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初闭着眼睛挨打,谁知痛楚没来,反而是听到了三哥连连惨叫,他睁眼看去,竟然看到阿娘一边哭一边狠抽赵允迪。

赵允迪抱头痛叫,他不是躲不开,可是从前王妃打他,都是一边骂一边打的,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哭得十分伤心。

赵允迪没见过他娘这样,因此并不敢像以前一样躲,然而挨了打,心里还是十分委屈的,“打我做什么!”

王妃一手揪在赵允迪耳朵上,“你说,是不是你把初哥儿带坏的,他自小乖巧,若不是你,他,他怎么会……”

“我多冤啊!”赵允迪也哭了,他真的委屈啊,这事儿简直太冤了。这还是赵允迪第一次有后悔自己花天酒地的想法,否则怎么会被扣上这么一口黑锅。

王妃哭得梨花带雨,仆婢们都闻声而来,但是看到王妃在揍赵允迪,又都不敢上前劝了。

娘娘揍三郎是常态了,劝了也没用。

但是让大家惊讶的是,王妃揍了赵允迪之后,竟然对赵允初也下手了。

府中四个小郎君,一个病弱,两个荒唐,就剩四郎能让王爷王妃开心一点了。从小娇生惯养,别说打,骂重点都不忍心啊。

也不知发生什么事,叫王妃动了这样大的怒,而且还哭了起来。有人觉得不对劲,连忙去请王爷来。

待赵元俨来了后,看到的就是王妃含泪抽赵允初,赵允初则一声不吭,默默受着。

赵允迪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赵元俨皱眉,上前握住了王妃的手,“不就是想去桂州,你也知道他同雁哥儿要好,大不了拨些人护送他去,也好让他安心,又何必动手呢?”

王妃听到云雁回的名字,身体抖了抖,狠狠看了赵元俨一眼,叫他莫名其妙。

王妃知道利害,收敛起悲容,命心腹将旁人都赶出去,守好院子。

赵元俨看她大动干戈,心中有些奇怪,但是也猜到了,王妃并非是因为赵允初要去桂州才生气。

饶是如此,赵元俨也万万想不到,王妃接下来说出的话。

王妃擦着眼泪,将赵允初的话一一复述。

赵元俨震惊得无以复加,他几乎要怀疑王妃是在逗他了。赵允初和云雁回的关系有人乱传过,但是都被当成笑话,没一个人相信。若非赵允初在旁不作辩解,他都要觉得王妃是被哪个违法小报给骗了。

赵元俨和王妃向来喜欢云雁回,因此就更不能相信了,他说的第一句话,甚至是:“你胡闹,难道逐风也和你一起胡闹?!”

赵允初所说的,与民间结契兄弟可不同,他说明了是像父母这样的关系。

雁哥儿懂事早,行事稳妥,赵元俨很难相信雁哥儿会陪赵允初做这么荒唐的事情。

赵允初低声道:“阿爹,阿娘,我们不是胡闹。”

“不是胡闹?”王妃已经镇定下来,逼问道,“此事郑娘子一定还蒙在鼓里吧,咱们家倒也罢了,你想过雁哥儿是家里的独子吗?初儿,雁哥儿自己也是识大体的人,同他娘相依为命多年,郑娘子有什么说法,他能违抗?”

赵允迪在旁边听着,都暗自咋舌。他觉得四弟简直疯了,何必要和爹娘坦白,这种事,真要做就应该瞒到底啊。现在好了,阿娘一句句都点到要害。

王妃的理由实在太充分了,赵允初听了都有一阵迷茫。

是吗?远在桂州的雁哥儿,若是回来了,和郑娘子坦白后,会为了他娘,抛弃我吗?

王妃续道:“你们还年轻,还有得是回头的机会,方才打你,是阿娘太冲动了!你回房读书,我叫你爹把亲兵派去桂州,如何?”

赵允初恍惚一瞬后,又坚定起来,“阿娘,雁哥儿不会骗我的。”

王妃几乎晕倒,平时觉得儿子的坚韧不拔、实心眼是优点,现在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王妃吐了口浊气,“你别想出门,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说吧!”

……

明明是普通的一天,僚寨中却像过节了一样。

很多僚人都围在首领家的屋子前坪,流着口水看云雁回烧羊肉。

前坪搭了两个灶台,一边摆上大铁锅,里面焖着羊排,另一边则架着烤羊腿,此时正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非常诚恳地说,整个寨子里也没谁想过,羊肉能烤出这样的味道!

他们这些人,全都是自发围过来的,和这个猫人套近乎。

云雁回把一旁的铁锅盖子掀开,清炖羊肉的味道也弥漫了出来,与烤羊腿又是不同的一种风味。这锅里还放了白萝卜一起共炖,此时羊肉和萝卜都已经焖得烂烂的了。

云雁回:“嗯,葱好像还少了点,谁家还有葱?”

