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苏氏平日虽怕这个兄长,大多是因苏崇远自小优秀,修为在同龄人中一骑绝尘,并且颇为老成,所有人都对他赞不绝口,但是,苏崇远再如何,也没像今天一样对她那么凶。

云苏氏只觉自己的手腕被紧紧握住,苏崇远面无表情,浑身压抑着濒临爆发的怒气,云苏氏双颊火辣辣的疼,又害怕苏崇远这副模样,哪里肯和他走?

她的脚紧紧贴在地面上,不愿意和他一起过去,苏崇远根本不理她的意愿,单手铁钳一样钳住云苏氏的手,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愣生生将她朝屋子里拖去。

“这……”哪怕是云河,都没见过苏崇远这么生气,当初他和云苏氏结成道侣当天,苏崇远面无表情敬了他一杯酒:“舍妹顽劣,修为不高,若有什么地方同你生隙,你尽可告知在下,或者禀明高堂。中州南州路途虽远,苏家也绝不包庇舍妹。”

云河清楚苏崇远的意思,他的妹妹犯了错,他来管教,让云河可不要因为修为比他妹妹高而欺负她。云苏氏在闺阁内时虽然没和苏崇远关系有多亲密,因为苏崇远事务繁忙,但是苏崇远一腔护妹之情,做不得半点虚假。

他对云河说完那话,便举杯自罚:“我关心则乱,先自罚三杯。”

“崇远兄这……”云河担心苏崇远会做出什么偏激之事,芳则道:“崇远一向有数。”

妙缪真君冷笑一声:“有数又如何,没数又如何?你们要废别人修为时,可没见你们有数过。”

芳则也觉得如此,冷了脸别开云河的视线。

云苏氏被苏崇远拉到房间里,“砰”一声,房门在她身后被紧紧关闭,云苏氏一个激灵:“兄……”

正说着,就被苏崇远拉着去到苏非烟的床前。

苏非烟床边的续魂灯正悠悠点燃,她面如薄纸,两扇睫毛轻轻垂在眼上。这是碧天峰苏非烟的房间,苏崇远环顾一眼房间,脸色猛地更差,一脚踹在云苏氏膝盖上,云苏氏膝盖一软,重重地对着床跪下去,“咚”一声,云苏氏耳边萦绕着这声脆响,她几乎能感到自己膝盖现在必然满是淤青。

苏崇远抓着云苏氏的肩膀,把她往斜方一拖,不让她正跪着苏非烟。

云苏氏胆战心惊,一句话都不敢说,她惊恐地白着脸,就像一个受了惊的鹌鹑。苏崇远把她的脸扯过去,正对苏非烟:“她是谁!”

苏崇远的声音深沉严厉,云苏氏惴惴地看着他:“这……兄长,她是非烟啊。”

“啪”一声,苏崇远手起掌落,毫不留手地重重拍在云苏氏脸上,云苏氏被打得头一歪,整个脑袋都翁鸣得像有人在里面弹琴,琴声回荡在她脑海里,让她整个人都不怎么清醒。

“我再问你,她是谁?”苏崇远指着苏非烟,眉眼间含着戾气。

“是……是非烟啊。”云苏氏说完,右脸又挨了重重一巴掌,她被打得整个人伏倒在地,嘴角流出殷红的鲜血,她甚至觉得自己牙齿松动。

苏崇远声音平静很多:“我再问你,这是谁?”

云苏氏已经被打怕了,她甚至觉得苏崇远是不是故意找一个借口就想打她,只为了给云棠出气。

云苏氏不敢再做出像刚才一样的回答,她战战兢兢道:“不、不知道。”

苏崇远冷冷看了她一眼,在云苏氏以为自己过关时,苏崇远重重抬手,这一耳光比之前所有耳光都重,云苏氏被打得一歪身子,歪倒在地上。

“你不知道她是谁,你会为了她苛责你亲女儿?”苏崇远强行压抑着不耐,他看着倒在地上的云苏氏,从前他只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娇弱了些、任性了些,但没想到她为人母亲后,将自己的任性偏心全用到自己女儿身上!

