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裴笙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拦下的一只手臂, 很有礼貌地问了句：“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秦菲放弃拦截，将手臂缓缓放了下来。

周素在身后推她，心说这人最近越来越抽风, 现在竟敢当面阻挡营长。

秦菲默默往边上站, 门口一大批女生跟着某人走进来围观。

陆依她们将宿舍门开大, 裴笙抬脚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闻见里面飘来一股浓郁的清香剂味。

他拿手在鼻尖挥了挥, 不由皱眉：“这什么味道？”

陆依指着窗台上的净化剂：“营长，是那个，净化空气的。”

裴笙不以为然, 说：“少用那个，对人体不好。”

陆依听命般，郑重地点了点头：“哦。”

“卫生已经搞干净了？”裴笙接着问, 目光却是不自觉地往门口附近那张床以及床下的桌面看去。

秦菲注意到这个细节, 没由来得有些紧张, 也不知道有没有暴露什么不恰当的事物。

周素报告说：“我们每个地方都擦过了。”

何彩彩也跟着应和。

秦菲一直没开口，她权装哑巴，就跟不是这个宿舍的人似的，以此避免跟他正面交流导致出糗。不过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这个鹤立鸡群的男人身上, 也没人发觉出她的反常。

裴笙背着手, 模样像领导, 在本就空间不大的宿舍内来回转悠，似在观摩。

那天他送秦菲来校时, 没机会跟上来看看宿舍条件，一方面知道她害羞别扭，另一方面碍于日后的身份，也不便多加露面。

如今头一回观光, 一眼便将角角落落的各种摆设熟记于心。

女生们懂得避嫌，那些床上拉起来的横线杆上，原先都搭着成堆的衣裤，此刻光秃秃的不留一物。

裴笙朝上简单过了几眼，转头去看桌面以及地上。

他走到其中一张桌旁，问了句：“这儿地面拖干净了？”

秦菲从背后望过去，那是何彩彩的桌子。

何彩彩出面，有些胆怯：“拖干净了。”

裴笙伸出脚尖点着某一处，说：“头发丝儿，这么多没看见？”

秦菲好奇地伸长脖颈去瞧，果真见到那儿黑黑的一坨，不仔细看还真没注意。她记得原先是自己扫的，没想被黏住了。

何彩彩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了句：“营长，这不是我的。”

裴笙：“哦，那是谁的？”

“我的。”有个声音在后面承认。

大家一致回头瞧，见是秦菲。

秦菲换季较容易脱发，好在头发多，每次梳头掉点儿也没事。

她直接抽了张纸巾，低头弯腰过去将地上的头发包起来。

裴笙看着她猫着腰忙活，当场调侃了句：“猫也没你掉得多。”

女生们低低笑着，秦菲起身的时候朝地面做了个鬼脸。

裴笙又踢踢脚边的鞋子，问：“这谁的？”

秦菲立刻去看，可不又是她的。

她已经怀疑他是故意找茬，她的鞋子分明摆得相当整齐。

“我的。”秦菲无奈举手，“营长，有什么问题吗？”

裴笙拿手指在这个范围内画了个圈，问她：“你别说这么多鞋子都是你的？”

秦菲坦诚：“当然，才十双而已。”

她这个“才”字让在场不少人咋舌，人群中有女生窃窃私语：“有我的两倍。”

裴笙轻讽：“你是蜈蚣吗？”

秦菲没看他，自以为然道：“我比蜈蚣厉害，我下面还有两双新鞋没摆出来。”

“……”

女生们更加惊讶，裴笙则看着她的侧脸没说话。

他继续在屋内转了转，转身时发现女生都堵在后头，许多双眼睛一瞬不眨地全程盯着他看。

裴笙随手指了指门口附近第一张床，直接说：“这谁的床被，叠得乱七八糟，上去带席子一块拿下来，我给你们叠一次示范。”

秦菲往上头看去，这回没举手，她已经认清现实，回答说：“也是我的。”

女生们再次笑了。

裴笙回头看她，嘴角也勾了起来，命令道：“上去拿下来。”

