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子的船燃油已经耗尽,被拴在吉敷竹史和本间的船后面,在昏暗的海面上,缓缓拖行。五艘小船终于回到了飞岛的港口。

此时的港口,沉浸在星星点点的灯光中。漆黑的水面反射着岸上的亮光,对于住习惯了东京,这种繁华都市的人而言,眼睛一旦长时间处于黑暗之中,那么,即便是比郊外站台商店街的灯光,更加微弱的光线,亦会变得无比刺眼。胜过银座辉煌的霓虹灯,让人难以忍受。

回到小岛上的派出所,宫地贞子先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受伤的手也得到了处理,包着一层绷带。只不过,绷带的外面带着手铐,腰上还绑着一根绳子。吉敷竹史捂着刚才被撞击的腰部,在本间巡警的搀扶下,坐到了宫地贞子的对面,酒田警察署的警员则端坐一旁,时刻准备记录口供。

面对眼前的警察,宫地贞子仍是一脸无所畏惧的表情。

将一位著名男影星杀害,又把截下来的右手,邮寄到被害人家中,犯下如此令人发指的罪行,却在被警察逮捕之后,依然能流露出这种平静的表情,普通人一定会认为,此人已是无所畏惧了。

但吉敷竹史并不这么想,虽然面对女人难以捉摸的心理,吉敷竹史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能够看透,但在他眼中,宫地贞子此时脸上的微笑,应该是其性格使然吧。

宫地贞子给人一种积极乐观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强烈,且并不是那种在顺境时,才会表现出来的开朗,而是一种处于逆境,仍然能够自然流露的坚韧,这样的特质,一般在演员和外国人身上比较多见。如果与她深交,或许会发现,这是一种能够使别人感到很舒服的性格。

简而言之,她是一个拥有自我表现欲、性格外向的杀人犯。而贞子刚才嘴角的那一丝笑意,应该是羞怯的笑容。这一点,恐怕很多人会觉得难以置信,却是吉敷竹史依靠多年来培养的警察本能,所作出的准确判断。

“是你把大和田刚太先生引诱出来,并将其杀害了的吧?”吉敷竹史质问道。妆容已退的女人点点头。

“犯罪地点就是你在这本《飞岛的玻璃鞋》中,描述的石屋吧?……也就是位于荒崎一带的那个秘密基地。”

她的脸上不再有笑意,默默地点着头。

“你在掩埋尸体之前,将其右手砍断,包在包裹里,从梅田车站前的中央邮局寄出去了,是吧?”

她又点了点头。

“这一切都是为了给你妹妹——西田优子,本名宫地梅子报仇吗?”

“是。”女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上身也微微挺直了一些。“梅子小姐在十月四号的大津外景拍摄过程中,受到了大和田先生打屁股的侮辱,一时想不开,当晚便失去了行踪,之后,她从东京给你打了个电话,将这一切都告诉了你。从她的话里,你感觉梅子似乎有自杀的倾向,于是,你试图进行了制止,但她并没有理会。惊慌的你立即赶往妹妹的所在,却不幸地发现了她的尸体。因此,你决定向大和田实施报复……”

“不是这个样子的啦!”女人回答着,她那一双无神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吉敷竹史肩膀附近的纸。

“那么,请你把事情的真相陈述一遍。”

“那个孩子会定期跟我和母亲通电话。她从大津旅馆失踪的第二天,也就是十月五号,来到了我住的公寓。当时,我确实从她嘴里,听到了一些关于大和田对她的所作所为,不过,那个时候她完全没有任何自杀的念头,也没说想回飞岛,只是看了看我那本刚刚出版的新书,之后便告辞了。”

贞子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表情,变得无比茫然,只有嘴唇在机械地启合,平淡的陈述之后,本以为她会放声大哭,没想到,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来。

“其实我很清楚,那个孩子当时心里的感受,也预感到了她接下去会做什么。可我能做的,只有祈祷她不要死,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我只能坚信她不会自杀,坚信她不会死去,可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问了母亲才知道,原来她给母亲也打过类似的电话,只是一味道谢,便挂掉了。

“梅子从来不会像这样,说完一句‘再见’,就挂断电话的。所以,我马上处理了龟户公寓的家具,搬了出去。我们从小就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所以搬家什么的,早就轻车熟路了。

“在那之后,我就立刻赶往宫津,以前在杂志上,我曾看到过一篇报道,说大和田在宫津近海的一处高地上,拥有一幢别墅,因为海边景色优美,一有时间他就会到那里度假,虽然梅子的笔记本里,记有大和田家的地址,不过,那里有他的老婆和家人,不容易接近他。可我不知道那栋别墅的具体位置,因此最后这个想法只能作罢。

