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顾青竹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起来之后,就成了二品的诰命夫人,当命妇服送到自己面前时,她整个人还是有点懵的,命妇她当过,只不过是在祁暄袭爵之后。

顾青竹领受诰命之后,云氏便在后院里给她办了场小宴会,只有家里人参加,顾青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席上众人举杯恭喜顾青竹,顾青竹一一谢过:“我,我没干什么,委实有些汗颜。”

云氏失笑:“这有什么好汗颜的,皇上的封赏,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顾青竹无奈一叹:“正因为如此,才觉得不好意思。”

祁暄从旁说道:“好了好了,你也别不好意思了。这回咱们算是做了一回大好事,京中那么多流离失所的百姓全都对你感恩戴德,你做的一切,所有人都看在眼中,你若不好意思领赏,其他人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一旁祁晨也笑言:“嫂嫂好生腼腆,你与大哥这段时间为了京城百姓奔走,现在外面谁提起嫂嫂的名字不是一片称赞,都说嫂嫂是当时女菩萨呢。我在外面走一圈就能听见不下十个夸赞你的。实至名归的。”

祁云芝和祁秀芝对视一眼,祁云芝也大方举杯对顾青竹:“我敬嫂嫂一杯。”

自从上回跟颜秀禾在云氏面前偷鸡不成蚀把米,颜秀禾就被勒令无事不可入主院,而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从前对她们十分信任的云氏,也不知被顾青竹灌输了什么杂念,如今对她和颜秀禾是大不如从前,她们的话,云氏更是不想听了。

祁云芝在院子里反省好长时间,最近刚刚解禁,便听说了顾青竹这段时间的作为,并且父亲亲自给她请了二品诰命,从此以后身份水涨船高,更加不是她们能够撼动的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祁云芝跟顾青竹又没有深仇大恨,犯不着跟她死磕,还是顺应潮流,与顾青竹打好关系才是最关键的。

顾青竹举杯与她相碰,算是给了祁云芝一个面子。祁云芝看她这清高的模样,心中多少有些不高兴,想当初她没嫁入祁家的时候,还不是那被人使唤的命,如今身份水涨船高,谱儿也涨了起来。

“明日皇后娘娘在宫中设宴的事儿你知道了吧?”云氏对顾青竹问。

顾青竹应声:“是,宫里的帖子今儿下午送来了。皇后娘娘盛情,实在不敢当。”

“娘娘早就想找个机会谢谢你了,这回这么好的机会,她又怎会错过。”

云氏暴雨之时,到宫中待了两日,眼看着皇后娘娘的气色比从前好了很多,就连一直暌违的月事也汹涌来袭,这一切,皇后娘娘都算在青竹头上,娘娘打从心底里认为,是青竹治好了她的病。

后宫里的龌龊之事太多,一不小心,就会跌入陷阱。

此番事情也是如此,谁能想到太医院竟然藏着这样的猫腻,如今太医院的院正已经被悄悄的撤离,至于埋在太医院里的各宫钉子,暂时还不能动,毕竟谁也拿不出有利的证据,证明是太医院里出的错,所以皇后娘娘就算心里有数,却也不能将之一网打尽,更何况,还要靠着这些将宫中的毒瘤给揪出来才行。

这回青竹立了功,原封诰命仍嫌早,但有她在凤藻宫的行为帮衬补助,皇后娘娘力保,皇上才会在朝中那样爽快的答应侯爷的请示,总之是顺应而为就是了。

从饭厅里回到房间,顾青竹大大的呼出一口气,正打算让红渠给她打水洗漱。

祁暄将红渠她们差遣出去,将房门给关了起来,顾青竹警惕的看着他,祁暄无奈,指了指内间,不知什么时候,他居然让人把圆桌子搬到了内间,隔断屏风后头,圆桌上摆放着八样小菜,两边各一副碗筷,顾青竹不解:

“怎么?你没吃饱吗?”

祁暄摇头:“想和你再吃一顿。”

顾青竹疑惑的看着他,祁暄言之凿凿,一副果真如此的样子,顾青竹心中一软,难得点头:“好啊,再吃一顿就再吃一顿,我最近是饿惨了,再多也吃得下。”

这一个多月来,祁暄和顾青竹都饿惨了,但能够救下这么多人,也算是功德一件,心情自然很是畅快,就好像她在战场上把很多濒临死亡的战士救回来时那样。

人活在世,一定得有自己要追求的事情才行,有人追求钱财,有人追求利益,有人追究高官厚禄,顾青竹的人生追求,就是救死扶伤。

上一世她虽然在京中生活了几十年,但自觉被困在后宅之中,后宅天地太窄,哪有外面宽阔,她在漠北经历了恶劣的黄沙生活,却也收获了她人生的意义。

难以想象,如果那段黑暗的时间,没有这个意义在的话,她还能不能安然活那么久。

正要坐下,却被祁暄拦住了:“等等。”

