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霁的行宫离碧天峰不远,云棠从湖外的传送阵直接传送到燕霁的大殿。

说起来,燕霁真是各种意义上的奇人,湖泊外的传送阵分明能只把人传送到宫殿门外,但燕霁偏偏要把传送阵出口设置在宫殿门口。他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忧会有人进宫殿杀他,反而大喇喇地敞着门,如敞开通往黄泉的通道。

云棠走进去,燕霁正斜斜地看一本书,他靠在美人榻上,仍穿着那身雪白的衣衫,衣襟初绣着雪松,看起来像是懒散的贵公子,但眉眼寒凉,腰上佩了一块张牙舞爪的黑龙玉佩……

果然燕霁的魔王气质无时不在。

云棠放轻脚步,燕霁抬眸,生生以目光把她定在原地:“醒了?感觉如何?”

云棠正是来感谢燕霁:“我现在体内的灵力,和我当初金丹初期的灵力一样,只是,现在的灵力精纯许多,都是你的功劳。”

燕霁不咸不淡“嗯”了一声,但他说话惯常爱压着语调,如今尾音上扬,已然极为不易。

云棠话音一转:“但是,我感觉肚子有些疼,应该是强行注入灵力留下的后遗症。”

天道有常,哪有靠别人注入灵力就能涨修为的纯好事。就像是再厉害的秘籍也一定要跳崖之后才能找到一样,云棠做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她瞎个眼睛、断条腿的准备。

燕霁终于从书中挪开视线,他定定地看了云棠一眼:“没有后遗症。”

“真的对身体没有影响?”云棠仿佛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满心都是开怀的粉色泡泡。

燕霁道:“只要你不去找丹朱峰的医修检查,就没有影响。”

云棠:……

她艰涩地想着,所以一定要这样掩耳盗铃吗?

燕霁看她的表情,终止逗她:“没有影响,否则你以为万年冰川水、凤凰魄、麒麟胆……是摆来给你看的?”

云棠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而且燕霁这样的性格,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他一定会提醒自己。

云棠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郁闷:“那我为什么会肚子疼。”

云棠没怀疑苏非烟,她不认为苏非烟会明目张胆给她下药,没人会这么蠢。

燕霁把手中书本放下,一缕长发跟着手落到胸膛前,他面无表情道:“你气血不活,多有淤塞,所以癸水迟迟不来。上次我为你注入灵力,同时凤凰魄发挥作用,调节身体,现在,应当是你要来癸水。”

云棠险些当场石化,癸水……她在魔域时从未来过,或许是魔域的奔波压抑而导致。不过,这不代表云棠不知道癸水是什么。

她微咳一声,一张脸差点涨红,但是燕霁一个男人都那么淡定,云棠也紧绷着脸,表现出自己不在意的模样:“你说得对,我这就去处理。”

她打算退下,燕霁却像是看破她一切伪装,以犀利的眼神盯着她。

云棠也觉得这样退下去显得有些生硬、心虚,她弯了眼,夸赞道:“燕霁,你怎么什么都懂,连岐黄之术也知道,像我就只会剑术。”

“很难吗?”燕霁反问。

……连丹朱峰芷弱真君都无法解决的问题,燕霁这个剑修居然知道该怎么解决,这已经不是粗粗涉猎,至少算得上精通,对一般人来说,确实很难。

再联想到云棠平时连燕霁的剑都看不到,他似乎对操控气流也颇有心得,会这样的法修手段。

云棠默默羡慕燕霁这种全科天才,她刚才就不该多嘴问那一句。

云棠怀着被打击的心挪出燕霁的行宫,燕霁说得没错,不多时,云棠的癸水便来了信。云棠这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按理来说,她应该去找云苏氏得些经验,但她想了想她娘对她的态度。

想也知道,肯定是:“你怎么连这个都不会,每天不知道好好修炼,还连这些事都不知道,你有没有点女儿家的样子!”

又或者是:“你怎么那么让人不省心,刚在宗门好端端昏倒,又弄出这些幺蛾子,把我们云家的脸往哪儿搁?”

