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晓东回来的时候,陶淮南正搭着迟苦睡得跟个小猪似的,迟苦什么也没干,靠着床头斜倚着。

“干啥呢这是?”陶晓东问迟苦。

迟苦下巴朝陶淮南侧了侧:“午睡。”

“我问你。”陶晓东把手里拎的凉奶茶给他,迟苦放在旁边没喝。

“我当靠枕。”迟苦说。

陶晓东哭笑不得:“他睡他的,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啊,我看你怎么一脸生无可恋的。”

“我一走他就醒。”迟苦已经习惯了,膏药贴一样,从小就这样。

“惯的他臭毛病。”陶晓东在陶淮南露着的小腿上拍了拍,陶淮南睡梦里哼哼两声,把腿往上挪挪,压着迟苦肚子。

压肚子不舒服,迟苦又把他推回腿上。

陶晓东昨晚没回来,这会儿就是回来换身衣服,晚上还得出门。

哥哥这几年很累,总是没黑夜没白天的。

陶淮南醒的时候哥哥正在睡。

他一醒迟苦马上坐起来,把他腿往下一推,说:“睡这么长时间,我看你晚上几点睡。”

陶淮南睡舒服了心情好着呢,回嘴道:“晚上睡不着就跟你玩。”

“我不跟你玩。”迟苦把奶茶递给他。

陶淮南摸摸,冰奶茶已经不冰了,杯身上缓出来的小水珠沾了他一手。

“哥回来啦?”

迟苦“嗯”了声:“坐起来喝。”

陶淮南坐起来,插上吸管喝了一大口,美得眼睛都弯起来。嘴里边嚼着小珍珠边往迟苦那边递:“不甜,你尝。”

“不尝。”迟苦不喜欢这些东西,不爱吃甜的,他歪歪头躲陶淮南的手。

“尝一口,”陶淮南还往他嘴里送,“真的不甜。”

迟苦被他磨得闹心,勉勉强强喝了一口。

“这么好喝你为什么不喜欢呢。”陶淮南简直理解不了。

迟苦不理他了,自己去看书了。陶淮南去哥哥房间又躺了会儿,哥还睡着,陶淮南默默地陪了些时候。

脸大一杯奶茶,陶淮南自己都能喝光,他喝牛奶也能喝这么多。

喝得皮肤又白又嫩,迟苦天天被他比成个黑小子。

睡也睡过了,喝也喝完了,陶淮南被迟苦拖着过来学习。

初中他俩还得读普通中学,这对陶淮南来说肯定吃力。

迟苦从现在开始就已经盯着他提前补课了,陶淮南天天要背多少单词背多少文学常识都是有定量的,完不成不让睡觉。

不过这方面陶淮南一直听话,让学习的时候从来不偷懒,迟苦给他讲课他也都听得很认真。有时候讲数学确实跟不上了,才会打断说需要再想想。

陶晓东睡醒起来就看见俩小的凑着头学习学得认认真真。

天热,俩都出了点汗,脑门上挂着薄薄一层。

陶晓东打着哈欠说:“差不多得了,大热天的,歇会儿。”

迟苦不发话陶淮南不敢动,老老实实把最后几个单词背完,小声说:“我背完啦。”

“去吧。”迟苦这才松了口。

陶淮南放下书,去洗手间找哥。他哥正在洗漱收拾,陶淮南站在他身后摸摸他后背。

“你不要太累。”陶淮南垂着手趴在他后背上说。

“不累,”陶晓东嘴里叼着牙刷,另外一只手背过去拍了拍他,“别瞎操心。”

哥哥和黄哥又开了家新店,规模大了一些,店里除了哥哥以外也有几位其他的纹身师。陶淮南和迟苦偶尔也会过去,那边有个休息室,他俩在里面学习或者睡觉。

哥哥好像赚了些钱,但是他太辛苦了,陶淮南心疼他哥,不愿意他总这样拼。

陶淮南顺着他哥的侧腰往下划拉着摸了两下,问:“我怎么感觉你瘦了?”

“我哪年夏天不瘦?”陶晓东边吐着泡沫边说,“天热懒得吃饭。”

陶淮南还想说几句,但一想想说了也没用,又咽回去了。

记忆里年少时的夏天连燥热里都透着闲适。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冒着凉气的冰西瓜,以及插着吸管冒着泡的玻璃瓶汽水儿,还有傍晚热度退去后的微风。

那会儿的陶淮南格外喜欢夏天。

晚上吃完饭迟苦偶尔带着他出门去小公园里跑跑步,这个时间的风吹在身上又凉快又舒服。陶淮南身体不那么结实,抵抗力差。迟苦带着他在公园里绕着湖跑一圈走一圈,这么两圈对他来说都很吃力。