“起来!”苏崇远重重喝道,他猛地一提声,云苏氏一个激灵,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不敢动作太快,她那脸颊早已高高肿起,嘴角被打破,稍微动一下都疼。

“再问你一次,她是谁?”苏崇远指着苏非烟。

云苏氏捧着脸颊:“是我女儿……不……”

她说完前半截,蓦地窥到苏崇远漆黑的面色,心里一激灵,像是想到了什么,苏崇远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再度一耳光扇在她脸上。

云苏氏满面是泪,微咸的泪水滚在脸上,刺得破了皮的脸更痛。

云苏氏原本生得美,但是现在她整张脸肿如猪头,又红又大,不只没有任何美感,反而显得眼泪鼻涕挤在一起,滑稽可笑。

苏崇远更是面无表情:“你还有脸哭,你被打了几巴掌就受不了要哭,云棠呢?”

苏崇远疾言厉色道:“她被你不公正对待时她有没有哭,她被你们逼得才从魔域回来,又离开太虚剑府,跳下悬崖时有没有哭?你亲女儿生死未卜时你没有哭,现在你受了几巴掌,你眼泪长流,你觉得合适?”

云苏氏原本真因苏崇远打她而委屈莫名,被苏崇远这么一说,她心底好像有些羞惭,之前如珍珠般滚落的泪珠也变得少了些。

苏崇远再问道:“她是谁?”

云苏氏挨了这么多打,已经口齿不清,她好像摸到了一些道道:“她……她是我养女。”

苏崇远顿了一下,云苏氏以为自己又要挨打,身子瑟缩一下。

苏崇远又道:“那么,云棠是谁?”

云苏氏这人别扭爱使气儿,要是以往,肯定因为苏崇远对她态度不好而扭着劲儿不合作,如今被那么多个耳光打下来,倒是因为怕疼而主动思考。

她大约明白了苏崇远的意思,她微顿一下,想起云棠叛出宗门前孤独地站在地上,等着被废修为的样子:“……云棠,是我女儿。”

云苏氏心中一动,那个倔强的丫头,其实也是她女儿?

云苏氏以为这个回答总不会挨打了,但是,苏崇远又对着她的脸,重重地来了一下:“对,她是你女儿,你女儿现在在哪儿?”

云苏氏的脸已经肿无可肿,再打,那肿起来的面皮都要像被充了太多气一样裂开。

云苏氏既疼又不可置信,仰头看着苏崇远,为什么现在还要打她?

云苏氏捂着脸,她已经为人妇为人母,如今还被人羞辱似的打巴掌,就像在凌迟她的自尊心。

苏崇远一把把她捂脸的手给抓下来,呵道:“你捂什么脸?你女儿因你们生死未卜,你有什么资格捂脸?”

云苏氏被抓着手,颇为无助,她眼睛通红,身体上不只痛,还要被苏崇远逼着直视她的疏漏。

云苏氏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苦。

她兄长以往虽然严肃,但从没动手打过她,云河……她的丈夫刚才也没有帮她说话,其余弟子也冷眼旁观她的下场。

她真的错到了这种地步?

苏崇远再问道:“我为什么打你?”

……因为你要给云棠出气,云苏氏心里有些不甘和怨恨,她的确做了一些不当的事情,但是不是她让云棠走的,她有错,云棠难道没错吗?

她那么冲动跑出去,对双方都不好。

云苏氏心里再不甘,也怕了苏崇远,她道:“因为我没有好好待云棠。”

“啪”一声,苏崇远再一个巴掌,甩到云苏氏脸上。

云苏氏自以为给出的标准答案,就这么被拍到她的脸上。

苏崇远再问:“我为什么打你?”

他现在的语气越平静,云苏氏越害怕,更可怕的是,苏崇远对于灵力的掌控几乎达到得心应手的地步,他每一下都打得极重,拍在脸上火辣辣,但是云苏氏就是死活晕不过去。

她多希望自己晕过去,不要再面对面前的场景。

云苏氏回答不出来了,她多答多错,现在一句话都不敢说,然而沉默也救不了她,苏崇远再度一耳光甩到她脸上:“我为什么打你?”

云苏氏已经快疼得麻木,她僵硬道:“因为我对云棠不好。”

一耳光重重扇过来,清脆响亮。

“我为什么打你?”