秦菲没法推脱，只能自认倒霉。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爬上□□，先是捧着被子让何彩彩接，没想递过来的却是一双男人的手，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在这么多人的情形下也不挑三拣四，回头再去卷席子。

宿舍中央的地上顿时空出一片，专门为了营长接下去的展示腾出空间。

秦菲看着自己的被子，那还是早上来不及随意叠的，软趴趴的一块瘫在那儿，但她自以为叠的很不错了。

裴笙蹲下腰，将被子边角抓住，起身直接大幅抖了起来，一边说：“你们早上多半都不爱叠被子，这是不好的习惯，里面会滋生细菌知道吗？”

秦菲忍不住插嘴：“营长，不叠被子能杀螨虫。”

裴笙转头看她，不屑地笑：“你歪理还挺多。”

正说着，他手上又是奋力一抖，空中突然落下什么东西，直接掉在了凉席上面。

场景太快，所有人看得眼花，却都知道是白色的东西。

陆依率先失色，还未看清，推了下秦菲后肩低声说：“天哪，你不会把内衣夹在被子里吧？”

秦菲一片茫然，紧跟着也吓了一跳，而后回想过来不可能，那东西她早收拾好了。

待裴笙停顿动作后，秦菲看清了那抹白色，是她早上试穿了一半后随手换掉的袜子。

女生群里不少人捂嘴偷笑，秦菲已经丢尽面子，也不在乎这一回，面色不变地蹲下腰去捡。

头顶上，男人的嫌弃声砸下来：“臭袜子还堆在一起，你是有多懒。”

秦菲无言反驳，拎起袜子后，转身扔去一边的水桶里。

回过头来，裴笙开始将被子放在席上摊平，把上头的褶皱印痕捋平整，然后取四分之一处徒手画了几条折线，分别往内对折，就这么一个动作，来来回回细致压了好几遍。

秦菲靠边看着，忽然想起暑假时候去他家，曾经进过他的卧室，里面的被子也是叠得方方正正，无痕无皱。

不多时，裴笙手中标准的“豆腐块”渐渐形成，在秦菲眼中则完全是强迫症的产物。

且不说已经成型了，那男人还在被子边边角角上捏来捏去，作势要捏成一个容器的样子。

秦菲觉得自己的被子在他的蹂/躏下，已然从一个百斤重的胖子瘦成了一个骨头。

裴笙朝边上的女生们展示完具体步骤，这会儿布置起任务：“明早上就这样叠，到时候你们王教官会来检查。”

女生们陆陆续续应下。

裴笙终于起身，拍了拍自身，朝秦菲招了招手：“拿上去。”

秦菲被点名，又走过去收拾自己的被子。

裴笙又说完一些内务上的要求，正打算看几眼便离开，忽然间瞄见眼前的书柜板上贴着几张花花绿绿的贴纸，上头仿佛是同一个男人。

他眯起眼仔细分辨了会，完全不认识，便拿手点了点，问旁人：“这谁？”

秦菲一听他开口便忐忑不安，被子抱起一半，跟着看过去。

然而周素站在她面前，率先回道：“是秦菲的男神。”

秦菲张了张口，心说你直接说名字不好吗。

“男神。”裴笙在口中念了遍，侧头问，“叫什么名字？”

周素小声问：“营长，你不认识？”

裴笙：“知道我还用问你。”

周素不敢忽悠卖关子，直接把名字报上。

裴笙听着，皱眉道：“这拗口的姓名。”

周素又解释：“是个韩国明星。”

裴笙想了想：“演戏的？”

周素声音越来越小：“唱歌的。”

“就只会唱歌？”

女生中有人补充：“还会跳舞。”

裴笙回身面对众人：“跳小苹果的那个？”

众人：“……”

在这个过程中，秦菲小步子挪到裴笙附近，及时回了句：“营长，小苹果那是中国人唱的。”

裴笙垂眸看她，见她说完又将头低了下去，微笑着侃了句：“你男神长得不错，红毛假发套，眼影黑熊猫。”

秦菲：“……”

