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裴天下颚的线条比较坚毅,戴着遮面蒙着上半张脸的时候,就显得十分清冷。但当他摘下遮面,露出那柔和的眉眼,整个人的气质顿时就温润了起来。

橘红色的火光,散落在他清冽的瞳孔中,伴随着那纤长睫毛的偶尔扇动,双眸中便有星河流转。

刚认识的时候,叶裴天总是把自己崩得很紧,疼痛的时候绝不轻易展露,脆弱的时候总是急于掩饰。想要靠近,又害怕受伤,渴望陪伴又不停抗拒。矛盾又纠结,他像是一只即将炸毛的野兽,每一刻都防备着那些随时可能加诸到他身上的伤害。

相处了这些日子,他很明显的软化了许多,只要在坐在楚千寻身边,他紧绷的肌肉都会下意识地放松,受伤了他会说,心中有什么想法他也会用更加明显的态度表露出来。

在楚千寻的询问下,叶裴天耳根微微泛红,把自己带着温度的视线,投落到了楚千寻的双手上,

楚千寻的手指很漂亮,并不是传统美女那种柔弱无骨的模样。匀称纤长,带着点张力,指尖的弧线优美。此刻这样的手指紧握着一柄黑色的短刀,被那纯黑色衬托得异常白皙,正利索地把烤熟的麂肉均匀地片下来。

“今天在那个小世界里,我心里有点怕。”叶裴天把视线收了回来,落在了自己盘坐的长腿上。

“怎么了”楚千寻擦了擦手上的油,把切好的烤肉地给他,“那里很黑吗”

她的心里有其实有些好笑又有些暖暖的。

她见过这个男人在尸山血海中纵横,见他以一敌百,见他翻手。事实上叶裴天是自己在这个世界见到的最强的男人没有之一。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总习惯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几分软弱。

有时候楚千寻会觉得自己身边坐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百兽之王,为了讨自己欢心,把它薄弱柔软的肚皮翻出来,令人忍不住就顺着他的意伸手在它最脆弱的腹部揉一揉。

“不,我不是怕黑。”叶裴天被楚千寻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接过那碟烤肉,却没有马上吃,手指转着碗,声音低沉下来,

“我的敌人很多,你和我在一起,我有时候真的很怕自己不能保护好你。如果你”

他的视线明明凝望着那团温暖的篝火,眼底却在一瞬间结成了寒冰。

他不愿意想下去,但他知道,当阿晓说出抓住那个女人的话之时,自己心中掀起的怒火,足以毁灭自己和整个世界。

一只温热的手掌,贴住了他有些冰凉的脸颊,把他的脸抬了起来。

叶裴天一脸的杀气和眼底的寒冰在那一瞬间就碎了。

他有些错愕地抬着头,被他觊觎了许久的手指就那样落到了他的脸上,轻轻抚过眉眼,那指腹柔软的触感是那样清晰,它们扫过脸部的肌肤,引得肌肤一路颤栗,在他的双唇摩挲片刻,又探索到他的脸侧,不肯放过他敏感的耳垂。

那张明媚的面孔轻咬着嘴唇,低下头来,含着秋水的双眸笑了起来,几乎要了他的命,

“裴天,你再忍耐一段时间。我很快就会变得更强,不需要你的保护,能够和你一起面对那些敌人。”

叶裴天想说,不是的千寻,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他的思维已经开始混乱,甚至没有办法认真思考楚千寻到底在说些什么。

千寻的脸低了下来,几乎抵到了他的额头,他们靠得那么的近,灼热的呼吸羽毛一般轻轻扫着他的肌肤,

那潋滟的红唇明明已经近在咫尺,

只差那么一点点,却迟迟不肯俯就,吊得自己的那颗心又酸又涨地悬在空中。

她却还要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那样的可恶。

楚千寻看着眼前的男人面飞红霞,呼吸渐重,明明知道他很急切,却使了个坏,勾着他就是不肯吻下去。

直等着他终于涨红着面孔闭上眼,狠狠地把自己拉下去,用那滚烫的双唇主动贴了上来。

到了这时候,什么担忧顾虑都被抛之脑后,他再也说不出让楚千寻恼怒的话来。

楚千寻应和着他的热情,把他按进了荒草地里。

她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当她从那种神魂颠倒中抬起头来,躺在草丛中的那个人依旧眼神迷离,梦呓般用殷红的双唇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如果不是在危机四伏的野外,楚千寻觉得自己可能就真的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

叶裴天躺在那里,头发被揉得凌乱不堪,耳垂红透了,喉结在白皙的肌肤下滚动,再下面是紧实的腰和修长笔直的腿。

楚千寻骨子里是一个有些自傲的人,但此刻,她不得不心甘情愿地承认眼前的这个男人十分的漂亮,性感,迷人。撩得她动了心,转了性,萌生了想要和他相守一生的念头。

“裴天,我们一起回春城吧”

叶裴天的脑袋一下从草丛中钻了出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楚千寻。

“或者,我陪你回沙漠”楚千寻犹豫地问。

“不,”叶裴天马上说,“不回沙漠。”

楚千寻就高兴起来,她把烤肉重新塞进叶裴天手中,又把那些烤熟了的野板栗和榛子剥开,一个个往叶裴天手中放。

“你可以和我一起住在那栋筒子楼里,我让你见见我最好的朋友。”

“等我等阶高了,我还可以陪你一起到远的地方走走。你现在是几阶九阶那你可能得等我久一点。”

“春城很大,什么东西都买得到,等到了我家,我请你吃火锅。这次不用你动手,火锅我还是会的。”

