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问渠这阵儿睡眠一直是蚂蚁打个嗝就醒的状态,其实之前也都这样,方驰在身边的时候,他能睡得实一些,虽然他睡觉方驰在身边的时间并不长,但这种感觉一旦被蚂蚁打嗝重新取代,人就会非常不爽。

这一夜他睡得很愉快,中途没有醒过,一直到早上方驰电话响了,他才第一次醒了过来。

“会不会太早了啊?”方驰接了电话,跑到浴室里小声说,“那……哎行行,那半小时吧……嗯学校门口。”

“程漠啊?”孙问渠闭着眼睛,听到他从浴室出来问了一句。

“嗯,催我们呢,说晚了人太多,”方驰摸摸他的脸,“你再睡会儿,我给你买早点。”

“不用,”孙问渠伸了个懒腰,“昨天昨得挺好的,收拾完了直接去吧,好歹那俩是头回约会,给点儿面子。”

他俩收拾完就出了门,也没去吃早点,想人齐了以后再一块儿吃。

程漠背着个包站在校门口,手里拎着好几个餐盒,孙问渠坐车上一看就笑了:“早点估计是买好了。”

“上来。”方驰放下车窗冲程漠招了招手。

程漠跑过来跳上了车:“吃了没?我买了锅贴儿。”

“我要,”孙问渠马上伸了手,“好久没吃了。”

程漠递了一盒给他:“方驰呢,要不要先吃了再开车。”

“没事儿,我在孙问渠那儿吃几个就行。”方驰说。

孙问渠捏了一个递到他嘴边,车一颠还先在他脸上杵了一下才塞进了嘴里。

“刺激人。”程漠在后座小声说了一句。

“这么粗暴的喂食也能刺激到你。”方驰啧了一声,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油。

“方驰,我问你,”程漠拍拍车座,“肖一鸣体力好吗?”

“嗯?”方驰有些吃惊地一下瞪圆了眼睛,孙问渠一看他这表情迅速转开脸冲着车窗乐了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程漠说的意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还行吧,我俩以前总一块儿打球。”

“那我可以带他上后面那个峰,没有缆车,得走一段,”程漠说,“你俩去吗?那个峰的风景更好。”

“走多远?”方驰问。

“大概四十分钟,都是台阶路还挺好走……”程漠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孙问渠跟方驰同时说:“不去。”

“……行吧。”程漠愣了愣。

接了肖一鸣之后换了孙问渠开车,方驰不常开车,加上这车他没开惯,有点儿手生,不过孙问渠换过来之后他先把导航给定上了,这人连总去的饭店都能忘了路……

后座的两个人很安静,程漠瞪着前面发呆,肖一鸣正慢吞吞地捧着一盒锅贴儿吃着。

方驰觉得自己虽然不是个保媒拉纤儿的,但后座俩人这气氛弄得他都浑身不自在了,他拉了拉安全带,侧过身想找个话题聊两句。

“你……”他看着肖一鸣刚开了个头,车子突然猛地一颠,牙差点儿把舌头给切了。

“哎!”程漠也吓了一跳,手条件反射地就往肖一鸣那边伸过去,想接住他手里的饭盒。

“嗯?”肖一鸣看着他,手里稳稳地捧着饭盒。

“你练杂技的吧?”程漠有些吃惊地瞪着他。

方驰一听就乐了:“这是他的特技,捧两袋炒栗子打架带逃命,完事儿了一颗都没掉。”

肖一鸣笑了笑:“掉一颗就少吃一颗啊。”

程漠看着他一眼,转开头乐了。

程漠说的果然没错,车离山下大门还有一公里,速度就已经很慢了,要是再来晚一些,估计连停车位都不好找。

花了快半小时他们才到了停车场把车给停好了,几个人下了车,孙问渠看了看大门那边:“这要是暑假的时候,人得把山埋了吧?”

