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不存在的人

“仗着我追过你是吧？太过分了啊！”杨念晴倒没真生气，追上去揶揄道，“原来江湖第一公子背地里这么不正经，竟然调戏姑娘。”

南宫雪已经恢复了素日的稳重，教训她：“往后不可再胡说。”

杨念晴被戏弄了一回，哪肯放过他：“调戏得那么熟练，我差点就信了，你说，你是不是练过？”

南宫雪站住，瞪她：“聚红楼学的。”

杨念晴明白过来，敢情他是在报复自己刚才说他上聚红楼的话：“原来你这么小心眼，我要告诉何神捕他们——”

“南宫哥哥！杨姐姐！”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

两人同时转脸看。

杨念晴惊讶：“思思？”

“远远看着很像，原来真的是你们！”唐可思满脸欢喜，因为母亲离世的缘故，她没穿红衣裳，浑身素色，鬓边还是坠着白绒绒的小球，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清丽可爱。

南宫雪皱眉，并不说话。

杨念晴忙打圆场，问唐可思：“你怎么来了？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没有啦！”唐可思吞吞吐吐地道，“我只是……随便出来走走，碰巧遇见了你们。”

杨念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哪里是“碰巧”遇见，分明就是偷跑出来找南宫雪的。叶夫人一心要儿女远离江湖，临死前逼兄妹二人发誓，想不到唐可思这么任性。叶夫人是对的，与此案有关的人都很危险，江湖谣已经出事，不能让唐可思卷进来。杨念晴看看南宫雪，劝唐可思：“你独自跑出来不安全，唐公子现在一定很担心，还是快回去吧。”母亲刚去世，妹妹就不见，想必唐可忧快急疯了。

唐可思哪里肯走，央求道：“我玩几天就走，不会有事的。”

“不行！”南宫雪终于开口打断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唐可思瘪嘴。

南宫雪不客气地斥责她：“令堂留下遗愿，唐姑娘擅自跑出来找我们，岂非不孝？你太不懂事了！”

被心爱之人骂不孝，唐可思当场就委屈得红了眼圈，眼泪簌簌滚出来：“人家只是想来看看……你这么凶……”

杨念晴虽然不忍，却没有阻止南宫雪。他号称善人，在这种事情上倒是够绝情，不过绝情也好，若不趁早断了唐可思的念头，让她继续执着下去，将来又是一个江湖谣。

唐可思哭了半晌，不见南宫雪心软，她索性一抹眼泪：“我又不是来找你，我就在城里玩，又不关你们的事，要你管！”

见她犯了大小姐脾气，杨念晴既无奈又担忧，看南宫雪。

南宫雪叹了口气，终是点头。

让唐可思单独在外更不安全，不如先稳住她，送信叫唐可忧来接。杨念晴也是这意思，见他同意，便拉住唐可思：“既然来了，就跟我们去别宅住两天吧。”

唐可思赌气扭着身子，又舍不得拒绝，悄悄地看南宫雪。

南宫雪转身走了。

唐可思看着他的背影，不安：“我只是想来看看他呀，他这么生气做什么？”

“你越任性，他才越生气，”杨念晴没有小说主角爱当媒婆的喜好，既然知道南宫雪的意思，她是不打算撮合两人了，“这就好比你不喜欢吃某样东西，有人非要逼你吃，你会喜欢他吗？”

唐可思带着哭腔：“我喜欢他，你们都不许我见他，我能怎么办！”

南宫雪可以不喜欢，她也可以喜欢。杨念晴沉默了下，拉起她的手：“走吧，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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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回到南宫别宅，南宫雪自去安排人给唐家堡送信，杨念晴与唐可思两人在房间里用过午饭，坐着说话。

不见何璧等人，唐可思好奇地询问，得知江湖谣的事情后，她伤心不已：“我听萧铃儿姐姐说，李公子最喜欢的就是江姐姐了，还经常去看她，如今出了这种事，李公子一定很伤心。”

杨念晴“嗯”了声，看窗外湖光。

唐可思又自言自语：“铃儿姐姐最近都不见人，也不知道怎么了。”