“因为我不该对云棠使小性子,我不该因为小性子一直针对她。”云苏氏说了一长串,她真的怕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苏崇远,他像是只会抬手机械地打她,一点也不管她受不受得住。

现在所有人都不敢进这间屋子,云苏氏真的害怕,她会不会活活被打死在这里?

“啪”一声,苏崇远再度重重一耳光打到云苏氏脸上,然后,没有片刻间隔时间,又一巴掌反手甩到云苏氏脸上,“你说得对,所以我多打你一巴掌,你觉得自己冤不冤?”

什么畜生行径?因为对女儿使小性子,就这么多时间一直针对女儿,直到把人逼走。

云苏氏没想到回答对了也要被打,她哪里敢说冤,只能说:“不冤。”

她以为说完后,这个事儿就过去了。

没想到,苏崇远又像噩梦重临一般,问了她那句话:“我为什么打你?”

“……因为我使小性子。”云苏氏只敢照搬刚才的答案。

苏崇远一耳光扫过去:“换一个,你以为你只错了一点,我会在这里和你耗费这么多时间?”

云苏氏真的想不出来了。

她跪在地上,苏崇远就这么机械地抬手,一耳光一耳光地扇过去。她这下终于知道之前云棠受的苦,云棠也是什么都没有做,总是会被挑刺,要承受云苏氏无时无刻的讥讽嘲笑。

这种讥讽嘲笑就像落在云苏氏身上的巴掌一样,永远不会停止。

云苏氏真的害怕,她崩溃大哭:“兄长,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告诉我,我还错在哪儿了?”

苏崇远摇头:“你自己的错,需要我来提醒你?”

“没关系,反正你能逼死自己亲女儿,我也能打死自己亲妹妹。”苏崇远从未如此怒过:“被人戳脊梁骨,我苏崇远受得住。”

苏崇远平时哪里有那么丧心病狂,可他想到刚才自己和芳则一来,就听说云棠跳崖,他和芳则去那处断罪崖找过,那么高的悬崖啊,她生生跳了下去。

身后的太虚剑府有她亲生父亲和母亲,她就那么义无反顾、决绝地离开。

一想到这一点,和之前云棠的模样,苏崇远就心如刀绞,云棠什么都没有做,她甚至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说过云苏氏的不是,她什么都不说,可是她那小性儿的母亲仍然记恨她。

打耳光痛吗?痛,可是比起云棠遭受的一切,打耳光就一点也不痛。

苏崇远再厉声询问:“我为什么打你?”

云苏氏一激灵,忽然想到了一点:“因为云棠是我亲女儿,非烟是我养女,我对养女更好。”

苏崇远浑身一震,他用尽力气抬起手,重重地朝云苏氏一巴掌打去。

云苏氏当即连跪都跪不稳,一头撞到墙上。

苏崇远道:“畜生!原来你也知道,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个畜生,永远不知道人伦纲常,亲疏远近!”

这振聋发聩的话让云苏氏发懵,苏崇远道:“我今日打你,是打你苛责亲女、是非不分、亲疏不明,以致酿成大祸。”

他走过去,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云苏氏提起来,对着安稳躺在床上的苏非烟,问云苏氏:“你对她,错在了哪儿?”

云苏氏遭受这等雷霆之怒,站都站不稳,她无法反驳苏崇远的话,看着躺在床上的苏非烟,绞尽脑汁:“我错在……不应该用续魂灯给她救命?”

“畜生!”苏崇远一耳光打过来,“她是你养女,生命垂危之时,无人不要你救她。她孤苦不假,我们难道有谁要你把她赶出去?你难道现在还觉得我们是不喜欢你收养养女?”

没有人要把苏非烟赶出去过。

云棠没有,苏崇远没有,芳则更没有。

“你收养养女无人会苛责你,但她被你精心呵护,如掌心明珠,你自己亲女儿是什么待遇?”苏非烟用着续魂灯,被云苏氏精心救治,云棠就只剩下被逼迫指责跳下悬崖的命。

苏崇远一把把云苏氏扯到房间的西角,他指着一块珊瑚屏风:“这是什么?”