说完他又抬头看见什么，敲了敲秦菲空荡荡的床板，众人望去，只见上方边角藏着一副牌。

走之前，他最后说了句：“悠着点，晚上别输光了。”

女生们跟着捧场一笑，接着又簇拥着营长离开去别地了。

很快，原先还闹哄哄的宿舍，瞬间安静下来。

秦菲喘了口大气，跟渡了生死线回来一样，继续爬上去安放自己的床铺。

周素站在底下回想起刚才，疑惑不止：“秦菲，我说你是不是惹到营长了？”

秦菲用力拍着自己的床，闷闷不乐：“哪有！”

“那为什么他处处针对你的样子？”

秦菲冒出一句：“他神经病。”

陆依掩上门，拿起那把黑色的折叠伞，捧在手里装高深莫测：“我觉得，是许仙对白娘子有好感了。”

周素适时哼起：“哈啊哈——哈啊哈——”

秦菲没心思整这个，任底下的人闹，她看着床上的豆腐块，想着刚才他一遍遍抚弄的场景，突然不舍得打乱了。

她冲床下唯一正常的何彩彩说：“彩彩，我决定晚上不盖被子了。”

何彩彩瞧上来，明白她在想什么：“啊？你就为了明天不叠被子？”

秦菲整理好，坐在床头说：“晚上不冷，何况有毯子呀。”

何彩彩说：“希望你别感冒吧。”

秦菲不觉得，转过头发现手机有提示音。

还没划开屏幕，上头的信息简洁明了。

“晚上必须盖被子睡觉，别想着偷懒。”

秦菲看着手机失笑，心说还挺懂她，又很默契。

她回过去：“我自然要盖被子啊，我很怕冷的。”

隔了十秒，他又发来：“是么，我以为你怕破坏我专门为你凹的造型。”

果然是故意进来，又是故意点名她。

他越这样说，秦菲偏反着干。

她趴倒在床上，一边晃着腿踢乱被子一边打着字。

“你放心，我已经破坏了……”

紧跟着又添上一句：“么么哒，我的长官男神。”

另一边，已经去巡视另外宿舍的裴笙收到信息，不禁乐呵，连跟人说话也变得和颜悦色了。

心说这小东西还真有一套，挑衅完了又来哄骗他，显而易见的有恃无恐。

*

接下去的几天军训，内容皆是一日重复一日。

天气也跟随着时好时坏，好在没耽误总体进度。

到了最末几天，挑了个天气不错的上午，安排全营上外头拉练。

南山周边本都是郊区荒景，计划的行程范围也基本上是绕着山间公路走一糟，主要是锻炼各自的体能以及训练团队的战斗力。

秦菲所在为二营三连十二排，每个班级都需要一个带队小旗手，拿着本排的旗帜跟上大部队行进。

秦菲本以为这种活是该由高个力大的男生来胜任，却没想到自己被王教官点名了。

秦菲果断推拒：“教官，我怕走路的时候，手上拿不稳，把旗插稻田里去了。”

王教官被她的幽默逗笑，也没改主意，说道：“你要真的掉坑里了，我让营长带队救你去。”

怎么身边的人这么喜欢开口闭口营长呢？

秦菲不死心：“我觉得应该让男生来接手这个位置。”

王教官说：“听过一句话吗？巾帼不让须眉，你不是想要拿小标兵吗？那就拿出魄力来。”

每提到这点，秦菲都心动的牙痒痒。她是的确很想拿小标兵，为了这个不知出了多少风头了，如今到了这最后关头，总不能晚节不保。

后天就是军训最后一天，据说校区接到学校总部指令，届时会选派一些优秀的小标兵组队去总部参加汇报表演，如此一来她是怎么也该争一争，好歹拿个荣誉回来让某人刮目相看。

秦菲想通后，果断地接过旗帜，暂时也还能举得起，不由好奇问：“教官，你怎么那么希望我拿小标兵啊？等我拿到了好好感谢你。”

谁知王教官将旗帜交出去后，立刻变了卦：“谁说你一定能拿到了，表现不够到时候还是没有。”

