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狭路相逢

见到杨念晴，唐可思更加生气：“你也骗我！你姓杨，根本不是南宫哥哥的妹妹！”

杨念晴只得道：“其实……”

“小晴的确是我的妹妹，”南宫雪打断她，解释道，“她自幼被抱出去养，所以也姓杨。”

这话倒合了他自己的身世，他就是自幼体弱，被南宫钰送到外面养育，十来岁才被接回南宫别苑。杨念晴暗暗松了口气，又突发奇想——这王姑娘本人会不会也是哪位江湖大佬的后代，从小寄养在王家的？

对上曹玉的视线，杨念晴便知她也想到一块儿了。

“原来是这样，”唐可思立刻就相信了南宫雪的话，向杨念晴道歉，“对不起啦，南宫姐姐。”

杨念晴尴尬地笑：“还是叫杨姐姐吧，听着习惯。”

唐可思“哦”了声，乖巧地点头。

李游皱眉看杨念晴：“这么晚，又出去乱跑了？”

“我都没管你去哪儿，你管我！”杨念晴别过脸，走到曹玉旁边坐下。

何璧微微挑眉。

李游笑了笑。

“你……”曹玉不赞同地看着杨念晴，欲言又止。

杨念晴对唐可思道：“我刚才遇上唐公子了，他好像在找你。”

唐可思“啊”了声：“我哥回来啦？太好了！我去看看。”

支开唐可思，杨念晴这才将唐可忧的事连同自己的猜测讲了一遍，不出所料，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之色，包括何璧在内。

李游沉吟道：“叶夫人与林星有私，不太可能。”

杨念晴看他一眼：“虽然我也不相信，但不能这么武断，毕竟林星是个美男子，万一叶夫人喜欢小鲜肉呢？”

李游大约听懂了“小鲜肉”的意思，好笑：“你当叶夫人是和你一样的无知少女，喜欢中二少年？”

“那又怎么，你不也喜欢小姑娘吗？”杨念晴道，“男人都可以老牛吃嫩草，一树梨花压海棠，女人为什么不能喜欢年轻英俊的？”

她如同吃了□□，众人都被炸得沉默了。

李游哭笑不得：“姑娘，谁又惹你了？”

“没有，”杨念晴哼了声，“我只是客观地分析案情，叶夫人也可能因为爱上林星，所以害死唐堡主。”

李游想也不想：“疑点太多，我只说一件。女人因通奸谋杀亲夫，无非是为谋夺家产，或急于脱身，好与奸夫双宿双栖，而唐堡主被害之后，叶夫人便与林星断绝往来，更不许儿女找他，如此，她杀唐堡主有何好处？”

杨念晴道：“也可能是唐堡主发现了她和林星的事，她没有办法，杀人灭口。”

南宫雪摇头：“王五说过，他夫妻两人这一年来屡有争吵，唐堡主都会躲到林星那里。”

李游笑道：“唐堡主竟如此大度，躲去奸夫家里？”

杨念晴尴尬又懊恼：“也对哦……但我听唐可忧话中那意思，明明就是在怀疑叶夫人啊。”

曹玉道：“也许你误解了。”

李游忽然问何璧：“此等绝密之事，你确定你那破牌子管用？”

何璧道：“要叫他开口，我的破牌子比你管用。”

杨念晴奇怪：“你们说什么呢？”

李游端起茶杯：“不可说，不可说。”

杨念晴不理他了。

何璧转脸看着南宫雪，略带歉意：“事关朝廷机密，我……”

南宫雪微笑：“我问了么？”

朋友不愿说，必定是有他的难处，强迫朋友说出秘密，不论为了什么原因，都是件很过分的事。

冷漠的脸上浮起感激之色，何璧不再说什么了。

一通分析下来，叶夫人的嫌疑反而小了不少。杨念晴也暗暗为唐可忧高兴，又将遇刺的事说了一遍，后怕：“若不是唐可忧在，我肯定就死了。”

南宫雪神色不好：“莫再一个人乱跑。”

杨念晴这回倒是认了“乱跑”，乖乖地答应。

李游端起茶杯，笑了声：“唐公子真是善解人意，成全了杨姑娘的爱美之心。”

爱美之心？杨念晴听着刺耳，赌气道：“那当然，唐公子有风度，英雄救美。”

李游道：“是救无知少女，不是救美。”

杨念晴腾地站起来，怒视他：“美不美关你什么事，又不要你救！”

南宫雪忙道：“李兄只是玩笑。”