她毕竟没见过江湖谣，伤心一会儿就过去了，开始为南宫雪苦恼。两人各怀心思，陷入沉默，冷不防房门被人推开，曹玉大步走进来，披风掠起一片凉意。

最近都没怎么见到她，杨念晴正要说话，曹玉先开口：“他们两个还没回来。”

她说的显然是何璧与李游。杨念晴摇头：“还没有。”

南山阵离临安有些路程，这都快半个月过去，正常来说两人也该回来了，但或许，李游会多陪江湖谣几日。

“我查到一个人，”曹玉看看唐可思，简略地吩咐杨念晴，“待他们回来，你让李游尽快到天网找我。”

她没有说太多，显然也是在顾虑唐可思。杨念晴打定主意不再参和案子的事情，也没多问，点头答应。

说来也巧，何璧他们次日下午便回来了。

杨念晴听说两人回来的消息，立即去那边小院传话，哪知走进院门，她就发现院内静悄悄的，房门全都紧闭着。

杨念晴正疑惑，一名叫张凭的下人走来问：“姑娘要找谁？”

他经常在园子里走动，杨念晴也看得面熟了，忙道：“我找何神捕，他不是回来了吗？”

“何神捕和邱神医都没回来，”张凭解释道，“倒是李公子刚回来了，他现下正在沐浴更衣，想是累了吧。”

李游？杨念晴立刻咬住唇，迟疑。

张凭很有眼色，主动问：“姑娘可有事要小人帮忙？”

杨念晴松了口气：“麻烦你去告诉李公子，就说曹神捕有重要事情，让他尽快去天网一趟。”

张凭忙答应。

杨念晴再三叮嘱，看着他进去才离开。至傍晚，唐可思委委屈屈地回来了，南宫雪整天都不在家，说是外出谈生意，根本就是在回避她。

看她难过得饭都吃不下，杨念晴道：“你跟着南宫大哥，令堂的遗命怎么办？”

唐可思急道：“我娘她只是不知道南宫哥哥的好，她要是知道，一定会同意的！我可以求我哥哥啊，他最疼我了，要是他不答应……我就再也不理他了！”

杨念晴无言。

真正爱你的人，又怎舍得让你为他背弃亲人？他要是足够爱你，又怎会在意什么身段与面子？他会为你妥协，站在你前面为你承担所有，而不是退后，看着你放弃一切来追随他，正如之前的李游与江湖谣。

唐可思一头热地追着南宫雪，她想得太简单，南宫雪却不会为她付出更多了。

杨念晴正不知该如何劝她，外面忽然隐隐地传来喧哗声，似乎出了什么事，两人连忙走下楼，叫住一个丫鬟询问。

“何神捕受伤了！”丫鬟匆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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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匆匆赶到何璧他们的小院，李游与曹玉都在房间里，何璧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上泛着诡异的紫色，嘴唇乌青。

这症状太熟悉，杨念晴当场倒吸了口冷气。

唐可思白着脸，惊恐：“这……和我爹爹当初一样……”

“怎么回事？”南宫雪快步走进来。

杨念晴急忙拉他看，声音发颤：“南宫大哥你看，这是不是……”她没敢说出来。

待看清何璧的模样，南宫雪也变色，他俯身扣住何璧的手腕探脉，半晌松了口气：“毒气尚未攻入心脉。”

李游道：“是曹神捕用了曹家独门截脉手法，暂时护住了他的心脉。”

曹玉坐在床前，脸色发白。

“这只是权宜之计，”南宫雪剑眉紧皱，“邱兄弟人呢？”

“老邱前日被我家老爷子请去治腿，我已送信回去了，”李游沉默了下，“最快也要两日，只怕来不及。”

唐可思回神，呆呆地问：“那怎么办呀？”

无人回答她。

半晌，曹玉低声道：“他是为了救我，才中了那人一掌。”

李游道：“凶手果然也会万毒血掌。”

南宫雪沉吟，问曹玉：“你可看清了他的模样？”