首领根本没给他提供很多调料,不过没关系,他可以众筹啊。

待人把他的话翻译出来后,立刻有条件比较好,或者说抢了挺多东西的人表示家里有,然后飞快地回去拿了。

云雁回慢慢地将胡椒粉洒在烤羊腿上,立时异香扑鼻,然后他割下来一小块肉尝了一口。所有人的眼光都顺着肉到了他脸上,看到他一口咬开香酥肥嫩的羊肉,油脂滋滋响,全都跟着咽了口口水。

“不错,熟了。”云雁回将一个群众提供的陶盆拖过来,然后往里面片羊肉,直到骨头干干净净的,一丝肉也不剩。

“好了,可以吃了,这些是你们的。”云雁回这句话刚说完,僚人们就一拥而上,不要命地抢起来。

别说这肉不要钱了,就冲这个味道,让他们拿家里的鸡蛋换也愿意啊。

而首领,早已经啃着一整只羊腿了。一边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又不太开心那猫人过得有滋有味。

趁着大家都在抢烤羊腿肉,清炖羊肉焖好之后,云雁回托着锅回竹屋里。

周惠林坐在草席上,手里已经捧好了一个小碗。

云雁回用勺子将焖羊肉舀出来,盛到周惠林碗里,又加了几块萝卜,淡定地说:“你慢点吃。”

周惠林把羊肉塞进嘴里,没有膻味,鲜得要命,炖得软烂了,连皮肉那肥厚的皮还留着几分筋道,羊排肉则是瘦而不柴的肉裹着排骨,一看就知道多有滋味。

周惠林险些把自己舌头也一起吞了,热乎乎的羊肉汤一下肚,手上的算什么。

然后他又从门外,把一堆干净的稻草搬了进来。这是他烤羊肉的时候,问僚人要的,幸好首领防备他,放了个懂苗语的人在他身边,否则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云雁回叫周惠林坐开些,然后仔仔细细把稻草铺好,还调整平整之后,才将草席垫上去,试着躺了一下,满意地点头。

剩下的稻草,则堆在一起,看着就像一个大靠枕一般,周惠林往上一靠,还行,形状堆得很好,腰背都顶住了。

周惠林用左手吃东西,居然觉得自己虽被绑架,但过得还不错,也不知道云雁回是怎么和人说的,一文钱都没见到的情况下,那个僚人居然肯杀羊给他们吃。

到底是云雁回太能胡扯,还是僚人太天真呢?

“你别吃太快。”云雁回看周惠林狼吞虎咽,还拦他,出去一会儿后,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两个杂粮炊饼和一个小碗,两人一人一个饼,沾着羊肉汤吃,倍儿香。

饼做得不怎么样,还有些硬,可是被热热的羊肉汤泡软了之后,独具风味,还填肚子。

剩下那只小碗,云雁回也掀开来。

周惠林没留神,以为又是什么好东西,往里面一看,差点吓坏了,“……什么玩意儿!养蛊啊你!”

那里面竟然是一碗的虫子,什么都有,看得周惠林头皮发麻。

云雁回:“什么蛊,死的,穷乡僻壤没得吃,虫子多就吃虫子,我怕没滋味,还撒了点胡椒粉,应该好点儿……”

“胡说,哪有人吃虫子的!”周惠林开始怀疑云雁回是不是真养蛊了,穷乡僻壤没得吃还有人随随便便给他羊肉、炊饼呢?这他妈是被云雁回下蛊了吧?

“怎么没有,靠山吃山,不管蛇虫鼠蚁,能动的就能吃。嘎嘣脆……”蛋白质是猪肉的X倍,云雁回说道,“隔壁的可怜人,连虫子都没得吃呢。”

云雁回说的是那些和他们一起被掳上来的人,包括本来同他们是一伙的,都还被看守着。即便绑着了,出于穷和防备的目的,一天都只喂一顿,还要干活。

周惠林想起来,愈发觉得自己还挺幸福了。

当然,吃虫子是不幸福的。

云雁回一个一个尝那些虫子,问题主要在于味道参差不齐,有的还可以,有的则比较涩口。吃了几只,也就作罢,权当零食了。

周惠林:“你,你还真吃……你不是怕虫子的吗!”

“这都熟了,还有什么可怕的。那活的狗熊你怕不怕,做成菜你还不是一样吃。”云雁回说了条让周惠林很晕眩但是又难以反驳的道理。

云雁回又说:“我刚刚在外面烤肉的时候,看到有人打了只山鸡回来,你看我明天给你弄来做午餐……”

周惠林大汗,这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啊。

……

另一方面,首领派的人也启程,去往桂州。

此人拿着云雁回给的信物,求见石美兰,还送上了云雁回亲笔写的“求助信”一封。

石美兰一看,那人以她治下苗民自称,以双方友谊动之以情,希望她帮忙,但是写的事件分明是云雁回所做。

石美兰甚是机警,不动声色地道:“这个小混账,我都说了早点回山,你们在哪‘救’了他?”

报信人嘿嘿一笑:“宜州的驿站里,同他姐夫一道嘛,听说,他们是帮您做生意。”那你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石美兰心中算了算路程,自然有数,脸色沉了沉。

报信人看她脸色不好,顿时担心她会一毛不拔。

好在,石美兰沉吟片刻就说道:“石山是我的心腹,你稍等,歇息片刻,我命人准备一下。”

报信人喜不自胜,没想到石美兰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石美兰说是“命人准备”,实则冷颜吩咐道:“点齐人手。还有,蛊毒都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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