跑步没法牵着手,陶淮南只能自己跑。迟苦跑在他前面,他只需要跟在身后就行。迟苦跟小时候一样结实得很,他可能是小时候跑多了,两圈对他来说跟玩一样。

陶淮南跑不下来就开始耍赖,喊两声迟苦,要是不搭理他就站原地不动了。

迟苦回头,见陶淮南边慢慢走着边用手背擦汗。

“快点。”迟苦不让他停下来。

“跑不动了……”陶淮南喘着气,觉得胸腔都疼,“我不跑了。”

“这才半圈,”迟苦皱着眉,“别懒。”

陶淮南平时使使劲能跑一圈,今天才一半就说累。陶淮南边喘边说:“我今天吃太饱了?真的跑不动啦,喘不过气。”

他向来理由多,迟苦不跟他啰嗦,接着跑了起来。

他速度不太快,陶淮南能跟得上。但是今天真的累,没骗人。

勉强跟了一段,喉咙和胸口都疼,心里也别着劲,跟迟苦有点不高兴。从小就是迟苦管着他,但有时候真的管得太严了。陶淮南多数时候都听话,可毕竟还是小孩子呢,有时候累了疼了也有点小情绪。

路过一处唱歌的老人团,等迟苦发现陶淮南没跟着他的时候都过半天了。

迟苦一回头发现陶淮南人没了,当时就拧起了眉。

按原路跑回去发现陶淮南站在斜坡上背倚着一颗树,呼哧呼哧喘着气,由于跑步脸胀得红,这会儿绷着下巴,眼见着是有情绪了。

迟苦站在斜坡上,离着陶淮南大概十米远的距离,就站着,一声没吭。

陶淮南知道他在,听见了。

两人僵持了好半天,陶淮南抹了抹头上的汗,先开了口:“我真的跑不动了啊。”

迟苦胸口也一下下起伏着,脸色难看得很。这也就是陶淮南看不见,不然他肯定要害怕,他胆子还是小,怕人生气。

迟苦一直不说话,陶淮南不再靠着树,自己慢慢走了上来。迟苦眼睛盯着他上来,陶淮南脚一迈到石头路上,迟苦转身就走。

“你干吗呀……”陶淮南大步跟上他,自己脾气还没消但感觉到迟苦生气了,别别扭扭去牵他的手。

迟苦手一扬,没让他牵成。

“你总是这样,你就知道自己走。”陶淮南皱着眉,声音大了些,“你怎么总是想把我丢下。”

他一句话让迟苦停了下来,几乎是瞬间就停了步,陶淮南没收住还在他身上撞了一下。

迟苦回头看他,眼神很凶。

陶淮南反正看不到他眼神,还接着说:“你有时候也顾顾我好吗?我刚才是真的喘不过气了,我又没有骗你。”

迟苦让他“闭嘴”。

陶淮南皱着眉马上回嘴:“我不闭。”

他倔起来的时候也难弄得很,迟苦气得直抽气,又说不出什么话。他不爱说话,生气的时候尤其不爱说。

两个小少年在路边生气吵架,路过的姐姐还温和地劝了两句,说朋友之间有话好好说呀,不要吵。

迟苦把脸扭到一边,陶淮南朝着姐姐的方向礼貌地说谢谢。

看出他眼睛好像有问题,路人姐姐顿时心又软了八个度。

等小姐姐走了之后陶淮南已经差不多消气了。

他脾气向来消得快,在哥哥和迟苦身上也从来没那么多面子上的考量,消气了就去找人和解。

他再次伸手去牵迟苦,先碰到手腕,迟苦刚要抬手躲他就被陶淮南一把抓住。

“好啦,”陶淮南绷着小脸说,“和好吧。”

“起开。”迟苦甩甩手。

“不起。”陶淮南抓得紧,又说一次,“和好吧。”

“你闹脾气给谁看,”迟苦的脸色还是难看,问陶淮南,“你任性能不能看看场合?”

“我哪有闹脾气。”陶淮南不同意他的话,反驳道。

“我一回头你没了,你觉得这好玩?”

迟苦指了指刚才那棵树的方向,气得手都有点抖,声音里的愤怒让陶淮南听了有点害怕:“稍微一摔就能滚湖里,你是不是觉得这么玩我解气?”

说着脾气又上来,迟苦转身要走。

陶淮南马上跟上,跟他解释着:“我不会摔的,我很小心的。”

“你非往那儿去?”迟苦现在一眼都不想看他,“是不是很好玩?”

他真生气了陶淮南不敢惹,抓着他手说:“我没有玩,我就是累了。”

“胡扯。”迟苦死拧着眉,“你累了就地坐下,不会?”

“那也太丑了。”陶淮南小声说。

“真掉湖里你就不用管丑不丑了。”迟苦冷声说。

“我就想找个地方等你回来找我……”陶淮南额头上的汗滑下来从睫毛穿过去,又滑过脸颊,“别生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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