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做什么!”叶天阳冲出去数远,可无论怎么说吴大仁一门心思逃窜,谁也不搭理,叶天阳不好多说,“师父晕过去了,你先拿缚元丹给师父服下。”

吴大仁沉声道:“这里还不安全,等找个地方再说。”

雷火殿后,尽管速度极快却还是不敌真正的灵皇,他两后腿受伤极重,血肉模糊,能看到森森白骨,速度慢了不少,强忍着剧痛飞速撤退。几人走的小道,兜兜转转很快人迹罕至。

“什么名堂,还以为这胖子偷偷跟来没安好心,想不到吴耻总算做了件好事。”雷火追上时总算松了口气,他两眼一黑,差点撞上巨石或树干,“到这里就可以了,赶紧把丹药给老大服下,还跑什么。”

“急什么。”吴大仁扛着容玄健步如飞,速度没有丝毫减慢。他表情森冷得可怕,右手一展,不动声色地拿出黑幡,眼里贪婪之色一闪。

“把师父放下!”叶天阳一开始就感觉到不对,此刻不详的预感更甚,难不成真给师父说对了?叶天阳为了给容玄续命消耗过度,此刻不惜燃烧血精化身闪电,俯冲而去!

“雷火,拦住他!”

“死胖子你敢!”雷火突然明白了,浑身发冷。

这里并不是去往星阁住处的方向。

一人一兽包抄,吴大仁总算停下,这里地处圣殿边沿一处空地,被参天巨木包围着,昏暗无光,周围寂静得很。简直是绝佳的毁尸灭迹之地,叶天阳浑身气势呼之欲出,问他:“你真想投靠龙云磐?”

吴大仁嘿嘿道:“大爷是那么忘恩负义的人么,容玄多聪明,明明半死不活还能把那些自认高人一等的药阁学员唬得一愣一愣的。大爷平生最痛恨高高在上的天才。那什么龙云磐算个屁,还没公狐狸好看,大爷会看上他,哎哟还自负那张小脸嘞,别落在大爷手里!”

雷火想不到在这份上吴大仁竟还是没安好心:“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天阳想起当初邪异之地历练,正是吴大仁把师父推下山崖腐尸堆里,这种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好歹是刚建立一峰,虽然还是光杆司令,但还得团结协作一致对外,关键时候倒打一耙不太可能。

如果吴大仁这时候内讧,叶天阳怀疑是万兽峰有麻烦了。

吴大仁冷哼一声:“什么想干什么,大爷不干了!别说什么偷偷摸摸,大爷是专程来找你们回去的,容玄身体不好使,脑子好使就够了,既然丹药到手,赶快跟大爷回去。以容玄现在的状况,圣殿绝非久留之地。”

“废话少说,你先把缚元丹拿来!”叶天阳和雷火都是一个态度。

“……都闭嘴。”

容玄身负重创,五脏俱损,但他强烈的生存*直接强撑着他转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被人扛在肩上,头朝下,有肥肉垫着,还是被甩得很不舒服。

“师父!”叶天阳眸光一亮。

“老大!”

“醒了?你的命可是在大爷手里,客气点!”吴大仁拍了容玄一巴掌,顿时两道刺人的视线刀子似的扎进胖子心窝,吴大仁手一僵从屁股上拿开,脸皮抽搐地避开一人一兽的视线,清了清嗓子,“你们这是什么态度,能把容玄救出来可全靠大爷英明神武。”

容玄冷静下来神识无法外放,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疼得万分清醒,像极了炼魂时的痛彻心扉,容玄心道出奇,内视之下这才觉得身体有些古怪。

浮屠烙血轻易夺人命,他能撑到现在,绝不单单是运气,还有些许是沾了女王的光。

冰虫浑身都是毒,只是女王现在还小,等进化到极致,比起上古诡毒也差不到哪里去。再加上容玄体内防御之物除了神火,还有更玄奥的吞噬本源力,尽管诡毒入体防不胜防,但他也不至于落到庄林那样瞬间腐骨的下场。

让他惊讶的是,体内似乎有股莫名的力量在修复残躯断脉,吞噬神火相辅相成,些微压了上古诡毒一头,虽然灵力无法动用,出奇的是精神力还残留些许。

容玄很疑惑,体内陌生的力量是什么,容族血脉复苏了?还是因为全身筋脉被打通诡毒太少想堵堵不住,所谓大满圆的玄奥之处?

