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元帝气得手一抖, 将一只杯子碰掉在了地上, 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吓得闻人笑下意识抖了抖。

“父皇, 您别气……”

闻人笑的表情可怜极了,小脸皱成了包子,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下一刻就会哭。

“不气不气,”崇元帝看她这样就很无奈,烦躁地摆摆手,“朕还能打你不成。”

如果此时严谦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一定会对他狠狠地拳脚相加,管他吐不吐血的。

那个又老又丑的家伙竟能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不仅诱拐了他的宝贝女儿, 甚至骗得她主动表白。

对面的小姑娘清澈见底的大眼睛惊惶不安,一幅毫无心机的纯稚模样,崇元帝只觉脑壳疼得像是要炸裂。

他试着用温和的话点醒闻人笑:“笑笑, 你还小,还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

闻人笑眉头一皱,“父皇,我已经十四岁了,明年就可以嫁人了。不要总是把我当作小孩子。”

崇元帝听了这话简直大惊失色, 瞪圆了一双炯炯有神的鹰眸,难以置信道:“明年?”

“不对吗,”闻人笑歪了歪脑袋,“明年我就及笄了。”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等明年及笄了就嫁给严谦,成为她的妻子。

“绝对不行,”崇元帝脸色铁青,咬着牙道,“朕不可能同意。”

眼见对面的小姑娘又开始委屈地扁起嘴,崇元帝放轻了语气同她讲道理:“笑笑你听朕说,穷人家的姑娘才会一及笄就嫁人,太早嫁人对身子不好……”

话音停在这里,崇元帝有些没脸说下去。闻人笑早早地没了母亲,如今他身为皇帝却要当爹又当娘,连这样的事也要教导她。

这么多年来,闻人笑一直很乖,他还没有碰到过这样棘手的事情。

其实闻人笑看了医术,大概知道这一点,可是想到还在等她长大的严谦,她又觉得很心疼,踌躇道:“严将军……”

崇元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闻人笑想要早早嫁人还是为了严谦,感觉迎头遭了重重一锤,扶额无力道:“他到底有哪里好……”

他认识了严谦近十年的时间里,哪个姑娘不是见了严谦就躲得远远的。他竟从不知道严谦还有这样的本事,将小姑娘骗得死心塌地。

闻人笑同样很难理解为何自家父亲这样坚定地认为严谦不好。在她心里,若是严谦有什么能被挑剔的地方,那一定是因为他少了一只手臂。

于是她不由替他辩解道:“父皇,严将军就算只有一只手,还是比别人厉害。”

“朕知道,”崇元帝叹了口气,逐渐肃了神色,“但是笑笑,你要明白,就算时远失去手臂是为了朕,朕也不愿意你的驸马是个不健全的人,这是朕身为父亲的自私。”

闻人笑轻声嘟囔道:“我不在意。”

崇元帝仍然紧拧着眉,一幅十分不赞同的模样:“即便按下这一点不提,时远年纪也比你大太多了。”

十一岁,将近一轮的年月,倒是确实是这样的。

闻人笑没法反驳,只好鼓了鼓脸颊,不服气道:“可是他对我好啊。”

崇元帝:“……”

于是直到用晚膳的时候,这全天下最尊贵的父女二人都陷在了奇怪的话题循环中。

最后崇元帝摸了摸闻人笑的脑袋,温声说道:“你还小,快忘了他吧,父皇为你挑个最好的驸马。”

接下来的几天里,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像春风一样迅速传遍了全京城。

陛下最疼爱的公主闻人笑指使暗卫刺杀福王府的康宁郡主,如今正被禁足在宫中受罚呢。

听到这传言的人无不嗤之以鼻---在他们心中如仙女般的公主殿下,大概这辈子都不会与杀人两字扯上关系。

然而这传言还是越传越广,毕竟在这件事里,绝世佳人、宫廷秘辛都不缺,除了少了些桃色之外,可以说是非常符合普罗大众对一桩八卦的期待。

正当这流言的热度就要过去,一条后续的消息又开始风靡:三皇子殿下为公主求情,也被禁足在了皇子府。

大多数人只是一笑而过,并未往心里去。

可任何时候都不会缺少无聊的人---每到清早,他们就蹲得远远的观望着三皇子府的动静,果然没有见到三皇子骑马出府去上朝。

一天,两天,到了第三天……围观的百姓终于不淡定了,人群中出现了小范围的哗然。

那荒谬的传言,难不成竟是真的?

伴随着有心人的推波助澜,流言逐渐尘嚣甚上,日益演变成对福王府的声援、和暗地里对公主的声讨。·

至于这有心人的身份,其实远不止一拨人。其中有福王府,有崇元帝,甚至还有……

皇宫,瑶华宫。

贤妃拈起一块糕点小口咀嚼,唇边噙着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闻人彦长身玉立地站在一旁,看似是望着墙上的一幅挂画,实则正在出神。

贤妃唤了他一声,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皇儿,你可千万别去你父皇那儿触霉头,知道吗?”