云苏氏现在真的怕了苏崇远的问话,她猜测道;“珊瑚屏风?”

果不其然,苏崇远又一耳光打在她脸上,云苏氏当即踉跄几步,苏崇远道:“这是云棠六岁时,母亲送给她的礼物,现在,它摆在你这个养女的房间!”

云苏氏呆呆地望着那扇珊瑚屏风出神,珊瑚屏风红而艳,一看就是不俗的珍宝,虽然没有什么可助修习的作用,但是胜在难得,且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装饰品,摆放在房中可以助眠美容,当初云棠的外祖母送她这扇屏风,是因为别的云棠差不多都有了,而那时云棠已经初具容色,那珊瑚屏艳光四射、灿若烟霞,送给云棠刚好。

这珊瑚屏风到了苏非烟房间,好像也真是她偏心的铁证一般。

云苏氏移开眼,不想看那珊瑚屏风,那是当初云棠掉入魔域,生存希望几乎为零,后面,她们有了非烟,这些好东西存着放着也没用,徒惹伤心,就给苏非烟了。

云苏氏把自己的理由说了一通,苏崇远脸色微沉,抓着云苏氏,再走到桌面,看着桌面上的一套茶具和一个晶莹的镶金玛瑙杯。

苏崇远面色铁青,拿起玛瑙杯,这杯子在他手中显得水头满满,镶金玛瑙杯,同样是苏家人送给云棠的生日贺礼。

云苏氏见到玛瑙杯,一颗心咯噔一声。

这次,苏崇远没有问话,而是干脆利落,抬手重重打在云苏氏脸上。

他不说打她的原因,云苏氏也知道了,因为这玛瑙杯仍然是云棠的,又摆在苏非烟房间。当初云棠的东西被抢走,现在全变成耳光还在云苏氏脸上。

苏崇远带着云苏氏在整个房间转,除了珊瑚屏风,镶金玛瑙杯,以及各色珍宝、上品级别的丹药符篆,就连梳妆所用铜镜,都是之前苏家送给云棠的缠枝莲花方镜。

每看见一个原本属于云棠的东西在苏非烟的房中,苏崇远都会冷着脸抬手,给云苏氏狠狠一巴掌。

他看了一圈,道:“这些东西,一件二件还是巧合,这么些全在苏非烟房间,也叫做巧合?”

苏崇远心口泣血:“你是个畜生,你女儿活着从魔域回来,这些东西你也不还给她了,难道一定要她张口给你要才行?”

云苏氏今日被扇了少说有七八十个巴掌,现在脑子翁鸣发晕。

苏崇远这时候又看到旁边摆着的惊羽剑,惊羽剑不是苏家送给云棠的,但是之前苏崇远看云棠小时候用过,他知道这是云棠的剑,所以,现在连云棠的剑,也落到了苏非烟手里?

苏崇远的脸色越来越黑,如凝聚阴沉沉的风暴。

云苏氏看见惊羽剑那一刻便知道不好,她不顾嘴角的疼痛,开口:“兄长,我错了……”

苏崇远反问:“你真的知道错了?”

云苏氏忙不迭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哭得眼泪都已经干涸,现在只想活下去,居然再也不知道委屈使小性儿。

苏崇远没有被迷惑,反手又是一巴掌:“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你现在会痛哭流涕,会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把云棠找回来,但你没有,你只是因为受不得这种苦楚。”

他就站在云苏氏面前,在这个曾经有过云棠气息的地方,一巴掌一巴掌地打过去。云苏氏这样的人,讲道理已经讲不通了,曾经芳则和她讲道理,她反而生气,把怨恨埋在心底,悄悄撒在云棠身上。

云棠何其无辜,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爹娘不喜欢她,她只以为是因为自己的修为和被移情原因,从未想过还是因为云苏氏的小性子。

她走过了魔域,淌过生死,最后毁在一个万事都苛责她,有心事不说,只知道别扭撒气的母亲身上。

现在苏崇远不需要讲道理,如果云苏氏经此能够改好,那皆大欢喜,如果改不好,中州苏家,以后她就不需要回去。

云苏氏被苏崇远一巴掌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她觉得自己快被打死了,这一刻,云苏氏害怕死亡,恐惧萦绕在她的眼睛里,让她肝胆俱凉。

她忽然想到云棠,云棠在被他们追捕时,那么多支剑朝她刺过去,她怕不怕?

