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

赫连铮几乎是疯了一般冲到赫连铭的尸首旁,轰然跪倒。

太医随后赶来,诊治一番后,摇头叹道:“使者请节哀。”

赫连铮仿佛被焦雷劈中,直着眼睛在原地呆怔住。突如其来的剧变,让众人都有些惊慌失措。

宣和帝和戚北落一道,召集锦衣卫和禁军一道封锁宫门,彻查此事。其余人等则暂时被安置到偏殿,安抚歇息。

廊下风灯摇曳,无数身影来往穿梭,踢踢踏踏,带起一股兵荒马乱的肃杀之气。原本还热闹繁华的宫宴,瞬间笼罩上浓厚的乌云。

戚北落低声哄着顾慈,让她随寿阳公主和顾蘅一道去偏殿,“你莫怕,锦衣卫和禁军都到了,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去吧。”

顾慈紧紧抓着他的手,拼命摇头,说什么也不答应。

方才那三壶酒,是给戚北落和赫连铮准备的,若不是戚北落一直稳赢不输,那现在躺在那口吐鲜血的人,就该是他。

这叫她如何放心?

“你前两日才刚答应我,不会把事都闷在心里,怎的现在遇上事,还是什么也不说就着急把我往外推?我当真就这么没用,不值得你相信?”

她纤长的睫毛一霎,晶莹便顺着她花瓣般的小脸滑落。

戚北落心狠狠纠成一团,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泪,“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

目光落衣袖上,小姑娘的手还抓在上头,细细发着抖,上头的蟠龙纹被捏得皱皱巴巴,也不见她松开。

他的心顿时柔软的不像样。

从小到大,双亲对他要求格外严苛,他自己亦是如此,只想早日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储君。习惯了遇事自己扛,便是伤了疼了,也独自咬牙硬撑过去。

前两日小姑娘信誓旦旦地说,要同他分担烦心事。他自是感动不已,长到这么大,她是第一个同自己说这些话的人。

但感动过后也没放在心上,以为她只是一时脑热,过两日就忘。

直到现在,小姑娘对他这份毫不保留的关心,才终于让他心头震颤了下。

时隔多年,那年星空下第一次映入他眼帘的那束光,终于再次缓缓照进他心底。

戚北落望着她的眼,微微一笑,帮她揩去泪珠,握住她的手,轻轻啄了下她的手背,虔诚又爱惜。

星眸似敛尽一春的温柔,笑着对她说:“好,留下来,我们一同面对。”

顾慈眼前一亮,点头如捣蒜,恐他反悔,牢牢抱住他胳膊,叫他想赶也赶不走。

戚北落刮了下她的鼻子,心头盘踞多日的霾云,忽而消散许多。

大殿另一头,内侍们奉命取来白布,要给赫连铭盖上,暂且抬下去。赫连铮却死守在旁,不准任何人靠近。

内侍左右为难,宣和帝摆摆手,命他们先下去,转头看了眼这两兄弟,叹道:“逝者已逝,使者也该向前看。”

赫连铮冷笑,“向前看?陛下说得倒轻松,凶手不除,叫我如何向前看?”眼风一转,扫向戚北落这边,锋芒毕露。

顾慈心头蹦了蹦,下意识往戚北落身后站了站,便听赫连铮呵道:“就是你!你定是知道这酒里头有|毒,才会着急催我喝酒,我二弟帮我挡了酒,才会......”

他哽咽片刻,抄起旁边饿花瓶,朝戚北落冲过去,“我今日便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为我弟弟报仇!”

好在侍卫及时过来,制伏住他。

“放开我!我要为我二弟报仇!放开!”赫连铮被扣押在地,鲶鱼似的翻动,目眦尽裂。

戚北落护着顾慈退到安全地方,确认她无事,方才扭头,冷眼斜睨,“你说孤是凶手,那孤问你,倘若是你,想下|毒害孤,可会当众催孤去喝那酒?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赫连铮哑巴了。

众人仔细琢磨,觉得是这么个理,纷纷为戚北落喊冤。一人一口唾沫星子,直能把赫连铮淹死。

戚临川抚着手炉,懒洋洋地掀开半幅眼皮,四下看了圈,漫不经心地哼笑道:“皇兄也莫怪使者会生气,谁让这酒,是皇兄命人准备的?”

阴阳怪气的一句话,让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气氛,再次凝滞。

目光齐刷刷转来,虽没人敢言明,但其中怀疑的意味已经很明朗。

顾慈由不得攥紧拳头,看着戚临川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恨不得上去揍他,也的确迈出了一小步。一只大手却突然递过来,盖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

顾慈抬眸,就见戚北落昂首挺胸立在咄咄逼人的目光当中,不躲亦不闪。深邃眼眸透着澹定沉稳的光,长风自窗外袭来,衣袍猎猎作响,他自岿然不动。

顾慈心底油然升起一种安宁,深吸口气,挺直腰板,同他并肩站好。

他既然信得过自己,肯让自己同他一块面对,那自己也该相信他。

赫连铮寻到能说服自己的由头,再次扭身挣扎开,“酒是不是你准备的?你说啊!说啊!”

“自然不是!”