曹玉摇头：“他穿着夜行衣，我没能看到他的面容，但他身手极高明，被近身偷袭，我竟未能察觉，他的轻功恐怕不在李游之下。”

这下，所有人都沉默了。

曹玉多少也是曹氏刀法的继承者，本不该轻易被偷袭成功，想不到凶手竟能不知不觉近她的身。

能在轻功上与李游媲美的，全江湖几乎找不出第二个。

凶手不仅会万毒血掌，还身负上乘轻功。

南宫雪皱眉：“这不太可能。”

“凶手会万毒血掌已经不可思议，可见云碧月另有传人，他不曾在江湖上露面，我们不知道也很正常，”李游停了停，问曹玉，“我们刚回来，老何就直接过去找你了，你为何要独自出城？”

曹玉道：“我只是打听到一个人，你又迟迟不来，我才想要先过去探一探消息。”

李游听出不对：“你等我？”

曹玉猛地抬起头：“我让你回来之后立刻去天网找我，你不知道？”她下意识地看杨念晴。

杨念晴心头一紧，看李游：“我让人传话给你了啊！”

李游沉默半晌，缓缓地道：“并不曾有人传话与我。”

房间陷入死寂，所有视线都集中在杨念晴身上。

一股凉意顺着脊梁蹿上来，杨念晴情不自禁地打个寒战，想也不想就道：“不可能！”

南宫雪立即道：“或许下人偷懒，忘记了。”

“不会！”杨念晴望着他，“我亲口告诉他的，还特地叮嘱过好几遍，我认得他，就是这别宅里的下人，叫张凭，你们可以问他。”

李游点头：“叫来认一认吧。”

杨念晴看他。

唐可思不高兴了：“你怀疑杨姐姐？”

李游道：“事有蹊跷……”

南宫雪打断他：“我相信小晴，她不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没关系，”杨念晴摇头，“南宫大哥，麻烦你把他们都叫来，我认一认吧。”

南宫雪担忧地看她，还想再说，杨念晴用力抓住他的手，大约是看出她的坚持，南宫雪到底是让步了。很快，别宅所有男仆都被叫到了院子里，昏暗的灯光映照着几十张脸。

杨念晴站在阶上，怔怔地看着底下这些脸，心直往下沉。

那个叫张凭的下人竟不见踪影。

他为什么不在？

一瞬间，杨念晴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她尽量平静地问南宫雪：“还有人没来吧，张凭呢？”

南宫雪看着她片刻，轻声：“别宅并没有人叫张凭。”

没有人叫张凭。

最可怕的猜测被证实。难怪他方才要阻止李游，因为别宅里没有这个人。

“我不信！”杨念晴终于冷静不了，声音微微发颤，“怎么可能没有？他天天都在附近走动，还给我送过东西，个子这么高，皮肤有点黑，单眼皮，眼睛小……我和他打过好几次招呼，他说他叫张凭！”她又看向唐可思与曹玉：“你们一定也见过他的，对不对？”

唐可思咬唇，曹玉不语。

“真的有人叫张凭，他明明经常跟我说话的！”杨念晴环顾众人，几乎崩溃。

李游朝她走了两步，停住。

“小晴！”南宫雪不得已抱住她，安抚，“我们当然相信你，你先冷静。”

这座别宅是刚买下的，远不如南宫别苑守卫森严，虽说厨房这类重地没问题，但园子这么大，谁会留意某个往来的下人呢？下人们都面生，也只有南宫雪这种记忆力超群的人才能在短时间内认清他们，凶手就是利用这点，安排奸细混进来，骗过杨念晴，截走了属于李游的消息，倘若何璧没有凑巧去找曹玉，曹玉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杨念晴再怎么警惕，始终不是江湖人，谁能想到每天见面打招呼的人会有问题呢？

南宫雪转脸看李游与曹玉，沉声道：“别宅刚买过来，看来是我疏忽了，此事我会查。”

杨念晴沉默半晌，从他怀中离开，低头道：“对不起，是我太不冷静了，先想办法治何神捕的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