人救不如自救!

虽然很不甘心,苦修至今却落到这般田地,但也没有办法,如果他自己就能稳住浮屠烙血,根本不必求其他人。

“别想蒙大爷,大爷打小是被吓大的,就你现在这点力气想抓伤大爷都难。”吴大仁怎么也不放,嘲笑一番后开始商量,“反正你都要死了,不如便宜了大爷,缚元丹也只是吊足一口气,吃了也就是死之前多痛苦一阵子,大爷不是什么好人,但如果你自愿把魂魄给大爷,以后大爷毁了整个圣殿给你报仇。”

吼!

山林中低阶妖兽不断,这是圣殿圈养,用来取晶核之用。

吴大仁护着容玄,徒手斩了迎面撞上的妖兽,一跃而上,落在枝头,把容玄放在身侧。胖子神情复杂,新峰初建,容玄出事,叶天阳又不在,通共五个人,转眼只剩一半了。还能怎么办,大难临头各自飞呗。

“看在以往交情的份上,大爷不杀你,等你死。或者让你徒弟拜大爷为师,万兽峰里属于你的那部分灵宝也归大爷所有,大爷就把混灵缚元丹给你,从此一拍两散。”

叶天阳发现自己没猜错,让吴大仁烦躁不安犹豫不决的必定是万兽峰出了问题。

“吴耻你有完没完!”雷火见不得这时候了还说死不死,他浑身紫色电弧噼啪作响,又怕伤胖子的时候老大被误伤,只得忍住,暗骂晦气。

“我暂时还死不了。慢慢等着。”容玄也不反抗,这胖子以前能面不改色把他往火坑里推,现在究竟安的什么心,容玄没心思去想。

吴大仁低声嘟囔了下,在一旁坐下,他在山林间生活惯了,从来都是一个人,以后也一个人过,没什么两样。

“万兽峰内出什么事了?”容玄问道。

“你要回去么!”吴大仁道。

“我走不了。你可以把叶天阳带回去,有麻烦他解决。”

吴大仁很烦躁:“大爷当上副峰主,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日子没过两天,尽是一堆破事!现在容玄又成这样了,大爷助他脱离苦海不行么!要么去杀几个药阁学员发泄发泄,大爷看他们不爽!”

“不行!我放心不下。”叶天阳阻止。

容玄扫了他一眼。

叶天阳固执道:“师父现在打得过我,我就放心地走。否则,别想赶我走。”

吴胖子冷哼一声。

两相对峙,谁也不饶谁。

叶天阳一心只放在容玄身上,不知在想写什么,吴胖子大老远过来毕竟不是真想下杀手,堂堂灵皇一重天收敛威压,单凭气势和雷火大眼瞪小眼,十足滑稽。

容玄疼得很清醒,十足折磨,可对于三千年炼魂的煎熬来说,忽隐忽痛其实没那么难捱。容玄无聊之际突然想起来,之前从庄林那儿拿到的东西,黑泥里头包裹的,很不起眼。容玄心念一动,发现那竟是个空间扳指。

难不成这就是姓庄的花一亿木灵晶买下的宝物?

空间不大,里头还堆着几千枚木灵晶,其余的屈指可数,其中有本残破不堪的卷轴有种古朴沧桑之韵,极为不凡,容玄一下子被吸引,再也移不开视线。

他终于明白庄林是怎么逃出生天的了!

要不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对,容玄真想现在就拿出来修炼,修炼狂按捺住心动,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能不能修炼还是一回事。这一世落到这么狼狈还是头一遭,自作孽。

吴大仁一边担心峰内之事,一边又对眼前搓手可得的全才灵魂垂涎不已,总之无限苦恼。

雷火趁其不备,想要抢夺他塞进衣襟的丹药瓶。紫光一闪,立刻被吴大仁甩开,普通中毒,只要有解药什么时候解都没问题,这个吴大仁很清楚,所以他一点也不急。

“想抢,没门!”