门外忽然响起一声高呵,众人循声望去。

夜幕中,奚鹤卿拖着两个人,大步流星入内,两手一扬,两个粽子便“哎呦”一声,被丢到戚临川脚前。

戚临川连忙后退,正要怒斥,待看清两人面容后,便呆住了。

竟是王若和她的婢女侍画。

戚临川拧眉,“这是怎么一回事?”

奚鹤卿拢着袖子,耸了下肩,“王爷不是在问,这酒是谁准备的吗?微臣这不就把人给你带来了?下|毒之人,就是您未来的王妃。”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交头接耳,狐疑地看向戚临川。

朝中人不知,他觊觎东宫之位已久,方才又对太子明嘲暗讽,不正说明他心里有鬼?

戚临川脸色变了又变,托在暖炉下的手缓缓收紧,刚想否认。

奚鹤卿不知在侍画耳边说了什么,侍画双眼忽然瞪到最大,发了疯似的指着王若。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是她,是她指使我这么干的!顾家两位姑娘嫁得比她好,她自己却只能嫁给一个没出息的病秧子,她不服气,就想给顾家两位姑娘下|毒。真的都是她的错,与我无关啊!”

戚临川呼吸一滞,脸上无光。

侍画瞧见他,仿佛见到最后的救命稻草,忙扭着身子凑过来,“王爷救我,王爷!是她嫌弃您是病秧子,不愿嫁,我可没嫌您,您无论如何也要救我啊!”

左一句病秧子,右一句病秧子的,骂谁呢?

受了太大的刺激,她都开始语无伦次,眼神却尤为真诚,这就更加气人。

四面响起窃笑,戚临川脸色更加难堪,一脚踹开侍画,自己却也遭反噬,捂着胸口大声咳嗽,腰背几乎佝偻成圈。

王若被这咳嗽声惊醒,眼皮颤了颤,木木地睁开,环视四面,目光定在顾慈身上,涣散的眼神瞬间聚合,凝出一股骇人的火。

“都是你!都是你把我害成这样!我今日非要你好看!”

她被绳索束缚,动弹不得,却还鱼似得摆动挣扎着要过去,蓬头垢面,面目狰狞,全无贵女风范。

顾慈被她这模样吓了一下,本能地往后瑟缩。

戚北落将她护到身后,一想起那酒竟是为小姑娘准备的,他就恨不得现在就将这毒妇碎尸万段!

若不是父皇和母后一直拿眼神警告,他就真这么做了。

可王若却犹自不知,有人上来拦她,她便扭得更加厉害,细嫩的皮肉被绳索勒得皮开肉绽,她也仿佛感觉不到。

“她是孤的太子妃,你若敢再往前一步,孤便当场要了你的命!”

殿外忽然风雪大作,霍然冲破轩窗,殿内千枝烛摇晃不定,映得戚北落的脸半明半灭,双目凝着寒芒,那一瞬,仿佛沙场修罗再临。

赫赫狂风中,王若愣在原地,低下头,虾米似的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再不敢妄动。

周围人冷眼瞧着王若,腹内阵阵作呕,再去看顾慈,她精致的小脸煞白一片,犹如风中不看摧折的娇兰。

美人总是更加招人疼惜,当下他们就更忍不住想往王若身上吐唾沫。

从前众人不喜王若,只是因为她骄纵跋扈、目中无人的性子。

可今日这事,“妒忌”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因为一己之私就去谋害他人性命,最后还牵连到无辜之人,只能说是恶毒。

且还是恶毒丑陋之最,没有之一。

只是......给顾慈准备的酒,为何会出现在戚北落和赫连铮的比试上?

宣和帝最先想到这疑点,张口要问,外头却先传来一声怒斥。

“你这逆子!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哀家今日就要代替王家大义灭亲,除去你这祸害!”

王太妃在王芍的搀扶下,肃容折返回大殿。身后跟进来一群内侍,拎着碗口粗的板子,冲进来就要往王若身上招呼。

王若吓得连连后退,求到戚临川面前,“王爷,王爷,我是您的王妃啊,王爷,您不能见死不救!”

戚临川哂笑,这个女人害死了赫连铭,连累自己失去了赫连铮这一盟友,竟还妄图让自己救她?

他将自己的衣摆不紧不慢地从她手中抽出,看也不看她,“本王没有你这样的王妃。”

说完,就将她一脚踹开。

王若蜷缩着身子,猛咳不止,喉中腥甜。

只是身上再痛,又如何痛得过心?

王太妃是她的亲姑母,如今却亲自带着人,说要大义灭亲?戚临川是她的未婚夫婿,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却一脚将她踹开,不承认她这个王妃?

可顾慈呢?

赫连铮不过让她顶个橘子,顾蘅为了护她,差点跟人家打起来。自己不过是往前挪了几步,就被戚北落拿性命威胁,凭什么?凭什么所有好事都是她顾慈的?

内侍将她拖出殿外,动作粗鲁,像在拖一头半死不活的猪。

“啊——”

撕心裂肺的长啸划破夜空,王若头疼欲裂,想抬手摁住自己的脑袋,以免它炸开,可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绳子。

叫声落定,她也昏死过去,而王太妃、戚临川、王芍就只是冷眼看着,就像看一片雪花落入泥中,直到它消失,都无动于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仙女的鼓励呀,受之有愧。

晚上二更还是在10点以后哈,么么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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