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秦流风已然不见,面具下那张脸比女人还要美。

雷蕾怒:“你故意的?”

上官秋月微笑:“丢脸,真丢脸!我妹妹竟这般胆小。”

雷蕾嘀咕:“我本来就胆小!”

上官秋月拍拍她的脸,柔声:“谁说的,你以前可倔强得很。”

原来春花还是个很有骨气的小魔头,惊觉失言,雷蕾有点心虚,若叫此人发现自己不是他妹妹,后果是很难预料的,于是她谄媚地:“我失忆了啊……这么久不见怪想你的。”

上官秋月略抬下巴:“你会想我?”

雷蕾这回的“想念”却是难得出自真心,只有至亲的人才会无条件维护自己,虽然美人哥哥做事狠毒了点,但至少自己最倒霉的时候,此人总会及时出现并敞开温暖怀抱,自从那次风雪中见面之后,她就开始想了解这位哥哥了:“哥,前几天是元宵节。”

上官秋月想起来:“对,那天热闹得很,我原本想派人进城来好好办两件事,想必会很有意思,可惜后来何太平亲自去城门查探,增派守卫,也就搁下了。”

你个妖孽,除了捣乱就不会想别的!雷蕾无力:“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吃元宵啊?”

上官秋月愣了下,很快又笑了:“你若想吃,将来回去哥哥叫人给你做。”

疑惑之色瞬间闪过,雷蕾却留意到了,越发肯定心中猜测,这位哥哥根本不知道元宵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意义,他真的有可能是在冰里长大的!

想起正事,她上下打量他:“你扮成秦流风进来放人,难道想挑拨他们的关系?”

上官秋月道:“怎么,你会去告诉萧白?”

雷蕾不语。

上官秋月倒没生气:“他们几个好得很,岂是外人轻易就能挑拨的,这帮废物虽没用,落在何太平手上却也有些麻烦,我不过是进来放人,顺便留点东西罢了。”

雷蕾莫名:“什么东西?”

上官秋月眨眼:“很快就知道了。”

此人不愿意说的事,问也没用,雷蕾不再继续这话题,道出心中疑惑:“哥,花家的人是不是曾经见过我?”

上官秋月笑了:“胡说,你又没在江湖上走动,他们怎会认识你?”

想到花阕那眼神,雷蕾狐疑。

上官秋月摸摸她的脑袋:“不要乱想。”

此人实在不像说谎,就算说谎也看不出来,雷蕾放弃努力:“花大嫂流产的事,是不是你派人干的?”

上官秋月不在意:“萧白总跟我们作对,不过略施惩戒而已。”

雷蕾抓狂:“那你就该找小白算帐,花大嫂是无辜的!”

上官秋月“啊”了声,微笑:“我的妹妹是个好人呢。”

雷蕾立刻无语,此人是谁啊,千月洞洞主!大魔头!捏死个把人根本不需要理由,自己居然还妄想跟他讲道理……

上官秋月看着她:“花家当年既主动与百胜山庄联姻,就是向白道示好,他们早该知道这后果,无辜的人太多,你以为萧白就没杀过?”

凡是魔教的都该杀,想到公子的话,雷蕾一时竟无言以对。

高手对弈,不论胜负,最无辜的永远是棋子,而这个江湖上,扮演棋子的人往往是多数,正魔两派之战,最先倒霉的绝不会是盟主或者魔头,黑黑白白的牺牲,总不过是那些无名小卒,命运掌控在别人手上,渺小卑微得如同长河里的流沙,然而谁又能说他们的牺牲没有意义?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追求各自心中理想的那个“道”,不论正道,还是魔教,都一样。

这个“道”看不见,摸不着,甚至只是希冀、信仰之类的虚无缥缈的东西,然而正是因为它,每个势力都迫切地争着想要改变世界,将它变成自己理想的模样,这个“道”,才是一切争端的来源,并且永远都不可能只存在一个,若某天世上真的只有一个了,那就天下太平。

雷蕾看了他半日,叹气:“你非要统一星月教?”

“那是娘的心愿,”上官秋月拉过她的手,“你会帮哥哥完成,对不对?”

虽然千月洞与传奇谷都是魔教分支,但二者却有着极微妙的关系,所以目前江湖名义上是白道魔教两股势力,实际却要分作三派:千月洞、传奇谷、以何太平为首的白道人士,单说实力,无论比千月洞还是传奇谷,如今白道都占明显优势,但何太平绝不会轻易言战,因为无论哪两方打起来,都会元气大伤,让另一派坐收渔翁之利,三者互相制约,这也是江湖至今太平的重要原因。

而千月洞若真的吞并了传奇谷,上官秋月一统魔教,又将会是怎样的局面?

百年前,魔教教主南星河横行一时,白道几乎无与匹敌,江湖年年有战事,血案累累,那段历史,至今仍有人谈之色变。

雷蕾喃喃地:“但你的确害了太多人。”

上官秋月道:“你想劝我改邪归正?”

