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秋月左手拎着叶容的脖子,微笑:“你可比你姐姐聪明多了,我倒小看了你。”

叶容瞳孔放大,显然已经死去,扭曲的俏脸上依稀可见怨毒之色,雷蕾虽恨她利用自己,但此刻见到这惨象,也垂了脑袋不忍再看。

不远处的地上多了两具尸体,其中一具正是顾晚,半条腿被多情练切断,不知滚到哪里去了。失去首脑,剩下的沈星官等三人都呆呆站在旁边,满脸绝望。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银环素练领着众月仆飞快冲进来,见状都吓得呆住。

上官秋月丢开叶容,恢复优雅的风度:“倒忘了告诉你们,我的三阴真气已练至七重,纵然受损,对付你们几个却绰绰有余。”

沈星官最先回神,将牙一咬,惨笑:“好!好……”第三个“好”字还未出口,他竟身形一晃,倒地气绝了。原来他在千月洞多年,深知上官秋月的手段,早就想过事败后的下场,与其活着落入上官秋月手里,不如自行了断,因此行动之前特意在嘴里藏了剧毒。

“找死,没那么容易!”银环素练娇斥,分别扑向剩下两人。

那两名统领都是传奇谷过来的,因不满上官秋月削夺他们的权力,所以被顾晚说动,虽然他们早就听说上官秋月狠辣的名声,心里却仍抱着一丝侥幸,终究没有勇气主动服毒,这一犹豫,便被二女轻易制住穴道,取出了口内药丸。

上官秋月笑道:“好早。”

银环素练慌得跪地,拜伏:“属下来迟,差点误了大事,尊主恕罪!”

这么大的动静,她们迟迟未到,究竟是真的不知,还是在望风?雷蕾已经不敢再轻易相信千月洞中任何人了,只拿眼睛望上官秋月。

“既已来迟,还多说什么。”上官秋月挥袖,丢出两粒药丸。

二女齐齐白了脸,却仍顺从地拾起药丸咽下:“谢尊主!”

旁边那两名统领惊慌:“尊主,此事不与我等相干,是顾星主……都是顾晚逼着我二人做这些!求尊主开恩……”

上官秋月打断他们:“照旧例。”

“遵令。”银环素练起身,各自从腰间取出一柄雪亮的尖刀。

衣襟被扯开,露出紧实的胸膛。

冷水泼下。

两名统领已经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事,惊恐之下脸色灰败,无奈哑穴被点不能喊叫,只得睁圆了双目,露出四周一圈眼白。

雷蕾张了张嘴,忍住没有说话。

“罢了,拉出去动手,记得叫他们都来看看,”上官秋月忽然开口,“我要调息几个时辰,留两个人在外头候着,不得打扰。”

银环素练应下,吩咐几个人上来将地上尸体抬走,然后领着众月仆退出去。

逼着他耗费真气救人,无意中差点坏了大事,雷蕾未免手足无措。

上官秋月道:“去关了洞门。”

此时雷蕾哪里还敢不听话,忙走过去用力按下墙上机关,洞口大石再次降落,将其他人都阻隔在外面,千月洞里只剩了二人,恢复寂静。

上官秋月点头:“很好。”

雷蕾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你没事吧?”

上官秋月不答,缓步朝她走过去。

因为同情心差点惹出大祸,他生气也在情理之中,雷蕾心虚又害怕,想要后退:“你……你不是要调息真气吗,还不……”

话未说完,面前上官秋月直直朝她倒下。

脑子里条件反射地想起此人欲施强.暴的恶行,雷蕾又惊又气,急忙闪身躲避,哪知身上穿着他的衣袍,太长太宽大,一不小心就踩住了下摆,登时整个人失去重心,站立不稳,连带着他一齐滚倒在地。

承受不住身上人的重量,雷蕾差点被压得背过气,大急之下想也不想就是一拳:“上官秋月!”

上官秋月闷哼,侧脸,一口黑血吐到旁边地上。

老娘什么时候威力这么大了,能打得人吐血!雷蕾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拳头,总算发现不对劲,忙问:“你受伤了?”

上官秋月无力地伏在她胸上,又没了动静。

感受不到他的呼吸,雷蕾慌了:“喂,上官秋月?”

没有回答,上官秋月一动不动趴着,身上冷得可怕,竟隐约冒着寒气,透过重重衣衫,直往雷蕾身体里钻。

发现他的体温在急剧下降,雷蕾真吓到了,轻轻摇他,紧张:“上官秋月?你说句话……喂!醒醒……”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上官秋月的声音终于响起:“是哥哥。”

雷蕾大喜:“你怎么样?”

