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太大概是午夜零点三刻左右回家的。

她尽量做到轻手轻脚,在厨房吃了两块饼干,喝了半杯牛奶,然后冲了一遍淋浴。

她和那位金华的同学一道吃了晚饭,看了场电影,那是一部拍得很糟糕的国产恐怖片,观众没怎么害怕,反而哄堂大笑了几次,然后,去了他的公寓,坐了会儿,喝了杯咖啡。

她拒绝了他的性要求。她是这么想的——

首先,她不想做一个不忠的妻子,这样至少对得起自己和孩子,其次,等到掌握了丈夫与杜咬凤的确凿证据以后,再跨出这一步也不迟。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许太太使用电吹风的时候,这样想着。

吹干了头发,挂好电吹风,她轻手轻脚走进卧室,没有开灯,就脱去浴袍,穿着内衣钻进被窝。

如果他醒了,提出性要求,我是决不会答应的,除非你把问题给我说说清楚。

然而,被窝里的那一半却是空的。

许太太打开床头灯一看,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床头灯的黄色调光反射在大衣橱的镜子上,使得卧室里呈现出一种诡怪的气氛。

难道丈夫还没有回来?不可能呀,门厅的鞋架上明明有他的鞋,他的衣服和皮包挂在客厅的衣架上,手机摆在床头柜上。

许太太下了床,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先去儿子的房间,轻轻打开房门,房间里漆黑一团,有样东西在一闪一闪。

她开了灯一看,儿子在床上睡得正香,一闪一闪的是电脑显示器的电源灯。她关了电源,那灯就不再闪了。

丈夫不在这儿。

许太太回到客厅,有些发呆,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朝墙上的钟看了一眼,现在是凌晨一点二十五分。这种时候丈夫会在哪儿呢?会不会去小区的花园散步了?

这样吧,我去阳台,朝花园里张望一下,看看有没有。

这样想着,许太太穿过客厅,拉开通向阳台的玻璃移门,发现插销没插。

许太太知道,对这方面丈夫是很细心的,每晚临睡前,都会检查窗户和阳台门,家中那扇防盗门,本来只有一道锁,丈夫找来制门工厂,加装了上中下三道锁,固不可摧。

小区里曾发生数起入室盗窃案件,窃贼沿着落水管道往上攀爬,谁家的窗户或者阳台门没有关严,就会给窃贼可趁之机。

许太太带着疑惑,走上了阳台。他们家住在六楼,从阳台望出去,小区的情景尽收眼底。花园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散步。

真是奇怪,丈夫怎么会失踪了?

许太太的脚后跟触到一样东西,把她吓一跳,回头一看,丈夫竟然坐在阳台的地上,背靠着墙,身体蜷缩成一团。

“国光!你怎么在这儿?”

许国光穿着睡衣,脸埋在膝盖上,双手抱腿,一动不动,这种姿势让人联想起因为考试不及格害怕挨大人打的小学生。

许太太推了丈夫一下,许国光象团泥巴一样瘫软下来,倒在阳台的地上,发出轻微的“扑”一声。

他全身软绵绵的,这种软,许太太难以形容,好象一只软体动物。

许太太预感不妙,因为丈夫双目紧闭,呼吸、心跳、脉搏都没有了,惊慌失措的她跑回客厅,抓起电话拨了120急救中心。

事后,法医在验尸报告里这样写道:

许国光,男性,四十一岁,浙江金华人,在上海从事餐饮业

死亡时间:二零零三年九月二十四日午夜至凌晨

死亡地点:家中

死因:不详

附注:死者全身的骨骼,包括头颅骨、躯干骨、上肢骨、下肢骨四大部分,总共二百零六块骨头,二十二处关节,全部呈开放性碎裂状

法医的结论是,死者在临死前,受到了一股异常巨大的冲击力。

根据现场勘查,家中物品完好无损,阳台上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离许国光咫尺之遥,摆着一盆桂花,黄色的花蕾全部绽放,只要轻轻触碰,花朵就会掉下来,试想一下,如果许国光遭到一股“异乎强大的冲击力”,花肯定跟着遭殃,可这盆桂花毫发无损,争艳怒放。

这股“巨大的冲击力”究竟从何而来,为什么只对死者造成了伤害,未殃及周围,着实令人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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