只有承受和对方一样的痛苦,才能有可能感受到对方的心境,在云苏氏揣摩到少许痛苦时,云河在门外道:“崇远兄,我们能进来吗?”

救兵出现,可是面对着苏崇远的冷脸,云苏氏一点期待都不敢展现。

苏崇远今日也打累了,冷冷看着她:“你记得,今天打你的人是我,那天骂你的人是我,不是云棠。如果你心中不服,我就在你面前,你给我打回来。你自己有几斤几两,你那靠丹药堆出来的修为打得过云棠吗?你敢针对她,不过仗着你是她母亲,她不会和你计较,但是苏莞晨,你自己有没有动手打她的资格,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云苏氏陡然瞪大眼睛,她不想去想那刻意忘掉的痛苦回忆。

云河又在门外拍门:“崇远兄。”

苏崇远冷冷道:“你去开门。”

云苏氏条件反射地捂着脸,她不想去,让所有人都看到她被兄长这么惩罚,她受不了。

苏崇远道:“去开门,别捂脸!”

她做了错事就想着捂脸逃避,世间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

云苏氏没办法和苏崇远对着干,她只能沉默去开门,一开门,云河就看到一张猪头一样的脸,之前如花似玉的妻子变成了这副模样,云河颇为震惊,苏崇远冷眼看着他们。

见妻子不说话,云河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叹了口气,上前套近乎:“崇远兄,莞晨她被我宠坏,麻烦崇远兄替我教妻。”

苏崇远不吃这套:“云河,你别以为你能从中逃出干系,苏家这一代子嗣不丰,本家只有我和莞晨两个,我和芳则不会再生养孩子,云棠若是出事,不只苏莞晨一个人的干系。”

苏崇远修为比云河高,他没有处理云河,是需要云河再去找云棠。而云苏氏,她的心性修为能做什么?只要把她管教好,不让她再添堵,就已算是幸事。

天道有常,修为越高的修士诞下子嗣就越艰险,修真者追求长生问道,苏崇远更是视芳则为自己一生的道侣。

他不会愿意芳则去冒险生孩子,那么,云棠会是他唯一的亲外甥女。

云河现在知道了这个干系,他何曾又真想过要杀了云棠,如今走到这一步,万幸,云棠没死,找不到她的亡灵气息。

云河叹息:“下次见到她,我会管束好莞晨,让她回来……之后,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或许他们真的对云棠有些严苛。

苏崇远听他做下承诺,暂未相信,他拿着惊羽剑,再看向云苏氏。云苏氏瑟缩两下,生怕苏崇远再动手。

苏崇远道:“房间里的东西怎么办?”

他问云苏氏,明显是要检验他今天的行为到底有没有效果。

云苏氏是真怕了苏崇远,她再也不敢别扭,道:“把它们都搬回云棠的房间,对,它们是云棠的。”

云苏氏回答得非常迅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改了,还是只是不想再被苏崇远管教。

苏崇远道:“这几天,我和芳则会留在这里,这些东西等那位苏姑娘醒后再当着她的面搬走,剑也是。”

“为什么?”

“她用着这些东西,难道从来不好奇这些东西之前是谁的?”苏崇远道,“不说别的,单是惊羽剑,她要抹除云棠的印记,就该知道此剑原本不是她的,云棠没回来时她用着这些东西,是你犯的错,云棠回来后,她继续霸占这些东西,是你之错,同时也是她心中毫无界限之分,她用着这些东西,从来没有不好意思过吗。”

“听说她之前受过心魔所侵,对云棠多番妒忌。”苏崇远道,“正是因为你们的纵容才导致了她的心态,云棠的东西就该是云棠的,不该她理所应当享受,你们亲疏不分,才造成她的贪婪。届时云棠回来,还要被她所妒忌?”

