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见他们爷狠拍马往城门处追去, 顿时一惊, 唯恐那伙贼子在城外亦有埋伏, 便顾不上身上的几处刀伤, 急三火四的收拢了一队府军, 也匆匆上马追了上去。

苏倾身下的马匹飓风一般的呼啸冲出城门, 守门护卫压根来不及反应, 就见那发狂的马就以迅雷之态,疯狂嘶鸣着绝尘而去。

城墙上的护卫迅速反应过来,拉弓搭箭。

“都住手!”宋毅远远的见到守卫动作, 不由脸色大变厉声怒叱,双腿愈是发狠的击打马腹,几个瞬间就冲到了城门处。

守门一惊, 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待见来人赶忙单膝跪地行礼。

“让开!”宋毅怒喝着拍马疾驰而过。

苏倾伏低了身子将重心前倾, 以此让马儿跑的更快些。一只手死死抓住了缰绳, 而另外一手则按住了胸口那出血之处, 简单的进行压迫止血。

苏倾觉得她胸口这一箭应该是偏离了心脏,否则也容不得她挺了这么长时间。

不过她也挺不了太长的时间了。

浑身上下开始频频虚汗,握缰绳的手亦有些抖,随着她胸口处的血还是不间断的往外渗着, 她身上的力气也开始慢慢流失。

不可以倒下。偏头在胳膊上狠咬了口, 她这会觉得有些模糊的意识又清醒了不少。

大概,这一次,她是活不下来了。

因而, 这也是她有生之年寻归路的最后一次罢。

如何能倒下啊,否则,就是死也难以瞑目。

苏倾咬了咬牙,转而又用力在马腹上的伤口上捶打过去,以此让马速更快一些。

剧烈的痛的确是激起了骏马的凶性,伴着愤怒的嚎叫声,它载着人狂怒的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后面拍马追赶的宋毅惊见,瞬间倒抽了口凉气,她这种骑法当真是不要命了。

眸光一狠,抽刀冲着身下马腹又划了一道,宋毅连声厉喝,驾马亦朝着前方那抹飞逝的红色身影疾驰而去。

待两批骏马前后进了柳家村,此时两者的距离已经拉的很近了。

宋毅瞧她一条手臂耷拉在外,人也伏在马身上,似乎没了意识,偏的她身下马匹速度不减,狂啸着冲那片林子奔腾而去。

他不由心惊肉跳,用力拍马追赶的同时大声喝道:“醒来!握着缰绳勒马!听见没有!”

苏倾意识游离间隐约听得人怒吼,挣扎的想要睁开眼皮,可觉得上面有力道强压着,重若万钧,压根抬不起分毫来。

整个人也愈发的往下滑,便是此刻意识不清,她亦知段不能容她继续滑下,手指无意识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攥着缰绳,和鬃毛。

宋毅眼见她就要从疾速奔驰的马背上摔下,当即又怒又急,想也没想的猛一朝前探身,一把将那失控骏马的尾巴死死攥了住。

马匹的速度有片刻的滞缓,可毕竟惯性在那,接下来的几个瞬间还是一往无前的冲上了前去。

而前面,再跃一步就会踏入奔腾不息的河水中。

宋毅这才猛然意识到此地为何处。

来不及惊怒,亦来不及猜测她为何对此河有如此深的执念,他用力攥着马尾想要进一步拖住马匹的速度,可已然来不及了。

骏马纵身一跃,噗通一声巨响后,水浪四溅。

而那伏在马背上本就摇摇欲坠的人,这一刻再也支撑不住的被摔入了河里,顷刻就湮没在翻滚的水浪中。

宋毅只来得及捕捉到那抹浓烈的红色。

苏倾在堕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感受到不断灌入口鼻的沁凉河水,心下欣慰之间,浑身奋力提着的那股劲便陡然松懈了下来。

到底还是让她坚持到了这里,而不是横死在那片令她压抑沉闷的土地上,如此,足矣。

她便安然闭了眼,任自己的意识沉于黑暗之中。

福禄带着人匆匆赶来河岸时,正见他们大人抱着人从河里走出。没敢细看大人怀里之人模样,只余光瞥见那人半垂着胳膊在外,没声没息的,也不知是死是活。不过但瞧那胸口插着那箭,他大概觉得,这多半是活不成了。

宋毅大步上了岸,边疾走边大声问道:“村里可有郎中?”

福禄赶忙跟上去:“有个野郎中,医术比不得医馆坐堂的正经大夫。”

宋毅抱人上马:“带路,快!”

福禄知道是指野郎中的住所,赶忙应了声后,牵过马就快马加鞭的在前面带路。

来不及擦拭自头顶淌落在脸上的水珠,宋毅一手抱人,一手扬鞭,大喝:“驾!”