上官秋月道:“你现在可以杀我了。”

看来伤势很严重,雷蕾担心,嘴里却道:“你以为我不敢?”

上官秋月抬起脸,闪烁的目光依稀透着一丝寒意,唇边却挂着温柔的笑,说出来的话更是蛊惑人心:“我这里有令牌,杀了我,拿到它就可以下山。”

雷蕾沉默片刻,道:“我不喜欢杀人。”

上官秋月笑道:“我妹妹是好人呢,不想杀我,可以拿了令牌走。”

雷蕾移开视线:“受伤的事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现在怎么办?”

目中冷意渐散,上官秋月垂下头。

回想方才的情形,他分明就是在勉力支撑,雷蕾这才感到后怕,幸亏银环素练她们都没发现,否则后果就很难说了。

上官秋月在她颈间蹭:“你看,跟着我也很安全。”

你就吃豆腐吧!雷蕾咬牙:“你早就知道他们设了圈套,故意耗费你的真气。”

上官秋月“恩”了声。

雷蕾没好气:“你笨啊,要引他们出来也容易,不一定真的耗费真气去救人。”

上官秋月道:“你要救他。”

雷蕾噎了噎:“你自己的事,听我的做什么!”

上官秋月道:“说我没人性。”

想不到他还记着这句话,雷蕾也不是没良心的人,捧起他的脸:“你要不要紧?”不待他回答,又将手在他身上摸摸,惊惧不已,颤声:“怎么回事?这么冷!”

上官秋月道:“真气反噬。”

雷蕾心里发堵:“因为救我?”

上官秋月点头:“小春花害我这样,总要做点事补偿一下。”

雷蕾也不愿欠着这么大的人情,闻言立即问:“怎么做?”

上官秋月道:“采阴补阳。”

雷蕾先愣,随即大怒:“胡扯!”

上官秋月认真地看她:“真的。”

雷蕾差点晕过去。

中秋既到,卜家药铺十分冷清,卜二先生原本亲自来请众人过去,被秦流风挡回,知道众人无心赏月,他也不再勉强,派家仆送了些糕点过来。

夜渐深,月更明,公子一动不动立于阶前。

灯光月光映着俊美的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星眸也渐渐变得暗淡,悄悄蒙上一层煞气。

忽然,他抬起右手扶上刀柄。

刀声骤起,清如凤吟。

满院的刀光月华,好似一道道闪电映上墙头,片刻工夫就变了十几招,凤鸣刀法本以刚猛壮丽著称,又暗含魔性,此刻他全力施展,气势自然非同凡响。

被这声势惊动,院子里几扇门先后打开,十来条人影走出房间,站在檐下观看。

这边三人立于角落。

冷圣音赞道:“好刀法!”

风彩彩高兴:“我就知道萧萧凤鸣刀必是天底下最高明的刀法,壮极!往常从未见过这等气势!”

何太平微笑:“刀法固然高明,但百年前星月教教主南星河所创的鬼影爪,也是天下难得的绝技,论理足与凤鸣刀匹敌,但如今记得它的人却寥寥无几,惟有萧萧凤鸣刀被百世称颂,这又是何故?”

风彩彩道:“凤鸣刀惩恶扬善,造福百姓,所以能名扬天下,我听说萧公子自出道起,不知已有多少魔教之徒被斩于刀下。”

何太平先是赞赏地点头,而后摇头。

风彩彩没注意到,凝神看了会儿刀法,忽瞥见甘草房内亮着灯,不由笑:“甘大夫好用功!”又想起什么:“原来李大夫竟是碧血宫李老宫主家的公子,大过节的他也不回家,方才还被人忙忙地叫出去取药呢。”

何太平笑道:“碧血宫也算名门,他家三公子李晋前日已请假回去了,惟独这小儿子不到,李老宫主恐怕又多抱怨。”

正说着,忽见两个人并肩从院外走进来,正是秦流风与冷醉,二人出去赏月刚回,见此情景都很意外,立足观看。

刀风凛冽,越来越急,其势更加张狂,行云流水四字不足形容,壮阔,凶猛,俨然已有江河巨浪之势,清彻的鸣声渐转尖锐。

风彩彩开始不安:“这气势……好象太过了些,我曾听父亲说,正宗武学讲究中正平和,收放自如,太过则不及,这样是不是……”

冷圣音也觉出不对,看何太平。

何太平忽然道:“借剑一用。”