“玩笑。”何璧挑眉，跟着重复。

“我快没命，他还说风凉话！他以为他是谁，别人都该让他开玩笑！”杨念晴说完，用力踢了李游的凳子一脚，出门走了。

“小晴！”背后传来南宫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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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杨念晴走出客院就后悔了，她也知道自己这火发得没道理，李游无疑是关心自己的，自己就是在吃醋，控制不住拿他出气。

吃醋！

杨念晴双手捂住脸，坐到游廊栏杆边：“……丢人！”

“南宫姐姐！”清脆的声音响起。

杨念晴吓一跳，连忙放下手。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唐可思又回来了，她兴高采烈地捧着个盘子站在面前，“我哥哥真的回来了，还给我买了糕点，你要不要吃？”

小姑娘情窦初开，却注定伤心。杨念晴想让她放弃，又说不出口：“我不饿，谢谢你。”

唐可思甜甜一笑：“萧铃儿姐姐快回来了，到时我带你找她玩去。”

又是萧玲儿。杨念晴转移话题：“这点心是给南宫大哥的吧？你再不送去，他就睡了。”

唐可思忙道：“那你也早点回房间，外面冷。”说完匆匆往客院去了。

哄走唐可思，杨念晴越想越没意思，呆坐了会儿，还是决定回房间，没走两步，她又感觉到不对，猛地转身。

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你……干嘛呀！”杨念晴惊得倒退了步，“吓死我了！”

李游伸手扶住她：“在下来向姑娘赔礼。”

“你又没什么错，我也没那么小气，”杨念晴别过脸，暂时不太想面对他，“我要回去休息了。”

走下游廊，身后没了动静。

失望如藤蔓发芽般，在心头生长、缠绕。杨念晴越走越慢，终于忍不住停住脚步，试探着回头看，再次被身后的人吓一跳，捂着胸口嚷：“喂，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李游抄手，低头看她：“姑娘，我自幼学轻功，走路当然没有声音。”

“胡说，以前就有！”

“那是怕吓着你。”

杨念晴抿嘴看了他片刻，道：“我真没生气，你不用这样。”

“刚才朝我发脾气的是谁？”

“是你先拿我开玩笑的，”杨念晴不自在，“成天捉弄我，我遇刺你还看笑话，能怪我吗！”她说着，心头真涌上一阵委屈。

李游道：“我没看笑话，就是不开心。”

“你不开心？”杨念晴惊奇了，这人也有不开心的时候？

李游却没解释，微微一笑：“总之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如何？”

“少拿这种话哄我！”杨念晴立即拆穿他，“你武功那么好，我又打不过你。”

“我不还手。”

“谁信你。”

“你可以试试。”

杨念晴怀疑地看他：“你知道我不会打你，故意这样说的吧？”

李游“嗯”了声：“我故意的。”

“你……”杨念晴一时找不到词，“你脸皮这么厚！”

李游一本正经地道：“我厚颜无妨，重要的是，你不生气。”

杨念晴是真体会到生不了气的憋闷滋味，瞪着他。

“姑娘，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能只用眼睛看，要用心想，”李游叹了口气，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戏谑地道，“生气容易老，快别生气了。”

杨念晴真给逗得抿嘴笑了，随即又有些懊恼，拉开他的手：“你是什么样的人，关我什么事？我才没生气，也不想生气。”

手被握住。

不像往常那样扣手腕，而是完全将她的手包裹住。那只手比她的大了许多，极其温暖，也极其温柔。对面的人显然知道这是极其失礼的行为，用的力道并不大，只是虚握着她的手，带着试探的意味。

杨念晴骤然心慌无比，下意识地挣开，后退了步：“你……”

李游没再做什么，弯着唇，语气与平日一般轻松从容：“多亏唐公子救了你，我应该开心才对，却惹你生气，所以我来向姑娘你认错。”

心跳太快，藏在身后的手在微微发抖，杨念晴小声：“他救我也没什么啊……”

李游问：“那个刺客，你说他年纪不小？”

他突然转移话题，杨念晴悄悄地松了口气，认真回忆道：“我只看到他的眼睛，不像年轻人，他还咳嗽，听起来也不年轻。”

李游蹙眉：“咳嗽？”

“对，有点气喘，像肺病之类，”杨念晴确定，“他和那天在城里劫持我的人不一样，我觉得应该不是凶手本人。”

“我知道了。”

杨念晴来回踱了两圈，突然道：“之前死的都是些大佬，你说，我会不会是哪个江湖大佬的女儿，被寄养在王家的啊？”

李游沉默了下，忍住笑：“大佬的女儿，时候不早，你是不是该回房间了？”