他们收养一个孤女,这个孤女最后妒忌亲生女儿,这样的事情在苏崇远看来,就不该发生。

必须让苏非烟认清楚,那些东西究竟是谁的,以免她的野心再度滋长。

她得到了太多不属于她的东西,就理所应当地认为那些都是她原本就该有的。斗米恩,升米仇,只是在苏非烟看来云苏氏还会给她一升米,之所以她的米变少了,是因为被云棠瓜分走。

云苏氏觉得这样对苏非烟有些残忍,但是她不敢再和苏崇远起争执,只能点点头。

苏崇远打定主意,他自然希望云棠尽量能回宗,毕竟在外漂泊哪里有在家好?

他说完,不顾云苏氏的脸色,出去找芳则,打算再和她一起去寻云棠。

芳则道:“后山玄容真君还在搜,我们去搜山下。”

苏崇远道:“好。”

他看着芳则,目光没有之前那么坚毅,反而有少许脆弱:“你说,苏莞晨变成今日模样,难道真是我苏家没养好她?”

芳则摇头,用肯定的语气告诉他:“你们从小经受的是一样的教育,有一样的父母,现在你成了这样,莞晨却……这其中固然有你行得多,见得多的差距,但是你四处游历,风险与成长并存,是莞晨自己选择了待在安稳的家里。她变成今天这样,当然也有被云河宠坏的原因,但是你要知道,是她自己选择了云河,云河的宠爱符合她的佳婿标准,没有云河,也会有李河、王河。”

苏崇远受此开解,和芳则相携着先去寻云棠。

此事却也还未过去,云河和云苏氏滥用刑罚,某种意义来说,无论云棠死还是被逼走,都是他们所造成。

鹤阳子下令,云河的堂主职务被撤,同时罚月俸一年。

魔域。

这里是魔域的边陲,离鬼哭黄沙岭非常近,算是魔域的边缘地带。大部分新掉下魔域的人都是掉在这附近一个地带,那个地带说来也奇,别人走不进去,第一次掉下魔域的人都落在那儿。

那个安全地带里面却什么吃的都没有,哪怕是泥土,都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新人如果不想被饿死,就只能走出那个安全地带,他们一走出来,要么沦为魔域其余人的猎物,要么自己猎杀别人。

戈壁滩上支起了一个破烂小摊,一个沉默的旅客坐在那儿喝些青草粥,聊以果腹。

一个彪形大汉走过来,把身上的搭子扔在桌上:“店家,要几只最肥的两羊肉。”

那个沉默的旅客喝着青草粥,朝彪形大汉看了一眼。

店家看她整张脸都被黑纱遮住,只露出眼睛和嘴巴,造型略为奇特。

店家朝她招呼道:“客官,你在这儿都喝了三天的青草粥,不想来点肉食吗?”

那旅客道:“没钱,没矿,没色,你请我?”

钱、矿、色都是魔域能流通的“货币”,钱指的是灵矿,矿指的是黑岩矿,色则是美色,魔域的人没时间也没心情谈恋爱,所以,色也成了可以明码标价交换的本钱。

当然,这非常危险,因为有太多黑吃黑的人存在,脱了裤子之后自然没有穿上裤子那么有防御力。

那店家听她声音听起来又酥又美,自带股娇憨味道,不由道:“没有色也可以,你不是把脸遮住了吗?”

那旅客道:“你又没遮住脸。”

言下之意就是嫌店家长得丑了,店家一脸黑线,忍了忍仍然没动手,至少她能一天给她贡献一碗青草粥的钱,要不是这人面生,不知底细,他绝对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那旅客就像没看到店家的隐忍:“那个大汉挺有钱,上来就要几只羊。”

店家一边给那个大汉准备羊肉,一边八卦:“那位可是刚走出来的新人,听说他在安全地带没吃的,就先杀了一同掉下魔域的人,分而食,养精蓄锐好了才走出来,现在在这一块儿也小有名气。”

“前天啊,还去里面抢到一个黑岩矿。”店家羡慕道,黑岩矿不只是普通灵矿,除了补充灵气的作用外,还能短时间内大幅度增加修士的各项体能。

黑岩矿……

那旅客想了想,朝大汉看过去,大汉正吃肉,看见她的目光,他鄙夷地看了眼旅客,看她连脸都不敢漏,又看了看她碗里的青草,不由轻视她几分。

这大汉忽然饥肠辘辘,道:“店家,你今天的两羊肉有点柴啊,起码四十了吧,有没有母羊肉。”