雷蕾默然。

上官秋月摇头:“千月洞洞主改邪归正,你以为有人会信?白道不杀我,千月洞的人也会杀我,没有这个位置,你很快就可以见到我的尸体了。”说着他又叹了口气,蹙眉:“莫非你想害死哥哥?”

雷蕾摇头。

上官秋月微笑:“那就不要再说这种话。”

雷蕾欲言又止。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的路一旦选择就不能再回头了,非走下去不可。

尸体无故不见,公子与花老太爷接到消息赶来,都十分吃惊,雷蕾当然不会说是上官秋月来过,只照着先前那两个下人的话说了一遍,然后也对秦流风回来过的事表示疑惑,花老太爷立即叫来两人对质,丝毫不差。

公子果然不糊涂:“不是秦兄。”

雷蕾赞同:“肯定是那人的同伙,那人能易容成小王,别人也一样可以扮成姓秦的来救人!”

花老太爷奇怪:“人已经死了,为何还要抢回去?”

是诈死呢!雷蕾故作不解,胡乱猜测:“可能是怕你们从尸体上认出什么?”

公子赞许地点头。

三人正在说话,一个下人却拿着块小巧的、形状古怪的牌子走过来:“萧公子看,这是什么!”

公子目光一闪,接过:“哪里来的?”

那人指假山角落:“那边找到的。”

雷蕾好奇地凑过去:“这是……”

公子轻哼:“传奇谷的令牌。”

雷蕾大悟,原来美人哥哥说的“顺便留点东西”就是这意思!他是想将“小白”的注意力引到传奇谷那边,嫁祸传奇谷吧,真是坏蛋啊坏蛋!

由于传奇谷有挟持雷蕾与风彩彩的前科,所以公子并没有怀疑,声音发冷:“易容术最精妙的是魔教,传奇谷属魔教分支,上次曾在同仁山下杀了他们的人,想不到……”看看花老太爷,垂下眼帘。

花老太爷摇头,安慰他:“那也未必,我们花家近年从商,结怨不少,或是背地里有人冒用传奇谷之名打主意,还是查清楚再说。”

很快秦流风就带人回来了,听说有人假扮自己盗走尸体,并不分辨,只将何太平的话进行了转达,意思是要留几个人保护花家安全,倒是花老太爷明理,执意拒绝了。

春风未至,周围山坡大都光秃秃一片,惟独南边的黑松林十分茂盛,墨色松枝透出无数冷意,上官秋月信步走到林边,停住脚步。

一道人影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作礼:“尊主。”

上官秋月想了想:“你先回去。”

顾晚并不多问,应下。

上官秋月道:“元宵是什么食物?”

顾晚猛地抬头,惊觉失礼,又忙低头,语气不变:“我们千月洞每年上元节都做了赏兄弟们的,尊主前日还吃过。”

上官秋月奇怪:“我吃过?”

顾晚道:“叫银环素练送来的。”

上官秋月随口道:“怎的不禀报,谁送的,回去杀了。”

这点小事也要禀报?顾晚开始冒冷汗,立即在记忆中进行搜索,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什么小事忘了禀报的?

上官秋月一时想不起来:“我竟不知道自己吃过。”

顾晚迅速看他一眼:“不过是和家人一处吃,图个团圆的意思,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尊主自然不会记得。”

团圆?上官秋月“哦”了声,笑:“那就别杀了。”

晋江客栈,公子与秦流风将花家的事细细禀报了何太平,听说与传奇谷有关,何太平摇头叹息,留下二人商量对策。

从花家回来,雷蕾顿觉轻松,叫小二准备了热水沐浴。

房间热气腾腾,舒畅的感觉逐渐蔓延。

心事也跟着浮上来。

美人哥哥干的坏事太多,不只害死了萧原老庄主,还杀了风彩彩的爹,又利用长生果引得许多人自相残杀,花大嫂流产的事竟也是他一手安排的,还要嫁祸传奇谷!如今萧萧凤鸣刀心法的下落已经知道,江湖中人最重承诺,千月洞与传奇谷既有这层约定在,只要照原样盗版一本,很可能会助他收服传奇谷,统一星月教,从此全力与白道抗衡,此人野心勃勃,必会搅得江湖风起云涌……

到底要不要帮他?雷蕾为难不已,仰面望屋顶,秀丽的双眉被她很有创意地皱成个“八”字——虽然这江湖好坏不关她的事,而且白道某些做法未必就是对的,但作为受过现代教育的人,还是不愿意看到战争与死人的,那太不人道了。

低头看胸前,那块红色的花蕾胎记仍安然躺在那里,小巧精致,比纹身还美丽,经水一泡,颜色仿佛更加鲜艳了些。

注定和美人哥哥脱不了干系,小魔头的身份证啊!美人哥哥这么维护妹妹,总不能帮着外人去对付他……

正在万分矛盾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雷蕾姑娘?”

听到这懒洋洋的声音,雷蕾很没好气,哑着嗓子:“她不在——”

其实她这么做只不过是想跟此人开开玩笑,哪知喉咙一压,发出来的声音居然格外逼真,门外秦流风竟没听出来:“你是谁!”