“差不多,”程漠笑笑,“这边没什么可玩的地方,来来回回也就是一座山两个湖了,还是咱们那边玩的地方多。”

“比如我家。”方驰马上说。

“要不明年暑假去你家玩吧?”程漠说。

“行啊。”方驰点点头。

坐缆车的门跟走路进山的门不在一个地方,这边人还稍微少一些,看来愿一路慢慢走上山的人更多。

要不是孙问渠打死不跟走台阶,方驰倒是还挺想那么走上去的,其实孙问渠走上去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上回去山里徒步连路都没有,他也没说累。

就是懒,还有最近可能太累。

方驰看了一眼孙问渠,下意识地想往他腰上搂一下,抬起手了才猛地想起来现在四周全是人,于是又装模作样地在孙问渠肩上拍了两下。

“嗯?”孙问渠转过头。

“没,”方驰小声说,“差点儿想搂你一下了。”

孙问渠笑了起来,回手在他肩上也拍了拍。

“上吧!”程漠在前面喊了一声,“咱们可以直接上了!”

“来了。”方驰跑了过去,因为不用排队买票,他们上缆车倒是没等两分钟就轮上了。

缆车是面对面的四人座,一圈玻璃看风景还挺美妙。

程漠站在缆车外面,让他们三个人都进去坐下了,才伸了脑袋进来问了一句:“都坐稳了?”

“嗯,”方驰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感觉下一句应该说山上见啊?”

“快上去!”缆车管理员在后面喊了一声。

“哦。”程漠应了一声,飞快地进了缆车,往肖一鸣身边一坐。

管理员过来把车门给关上了,缆车顺着轨道往前吭吭哧哧地出去了。

缆车出去之后,四周的景象一下就开阔了不少。

虽然低头就能看到大群的游客,还能看到山上的各种休息点,完全没有山里的静谧和闲散,但方驰还是挺愉快,毕竟都是山嘛!是山就喜欢!

“咱俩是倒着走的,”他站起来转身跪在了座位上,拍拍孙问渠,“你倒着走会晕吗?”

“不会,”孙问渠靠在座位里,侧过身把一条腿放到椅子上,另一条腿伸得老长,他往窗外看了看,“如果走路,就是从下面那条路上去吧?”

“嗯,”方驰又换了个窗口看着,又转头问了程漠一声,“这边也能上吧?”

“别乱动。”程漠坐着没动。

“没乱动啊,”方驰又往自己座位上一跪,“哎我这儿有吃的,要吃苏打饼干吗?还有巧克力。”

“我要巧克力。”孙问渠说。

“我也要,”肖一鸣站了起来,接过巧克力之后回头看着程漠,“你要吗?”

“不要……乱动。”程漠的手扶着旁边的把杆,一动不动地坐着。

今天天气还挺凉爽的,但他的额角居然有细细的汗珠。

几个人看他这样子都愣了,半天都没说话。

肖一鸣看着他,犹豫了几秒钟,手撑着缆车车厢,腿下一用力,缆车很轻微地晃了一下。

“啊!”程漠喊了一声。

肖一鸣停下了,很小声地像是怕吓着谁似地说了一句:“你恐高啊?”

“……是啊。”程漠说。

“真的假的啊?”方驰愣了,“你看着也不像恐高的人啊。”

“我靠,”程漠抓着把杆不松手,“恐高的还有固定长相么?”

孙问渠笑了起来,往方驰腰上拍了一巴掌:“坐好,别晃了。”

“哦。”方驰坐了下来。

肖一鸣也很小心地走回自己座位上坐下了,又继续了最初的问题:“巧克力你要吗?”

程漠还没回答,他又接了一句:“应该没心情吃吧,那你等降落了再吃吧。”

“……好。”程漠叹了口气。

“你恐高你不早点儿说,你要早说了,就咱俩走上去,他俩坐缆车得了,还能省点儿钱。”方驰说。

“我跟你一块儿爬山?那我还来个屁啊。”程漠说。

“靠,”方驰一下乐了,“我还不乐意呢。”

还好缆车的运行时间不算太长,到了山顶,程漠下了缆车跟刚从刑场上被劫下来了似的松了口气。

方驰瞅着他笑了好半天:“辛苦了啊你。”

“不客气,”程漠啧了一声,“去观景台看看吧。”

“敢上吗?”方驰说,“要不要我搀着你?”

“不靠边没事儿,”程漠把肖一鸣手上捏着的一块巧克力揪了过来,两下剥了塞进了嘴里,“这后面还有个庙,还有个什么什么碑的可以看看,观景台一路都有。”

“嗯。”方驰点点头,跟孙问渠俩人快步先上了前面的观景台。

台子挺大的,人还不算太多,他俩站到栏杆边儿上,风一吹,还挺舒服。

“他俩一会儿还往哪儿去?”孙问渠抱着栏杆上的柱子靠着,“给我弄瓶什么冰镇的饮料来吧。”

“估计那边儿,”方驰指了指观景台旁边的一条石阶路,“你喝什么?”

