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让三媳妇赶紧去小黑瓮里捡四把鸡蛋出来煮煮,然后去北屋婶子家要点她染草儿用的红染料水染染,留着洗三和去岳父家报喜用。

王氏手里端着瓢,没动,低声问,“娘,往年不是都三把,这次怎么多一把嘞!”

婆婆李氏正忙着往锅里放箅子做饭,随口道,“今天多养了几个鸡,就多一把。现在人多,别到时候不够分的。”

王氏撇撇嘴,去了东间拿鸡蛋。

李氏瞅了她背影一眼,当做不知道,索性让她多煮一把,家里几个孩子和大人也跟着喜庆喜庆。

公公和另外两个儿子下地回来,老四唐文澈手里拎着两条鲫鱼,老三捧着一方豆腐,还拎着一个纸包,李氏知道是新买的红糖。

婆婆见老头子径直往屋里走,几十年也养不成主动洗洗干净的习惯,忙拦着他,“去井边洗洗,别弄得家里暴土扬长的。”

老唐头随便洗了两把,叹了口气,“嗨,麦子有点干啊。这样下去,春地都种不上。”

婆婆李氏从来没下过地,对地里那一套倒是不了解,坐在灶前开始烧火,“往年不是也干,大不了再担水,一眼眼地浇水种吧。你们爷们也不是没这样种过。种完兴许就下雨了。今儿一大早喜鹊叫喳喳地,我左眼皮还直跳,说不定这两天就下雨了呢!”

这时候文沁用小被子包着婴儿到东间门口,笑道,“爹,你快看看她。六两九钱的命呢,别以后嫁给大户做个少奶奶才好!”

老唐头向来稀罕孩子,只不过不好意思进媳妇的卧房,又不能让孩子出屋。一见女儿抱着在屋里说,便立刻进了当门接过来,见婴儿虽然皱巴巴,神情倒是安详,睡得稳稳当当的。

他笑道,“这丫头倒是好福气,一副什么都不愁的样子。”

老四和三哥把鱼拾掇了,交给三嫂让她做,两人洗干净了也凑过来。老四笑道,“爹,她才下生,你叫她愁什么呢?”

老三看了一眼,笑嘻嘻地曲手指稍微用力地弹了弹婴儿的小嘴,唐淼正睡得香甜,突然被人打扰,懒懒地睁开眼睛,眼珠子骨碌了一圈,虽然还看不清,却能听见声音,吧嗒了一下嘴巴一股子腥味,哇地大哭起来。

她还是不能很理智地接受自己重生变成个婴儿,关键是个有感觉记忆的婴儿,这真是要命。

老唐头慌不迭地要掀她的小被子,“是不是拉了!”

文沁忙接过去,轻轻地晃着她,“不哭,不哭,爹,外面怎么也是冷,你怎么能掀被子呢!”

老唐头嗨嗨地笑了笑,“咱家的孩子,个个都皮实,怕什么!”

后晌本家的几个婶子嫂子的听说老唐家新添了孙女,纷纷过来看看道喜。婆婆又叫几个能干的媳妇第二日来帮忙做一斤重的大饽饽。然后让王氏去邻居家换三十斤细白面,因为自己既的面发黑,换回来可以做饽饽、擀面条。

夜里果然下了一场雨,哗啦啦地一晚上,老唐头激动得去外面量了量,水不浅,种庄稼不成问题。

老唐头直说这孙女是个小贵人,生下来不哭不闹,还带了场及时雨来。唐淼心里还没顺过气来,自己小时候被算命的说八字五行缺水,老爸干脆让她叫唐淼,这下可好,水泛滥把自己给淹死。

如今一听说下雨,心里就打怵犯嘀咕,加上小小的身子什么都不能动,很是郁闷,只能皱着眉头闭着嘴巴睡觉。

第二日李氏领着人做了二十来个大饽饽,里面包了栗子、红枣、花生,外面点了红点。鸡蛋也都煮好染成红色,摆在大灰瓦盆里等着用。

洗三这日一大早,李氏便打发大儿子带了二十个大饽饽和花手帕去岳父家报喜,让他快去快回。唐文清也不耽误,为了赶脚程套了马车去,杏儿一大早激动地跑来跑去,不停地去捉弄妹妹,高氏怕照顾不及她便让他把孩子带上。