“跟你说正事呢！”杨念晴不高兴，又想起什么，“你刚才说，随便我怎么罚你？”

“那当然是哄你的。”

“李游！”

李游不再逗她：“说吧。”

杨念晴道：“明天晚上陪我去一个地方。”

“晚上？”

“不许乱想！”

李游失笑：“姑娘，是你在乱想吧？”

杨念晴踢他：“总之，明天下午五点左右，你来找我。”

“五点？”

“酉时初。”

李游点头，柔声道：“外面冷，早点回房歇息吧，我明日要与老何去天网办事，会回来晚点。”

他突然交代行踪，杨念晴不解地望着他。

李游屈指轻轻敲她的额头：“我去哪里都告诉你了，你也别乱跑，听话。”

杨念晴不好意思地“哦”了声：“那你……也早点睡啊。”说完一咬唇，快步走了。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李游转身看不远处的廊柱：“我怎么不知道，你也有了偷听别人说话的毛病？”

何璧从阴影里走出来，盯着他。

李游叹了口气：“你想说什么？”

何璧道：“南宫兄待她不同。”

“我知道。”

“南宫兄是朋友。”

李游看着他。

何璧道：“先来后到。”

李游沉默了下，道：“我明白。”

“你也是朋友，”何璧道，“所以我不管。”

李游失笑，拍他的肩膀：“老何你偏心。”

何璧道：“不偏。”

“放心，我不会对不起南宫兄，”李游摇头，“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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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杨念晴起床又晚了，因为她之前生病，也没人催她。李游、何璧和曹玉三人果然都出门了，南宫雪大概是想避开唐可思纠缠，午饭后也跟邱白露出去买药材。

冬天黄昏来得很早，杨念晴估摸着时候差不多，早早地去游廊上等李游。

昨天晚上……他到底什么意思？又或者，他根本就是犯了随手撩妹的毛病，是自己多想了？

真这样，他找死呢！

杨念晴一夜没睡好，心事重重地走上游廊，却见唐可忧在假山旁的小桥上徘徊。

他没出去鬼混？杨念晴惊奇。

桥对面，有人大步走来，高高的马尾发，外面罩着黑色披风，里面黑色箭袖配银边腰带，腰间挂着大刀，手拿紫箫，足蹬皂靴，英气勃勃，赫然是曹玉。

两人在桥头迎面遇上，唐可忧顿时像见了鬼：“你……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原来他很少回家，竟是到现在才发现曹玉就在唐家堡。

曹玉却早知道他的身份，并不答话，往前走。

唐可忧闪到路中间拦住她：“你叫什么名字？”

曹玉道：“让开。”

唐可忧兀自兴奋：“那日一别，我可是到处寻你呢，原来你就在我家，莫非是专程找我来了？”

曹玉一转洞箫，点向他胸前。

唐可忧早有防备，侧身：“又来，我上次只是大意了而已……”冷不防黑色刀鞘朝脸上拍过来，他慌忙后仰下去，单手撑住假山躲过攻击，吃惊：“你不是用箫的么？”

曹玉矮身，刀鞘横砍他双腿。

唐可忧被逼得腾空而起，避到假山上，让开了路。

曹玉顺势收刀，走过桥。

又在她手上吃了亏，唐可忧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高兴得哈哈大笑：“原来你也会用刀，来，我陪你练几招！”说完拔刀跃起，直朝曹玉斩下。

曹玉回身，刀鞘准确地架住他的刀，动作又快又漂亮。

唐可忧赞声“好”，继续进攻。

曹玉毕竟年长，没耐性跟他计较，随意招架过去，退开：“你打不过我。”

唐可忧不服：“那你可小看我了。”

曹玉皱眉：“行，你败了，从此留在家里别乱跑。”

唐可忧站在桥头栏杆上，吊儿郎当地道：“只要你留下来看着我一辈子，我就一辈子都乖乖地在家陪你。”

他口花花地调戏，曹玉显然是真怒了，脸一冷，拔刀出鞘。

唐可忧嘴上占便宜，曹玉安心教训他，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匆匆走过几招，饶是杨念晴不懂武功，也看出唐可忧居于下风，差点被逼得落水。

“曹氏刀法？”唐可忧惊讶。

“有些见识，”曹玉横刀，面无表情，“我说过，你打不过我。”

唐可忧哈哈笑了两声：“那可未必。”

他突然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眸色微沉，双手握刀，气势如虹，接连发起攻势。江湖刀法通常都是走刚猛的路子，唐家刀法如此，曹氏刀法更是其中翘楚，面对攻击就没有闪避的习惯，曹玉果然横刀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