叶天阳和雷火很急。

两人又开始新一轮围追堵截,及至一处宽阔的广场,只有一处神针高高竖起,周围参天巨木郁郁苍苍。

“别闹了,这里是哪里,我们是不是走错地了。圣殿,大爷不是太熟。”

“死胖子不认路别瞎带,不如回星阁雅居!”

“信不信他居处,屋前屋后肯定有人堵着。”冷风一吹,吴大仁打了个寒战。

黄昏时分,树影摇曳,空气中闻到不平静的味道,几人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走不了了,不想死的话放我下来。”容玄嗓音很低说得模糊,他提前感受到危险,但是动弹不得。虽然龙云磐最后那句话狠狠给了他一闷棍,明白在药阁直接去找长老估计会吃亏,却被吴胖子全给搅合了。

“看底下。”

“唬谁呢,你以为谁……”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吴大仁吓了大跳,大片大片的鲜血泛着青黑色沿途出现了一条漆黑的沟壑,白石地板一片漆黑,远处树林间也有一条条明显的缝隙,泥土草木石块全被侵蚀。

“不早说!你这哪是血,毒太狠,你被女王附体了么!”吴胖子大惊,这么明显,还怕后边人追不上来!

果然,没多久遭乱的脚步声传来,衣料摩擦声破空声一片,来的人不少,迅速将此地包围。更有三道恐怖的气息朝着此地而来,风声鹤唳。

“追!”

“这边!他们跑不了多远!”

容玄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看来吴大仁并不知道他中了什么毒,否则以这人谨慎窄小的心眼,绝不会轻易趟这浑水。

“现在怎么办,别想大爷妥协。”吴大仁话是这么说,却还是把容玄放下,拿出从刘景手中夺来的玉瓶,往里头看了一眼,往手里倒了倒,十几枚未成丹的残次品,倒像残渣根本称不上丹药,吴胖子只觉得奇怪,“你要的是这个?”

叶天阳拿过丹药,摇头:“这东西不是混灵缚元丹。”

容玄眸中寒意陡涨:“被耍了。”这也就是说龙云磐所说的交换,其实一开始就没打算把缚元丹给他?

吴大仁不敢相信:“不对怎么会是假的呢,明明刚才拿出来给李劲那小子的,是真的缚元丹!他不是说这一整瓶都是么,假的!?”

“是不是你偷偷藏起来了!”雷火怀疑。

吴大仁气急败坏,嘭地一声把玉瓶摔碎:“大爷哪有时间藏,姓龙的太狡猾,连竟敢摆大爷一道。这事没完!”

他猛地一回头,顿时被一股强大的劲风掀得后退两步,吴大仁挡住眼睛,待狂风稍平,看清来人。

三位护阁长老,身着药阁炼药师长袍,皆宝相森然,陆陆续续又有不少弟子站在三丈开外,挤满了周遭树林。

中间那位绿袍长老往前一步,环视三人,压迫感十足。

“谁是容玄?”

明知故问。容玄按着失去知觉的肩膀,倚靠着一边树干,没说话。

右侧那位药阁长老捏诀,灰光一闪,削了容玄肩上一块肉,另一手屈指一弯,地面被毒血侵蚀的地面上聚集起来一滴滴血迹,血肉与血滴腾空而上,灵火陡现,迅速将之炼化,仅剩最后黑绿色的光泽,带着刺骨的阴寒气。灵火不敌火光暗淡,黑绿液体那种诡异的波动十足渗人。

“果然是浮屠烙血!”

强大的威压丝毫不给人喘气的机会,容玄头痛欲裂,几欲摔倒却还强撑着,他浑身骨骼咔嚓碎裂声不绝于耳,难以忍受的剧痛让他面容些许扭曲,却没有哼出声来。

容玄额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冒,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不该故意惹来圣殿长老,不是每个人都是鸿卓,都会把他当回事!

圣殿真正可怕的不是药阁学员,而是掌权者,那些位高权重者才是真正蔑视人权稳中求存,担不得一丝一毫的风险,会随时随地铲除异己,视规矩如无物。

特地赶来凑热闹的弟子再也无法平静,尖叫不已,周遭嘈杂不堪。

浮屠烙血可不是开玩笑,轻则修为尽废,重则灰飞烟灭。而这就是传说中的容玄?既会炼药又会布阵的奇才,数次在仙宗声名大噪的惊世天才?