秦菲瞬间垮下脸，腹诽当兵的男人都一个德行。

真正出发上路后，秦菲她们的队伍轮在中后段，她站在班级排前，模样似个女强手，肩上搭着旗杆，旗帜迎风飘扬，而她则看路，慢悠悠地跟着前面的班级走。

王教官起先跟在班级旁边，到后来逐渐落下，也不知跟后排的教官去哪聊天了。

行走约摸半小时，已经到了附近的山脚下，又似是度假山庄的风景区，远处一片秋季的农田，金灿灿映着光正待丰收。

秦菲出门带了可乐，如今既渴又累，便打开来喝一口。

临近中午，太阳高升，顺着附近的山顶往上爬，光线透过林间的树梢打下来，照着走路的人热汗直流。

秦菲拿手掌遮了遮额顶，心底正好奇还要走多远的路，耳边听见后面有人在喊营长好。

领导每次驾到，都是不闻其人先闻其声。

秦菲没有回头，只听见某营长低低地作回应。

她抱住旗杆，抬眼望天，心中哀叹这活还真累，她左肩右肩轮流背过，现在已经不知道该以什么姿势解压了。

正闷头想着，有人从她身后跟上来。

秦菲用余光瞥一眼便知道是谁，高高的身形就站她边上，每次都让她有种强烈的压迫感。

“把旗拿给我。”对方突然说。

秦菲被他突然的说话声吓一跳，心说真要帮忙，也不是这时候啊，众目睽睽，很容易会让后面的人误会。

她如同抱住自己的尊严，死命不放：“我自己拿。”

“给我。”裴笙不轻不重地又说一遍，然后越过她的头顶，手直接抓向了旗杆中间的部位，接着往他那边一拉，旗帜的布角被他迅速抓牢，瞬间整根旗的主力落到了他的手中。

秦菲松了手，狐疑地抬头往上瞧，只见他在拉直旗杆上方的布块，估摸是先前风太大，被卷成一团，着实显得不光彩。

原来如此，她突然就释然了，可还是有些别扭，为什么他不去管别的班级，却来顾她这边。

裴笙替她弄整齐后，特意官方式地叮嘱了句：“旗上的几个大字不能消失，得让它清楚地展现出来，明白了没？”

秦菲立刻点了点头。

裴笙将旗杆还给她：“拿着。”

秦菲伸出双手去接，动作小心翼翼，刚接触到却被他往怀里一塞，动作有些粗鲁，她只能手忙脚乱地握住。

还没想通透，他人已经快步往前视察去了。

秦菲握着旗杆有些莫名其妙，走了会又感觉手上突然间多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低头摊开手掌，手心赫然躺着两块巧克力，是她常吃的牌子。

秦菲失笑明白过来，掌心收起，嘴角忍不住偷偷乐起来。

天热巧克力容易化，秦菲拨了纸扔嘴里嚼，一时满腔的丝滑浓郁，身心俱甜。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大战前夜。

裴指挥：小秦啊，最近练得怎么样了？

秦操作：指挥长，练熟悉了，明天咱们一定胜利。

裴指挥：明天天气如何？

秦操作：您放心，这回不下雨，炮车也不是纸糊的，更不是塑料做的。

裴指挥：嗯，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秦操作：尽管放心吧，意大利炮车我都给您清洗好几回了，零件也检查了，什么问题都没有。

裴指挥：嗯，那你什么时候替我清洗一下？

秦操作：啊？指挥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裴指挥：字面意思。

秦操作：……

裴指挥：今晚到我房里来。

秦操作：啊？

裴指挥：研究明天的战术。

秦操作：嗯，好。

裴指挥：顺便让你感受下我的技术能力。

秦操作：啊？

裴指挥：开炮车的技术能力。

秦操作：嗯，好。

裴指挥：再陪我洗个澡。

秦操作：啊？

裴指挥：一丝.不挂的澡。

秦操作：……

——————

预计明晚开炮，停留时间晚八至十二点，过时不候。组织吹哨请同志们报道。

今天没有双更，只有一肥章。

另再随机发几枚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