旅客好整以暇,看着那大汉。

两羊肉,也就是两脚羊,是人嘛。

店家露出个诡秘的笑:“今天没有母羊,不过,客官你要开庄,也不是不可以。”

开庄,就是指这些店家见证店内客人的比斗,谁要是死了,当即烹饪作为美食。在魔域外层,资源极少,想吃肉很难,这算是其中一个法子。

那旅客还在吃青草,大汉便一个邪笑,从背上抽出一柄大砍刀,大刀阔斧地朝旅客砍去,砍刀离旅客的脖子只有一线距离。

一柄剑便轻而易举,穿过大汉的额头,大汉还未反应过来,睁着眼瞬时没了呼吸。

一个残暴的新人,就这么死了?

店家不由擦擦汗,还好,他刚才没有动手,他开店开的久了,见多了这种反杀,轻易不会出手。也幸好,很少会有人选择攻击店家,毕竟大多数店家都在身上藏毒,他们死了,店里所有东西也不能吃了。

店家道:“恭喜这位客人,你胜了,今天的肉你打算怎么吃……”

一支筷子斜斜插到店家眼睛,角度极其刁钻,店家避无可避,一只眼当即流出鲜血,他当即大怒,去锅下拿出几柄飞刀,朝那旅客扔过去,同时道:“你杀了我有什么好处?”

云棠根本不理会这些飞刀,把大汉尸体拉起来一挡,飞刀尽数插到大汉身体,她再在他尸体上一拍,没入大汉尸体的飞刀全部朝店家刺去。

漫天飞刀之中,云棠的杀机骤然闪现,十狱剑中的黑风地狱霎时候张开,那店家的心脏登时碎裂。

她这才收了剑,像是回答店家:“有什么好处,黑吃黑。”

云棠在这儿踩点那么久,这个店家最肥,今天那个新人大汉的黑岩矿更是意外之喜。

她从店家身上摸出所有能用的东西,再把新人大汉的刀、黑岩矿等收走。她看了看那个大汉,一个在安全地带就开始杀人吃人的人,真是天生为魔域而生的猎手。

云棠其实一直都觉得魔域就像是一处天然的斗兽场,魔域四处张开的裂缝像是为了吸引新人,一个安全地带是为了暂时保护新人,安全地带内没有吃食,是为了逼迫新人出去猎杀,魔域总体资源不丰,则是为猎杀找理由。

这么个地方,云棠之前完全入魔时才会想要杀了魔域所有人,一个不留。

她被温如风带到魔域来,用十狱剑的其中一层地狱使计逃开,现在跑到魔域外面。想也知道,现在晓的人一定到处找她,而且她修为没之前高,她又要重新在魔域打拼一次了!

云棠郁闷地翻尸体,真没想到,她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原地。云棠吃青草都快吃够了,她得赶紧找到足够多的黑岩矿,然后去里圈地带,里圈地带有肉,有剑……

只要拿回了她的剑,她就能去逼迫别人复活蓝成师兄。

云棠正翻着尸体,忽然,她察觉到背后有人,那人的手像是鬼魅般悄无声息搭在她身上,云棠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十狱君?”

她这时浑身紧绷,因为连日来精神处于亢奋状态,加之在魔域内,云棠习惯了被追杀,

她立即以为这是晓的人来找到她了。

云棠声音冰凉,带着些狠绝:“不用叫十狱君那么麻烦,你省略两个字,叫我爹就好了。”

说完,手肘朝那人的肚腹一撞,同时旋身,横剑出鞘。

她看到一张冰冷、旖旎的脸,冷眸如锋利的刀,又像融融冬雪,两扇长睫,玫瑰色的唇。

云棠:……

燕霁得知云棠来到魔域,立刻赶来找她,他道:“这是第几次了?”

燕霁这辈子就没感受过给人当儿子的新鲜,他锐利的眸紧紧盯着云棠,左手将她稳稳钳住。

云棠感觉生命在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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