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语迟的确是把花砸到了裴行舟怀里。

是裴行舟先问她:“怎么, 不喜欢玫瑰吗,下次换别的?”

她一下午都在被人调侃, 一直佯作淡定, 此刻见到他这个罪魁祸首,还理直气壮的样子, 当下把忍了一下午的气,全都砸在了他的身上。

这会儿她踩着高跟鞋向前走, 余光瞥见道边一直跟着自己的宝马, 还有斜后方那红艳的玫瑰,她知道,裴行舟还在跟着她。

她走了一阵, 感觉路过的行人总偷瞄她, 她转身,问:“你打算跟到什么时候?”

裴行舟把玫瑰揽在怀里,看着她,说:“你这不是还没理我么。”

她一噎,半天想不到说什么,便说:“裴总, 你有没有觉得, 你现在的脸皮有点厚?”

裴行舟抬起右手, 搓了搓左侧脸颊,琢磨了一下,问:“那你喜欢哪种?”

宁语迟扯了扯嘴角:“我看还是薄点好。”

裴行舟鼻子发出一声气音,似是轻轻笑了下。他说:“怎么分了手, 还学会撒谎了。”

“我哪里撒谎?”

裴行舟言之凿凿:“你若真觉得好,怎么从来没有回来找我?”

不想他竟然强词夺理到这种程度,倒显得是她的错了。

她说:“不找你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不爱你了。”

她以为这么说裴行舟会生气,没想到他竟然无动于衷。

他瞧了她半晌,最后牵住她的手,说:“那你猜猜,我现在为什么要跟着你?”

街道上车水马龙,一辆辆机动车快速驶过,周遭行人络绎,一切都是那么匆忙。

岁月沙漏缓缓流淌,唯独经过她时放慢流速,若非如此,她怎会觉得一切都慢了下来,慢到她重新端详了一遍他的眉眼。

这张脸细致,凌厉,是她七年前看到后,就一眼爱上的模样。

她喜欢听他说爱,但他很少说,这么多年说过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他这样说,她都很欢喜。

现在他终于对她说,她却不相信了。

她始终觉得,她对裴行舟也没有那么重要,可有可无,他或许是有点喜欢她,可也没有那么喜欢。

没了她,他可能不习惯,倘若今天换了其他女人,他说不定也会如此。

她说:“我对你的行为一点也不感兴趣。”

裴行舟对她的话早有预料,他说:“上车吧,送你回家。”

“我没有要你送我。”

“反正顺路。”裴行舟抱花的手拉开车门,他把花放进去,随后牵着宁语迟,把她牵过来,说:“上来吧,不然我白来了。”

她不懂怎么就白来了,不过既然顺路,那就顺吧。

裴行舟从另一边上车,宁语迟只顾着看窗外,也没有注意到男人嘴角的愉悦弧度。

宁语迟以为顺路只是一天,没想到第二天再出门打车,又看到了裴行舟的车。

“怎么又是你?”

昨天一天见了他两次,晚上送她回家,那束花跟他周旋半天,最后还是抱回了家,斜剪了枝尾,插进花瓶里养着。

早上出门还特意看了一眼,须得承认,家里有束花看着,情景意趣是不大一样。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接受他送花的行为。

裴行舟在车里望着她,说:“最近要去分公司处理事情,真的只是顺路。”

宁语迟将信将疑,主要是她了解裴行舟,他不是一个会做出这么无聊事情来的人,如果是裴子亦还有可能,裴行舟……算了。

她就这么上了车。

她上车不要紧,要紧的是接下来好一段时间,她每天都被他车接车送,这下想不被人知道都不行了。

尤其裴行舟每天让郑才给她送饭,饭菜根本不重样,她同事每到饭点都要调侃她。

“语迟还跟我们吃什么呀,有小灶就别气我们了。”

她也是觉得影响不好,大家都是同事,好像她在搞特殊,每天中午都吃那么丰盛,别人看了肯定要议论。

于是某天下班,她跟裴行舟抱怨。

“你能不能别再给我送饭了。”

“怎么,不合胃口?”