“接着我又想,在他演出的时候,趁着人多,反而更容易接近他也不一定。于是,我打电话到他的经纪公司,査到了他将要举办签售会的消息。虽然希望很渺茫,但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签售会定在恒邻堂书店,十月十七号是第一次,一星期后还安排有第二和第三次。我将一切都赌在了恒邻堂上。当然,如果第一次没有成功,第二次和第三次我也会去的。

“我准备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会在四条河原町一家叫做‘卡扎尔之爱’的酒吧等他,我将字条夹进一束花里,在见面的时候递给了他。那家酒吧灯光昏暗,比较方便名人进出。

“我本来就是抱着赌上一把的想法,这才那么做的。不过,当天到场的年轻女性并不多,所以,我觉得应该会成功。

“大和田果真来了。我们一起进餐,又喝了点酒。然后我装醉,让他带回了宾馆。”

说到这里,宫地贞子忽然停了下来,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似乎不愿意再继续说下去,于是,吉敷竹史开始了补充。

“为了勾引大和田,你当时找了谁做练习呢……”尽管那也算不上什么认真的练习。

“其实,那天我并没有和大和田发生关系。”宫地忽然抢过话头,好像是要对吉敷竹史进行还击一样,“如果在那里,我就被他侵犯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好施行了。我只是给他看了我写的那本书,结果他自己提出,想和我一起到飞岛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子哟!……”

“于是第二天,我们在京都的车站碰面后,就一起来到了酒田。”

“你在没有确认梅子是否还活着的情况下,就实施了这样的计划?”

“嗯。”宫地干脆地应道。

“那天晚上,你们并没有急着坐船过去,而是在酒田港的一家宾馆里,住下来了……是吧?”

贞子再次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那天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酒田警察署的人严厉地问道。

“如果你想问的是,我们有没有发生性关系,我可以吿诉你没有。”贞子平静地回答道,“因为如果在那里,就使出这一招的话,他做完之后,拍拍屁股走掉了怎么办?……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是想欲擒故纵……是吧?”

“没错。我和他约定了,第二天晚上再做。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坐船来到了飞岛。”

说到这里,女人再一次停了下来。

“然后呢?……”旁边的警察催促道。

“当时,我让大和田好好地看了一遍我写的书,他好像对里面描述的那间石屋,也很感兴趣,一路上不停地问我,那个地方在哪里,于是我走在前面,将他带到了那里,根本没费什么工夫。”

宫地贞子忽然又停了下来,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在前往荒崎的路上,依然没有什么人。虽然二十年没有回过那里,但眼前的景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稍微被开发了一点而已。”

“她指的是告示牌和水泥步行道吧。”吉敷竹史心想。

“一路上没什么人固然很好,但也因为这样,大和田就放肆地对我动手动脚。那个男人,平时满嘴道德的高尚论调,私底下却是个龌龊的无赖。因为外表不受女人欢迎,才不得不装出一副道德家的模样来。

“最后是大和田先找到了那个石屋。小时候党得那里非常宽敞,现在却显得狭窄了很多。

“当时,我的心脏就像要破裂开来一样,撕心裂肺的悲伤和痛苦,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大脑已经失去控制,顾不上再去确认梅子的行踪和生死,一心只想把大和田带到那里。所以,我根本不知道那个石屋里有什么,也不清楚梅子就在那里。

“大和田先于我钻进了石屋,之后便惊叫一声,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的预感成真了……

“我看到了梅子的鞋子,然后就检起脚边的一块大石头,冲进石屋,朝跪在梅子尸体前的大和田的后脑,狠狠地砸了过去,是用尽全身力气,使劲地砸,艮复地砸,直到看见他的脑浆,溅到石壁上才停手。”

女人说不下去了,全身在恐惧的笼罩下,剧烈地颤抖起来。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努力将情绪稳定了下来,又接着往下叙述。

“杀死他实在太简单了,一点困难都没有!……怒火控制着我的大脑,使我根本顾不上去想梅子是否还有气。看到梅子尸体时的愤怒和震惊,让我不顾一切地,想把大和田杀掉,心里承受的巨大打击,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

原来如此,吉敷竹史的心有所会。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宫地贞子接着说,“如果梅子没有死,我也不打算杀他。可是眼见梅子就倒在那里,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血痕,身边还倒放着一瓶安眠药,怒火很快就压过了意识,大脑变得无比清晰冷静,颤抖的身体也平静了下来。”

吉敷竹史点点头,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某些画面,梅子和她的母亲,尽管性格遐异,但母女俩在自寻短见时的情景,却是何其相似啊!……天哪,这是多么悲哀的巧合啊!……而现在,贞子的右手腕上,也同样有一道深深的伤痕。