“随便,”孙问渠迎着风眯缝着眼睛,“有甜味儿的就行。”

方驰去买饮料的时候,看到程漠和肖一鸣站在观景台旁边的树下说着话。

他没过去,就瞟了几眼,程漠是个厚脸皮,一般不会尴尬,肖一鸣跟人熟一些之后也会放松下来,并不是个难接触的人,现在看他俩这样子,气氛还不错。

买了饮料之后,程漠看见了他,叫了一声。

“喝吗?”方驰晃晃手里的饮料。

“不喝,一会儿去那边喝茶,”程漠说,“你们真不过去?”

“你俩去?”方驰看着肖一鸣问。

“嗯,去看看呗,来都来了。”肖一鸣笑笑。

“那你们去吧,我们要去的话一会儿就直接去找你们,”方驰说,“要是不去的话就在这儿等你们。”

“行。”程漠点点头。

孙问渠接过饮料一口灌了半瓶下去,往程漠和肖一鸣走的方向看了看:“他俩有戏。”

“我觉得也是,”方驰嘿嘿笑了两声,“肖一鸣挺犟的,不愿意的话程漠就是从这儿跳下去他也不会跟他过去。”

“笑得这么猥琐。”孙问渠斜眼儿瞅着他。

“猥琐么?”方驰又嘿嘿了两声,“我就觉得挺好玩的……咱俩要不要过去走走?”

“过呗,”孙问渠一仰头把剩下的半瓶饮料都喝光了,“不过等一会儿的,这前后脚跟着多不好。”

“……你渴成这样啊?”方驰拿过空瓶子扔进垃圾桶,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我这几天缺糖。”孙问渠笑笑。

“那回去以后我给你煮巧克力吧,天天两顿,让你补糖。”方驰说。

“我看着你就挺齁的了。”孙问渠在他脸上拍了拍,转身撑着栏杆往远处看着。

“哎,”方驰用胳膊碰碰他,“你说要在院子里种花花草草,要种点儿什么花草啊?我刚看下面路边有好多花……要不要去刨点儿。”

“素质呢这位大学生!”孙问渠一听就笑了起来,“怎么跟亮子叔叔一个德性。”

“他怎么了?”方驰问。

“我们去植物园玩的时候他刨了人家一颗多肉,还被发现了,”孙问渠边笑边说,“他一着急就磕巴得特别厉害,管理员觉得他脑子有问题,没让陪钱就放他走了。”

方驰乐了好半天,搓搓脸:“那你想想要种什么啊?”

“我想想啊,要不……”孙问渠想了想,“铃兰吧。”

“铃兰什么样?”方驰问。

“就跟一串铃铛似的。”孙问渠回答得很敷衍。

“……我给你挂一院子铃铛得了。”方驰啧了一声,拿了手机自己慢慢查着。

山上阳光很好,接近中午的时候风也小了很多,阳光随着云层忽亮忽暗的。

方驰和孙问渠把这边都转了,那个庙和程漠说的那个什么碑。

孙问渠在那个碑前面站了挺长时间,看得很仔细,方驰对这些没什么兴趣,而且上面的字都长得不是平常的样子,写得应该是很好,只是他看了半天连一个字都没认出来。

本来还想着这是一个碑,那也许上面会写着什么什么碑,结果找了一圈也没找着长得像碑字的字,只好坐到一边看着孙问渠。

还是孙问渠比较好看。

孙问渠看着碑的样子,能让方驰想起他写字和做陶还有拉琴时的样子,那种说不清怎么就很吸引人的状态。

虽然孙问渠把这些都很不屑地归为无用的装逼技能,但方驰觉得他从心里是喜欢这些东西的,虽然他从来没说过喜欢。

孙问渠在碑前面看了二十分钟才转身过来往他后脑勺上用手指一弹:“走,上那边儿棒打鸳鸳去。”

“什么鸳鸳?”方驰站了起来。

“鸳鸳相抱何时了……”孙问渠笑着说。

方驰一听就乐了:“鸯在一旁看热闹?”