“……不是。”

宁语迟把问题交代清楚,然后说:“我本来也不想要你送,现在这样,同事看到了,影响很不好。”

裴行舟思考了一下,点头:“知道了。”

第二天上班,同事们又互相约好谁跟谁一起吃,宁语迟还说:“中午带我一个,我跟你们一起吃。”

同事甲打趣道:“真的假的,今天裴总不给你送饭了?”

宁语迟微笑道:“放心吧,以后也会跟大家一起吃的。”

等到中午,宁语迟跟大家一起站起来,收拾桌面正要向外走。

就见以郑才为首,带着几个看守广电大门的保安进来,各个手里拎了一堆袋子。

同事立即看向宁语迟,郑才连着送饭这么多天,大家早熟了,于是有同事当着面就说:“语迟,这还能一起吃吗?”

宁语迟也很尴尬,心中暗想裴行舟怎么这样,明明都说好了,怎么他还是……

郑才见此情况,上前解围道:“是这样的,裴总说感谢大家对宁小姐的照顾,所以这顿午饭,裴总请大家一起吃。”

他话音落下,后面的保安忙把打包好的热乎饭菜拿过来,放在办公桌上。

郑才又道:“裴总说不了解大家什么口味,有忌口的还请大家担待,裴总不在宁小姐身边,今后也得依仗大家多多照拂。”

这话说得客气,所有人都感到受宠若惊。

再一看,送来的正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凤祥楼,这种无功不受禄的羞怯感更让人拘谨。

配乐大哥说:“裴总也太客气了,大家都是同事,我们照顾一下语迟也是应该的!”

郑才又客套了几句,随后嘱咐宁语迟慢用,之后就离开了。

办公室沉静半晌,主要是谁也不好意思先动,还是策划先反应过来,说:“既然是裴总的心意,那大家就别愣着啦,快吃饭吧。这还得多感谢语迟呢,咱们也是沾了语迟的光。”

有人附和:“是啊是啊,裴总也太好了吧,送饭还想着我们,语迟,我同意这门亲事!”

“我也同意!结婚了可一定要请我们啊,必须支持!”

还有人拿先前的对话调侃:“还说不能一起吃饭呢,最后还真一起吃了,语迟也算说到做到了。”

同事们把送来的外卖分食,性子开朗的,一边吃一边称赞,连带裴总一起夸奖。

一顿午饭在对裴行舟的夸赞中结束。

宁语迟想不到这群同事,竟然被裴行舟的一顿饭收买,今后的办公室会是什么环境,简直不敢想象。

在这之后,台里再有人议论宁语迟每天被豪车接送的事,同组同事听到了,就会站出来反驳。

“什么啊,别乱传,人家裴总在追她呢。裴总对她超级好,每天把饭送到办公室,天天车接车送,没事还送花呢,两个人甜得很。”

到后来,大家都知道了,裴行舟在追她,对她无微不至,原来先前某些风言风语都是错的,不是她傍人,是人追她。

一时间,旁人更加羡慕了。

原来真的有人长得漂亮,工作也好,又会赚钱,男朋友又帅又有钱,对她也很好。

当人意识到跟别人差距过大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连嫉妒都不配。

所以,一众人只有羡慕的份。

作为当事人,宁语迟终于识破了裴行舟的阴谋。

生活在一个人人都说裴行舟好话的环境里,一旦她稍微表露出一点点对他的不喜欢,就会遭到所有人攻击。

譬如今天,她不过说了句“他真的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好”,立即被人群起而攻之。

“他不好?那你说,我们裴总哪里不好,赞助节目眼都不眨,人那么忙一个人,天天过来送你,他的时间跟普通人的时间能一样吗?”

“语迟啊,你现在还年轻,还不知道把握机会,等你过了三十岁,就知道一个优秀多金的男人究竟有多么可贵。”

“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肯为你用心。有再多的性格缺点,那都能磨合,而一个为你花心思的男人,可不是好找的,你可别不知足啊!”

