也被他一起带走了。那貊族男子将人送到了门口便转身回去,加入了二楼中热闹的宴饮。有了他的加入二楼顿时就热闹起来,片刻后里面便响起了各种暧昧淫糜的声音,楚凌面无表情地从楼上越下消失在了夜色中。

楚凌一路跟着那天启男子出了城,那红衣少女衣衫单薄的被仍在马背上,这大冷天也没有人想起多给她一件衣服。还没出城,整个人就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了。

楚凌借着夜色的隐藏不紧不慢地跟着这一行人,看着那少女惨白的有些发青的容颜微微蹙眉。

那天启男子原本一路上坐在马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会儿突然回过神来目光落到了那少女身上突然笑了两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让那原本已经被冻得奄奄一息地少女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向男人的目光满是恐惧。

男子扫了那少女一眼,嗤笑一声带着几分轻蔑意味地道:“貊族人到底是目光粗浅,毫无见识。这种乡野村姑也敢来送人?”

跟在他旁边的男子连忙赔笑道:“统领说的是,这样的货色哪儿配伺候统领啊。”

男子轻哼道:“行了,赏给你们吧。过后若还有气儿,就丢到帐子里去。”他说的帐子便是指红帐,军队里专门安置军妓的地方,不过即便是在天启这样的地方驻守军队也是不设置红帐的,只有常年驻守边境和打仗的军队才会有。但是如今自然是无人管束,一切随性了。

“是,统领。多谢统领赏赐。”随性的几个人满是欢喜地道,看向那马背上少女的目光越发的淫邪。坐在马上被带着那少女的侍卫更是已经毫不客气地上下其手起来了。那少女本就被折腾的狠了,现在又被冻得半死根本无力挣扎,只能无声地哭泣着,眼泪的夜色中静悄悄地从脸颊滑落。

楚凌看着那少女绝望的面容脸色微沉,一枚暗器已经扣在了手中却突然停了下来。侧首看向前方,却见前方的路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群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什么人?!”

黑衣人并不说话,直接就拍马朝着那几个人冲了过来。

楚凌微微眯眼,“军中的人。”

普通的杀手或者江湖中人很少有擅长马上交手的。即便是对手骑着马,一般杀手也会选择将对手打下马或者直接扑上去在同一匹马背上交手。而不是骑着马和对手硬碰硬。没有相当过硬的马术,就连马儿都控制不住更何谈杀人?

“你们是军中的人,说派你们来的!”那男子厉声道。

回答他的是迎面而来的锋利刀锋,他一咬牙,也举起自己的刀迎了上去。对方显然是想要他的命,并没有想要跟他交谈的意思。楚凌目光定定地盯着与男子交手的那人,渐渐地唇边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

那黑衣人的身手不弱,仿佛带着必死的决心一般刀锋毫不留情的砍向对面的人。那应该是南军统领的男人竟然也被他逼得步步后退好几次都险些被伤到。终于,再一次挥过来的刀他闪避不及,一刀砍在了他的肩膀上。男子怒吼一声,另一只手的刀狠狠劈了过去。黑衣人一刀得手,正想要再上前一步解决掉他,身后两道冷风袭来,两个侍卫已经一左一右两刀劈了过来。前后都是敌人,男子情急之下一个侧翻将自己挂在了马儿的一侧避开了这一刀。但是同时他的马也死在了敌人的刀下。

男子落到地上就地翻滚了几下,身后的刀风再次袭来。他一咬牙竖刀去挡,却只听铛地一声轻响,挥向自己的两把刀突然仿佛被什么阻挡了一下一般停在了半空中。黑衣人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一刀挥了出去,直接将追到自己跟前的两个侍卫送进了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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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二更~(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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