云棠闭着眼睛都能想出这么一长串话,她压根不用思考,便去找舅母芳则。

舅舅、舅母如今暂住碧天峰,云棠走去找舅母时,舅母正在清点东西,她见了云棠,严肃的面庞带出一点笑意:“棠棠,你怎么过来了?我正要去找你,之前燕圣祖把你送回来时,我们都吓了一跳,你这孩子,再爱练功也要注意身体。”

云棠探向舅母那边,舅母身后放着一个包裹,她道:“舅母,你这是……”

芳则不舍地摸了摸云棠的头:“我和你舅舅要出门一趟,听说在你们南洲出现了那个畜生的身影,我们要去追他。”

云棠有些不舍,芳则道:“没事,我们之后还会回来,总之,长风在你身上,我很放心。对了,你来找我是做什么?”

云棠不想多想长风的事,长风,是舅母在她身上寄放的期望。

云棠一五一十把自己来癸水的事儿说了,舅母忍着笑,拉她进屋子,对她说了些悄悄话,又给了一些东西。

等出来时,云棠面色有些红。

她和舅母一起坐在吊着绿萝,幽幽散出清香的屋里,舅舅苏崇远和云河、云苏氏的声音传过来。

苏崇远道:“你们不必相送,我和芳则这些年来走南闯北,早已习惯。”

云河笑道:“你们都是灵一门的大忙人,和我这样的闲人不能比较。总之,魔域之人阴险狡诈,你们要多加小心。”

云苏氏之前几次被苏崇远冷面相叱,如今不是特别想和苏崇远、芳则说话,她也不敢摆脸色,只能不说话站在一旁,比起云河的热情寒暄,她显得别扭极了。

云苏氏这样表现,其实也有点想向苏崇远、芳则表明自己生气的意思。

奈何,没人会理睬她。

苏崇远见自己这个妹妹到现在还拎不清,只无视了她,免得自己看着心烦。芳则也是如此,她心疼、喜欢云棠,对云苏氏的行为非常看不上眼。

云苏氏还好意思说自己一碗水端平,她那心思,芳则隔着肚皮都知道。

她就是拿捏死云棠是她亲生女儿,受点小小的委屈也不会和她有龃龉,而那位苏姑娘呢,和她相伴八年,她怕苏姑娘受了什么委屈就多想,觉得她这个当娘的偏心亲生女儿,不疼养女。

这种分不清亲疏远近、胳膊肘往外拐的人,芳则无法对她有好脸色。

一时之间,云苏氏刻意不和苏崇远、芳则打招呼,苏崇远和芳则也真无视了她,没有人理会云苏氏。

云苏氏这下反而有些羞恼,她不敢和苏崇远、芳则生气,心里憋闷,一下便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个云棠坐在那儿,手边还有盘点心。

云苏氏大声道:“云棠,还有没有礼貌,见到爹娘来了,也不知道打声招呼,就知道吃吃吃!”

云棠差点没拿稳手里的糕点,不是吧,她娘指桑骂槐也不是这样的吧?

不就是因为舅舅舅母没和她打招呼,她不敢找舅舅舅母的麻烦,就刻意骂自己来博得关注吗?

云棠捏着糕点心想,工具人也不是这么用的。

云苏氏那双美目充满着怒气,表面骂云棠,实际朝芳则和苏崇远的方向看。云棠道:“娘,你自己一进屋不和舅舅打招呼、也不和舅母打招呼,我还以为你今天身体不适,不敢和你打招呼。”

她一句话便把云苏氏的错处给找了出来。

云棠其实不擅长处理这些迂回的绕来绕去的事情,但她也很敏锐,一眼就能看出令自己不舒服的点究竟在哪儿。

云苏氏没想到云棠居然会愣梆梆开口,她之前也爱顶嘴,但是也不是一句话都不能被说。

怎么忽然这样野了性子?

其实云棠只是自从那次山门口的事情过后,她知道她爹和娘现在完全偏心苏非烟。她自己缺席了八年,她爹娘移情正常。只是,云棠在魔域多年,在长久的厮杀和争夺资源之中,她已经养成了自己的习惯:不是自己的东西别多想,当然,也不要付出比对方付出的更多,因为最后一算下来,她会处于亏损状态。

当然,她也可以抢过来。但是云棠不想,她在魔域抢宝物还没有抢够吗?缺了别人的爱她又不会死,有那点时间她做点什么不好?