“语迟,你要实在不喜欢裴总,你把裴总介绍给我,我不怕尴尬,我可以。”

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如今是连裴行舟的一句坏话都说不得了是吗?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改变这个情况。

当晚,裴行舟再送宁语迟回家,路上提议一起吃个晚饭。

她今天下班晚,回去已经是夜里了。

海城入了夏,开窗吹的都是暖风,扑在人脸上暖意融融。

修长手指插入发间,她理了理被吹乱的发丝,说:“裴行舟,你打算顺路到什么时候?”

“嗯?”裴行舟脸微侧过来,眼睛还看着前路,“怎么了?”

“就算你刚开始是顺路,这么长时间,你分公司的事情也该做完了吧。”

裴行舟说:“是。”

他认得倒快,宁语迟说:“那就不要送我了,我自己可以打车。”

裴行舟斩钉截铁道:“那不行。”

“怎么不行?”

“如果不送你,你会同意跟我见面么?”

“分情况吧。”她看着前面那辆车的牌照,还有车后面摆放的玩偶,“如果你有事,当然可以见面。”

话音落下,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就还是不要见了。”

裴行舟:“我想你每天见的第一个人,和最后一个见到的人,全都是我。”

宁语迟:“我不想。”

裴行舟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说:“当初怎么没看出来,你这小女孩怎么这么难追。”

“当初年纪小,不懂事,鬼迷心窍。”

宁语迟瞥了眼身边这只鬼,想起自己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他现在这么胜券在握的样子,是因为什么?不就是吃准了她过去喜欢他吗。

思及此,她又补充了一句:“社会经验浅么,如果当初看到的不是裴总,而是什么李总张总王总,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言下之意,你也没什么不同,少在这里得意了。

裴行舟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愉悦。

宁语迟瞧得莫名,这是什么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车又开了一会儿,他突然说:“我很荣幸,你遇到的人是我。”

“而不是什么张总李总。”

街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快速闪过,车内光影由明转暗,由暗转明。

宁语迟搁在腿上的双手,虚虚握成拳,指甲轻轻抠了抠掌心。

“为什么。”她没忍住,问他。

他说:“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的人,每天都在跟别人相遇,就像当初活动上那么多人,我为何独独喜欢你,而你也没有爱上别人?”

不等她回答,他又说:“因为命中注定。就算当时我们没有遇见,也会在其他地点,以其他的方式相见,我还是会喜欢你。”

宁语迟仔细思考了一遍他的话,他说得这么笃定,无非觉得她还是会爱上他吗?

她故意回道:“我可不一定。”

车开到她家楼下,裴行舟解开车锁,她拿起包包,刚要下车。

他叫住她:“真的不想我送你?”

宁语迟嗯了一声:“就不麻烦裴总了。”

裴行舟拿出上次她没收的HW项链,递给她。

“把它收下,我就答应你。”

她半晌没接,裴行舟晃了晃,问:“有这么难选?”

他怎么尽给人出难题。

宁语迟权衡了一下,项链收了不带就是,将来可以找个机会再还给他。

但再让他送下去,她跟他又没那层关系,不管是对她,对裴行舟,或者她未来的另一半,在电视台那边都不太好。

她从他手中接过盒子,说:“我收了,你明天不用再来了。”

她准备下车,裴行舟在后面道:“不戴上试试么?”