顾青竹不解看着他,祁暄抿唇提议:“那个……今儿高兴是不是?咱把那坛酒给喝了吧。”

“什么酒?”顾青竹在桌上找了半天,也没看见有什么酒放在桌上,两人碗筷旁有酒杯倒是真的。

祁暄指了指屋外:“就是你从顾家带回来的那坛女儿红。我跟你说,我已经馋那坛子就好长时间了。”

顾青竹想起来他指的是什么,沈氏留下来的两坛酒,一坛子在她回门那天,被顾青学这败家弟弟拿出来喝掉了,剩下一坛,被祁暄‘解救’下来,顾青竹带回了府里,让红渠藏到树下去了。怎么也没想到,祁暄竟然盯了这么长时间。

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祁暄拉扯顾青竹的衣袖:“好不好嘛。哪怕就喝一杯,我让人再重新封起来。”

顾青竹无奈,对外喊了声:“红渠。”

红渠应声进门,顾青竹吩咐道:“去将树下的那坛女儿红拿出来吧,藏也藏不住,干脆喝了,省得有些人惦记。”

红渠掩唇一笑,立刻领命下去。

祁暄拉着顾青竹入座,为自己辩驳:“哪里是我惦记,那本来就是岳母藏了等你成亲喝的,咱们都成亲这么长时间了,也该给我喝了。”

红渠将一坛还带着泥土的坛子取了过来,放在案上,用玉勺子盛到酒壶之中,再将之送到顾青竹和祁暄中间的桌上,放下酒壶,红渠便躬身退了出去。

祁暄迫不及待拿起酒壶给两人倒了一杯,放在鼻端轻嗅,赞叹:“好酒,真是好酒。年份一闻就出来了。”

顾青竹也将之放到鼻端轻嗅,却嗅不出祁暄的感觉,她不善喝酒,总觉得酒这种东西没有什么意思,又哭又辣,除了让人难受之外,没有别的用处,当初她第一次喝酒,是在漠北时,有一回清理战场,三天三夜没合眼,半夜里给祁暄喂了一口烧刀子,那一口酒直接把顾青竹今后喝酒的兴致全都给断送了。

又辣又呛的感觉,她到今天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不过当时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如果没有酒提神的话,效率就很低了,祁暄身受重伤,以他仅有的,自己的方式让顾青竹撑下去。

想起了那段往事,顾青竹抿唇喝了一口,祁暄见状,说道:

“哎,你怎么自己喝了,咱还没碰杯呢。我还没说话呢。”

顾青竹咽下那一口苦酒,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喝的,对祁暄问:

“你想说什么?还想做点战场总结啊?”

祁暄这人在打仗这件事上,几乎没什么毛病,只有一点,战后喜欢做总结,一场酒宴过后,他会在将士们酒足饭饱之后,拉着那些醉醺醺的将士们总结这场战事的优点与缺点,将士们不听还不行,非得强迫人家听完,并且发表完自己的意见,才肯放人家回去休息。

顾青竹提起这个,嘴角不免勾起一抹笑,祁暄看的如痴如醉:

“我后来已经不怎么跟人总结了,那帮人敷衍的很,根本不会听我说完,要么呼呼大睡,要么心不在焉,要么醉醺醺的偷着吐……跟他们总结,没意思。”

顾青竹听了祁暄的官方说法,不禁笑的更加灿烂,拿起酒杯,举到祁暄面前,两人碰杯之后,祁暄便将之一饮而尽,将空杯子翻了个底儿,对顾青竹比划比划,意思是,我都喝光了,你也别怂。

顾青竹今天心情特别好,不愿与他置气,学着他的样子,一杯酒一口饮尽,却因为喝的太急而咳嗽起来,祁暄立刻起身站到顾青竹身后给她顺气,口中埋怨:

“一口酒而已,怎么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呢。”

他也记起了当年喂她喝烧刀子,她也是这副咳的眼泪都要出来的样子,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这样一点没变。

顾青竹横了他一眼,将至推开:“喝的太急了,没什么。你回去坐吧。”

祁暄又给她顺了几回气后,坐回对面的位置,给两人又重新添满,举杯说道:

“先前一杯你敬我,这一杯我敬你,咱们除了是夫妻之外,还是战友,敬战友。”

顾青竹喜欢祁暄的这句‘战友’,这比什么夫人,小姐的身份,更加让顾青竹觉得可敬,战争使百姓颠沛流离,而结束战争的人,就是那些在战场上拼杀的战士们,再没有比这样出生入死的情感更加炽烈的了。

“冲你这声‘战友’,这杯酒也得喝。”

语毕,顾青竹便再次学着祁暄的样子,将第二杯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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