“嗯,”孙问渠把胳膊搭到他肩上,“这话应该是我年轻的时候就有了……那会儿你大概上小学?”

“你得了吧!”方驰笑了,“你怎么不说我还没出生。”

“代沟啊。”孙问渠伸了个懒腰。

孙问渠灌了一瓶子饮料补了糖之后,往后面那个山峰走的路上还挺精神的,一直没也嫌累,方驰拿着手机拍他的时候,他还挺配合地每次都假装没看见。

“你别动了,”方驰靠着台阶旁边的栏杆,举着手机,“你这个侧脸特别好看,我拍一张。”

“嗯。”孙问渠应了一声。

在方驰调好画面按下快门的一瞬间孙问渠的舌尖突然从嘴角伸了出来,在嘴唇上舔了舔。

“……哎!”方驰瞪着他,“你能不能正常点儿。”

“求我。”孙问渠笑着说。

“求你了,”方驰凑到他面前小声说,“我拍了照片晚上撸蘑菇用的你能不能让我拍点儿好的啊。”

“伸舌头不好么?”孙问渠也小声说,“你还可以自行想像我舔……”

“孙问渠!”方驰压着声音喊。

“拍拍拍,”孙问渠乐了,“重拍呗,我正常了。”

方驰拿着手机重新拍的时候,孙问渠又说了一句:“你撸蘑菇的时候可以视频啊,为什么非得用照片。”

方驰费了半天力才控制住了没让自己手抖得太厉害,拍下了他的侧脸:“……视频撸蘑菇我不好意思。”

“当面都撸了视频还不好意思?”孙问渠说。

“感觉不一样。”方驰转身就往前走,感觉再说下去自己就该找个厕所先进去待一会儿了。

孙问渠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走着。

方驰的背影挺性感的。

今天他穿了件稍微有点儿贴身的t恤和一条运动裤,腿挺长,腰背上的肌肉线条隐约从衣服下显现出来,让孙问渠总有种想上手捏几把的冲动。

手机在响,孙问渠盯着方驰的背影又看了好一会儿才从兜里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是马亮。

“有事儿?”孙问渠接了电话直接问了一句,那套陶最近要收尾了,他最担心就是有问题。

“没,”马亮说,“玩,玩呢?”

“嗯,”孙问渠松了口气,“怎么了?”

“野,战呢?”马亮笑了,“风呼呼的,还喘,喘气儿。”

“废话你不喘气,”孙问渠也笑了,“爬山呢,跟方驰还有他俩同学。”

“我问,问你,”马亮换了个正经的语气,“我大侄子跟,跟没跟你,说过,李博文总去他,他爷爷那村,村子?”

“什么?”孙问渠的眉毛一下拧了起来。

“别紧,张,听我说,说完。”马亮说。

“你说得真费劲……说吧。”孙问渠啧了一声。

“说是要弄个农家乐,”马亮吸了口气说了一句整的,“我一,一开始是听罗,罗鹏说,他总跟着去玩户,户外,后来说是要弄农,家乐。”

“在方驰他们那个村?”孙问渠问。

“嗯,要弄只能在,在那儿,这倒是没,没问题,”马亮说,“我就在,在想,他是就弄这个还,还是顺带要弄,别的。”

“你是说他会找方驰他爷爷?”孙问渠看了一眼前面,方驰已经往回走过来了,手里拿着根棒棒糖。

“现在不,不会,以后不,不知道,”马亮说,“这人脑子盐,盐碱地,不……知道能干,什么。”

“我明天就回去了,”孙问渠说,方驰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把棒棒糖拆了递了过来,他接过棒棒糖舔了一口,“回去跟你细说吧。”

“好,”马亮应了一声,“注意劳,劳逸结合。”

“滚蛋。”孙问渠笑着挂掉了电话。

“亮子叔叔?”方驰问。

“嗯,”孙问渠又舔了舔棒棒糖,“买这个干嘛?”

“你不是要补糖么,”方驰说,“好吃么?”

“小孩儿玩意儿,挺好吃的。”孙问渠咬了一小口。

“别咬啊,这就得舔着吃,”方驰说,“舔着吃才有意思。”

孙问渠啧了一声,又舔了一口,看着他:“我不是怕把你舔那什么了么?”

“……快走!”方驰伸手拽着他往台阶上走,“都中午了,上那边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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