他奶奶的,看不出来小春花还有这样的能耐,会表演口技!收到意外效果,雷蕾先是吓一跳,接着就明白了,对啊,美人哥哥易容就能改变声音,小春花当然也能!

原本还为没有武功而遗憾,如今无意中发现这门新本事,雷蕾兴奋得不得了,一边慢吞吞起身准备穿衣裳,一边学着刚才的声音:“你不认识我——”

她玩得不亦乐乎,门外秦流风却偏偏当了真,他特意过来叫此女吃晚饭,哪知房间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鉴于此女有被劫持的历史,不由大为紧张,以为又发生什么意外,于是毫不犹豫一掌劈出,流风掌不是浪得虚名,门应声而开。

雷蕾还没来得及反应,寒意扑面而来。

看清情况,二人都傻住。

此人不像“小白”那么容易害羞,于是害羞的一方就变成了雷蕾,伴随着一声尖叫,她迅速抱胸缩回水中。

秦流风回神,惊讶:“方才是谁……”

雷蕾尴尬:“是我!是我!”

此女叫声的威力不可小觑,最先闻声赶来的是隔壁房间的冷醉,见到这场景,俏脸上的神色变化就不必说了,她冷冷看了二人两眼,转身回房。

秦流风苦笑:“姑娘,下次开玩笑记得先打个招呼。”

说完,他正要转身出门,却迎面撞上匆匆赶来的公子与何太平。

见秦流风在,公子松了口气:“怎么了?”

秦流风摇头。

何太平喝退跟来的其他人:“出去说话吧。”

公子这才看见水里的雷蕾,先是愣,接着脸倏地就黑了,转向秦流风,语气满含内疚:“秦兄没事吧?”

雷蕾趴在浴桶沿上,眼泪汪汪,明明是我在叫,他能有什么事,为什么都认为是我欺负他?我才是受害人吧!

秦流风意味深长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随意改变声音,想不到雷蕾姑娘还有这本事。”

门再次关上,脚步声渐远。

难得发现新本领,结果让姓秦的看光不说,还惹了一身嫌疑,这回亏大了!雷蕾无力,鉴于门拴已坏,生怕再有人闯进来,她赶紧起身穿好衣裳,开门出去。

公子站在门外,身形挺拔,广袖长袍十分飘逸。

他竟然在替自己站岗?雷蕾感动:“小白。”

公子沉默片刻:“你……”

知道他想问什么,雷蕾忙把事情经过照实讲了一遍,末了道:“我只是随便试试,哪想到声音真的能变,姓秦的也没听出来。”

公子惊疑:“随意改变声音,绝非普通人能做到,除非……”他没有往下说,改口:“你怎会这种本事?”

“我失忆了啊,什么都不记得了,”雷蕾装糊涂,抱住他,“小白,万一我以前是坏人怎么办?”

公子看了她半晌,皱眉:“你怎会是坏人,不要多想,去吃饭了。”

不知道他的信任从何而来,雷蕾无言。

这顿饭吃得有点尴尬,秦流风不时投来高深莫测的目光,何太平显然也知道了事情经过,虽然都没有表示什么,雷蕾却始终觉得不太自在。

吃到一半,冷醉就回房间去了。

风彩彩起身问赵管家:“你老人家把单子给我吧,我去买。”

见众人不解,何太平微笑着解释:“风姑娘要帮忙采办些东西,天色已晚,一个人出去恐怕不太安全,萧兄弟不妨陪着去一趟,如何?”

公子没说话。

风彩彩会武功,此刻外面行人不少,什么不安全,分明是在怀疑,要离间我和“小白”!其实何太平此举雷蕾也能理解,以“小白”如今的地位与责任来看,的确该在他身边放更安全更懂得大义的女人,自己来历不明且破绽百出,如今又会易容术的变声绝技,难免会被当作是别有居心接近“小白”,事实上,也的确没错。

可理解归理解,雷蕾还是很不爽,见公子没有拒绝,她倏地丢下筷子,冷冷看了看何太平与秦流风,起身出门。

身后传来秦流风的声音:“何兄,这……”

“不可能。”公子的声音。

莫名的信任虽然让雷蕾感激,但更多的是灰心,将来身份一旦揭穿,他会是什么反应?何况上官秋月是他的杀父仇人,以他疾恶如仇的性子,怎么可能放下偏见接受魔头的妹妹,这些事缠在一起完全就是个死结。而且照此人的观念,改邪归正就该“自裁谢罪以求原谅”,上官春花极可能杀过他老婆花姑娘,完全够得上标准,这让雷蕾很为难,老娘不想自裁,你还没好到我可以为你自裁的地步。更大的可能是,还没等自裁就被他直接给砍了。

还是快些盗版一本心法,完成任务回去跟美人哥哥混吧,这个江湖关我屁事。

心法“小白”随身带,怎么拿?

怕老娘别有居心,老娘偏要让你们急一急,反正你们是正义的,抢“小白”我抢不过你们!雷蕾冷哼一声,本身不是搞阴谋的材料,电视剧好歹也看过几部,她故意放慢脚步,然后惊叫一声,迅速坐倒在楼梯上。

果然,很快就如愿以偿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小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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