果真逆天者遭天妒,容玄完了。

“上古诡毒!”吴大仁同样被浮屠烙血惊得脸色煞白,下意识离了容玄数步,黑雾包裹其身,洗清一丝一缕的血气,甚至不顾形象扯下全身衣物随意披上里衣。

吴大仁迅速权衡利弊,吴胖子这次没有半分犹豫,拉住叶天阳就要跑:“赶紧走,他没救了,彻底没救了!”

所有学员吓得脸色发白,嫌恶恐惧居多,纷纷避退,唯独容玄一人被留在中央,他微微站直了些,逆着光,面容模糊在暗色里,看不清表情。

“孽障!”绿袍大长老面色冰冷,很是残酷:“擅自离开圣殿也罢,竟敢把如此阴狠的诡毒带进药阁殿堂,还企图祸害药阁弟子,如此居心不良,也配称药阁弟子!把他带回去死牢处置!”

容玄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记穿耳的劲风打得两眼冒星,又狠狠撞向一旁的树干,出乎意料并不疼痛,只听一声闷哼从头顶传来,关键时候叶天阳冲过去垫了下,不顾一切把师父揽入怀中。

温润水灵越体起到缓冲作用,即便如此,容玄脆弱不堪的内里再度失衡,诡毒神火横冲直闯,能听到浑身骨骼噼啪作响,有温润的鲜血顺着耳廓流下。他身体终于到达极限,两眼一黑,昏倒在温软的怀里,有些熟悉。

像极了深远的记忆中零碎片段不谋而合,总有那么一天,当所有人站在他的对立面,总有那么个傻帽还跟在他身边。

吴大仁怎么也想不到叶天阳竟会挣脱他的手,那么大力脱离灵皇束缚,手臂都得断了不可,吴大仁恨不得破口大骂,他已经仁至义尽了,再也不管其他,爆发全部灵力敲晕了雷火,拖着小兽没入暗林之中。

“这是为什么!谁会无缘无故把毒注进自己体内!”叶天阳一条胳膊无力地下垂,另一只手抱着容玄几乎大半个身子护在他左右,面带悲愤。

一道迤逦的身影脚不沾地,从不远处暗林中走出,正是龙云磐。刘景站在他身侧,淡淡道:“你师父居心叵测,自己中毒还想拖学员下水,这是重罪。”

“丹王弟子岂会乱说,你敢妨碍公事,当罚!一起带回去!”绿袍长老带着高高在上的神情,皱眉道,“你离得这么近,不怕沦为废体么。”

“有什么好怕的。”叶天阳轻笑出声,抱着昏厥的容玄缓缓站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样子有些可怕:“人在做天在看,师父分明是被奸人所害,圣殿就是这样黑白不分?不过我想提醒各位,下毒之人就在圣殿之中。”

绿袍长老蓦然瞳孔微缩,青年双眸澄澈,棱角分明的俊容带着涉世未深的坦荡纯真,和容玄满身戾气完全相反,这人哪怕染了一身污血气质也洁白无垢,不像说假话的人。

“胡说,容玄会有这好心!”林中有人大叫不信。

叶天阳一脸悲愤:“浮屠烙血,师父只是中了一点点,却不惜身负重伤,好心好意来提醒你们,反被拦在殿门外,是你们不领情。”

右侧那位白眉长老问叶天阳:“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天阳。师父是为了救我而受伤的,还请长老救救我师父。”青年眸中水光恰到好处,直言不讳,很是真诚。

站在左侧始终不着一词的黄袍老者捋捋胡须,这位药阁元老缓缓点头:“原来你就是那个五行蚀骨柱都收不走的小弟子,含冤受罪依旧不忘初心,品性甚是难得,老夫有所耳闻。”

“大阁老,这……”绿袍长老面露难色,却不敢忤逆。这位大阁老向来大事小事从不过问,毕竟后者乃是圣殿元老级人物,只比鸿卓低一辈,在药阁,更是阁主之下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黄元大阁老道:“此事或许另有蹊跷。先带回去。”

叶天阳全部心神放在容玄身上,回去的路上不让任何杀气触及师父半分。

刘景等一行脸色变得格外难看,远远望去青年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看上去十足的委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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