“大和田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为了亲眼看看书中那间神秘小屋,而特意前来飞岛的他,在看到梅子的尸体后,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事件的真相,头就被碰了个稀烂,最终命赴黄泉。”

吉敷竹史又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

“后来,我在石屋里挖了个坑,将梅子埋在里面,然后,从包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小锔子和盒子,把大和田的右手锯了下来,装了进去。接着,我把他的尸体拖到外面,挖了个沙坑埋了起来。

“再后来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那天晩上,我没敢再回飞岛的旅馆,而是在树林里熬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搭船回了本州,买来粗盐把盒子填满,再包装好,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跑到离京都比较近的大阪,从那里将包裹寄了出去,之所以选择中央邮局,是因为那里平时人很多,工作繁忙,不会给服务员留下太深的印象。

“事情就是这样了,还有什么问题吗?”女人这才抬起头,第一次看着吉敷竹史的脸。

“嗯,当然还有,后来你为什么又回飞岛了?不是有足够的时间逃胞吗?……如果你离开这里,远走高飞,我们未必能这么快抓到你,说不定,现在才发现梅子的尸体,然后开始着手发布全国通缉令。当然,结果都是一样的,你被逮捕只是时间的问题。”

吉敷竹史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并没什么特别的用意,不过是警察录口供时的例行问题而已。

没想到宫地的反应,却出人意料,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笑容里,究竟隐藏着怎样的信息?吉敷竹史一时捉摸不透。

“那是因为神在召唤我。”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两具尸体,满脑子都是他们两个人的脸,晚上连党都睡不着。”

“在回飞岛之前,你都躲在哪里?”

“巢鸭和千驮谷的廉价宾馆里。”

“在东京各地辗转吗?”

“嗯。可心里想的全是那两具尸体,所以最后决定,在融雪的四月,我再回来看一看,确认一下尸体有没有被发现。”

吉敷竹史点了点头头,没有什么需要插嘴的意思,并用眼神催促着宫地贞子,好,继续朝下讲。

“于是,我又回到飞岛的荒崎,用铁锹把尸体挖出来,果然还和之前一样。那时心里甚至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我非常谨慎,一直等到天黑之后才去的荒崎。”

“嗯,这点不用说了,我知道。不过,后来你为什么选择留在飞岛呢?在确认尸体没有被人发现之后,回到本州,不是更好吗?留下来对你而言,反而更危险,因为在那本书里,你提到过这个地方,所以,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为什么最后没有离开?”

话音刚落,贞于就低下头,开始小声地笑起来,很快又演变成大笑,甚至忍不住用戴着手铐的

左手掩住嘴巴。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含着泪水的笑容,使脸庞扭曲了起来。

“这一切都是为了再见到你,为了让你能找到我啊!……”

吉敷竹史惊呆了,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女人紧皱眉头,强忍着笑意,却越发显得痛苦无奈。

“是神让我再也走不掉了。她把我牢牢地锁死在这座小岛上,动弹不得。”

“她疯了吗?真是莫名其妙。”吉敷竹史心想。

“在确认尸体没有被发现的那天晚上,我正打算回去,但不知为什么,在经过荒崎的时候,身体忽然感到剧烈的疼痛,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一步也挪不动了。整个晚上,我就那么慢慢地往回爬。”

“剧痛?……为什么?……哪里痛?……”

“外翻脚趾。”

“外翻脚趾?……那是什么?……”

“女人如果长时间穿尖头高跟鞋的话,脚趾会因为受到挤压而变形,特别是大脚趾的骨头和软骨。当时正是这种钻心的疼痛,让我一步也走不动了。”

这种病,吉敷竹史还是头一回听说。

“早上好不容易爬到了明神神社,才被当地人发现。他们把我背回家里。当时我的脚,已经不能再穿高跟鞋了,只能套上一双开敞的草鞋,但那种鞋是走不远的。那户人家表示愿意收留我,让我帮忙养殖鳁鲸,听起来似乎很辛苦,其实是在船上坐着,就可以干的工作。”

“开始劳动之后、身体状况有了好转,也渐渐喜欢上这活儿了。”

“外翻脚趾……真有这种病?”

“女人才会有,全因为好打扮、爱漂亮,本来高跟鞋鞋尖收得就窄,要穿进去就非得把五个脚址挤在一起。走路时后脚跟要踮起来,更加重了对脚趾尖的挤压,再加走路时脚尖会先落地,而我又特别喜欢高跟鞋,一直都穿着,所以,这几个脚趾头,真是受了不少罪。

“说起来,其实跟裹足是一个道理。为了走路的姿势更好看,硬是把脚包在小鞋子里,人为地阻碍骨骼的发育,跟灰姑娘的水晶鞋差不多。所以,有时候觉得挺滑稽的,女人啊,不管在什么时代,总要被一双小鞋子,折腾得死去活来。”

“原来,这就是宫地贞子哈哈大笑的真正含义吗?”吉敷竹史终于明白了,于是问道,“这种病一辈子都治不好吗?”