“不戴了,没有试的必要。”

裴行舟说:“我想看一眼你戴上的样子。”他伸手打开车内灯,目光在她纤长的颈间流连,“看了就走。”

宁语迟犹豫了一下,到底打开盒子。

一根璀璨夺目的项链躺在黑色丝绒上,一颗颗切割完美的钻石在灯下闪耀,不论是钻石的纯度,还是它的切割的精度,都能让人感受到它的高贵和奢华。

不得不说,他很会挑选合适的礼物,来讨她的欢心,虽说这也得益于他的眼光和品味。

她伸手,拿起这根项链,解开锁扣,双手各执一端,顺着脖颈绕到后面,在后面扣锁扣。

然而这项链她戴不熟,半天都没戴上。她腰身挺直,将本就好看的身段挺出一个性感的S,钻石项链比在她胸前,映得那张脸更加清透迷人。

裴行舟避免让自己看下去,他说了一句:“我来吧。”

他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

宁语迟有些惊愕:“你……”

他不答,双手穿过跟她身体同温的发,他倾身过来,与她靠得很近。

她的指尖捏着项链两端,还在固执地跟锁扣较劲。裴行舟的手覆上她的,自然从她手中接过,她便垂下手,把一切都交给他。

他一副耐心很好的样子,眼睛始终落在他根本看不见的颈后,这个姿势多有不便,他对她说:“靠过来点。”

宁语迟身子一顿,随后依言倾身,这一下离他更近了。

二人距离亲密,呼吸可闻,从她的角度,刚好看到他长有胡茬的下巴,以及凸起的喉结,一切都充满男性气息。

她被迫移开眼,去看车上的仪表盘。

她能感觉到他的手贴在她颈间的皮肤上,温度灼热,她并不想跟他有亲密接触,像会感受到他的力量。

他们现在的姿势,像极了当初她在他别墅的衣帽间里,为他扎领带的样子。

只是这一次,她成了被伺候的那个。

风水轮流转,只不过她可不会像他一样,找个什么理由把他按在墙上,她没有那么恶劣,巴不得跟他躲远点。

思绪乱飞,裴行舟已经扣好。他收回手,身子也随之坐正。

那股熟悉的灼人气息撤离,她的呼吸也顺畅了不少。

裴行舟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带着她的脸左看右看,灯下瞧美人,怎么瞧都是瞧不够的,精美钻石在她颈间大放异彩,映得她的脸清透逼人。

珠宝配美人,果然极为合适。

宁语迟感受到他指尖的力量,触在皮肤上霸道又温柔,一贯清冷的目光这时也带了温度,不然怎么会他看到哪里,她就觉得哪里滚烫呢?

她盈盈看他:“你看够了没?”

“你这里,好像蹭了什么东西。”裴行舟的拇指在她面颊处点了点。

“真的吗?”

被人指出脸上有东西,人难免紧张,宁语迟连忙抬手去擦,修长手指在那处抿了抿,问:“现在呢,怎么样?”

裴行舟长长嗯了一声,说:“我帮你。”

她只得把手放下,不甚自在地坐在那里,抬起她下巴的手换了个姿势,手掌托住她的脸颊,拇指在所谓弄脏的地方轻抚两下,触感滑腻柔软,他的心底不禁一漾。

宁语迟眼睛不由得向面颊处瞥,浓密睫毛垂下,偶尔轻眨一下,就像一片羽毛落到他心上,痒痒的。

她屏住呼吸,见他没有收手的意思,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骗她。

转念一想,裴行舟应该不至于骗人,他也没骗过她,出于对他的这份信任,她一直端坐在那里。

裴行舟终于收回手,说了句:“好了,已经擦掉了。”

宁语迟不自在地虚抚一下刚刚被抚过的地方,说:“谢谢裴总。”

裴行舟听见这称呼,到底忍不住抬手,在她脸颊上掐了一把。

“这么记仇呢。”

“你别掐我。”宁语迟拍掉他的手,“你是节目赞助商,我领导见了你都要叫你裴总,我总不能不敬。”

“不用敬。”裴行舟摸出一颗烟来,也不点,放在手中旋来转去地把玩,“再大不敬的事情都干过了,你现在来敬我。”

他话没说完,夹烟的食指在她额间轻轻点了一下,很短的一瞬,也教她闻见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他在灯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把烟咬进嘴里:“折磨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裴行舟:摸了老婆通体舒适。

晚上还有更,反正0点之前可以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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