因为妹妹洗三,唐景枫也不领着弟弟出去读书,就和大梅一起呆在小姑的房间里帮她挑花线。

李氏已经领着家人擀了宽面条,让老四和老三两个用漆盒托着去送本家,送了面请他们中午来吃饭,给孩子洗三。又亲自去请庄嬷嬷给孙女主持洗三礼,庄嬷嬷特地打扮了一番,跟李氏说着婴儿是个小贵人,下了这场雨,大家都欢喜得很。

不到晌午唐文清报完喜带了十九个红鸡蛋和两碗小米回来,路上遇到人分了几个喜蛋去,撒了两把小米,把剩下的交给母亲。

庄嬷嬷让他去和泥,做个泥饽饽糊在高氏坐月子的里间窗外的墙基上,多戳些眼眼出来。这下奶的习俗唐文清做过几次,很快便弄好,隔着窗棂跟媳妇说话,“丫头睡着呢!”

高氏看了看孩子,小小的丫头皱着眉头,一脸老大不乐意的样子,笑道,“嗯哪,就是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唐淼心里郁闷,搁你身上你试试乐不乐意啊。

她到现在也没有爹娘的概念,反而有一种排斥感,毕竟这是两个陌生的男女,自己却突然成了他们的孩子,真是匪夷所思。

晌饭的时候,本家的媳妇男人们都来看孩子,送了红糖、果子、鸡蛋等物品给产妇坐月子。东间西间各一桌,男女分席,李氏让庄嬷嬷做主位,又请大家入席吃饭。本地的习俗,都是吃菜面,一条鱼,一盘肉,不必太丰盛。

吃了饭庄嬷嬷便开始着手给孩子洗三,先让孩子爹去给各路神仙烧喜钱。唐文清自然是驾轻就熟,用纸刀子打了钱,又让文沁剪了红纸分别夹在里面。准备好了,便分别给灶王爷爷、炕神奶奶、宅神、井边的青龙神、磨盘边的白虎神、猪圈边的宝神、羊沟口的屋祚、还有看孩子的淘气神烧了。

烧完喜钱,又在高氏坐月子的西里间窗外用小案桌供了一碗面给淘气神,供上的时候,唐文清还寻思,这丫头不哭不闹,要是供了淘气神,可别以后连话也不说才好。

结果里面唐淼被烧炕神奶奶的纸钱熏得难受至极,咧着大张嘴哭得哇哇直响。唐文清乐了,这丫头,仿佛懂得自己心思,这就哭上了。

供完了淘气,庄嬷嬷便开始着手给婴儿洗三,大家都进了里间观礼。

唐淼被他们闹得嗡嗡得直迷糊,睁开大眼,骨碌了一圈,还是看不清什么,只能模模糊糊听见人说话的声音。

这时候她感觉两根棍子朝自己脑门敲过来,吓得动起来。

庄嬷嬷笑道,“小丫头,还是我接你来的呢。怕什么。”然后唐淼感觉有东西碰了自己的鼻梁,听庄嬷嬷笑着说,“叨什么来,叨鼻梁;叨什么来,叨鼻梁。”

唐淼忍不住翻了她个白眼,真能欺负小孩子,才出生三天,一会烟熏火燎,一会拿棍子架鼻子,古代的孩子真是可怜,只希望他们不要将她扔进水里才好。

这时李氏说,“嫂子,香案供好了!”