苏倾以为意识堕入黑暗的那刻,便意味着她生命的结束,可没想到,这一会她却隐约听到了些呼唤声。

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慢慢的,这股声音开始向她走近。

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那入耳的声音如此熟悉,熟悉的让她忍不住陡然睁开了双目。

然后苏倾就泥胎雕塑般的怔在当处。

对面人那张俊逸的面庞迅速浮起激动之色。他急促的呼吸着,嘴唇不断颤抖,盯着她不错眼珠的看着,眸光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苏倾就抬了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眼前人双眸浮过震惊之色,然后抬手抚上了她通红的脸颊,各种情绪在脸上浮过之后,最终是红了眼圈。

温热的掌心覆在脸上的那刻,那熟悉的触觉令苏倾当即就落了泪。

“不可能……”她心里还是有些不信,可双手已经快一步的覆上了他的手,流着泪看着他哭。

魏子豪红着眼圈看她,抖着唇艰涩道:“苏……苏。”

区区两字,仿佛是开启她身上枷锁的咒语一般,顷刻间令她胸间长久以来压抑的情感,犹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汹涌倾泻,便再也忍不住的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魏子豪一把将她抱住,声音哽咽:“苏苏,我在。”

苏倾还是一味的放声痛哭。

她并非是那种软弱之人,可这一刻,在这熟悉气息包裹着的瞬间,除了哭,她真的什么都不想做。

如果这一刻是梦,那就请让她不要再醒来。

如果这一刻在天堂,那么就请让她一直这般死去。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耳边能听到哗啦啦的水声,苏倾方悚然一惊,猛地推开身前人,仓皇四顾。

入眼看去,周围群山环绕,风景宜人,甚至能零星的见到些游客在远处下水嬉戏。

而此刻,他们二人正站在深至腿部的溪流中,清澈的水流从上游不断涌下,在他们身边缓缓流淌。

苏倾见那河水犹如见了恶鬼,猛一伸手抓过身前人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就往外拖:“走,走!快走,我们快走!”

她抓着人疯魔般的冲着岸边的方向直跑,仿佛晚了一步就会被恶鬼捞去一般,苍白的脸上此刻扭曲着,尽是惊恐之色。

魏子豪任由她拉着,可见她这般模样,他内心的痛不啻于锥心了。

他很想不顾一切的抱起她,安慰她,告诉她说一切都过去了……可最终却咬着牙忍下,任是心痛的几欲淌血,可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此刻的苏倾深深陷入患得患失的恐慌中,哪里还能察觉到魏子豪的异样来?她只一味的拉着他拔足狂奔,哪怕已经离那条溪涧足够远了,可依旧觉得不够,只想跑,再跑,离远些,再远些……

跑着跑着,她忽然眼前一黑,身子就软软的倒了下来。

“苏苏!”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苏倾回来已经一个多周了。

可能是快乐幸福的时光不经细数,苏倾总觉得日子过得飞快,而且每天就犹如做梦一般,美好的总让她不敢相信是真的。若不是魏子豪勒令她到点必须上/床睡觉,她是恨不得不要闭眼入睡的,就怕这只是个梦,梦醒后她又重回了那个黑暗吃人的社会。

榨汁机嗡嗡的声音打厨房传来,苏倾伸了个懒腰,下了床后就闻声而去,拉开厨房玻璃拉门,从魏子豪身后将他抱住。

魏子豪无奈的向上提了提身前的围裙,回头看她一眼:“大姐,你抱就抱,别往下扯啊,想勒死我啊。”

苏倾抬手扯了扯他系在脖后的围裙带子,笑道:“矫情。”

魏子豪摇头失笑。

苏倾轻轻将脸靠在他后背上,闻着他身上的烟火气息,觉得既真实却又虚妄。

魏子豪手里拿着铲子不断翻炒着蛋液,唇角带着笑,脸上却失着神。

两人皆没有再说话,只是享受着温情时刻。

自打苏倾回来的这些时日来,他们二人似都在努力营造之前相处的氛围,而对于苏倾这莫名消失的这一年多来的遭遇,一个不问,一个不提,仿佛是个禁区,碰触不得。

苏倾知道她的之前的那场穿越去的莫名,回的也莫名。到了这会,她也明白了她之前是魂穿过去,那既然是魂穿,少不得有人也穿越了过来,顶替她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一年多的时间,亦如她顶替了别人。

而魏子豪对她相知甚深,不可能察觉不到那个‘她’的异样。

深吸了口那炒蛋的香味,苏倾将心慢慢平静下来。

她不想去深究这一年多的时间,魏子豪与她如何相处的,也不想知道当日魏子豪为何与她在溪涧中……既然都过去了,那就让那些不堪的回忆统统都彻底埋葬吧,此生此世再也不要提及半分。

榨汁机停了声音,苹果汁已经打好了。

苏倾松开了他,刚想过去将那果汁倒出来,这时眼前又是一黑,下一刻整个人软软倒了下来。

哐啷!魏子豪手里的铲子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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