一道寒光直直向巨浪中飞去,却是冷圣音的长剑。

南海派掌门的兵器不会太差,又带着何太平的内力,威力自是非同小可,两件兵器相撞,竟炸出隐隐的火光,发出极不和谐的一声响,成功打破公子的刀势。

公子蓦然惊觉,立即收刀归鞘,落于阶前,退了一步才站稳,迎着灯光,脸上满是错愕,接着转为惭愧。原来凤鸣刀心法至阳,暗含魔性,虽有玄冰石压制,也要求习练之人务必沉稳自制戒浮躁,否则难免伤人伤己,萧原在世时对他管教极为严格,才养成如今这种老成的性子,哪知方才一时心神不定,竟不能驾驭刀法,反受其控制。

何太平正色:“月圆时阴气最重,凤鸣刀刚猛至极,萧兄弟所习必是纯阳真气,阴阳相生也相克,此时若心神未定,勉强动刀更是不妥。”

公子沉默。

秦流风拔下对面墙上的剑,笑着走过来:“萧兄弟好刀法,可惜被何兄这一搅,我们倒看不成了!”将剑递还给冷圣音。

知道他有意岔开话题,何太平微笑:“又作了什么好诗?”

秦流风道:“我的不出奇,倒是冷家妹妹作得许多好句。”

风彩彩是直性子,闻言笑起来:“与冷姑娘在一起,秦公子向来是没好诗的。”

冷醉道:“他作得比我好。”

风彩彩道:“他?”

冷醉赧然,不再说话,转身就回房间了。

公子默然半日,道:“我明早便起程去千月洞。”

何太平摇头。

冷圣音难得开口:“上官秋月要对付的是我们,雷蕾姑娘应无性命之忧,此刻前去并无好处,只会落入圈套,萧庄主三思。”

公子不语。

秦流风拍拍他的肩,轻声:“可是为白天的事?”

此言一出,旁边风彩彩与冷圣音都面露不解之色。

何太平却清楚内情,皱眉:“雷蕾姑娘聪明伶俐,招人喜欢,但百胜山庄数百年美名在外,萧家一门为保江湖安定不知立下了多少功劳,如今还望萧兄弟以大事为重,再多等几日,待我们商议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有些事须弄清楚,此番不能再等,”公子打断他,“但有一事相求,既然是萧家的人,便不能让人伤了她,何兄且看萧白面上,答应过的话萧白还记得。”

见他执意要去,何太平叹气,不再劝:“也罢,行事谨慎些,西沙派几处人马随你调用。”

公子点头:“多谢何兄。”

秦流风忽然道:“但你可曾想过,或许……她是愿意的呢?”

握刀的手紧了又紧,公子面无表情:“空口无凭,耳听为虚,找到她我才能信。”转身离去。

外院,小小房间,两个人对面而立,其中一个正是李鱼,桌上烛光暗淡,反不如窗外月色明亮,映得旁边那张清秀的脸有些模糊。

“五弟,爹让你现在跟我回去。”那家仆打扮的人上前一步。

李鱼反问:“上官秋月如何知道此事?”

那人冷笑:“恐怕就是他设的圈套,引得多少人为求长生果犯下大错,前日赵门主的事不过是做给我们看,简家灭门案定是天鹰门做的,虽说上官秋月并没抖出证据,但听三哥说,何盟主已盯上赵门主,暗中派人在查,若真查到了,赵家还有活路?”

李鱼垂下眼帘:“做下的事,迟早会有报应。”

那人轻叹:“爹也后悔当初不听你劝,但如今上官秋月以此事作要挟,我们也逼不得已,事情泄露,何盟主怎会放过我们李家?”

李鱼道:“上官秋月有什么条件?”

那人脸色微变,看看四周,凑近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李鱼大惊:“这如何使得,爹答应了?”

那人点头。

李鱼急:“万万不可,此事干系甚大,江湖……”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那人打断他,急躁,“江湖江湖,爹和娘你也不顾?何盟主若知道事情是我们碧血宫做下,不只爹,连我们也要受牵连!就算我们将功折罪告知此事,他手下留情,别人又如何肯放过我们?”

李鱼沉默。

那人压低声音:“爹说了,将来事发,你不能留在这儿……”

“四哥先回去,到时候我自会想办法脱身。”李鱼打断他,恢复平静。

那人拗他不过,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如此,你多留几分心,他们若有动静,也好早些跟我们报个信。”

李鱼点头:“上官秋月准备几时动手?”

那人道:“还不知道,受他要挟的必定不只我们李家,到时候我会事先派人知会你。”说完取过旁边药包:“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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