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

清响震慑全场。

寇仲人刀合一,与空中力图自保的米放错身而过,后者像断线风筝般投往道旁,“砰”的一声撞破了一间店铺的封门木板,掉进铺内,双脚则曲起架在破洞外,使人感到他绝无生理。

“篷”!

窟哥虽在同一时间以交叉斧架着徐子陵全力一拳,却硬被震下马背去。

徐子陵翻上马背,反手夺过一枝刺背而来的长枪,化作万千枪影,攻向从地上弹起的窟哥。

窟哥被他杀得汗流挟背。滚地避开。

寇仲则挟斩杀米放的馀威,落到一匹空马背上,策马左冲右突,逢人便斩,城内仅馀的七十多名敌寇,至此锐气全消,蜂拥逃往城门。

陈家风等士气大振,一阵箭雨,又射倒十多名敌人。

窟哥知大势已去,跃上一名手下背后,混在骑群内,逃往城外。

是役斩杀契丹马贼达二百人之众,也使寇仲和徐子陵威名四播,惊震天下。

翌晨起来,陈家风等对他们更是敬若神明,侍候周到。

两人在昨天那铺子吃早点时,陈家风来到两人桌前,垂手恭敬道:“下属已发散人手,四处号召帮中兄弟前来归队。”

寇仲愕然道:“你并非我下属,回来干吗?”

陈家风赔笑道:“我们已商量好哩!以后决定跟随两位大爷闯天下。至于召人来此,则是为了宇文化及,他可不同昨晚那股马贼,非是那么容易应付的。”

寇仲啼笑皆非道:“无论你召来多少人手,我们也是有败无胜之局。此事再不要提起,对付宇文化及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若要答谢我们,便密切注视宇文化及那方面的动静,有消息时立即报上来。”

陈家风只好一脸失望的走了。

寇仲叹道:“我们是否真要在这里呆等呢?江都的形势必然非常紧急,否则李子通没有理由不来抢像梁都这么有战略性的大城。”

忽然见到徐子陵呆望门外,连忙瞧去,只见数辆骡马车载着一群男女老幼,沿街驶过。

寇仲头皮发麻道:“我的娘啊!他们还回来干甚么呢?”

次日黄昏。

寇仲和徐子陵立在城门之上,呆看着进城大道络绎不绝的车马队和拖男带女的回城住民。

码头的船亦从十多艘增至百多艘。

本变为死城的梁都在短短两天内已回复了生机。

陈家风的兄弟则由五十多人增至五百人,自动自觉的在维持城内的秩序。

徐子陵头昏脑胀的道:“城守大人,现在该怎办才好呢?”

寇仲叹道:“你问我,我去问谁?你来告诉我这个便宜城主好了。”

徐子陵苦笑道:“你不是要争霸天下吗?便当这是个练习吧。”

寇仲颓然道:“当日竟陵之战,我仍是犹有馀悸,那时我们至少有一批训练有素的守城队伍,现在却只得彭梁会这群乌合之众,杀杀马贼还可以,守城吗?跟要他们送死实没有任何分别。”

徐子陵淡淡道:“那末便顺道试试怎样练军吧!你这两天不是很勤力啃鲁先生的兵法书吗?该是学以致用的时刻。”

寇仲失声道:“你不是说笑吧?”

徐子陵指着坐在一辆进城骡车上的几个小男孩道:“你看他们的小脸孔吧!虽因舟车劳顿疲倦不堪,但脸上仍是充满渴望和期待。谁愿意离开住边的城中和落地生根的家园呢?只要有一点希望,便立即赶回来。而我们误打误撞下,刚巧提供了他们这点希望,你忍心再迫他们走吗?”

寇仲骇然道:“这只是一场误会,不知那个疯子四处散播谣言,累得他们都回来了。”

徐子陵伸手揽着寇仲肩头道:“是甚么都不重要,连李密都不是你手脚,宇文化骨算是老几,横竖你立志要统一天下,便从梁都开始。”

寇仲苦着脸道:“梁都只是一座孤城,缺粮缺水,甚么都缺,守半天都困难,最佳方法仍是各自逃生去也。”

徐子陵叹道:“不要夸大,你这叫临阵退缩,忘记了还有彭城吗?有彭梁会的人助你,要管治这两座城市实是易如反掌。宇文化骨能调多少人来攻打我们?振作点吧!我和你已成了梁都全城人的唯一希望,扬州双龙又怎容宇文化骨到这里来放肆?”