“我曾经去过东京的大医院,他们说如果做手术的话,可以治好,但是要住院一段时间,否则很难治愈。”

“住院吗……女人还真是动不动就住院啊。”吉敷竹史在心里嘀咕着。

“能根治这种病的医院,就那么几家,对于我这个杀了人的女人来说,还是不去那种地方为妙。”贞子说道。

嗯,有道理,吉敷竹史心想,可如果不做手术,就不能再穿高跟鞋了,因此,尽管无奈,但留在飞岛,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知道你母亲去世的消息吗?”

听到吉敷竹史这么说,贞子马上抬起了头,一脸愕然,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母亲已亡的事情。

“什么?……什么时候?……”

“就在前几天,八月十六号。割腕自杀的。”

贞子顿时感到浑身无力,沉默了好久。

“最后果然变成这样了……”她低语道。

“你已经预料到了?”吉敷竹史放轻了语调。

“嗯,这种结局是理所当然的!”贞子的脸微微扭向一旁,语气十分强烈。

“你经常驾船到荒崎附近的海城吗?”

“不,一般只停留在鸟帽子群岛周边,我从小视力就好,开始干这个工作之后就更好了。”

片刻的沉默……

“然后呢?”

“所以,如果荒崎有人的话,我基本上都能看得很清楚。要是有人靠近那个石屋,我就马上开船过去。”

“原来是这样,当时你就是这么发现我的吧?”

“我是个很敏感的人。如果看到有人在蜡烛岩,或者‘赛之河原’,我很快就能判断出,这个人是不是危险人物,会不会发现那间石屋子。看到你的时候也一样。”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你就可以知道,谁会去挖那两具尸体了……”

“我的感觉通常都很准,不过,至今为止,还没人发现那两具尸体。”

“所以,你趁我离开时,马上把尸体给转移了。”

“嗯,时间很充足。在这个岛上,要想通过那片树林,就必须要步行。因此,我把尸体挖出来,搬到了船上。不过,当时尸体已经高度腐烂,头颅都断下来了,很恐怖。稍不注意,尸体的各部分就会散落一地。搬走之后,我又回来清理了现场,还在沙地上泼了很多水。”

“为什么没把尸体丢到海里?”

“尸体已经很轻了,而且很容易散开。如果抛到海里,有可能会在水面漂流很久。”

“嗯,确实。那你原本打算,怎么处理尸体呢?”

“还没想好。可能会扔到离岸很远的海里吧。”

所以那时,她才会驾着船,往远洋方向逃跑。

“那个时候,你一直在海面上,从远处现察我们的一举一动吗?”

“嗯。”

“你不觉得这么做很危险吗?”

“我没想过自己会被发现。”

“哦……为什么?”

“不清楚,只是单纯地这么觉得。”

“莫非是在海上干了一天的活,大脑放松了警惕了?”

女人又笑了起来:“可能吧。”

这就是所谓的渔民吧。有预谋的杀人,是城里人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又是一阵沉默,而且,比之前的都要长很多。

该问的问题,基本上都已经问完了,或许直到今天晚上,宫地贞子才有时间,好好地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体会母亲的死,给她带来的真实感吧。

“自己的工作已经结束,一切到此为止了。”吉敷竹史在心里感慨道。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酒田警察署的人,站在吉敷竹史身后,向贞子发问。

“没有了。给你们添麻烦了。”她答道。

“那就站起来吧。”一直在一旁,保持沉默的本间巡警开口说道。

宫地贞子霍地站了起来,向吉敷竹史微微行了个礼,然后,在本间的陪同下,一步一步地往里面的拘留所走去。据本间说,这里拘留犯人用的房间,自明治时代就有了,后来曾整修过一次。

“吉敷竹史先生,我最后还想说一句。”女人忽然停了下来,回过头,望着吉敷竹史。

吉敷竹史没有作声,只是抬起头,等待着。

“那个时候,我可不是在练习哦!……”

“啊……听到这句话,自己恐怕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吧。”吉敷竹史后来回想道。

回过抻来时,贞子已经和本间一起,消失在黑暗深处了。

这句话在吉敷竹史的心里,留下了一丝隐痛,并一直持续到第二天。

在询问她的过程中,自己是不是太过强硬,而欠缺一些体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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