“春城的人很多,打扮成什么样的都有,你只要不在城里使用异能,应该还是不容易被发现的。”

“被发现了就离开,总能解决的,是不是”

伴随着山洞里偶尔响起的火花迸裂声,叶裴天低头吃着那些不断放进自己碗中的坚果。

外面的天气很冷,但他的心却很热。

千寻总是这样,朝气蓬勃,对生活充满着自信。在她的身边,自己心中那些千难万难的事,似乎也统统变得不再那么悲观,那么不可解决。

总能解决的,不用担心。

我会变强的,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楚千寻说着说着犯起了困,慢慢歪斜了身躯,枕着叶裴天的腿睡着了。

叶裴天脱下外套,小心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叶裴天伸出手指,轻轻拨开了她脸上的几缕碎发,久久看着她沉睡中的容颜,

她睡得很随意,姿势柔软,呼吸匀称,

从一开始的时候,千寻对他就没有多少戒备之心,随着二人之间的熟稔和亲近,她更是对自己毫不设防。

叶裴天的眼神柔和了起来,伸出手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轻轻抚摸上楚千寻的面庞。

在他胸膛中的那颗心本来冰冷又脆弱,如今却渐渐地变得柔软,柔软又强韧。

曾经,活着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但如今,每一个明天都让他充满期待。

也许只有体验过温暖的人,才能真正从内而外地强大起来。

曾经那些他觉得过于艰难,办不到也不愿意去做的事,如今他也有了信心去尝试着一点点改变。

进入了冬季的春城,反而比其他季节更加热闹。

随着气温一日日降低,户外环境的艰难和可收集的食物减少,造成了人们大量地滞留在了基地内部。

基地内集市也因此变得热闹非凡。

几个一到冬季就无所事事的闲汉坐在黑街有名的包子铺前闲聊,

“要我说啊,如果不是桓圣杰不自量力地去招惹叶裴天,这城主的位置也轮不到江小杰来坐。”

“嘘,小声点,”他的同伴急忙制止他,“江城主的脾气你不知道么他的闲话你也敢说。”

“诶,我说的不是叶裴天么,人魔名不虚传啊,一捧黄沙葬送了多少高手的性命。”

“啧啧,你们是不知道,当初那个杀人狂魔在这里是见人就杀,杀得整条黑街血流成河。”

拖着废品路过的吴婆婆朝着他们啐了一口,“你们这些年轻人,没见到的事,不好乱说的。什么叫见人就杀,我当时就站在这里的呀,怎么没看见叶裴天见人就杀桓圣杰自己要取人家性命,难道还不让人家还手”

几个闲汉日日在黑街上混迹,早习惯了吴婆婆动不动就大嗓门骂人的脾气,倒也不以为意,半开玩笑地调侃,

“哎呀,老太婆,你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然替那个人魔说话。”

“我又没有乱说的,那个叶裴天其实还蛮好的嘛,他住在这里的时候,看我是老人家,主动帮过我很多次的。”她喊包子铺的老板,“不信你们问老吴,老吴你说说看。”

老吴和和气气地搭话,“是还蛮好,每一次买包子都给钱,从来没有赊账过。买了包子,还舍得分给街口的几个小乞丐。”

吴婆婆就得意了“你们看我说得没错吧。”

“想不到今天还听了个稀罕事,看来那个人魔和传说也有点不太一样。”

“管他怎么样呢,那些大人物的恩怨和咱们这些人也没啥关系。”

吴婆婆嘟嚷着拖着沉重的废品车向前走,坡道很陡,那些年轻人也不过是看了看,并没有人主动来搭她一把手。

她不由想起那个沉默寡言,戴着面罩的年轻人,每次只要路过,都会默默替她推上一段路的车。

在最后的那个时候,他甚至还救了自己一条命,可惜那时的自己过于害怕,没能说一句道谢的话。

向来牙尖嘴利,脸皮厚实的吴婆婆也不免在心底悄悄闪过一丝愧疚。

一对年轻的情侣从她的身边经过,女人容色清隽,身姿飒爽,腰跨双刀。男人身高腿长,银纱遮面,动作矫捷。

显然只是进了城后路过,而并非居住在这条贫瘠街区的居民。

吴婆婆的车轮卡在了台阶上,她使出全身力气在前方用力拉着车头。

沉重的车身突然轻了一下,错身而过的年轻人伸手在她的车尾轻轻抬了一把,一句话也没有说,脚步不停地继续前行。

“谢谢侬啊,年轻人。”吴婆婆在后面挥着手大声喊着。

走在前头的那个女孩停下了脚步,笑着说了一句什么,伸手摸了摸身边爱人的脸庞。拉上了他的手,一路埋头挤进了繁华热闹的街区。

楚千寻带着叶裴天来到自己的住处,打开门的时候,她心中有些后悔。

叶裴天居住的城堡她是见过的,干净,整齐,一尘不染。

而自己的家相比之下完全可以称之为狗窝。

但人都已经到了,不进也不行,楚千寻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推开门,假装没看见在墙角堆积成山的废弃物,一把将叶裴天拉了进屋。

她手忙脚乱地收拾出一块干净的位置,把叶裴天按在桌边,脸色难得的红了红。

“你第一次来,坐着别动。我收拾收拾,一会吃火锅。”楚千寻提了提一路采购回来大包小包的食物。

叶裴天似乎没有注意到屋子中的凌乱,他的视线落在窗台上那几个已经没有果实的花盆上,越过花盆,看到窗外不远处的那颗梧桐树。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曾经多少次悄悄站在那棵树下,昂着头看着这扇窗,想象着这窗内的一切。

当时,他从没想到自己能够真正地走进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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