寇仲苦笑道:“现在要争天下的似乎是你而非我,唉!就陪你充一趟英雄吧!希望不用以死殉城。”

马蹄踏在刚放下的吊桥处,发出雷鸣的骤响。

十多名骑士在寇仲的率领下,驰进城来,在城外道上留下仍扬上半天的尘土。

徐子陵在城门迎接仆仆风尘的寇仲,陪他朝城心的总管府并骑而行。

寇仲脸色凝重的道:“宇文化骨真是亲自率军前来,据线眼说,他已知道是我们两个在死撑大局,曾向属下夸下海口,要把我们两人五马分尸来祭旗。”

徐子陵双目射出仇射的火焰,冷笑道:“他有多少兵马?”

寇仲若无其事的道:“该在一万五千到二万之数,以宇文智及和宇文无敌作副帅,若依玲珑娇教下来的观尘之法,只有宇文化骨的五千亲兵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其他的都是招募不久的新兵。”

接着低声问道:“这两天有甚么新发展?”

徐子陵淡淡道:“有位老朋友正在总管府等你,由她来说,会比较清楚点。”

寇仲步入总管府的大堂,风采如昔的彭梁会三当家“艳娘子”任媚媚含笑相迎。

寇仲大喜道:“三当家来了就好哩!这处可交回给你了。”

任媚媚没好气的道:“那有这么便宜的事,若非有你两个在这里主持,本姑娘才没兴趣来呢。”

陈家风在旁赔笑道:“坐下再说!坐下再说!”

坐好后,徐子陵道:“三当家今早才到,还带来了数百名兄弟,使我们的军力增至三千人。”

任媚媚摇头道:“请不要再称我作三当家,彭梁会已完啦,现在要看你们的了!”

寇仲和徐子陵愕然以对,前者道:“贵会的聂先生到那里去呢?”

任媚媚神色一黯道:“梁都一战,大当家被宇文化及所伤,一直未能痊愈,到最近与窟哥之战,新伤旧患交迸下,于十日前不治去世,所以彭梁会已完蛋。”

寇仲道:“还有你三当家嘛!”

任媚媚苦笑道:“你们也知我有多少斤两,但今趟情况不同了,借助两位公子的力量,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现在谁不识寇仲和徐子陵的大名。”

寇仲问道:“彭城的情况如何?”

任媚媚道:“彭城已被契丹恶贼弄成颓垣败瓦,没有几年工夫,休想恢复元气。”

寇仲愕然道:“那就糟!我还想重施李密大败宇文化骨的故技,把军力平均分布两城,他攻任何一城,另一城的人就去拖他后腿,但彭城若变成破城,此计便行不通。”

任媚媚道:“你不是有苦守竟陵十多天的辉煌战绩吗?现在梁都虽兵力薄弱,却是士气高昂,万众一心,且宇文化及的军力远及不上当时的杜伏威,兼之士气低落,我们非是没有取胜的机会。”

寇仲颓然道:“徐圆朗的人撒走时,带去了储存仓内的所有粮草,若给断绝供应,我们的粮草只可撑上几天!”

任媚媚道:“这个我倒有办法,我们彭梁会在梁都和彭城间几个乡镇屯积了大量粮草,只要运进城内,至少撑得上个许月。”

两人同时精神大振。

陈家风插口道:“请您下属多言,对附近的山川形势,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可否选取险要之处,对来犯的敌军施以伏击,只要能烧掉宇文化及的粮草,我们便可胜算大增。”

寇仲道:“宇文化骨乃能征惯战,深悉兵法的人,不会那么容易给我们伏击烧粮,定要另想他法才行。”

徐子陵微笑道:“我们可能仍有救星。”

三人愕然望向他。

徐子陵淡然道:“宇文化骨之所以那么想夺取梁都,自然是知窦建德不好惹,所以趁窦建德和徐圆朗交战的天赐良机。一举取得梁都,再沿渠顺流攻打江都。所以最关心梁都的人,应是李子通,只要我们肯勾勾指头,保证他怎都要抽调人手,到来助阵。”

寇仲拍桌道:“此计极妙,李子通绝不会怕我们,梁都在我们手上,对他有利无害。我们便来个双管齐下,一边加强城防,运粮练兵,另一边则派人到江都去,说服李子通出兵,谁去好呢?”

任媚媚道:“你两人都不可离开梁都,我们彭梁会一向和李子通有些交情,便让我作个说客吧!”

寇仲大力一拍徐子陵肩头道:“都是你脑筋够灵活,他娘的,我们就和宇文化骨周旋到底,教他有来无回。”

徐子陵双目闪过前所未见的浓深杀机,嘴角逸出一丝冷如冰霜的笑意。

血债终到了血偿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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