闻人朔血淋淋的教训正摆在眼前,她可不能让彦儿也为了闻人笑而触怒陛下。

闻人彦皱着眉沉吟片刻,语气里带出一丝犹豫:“可是笑笑是被冤枉的。”

若说他与闻人朔有什么共同的立场,那就是他们同样坚定地相信闻人笑不会出手杀人。

贤妃品着这话感到倾向有些不妙,立刻警觉道:“母妃当然相信笑笑那孩子不会做这种事,你父皇更不会轻易冤枉她,你不用替她担心。”

闻人彦点了点头,俊美的眉眼间却仍有些凝重。从禁足笑笑到禁足闻人朔,甚至任由这件事被散播出去、在京城里众人皆知,父皇这次的表现实在太过反常。

他转过头,略微犹豫地询问贤妃的看法:“若是父皇这回受人蒙蔽,那笑笑……”

“你想多了,”贤妃眉毛一挑,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父皇是什么人,多花的板子都见过,哪里有这么容易被蒙过去。”更何况这事儿还涉及到他最疼爱的闻人笑。

道理是这个道理,闻人彦也非常明白,却始终直觉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那边贤妃接着分析道:“若是笑笑是无辜的,你父皇必定不会让她受了委屈。退一步说,若是陛下真受人蒙蔽,你去求情也无法让他清醒。再退一步说,假如伏光昏了头真做了这事,更是理应受罚。”

一种种情形被她分析得清楚而有说服力,闻人彦也指不出丝毫的错处。

贤妃肃了神色,劝诫道:“你现在莫要去担心笑笑,也不能去看她,她不过是被禁足几天罢了,陛下又不会少了她的吃喝。”

这话说的稍微有些冷血,闻人彦抬头看了母亲一眼,心底隐约划过一丝不适。

贤妃有些胸闷地暗叹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儿子什么都好,样貌才华心计手段样样不缺,就是有时太过优柔寡断。

偏这优柔寡断许多时候都是因为碰上闻人笑,这让她如何不怨。

好在不管怎样,闻人彦到底还算听她的话,颔首保证道:“是,儿臣不会去向父皇求情。”

贤妃这才觉得气顺了几分,苦口婆心劝道:“你如今最要紧的,是趁闻人朔被禁足的这周好好表现,争取再甩开他一个台阶,知道吗?”

朝堂上的事情瞬息万变,离开一周再回来,或许连自己的位置都找不到了。

她有些想不通,贵妃平日也算颇为精明,为何会任由闻人朔胡闹,结果摔了这样大一个跟头。

自觉这件事上技高一筹,贤妃的嘴角复又噙上了笑。

不论外界如何谈论,崇元帝的反应始终让人摸不透。

每当有官员大着胆子在朝堂上提起百姓议论纷纷的流言,崇元帝总是冷着脸驳回这个话题,于是众人心中便自有了些计较。

这一日下了朝,崇元帝像往常一样回到御书房处理政事,龙椅都还未坐热,内侍总管便走进来通传道:“陛下,中郎将林威求见。”

崇元帝拿笔蘸墨的手顿了顿,一时没想起这么号人,“林威?”

内侍总管提醒道:“林将军是去年底从西边回京任职的。”

崇元帝思索片刻,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却模模糊糊的没什么印象,微拧着眉道 :“传吧。”

不多时,门外走进来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中等品级的武将朝服,跪下对崇元帝行了个礼。

“末将叩见陛下。”

崇元帝打量他两眼,沉声道:“什么事?”

“陛下容禀……”林威踌躇了一瞬,硬着头皮说出来意,“伏光公主被禁足一事,或是有些冤屈,应当再次详查。”

说完,林威几乎是屏住呼吸等待崇元帝的反应。

平日上朝的时候,他总是站在武将队伍的最后,几天也说不上一句话,如今却要迎着陛下锐利的目光说起大家都讳莫如深的话题,实在是为难极了。

但这趟若是不来,他家里那不省心的女儿指不定还怎么着急呢。眼看着她脸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可不能在最后关头磕了碰了。

罢了,听芸儿在家里天天将公主说得跟个仙女似的,大概确实是个好心的姑娘。不过是替公主求个情,就当感谢她给女儿治脸,陛下难道还能要了他的命不成?

崇元帝瞳孔骤缩,目光乍然锋利如刀,意味不明地吐出一个字:“哦?”

英明的帝王神思微动,脑中已经飞快地盘算过每一种可能性,来者会是哪一方势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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