庄嬷嬷便去外间当门看了,然后行礼,嘴里念叨着,让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的神仙保佑婴儿一生平安喜乐。

然后李氏将香递给她,庄嬷嬷拜了拜将香插在装有小米的香炉里,用将蜡扦上插着的两根小红蜡点着,做完这些,又在蜡扦下压了打过的纸钱,纸钱上放了几十枚大钱供奉诸神。

又让李氏在媳妇的炕头上供上“炕公、炕母”神像,下面供上三碗油糕等果品,待摆好,李氏上香叩首,庄嬷嬷拜了三拜。

王氏和文沁将大铜盆端了进来,里面盛着槐条、艾叶熬成的汤,又将一些礼仪用品摆在炕上。

高氏道了谢将婴儿递给庄嬷嬷,唐淼如今大略弄懂了一点意思,看样子他们是真要把她扔进水里?

庄嬷嬷用手指刮了刮她的小嘴,笑道,“给你洗洗澡,百病消。”然后让观礼的人都添盆。

文沁试了试水温,老唐头带头添了一瓢冷水,庄嬷嬷笑道,“清水流,丫头聪明伶俐。”

李氏带头扔了一只金戒子,本家另一位最亲的老婆子扔了对金圈子,便又有本家的媳妇男人们按着辈分往盆里扔红鸡蛋、枣子、栗子、还有大钱之类的,庄嬷嬷一一说了吉祥话,然后开始给婴儿洗沐。

庄嬷嬷边说着吉祥话,又用棒槌在盆里搅和了两下,然后拿干净的棉花球沾了水在婴儿的脑门和眼皮上蘸了蘸,凉水冷飕飕的,唐淼不舒服,虽然想忍着可是条件反射般蹬着腿哭了起来。

庄嬷嬷笑道,“响盆好,这小猴子,真有劲!”

李氏又递上生姜片拖着的点了火的艾草团,庄嬷嬷结果象征性地在婴儿脑门上比划了一下,然后接过李氏递过来的木梳,在婴儿脑门鬓角比较了两下,笑道,“左描眉,右打鬓,找个女婿准相衬……”

做完这些,又拿了边上一个红鸡蛋在婴儿脸上滚,唐淼紧紧地闭上眼,免得鸡蛋上的水流进眼睛里。

庄嬷嬷笑了笑,“你还知道害怕,个小猴子!”说完拿一旁的红绸把婴儿一绑,拿起早预备好的大葱轻轻地抽打。

唐淼最烦大葱大蒜的味道,忍不住又哭着抗议起来。

李氏笑着接过大葱,让孩子爹扔去屋顶上,再把小秤砣递给庄嬷嬷,让她比划孩子的脚。等这一切都做好了,近亲的便开始将准备好的小礼物往婴儿的襁褓里掖,庄嬷嬷哈哈笑着,“左边掖金,右边掖银,花不了的打赏下边人!我们小猴子以后是做少奶奶的命!”

握了握婴儿的手,说了套祝福的话,又将襁褓掖好,重新放回高氏身边。高氏喜滋滋地道了谢,将女儿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小脑门。

唐淼自从变成婴儿,无比地犯困,被折腾了这半日,早困得眼皮打架,没一会便咬着自己的拇指睡着了。

大人们看了一会便轻手轻脚地出去。

李氏将上供的纸钱等物都取下来,交给庄嬷嬷,她去院中烧了,将纸灰用大红包住,让李氏放在高氏坐月子的炕头底下。

给孩子洗三完毕,大家都纷纷道喜,按惯例洗三铜盆里的东西都要给接生婆,李氏便亲自拾掇了,庄嬷嬷却不要。

她推辞道,“大妹子,我们多少年交情了,你还跟我来这一套。真是的。这些年我们也没少承你家的情,盖房子,种地,去年我儿子腿断了,还是大兄弟领着人帮我们收了庄稼。”

李氏见她坚持,便让老头子去抓鸡,送两只鸡给庄嬷嬷。

因为现在地里也没什么农活,大家还算空闲,男男女女的也借这个机会凑一堆聊聊天。年轻的姑娘去文沁的房里看花样,男人们就和老唐头、老三几个凑一起说今年的年景,即将到来的夏忙,又说昨夜一场好雨。纷纷说,唐家小孙女真是个小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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