云苏氏颇觉尊严受到冒犯,嘴唇哆嗦着,指着云棠想再开口,苏崇远呵道:“好了!你以为我们都听不懂你的指桑骂槐,苏莞晨,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些指东打西、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云苏氏被这样一呵斥,双颊发烫,颇为下不来台。

苏崇远道:“我和芳则要走,你一进来就摆脸色给谁看?我们没有搭理你,想让这事儿过去,你反而生气,你要生气对着我和芳则来,对着别人算什么本事?这么些年,你的性子还是没变过!”

云苏氏想为自己辩解:“我……”

她说不出什么话来,难堪和伤心夹杂在一起,让她泫然欲泣。云苏氏也生得美,这么些年和云河感情也不错,云河见她又哭泣,到底不忍,揽在自己怀中。

他对苏崇远道:“崇远兄,莞晨她性子娇柔,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唉,她对你们多有冒犯,我在此替她赔罪。”

苏崇远脸色并未改善,但也并未再追究,他只转头看向云棠:“她该道歉的不是我,是棠……”

“棠棠,你金丹期了?”苏崇远修为高深,一眼看出云棠气息绵长,灵光内蕴,与天地之间的沟通紧密不少。

她成金丹初期了!

苏崇远这话把芳则的注意力也吸引过去,芳则又惊又喜地打量云棠:“棠棠,你当真金丹期了!”

之前他们听说云棠的修为怎么都不涨时还有些担心,不知道云棠碰到了什么难处。

芳则道:“你那日便是因为冲击金丹期昏倒的?”

云棠点头,她不好说出燕霁的事来,便道:“我一直是筑基巅峰,那日忽有所感,便顿悟了。”

芳则欢天喜地执了她的手,苏崇远也罕见地露出欣慰的笑意。

“筑基到金丹是一道大坎,之后你要再迈入金丹中期都不会那么难。”芳则道,“一入金丹期,棠棠,你就多了五百年寿命。”

云河也听到苏崇远的话,他和怀中的云苏氏一起看向云棠,果然,云棠的修为已到了金丹初期。

云河微露喜色,云棠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的女儿,如今修为一涨,他到底也面上有光。

云苏氏本来也该开心,但是今日她又被云棠顶了一句嘴,害得她被苏崇远骂,她心里便带上三分气性,道:“难怪今日脾气那么大,原来是进阶了。是,我们没养你多久,你出息了,哪儿记得我们?”

云棠修为上涨是件开心的事,苏崇远和芳则懒得再和小肚鸡肠的云苏氏说话,苏崇远道:“之前你给棠棠留的法宝都是筑基期能用的,我记得我那儿和你那儿都有金丹期能用的法宝,把它找出来,一并留给棠棠。”

芳则道:“好!”

他们不在意云苏氏的话,却不代表云河也不介意。

云河听妻子这么说,又见现在云棠和苏崇远他们忙来忙去,竟然正眼都没瞧他们,心里便泛起嘀咕。

难道真是云棠离开他们身边太久,和爹娘不亲?翅膀管儿硬了就不管他们了?

云河惊疑不定,之前的喜意肉眼可见地消弭下去。

“爹、娘、师姐……”云河正惊诧之际,苏非烟温声细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迈入房内,见到云棠舅舅舅母,眼神微闪:“舅舅……不,真君和真人安好。”

苏非烟想起那日芳则说的,让她别再叫他们舅舅舅母的事情。

苏崇远他们虽不喜欢这个女孩儿,但现在也不至于给她脸色看,点点头,云河和云苏氏朝苏非烟打招呼,云苏氏从云河怀里出来,擦干泪迎上去:“非烟,你怎么来了?”

“一会儿师尊要过来。”苏非烟道,她别过头看着云棠,“云师姐,你身子可好些了?”

她关切道:“师姐这几日昏迷,我每日都有去探望师姐,不知可否吵到了师姐?”

云棠摇头:“没有,你要是吵到我,早把我给吵醒了。”

苏非烟展颜一笑:“没有便好,那以后我要是有空了,可否常去师姐那坐坐?师姐若是有空,也可来我那坐坐。”

云棠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全宗门都知道了她和苏非烟交好,就苏非烟这个热络的劲儿,要是她不认识自己,也许她都要想差。

若是一般人,在苏非烟甜笑着的攻势之下,哪怕不喜欢,也不好意思拒绝。

但云棠不是一般人,她摇摇头:“我这些天,都要在圣祖那儿练功,没有时间。”

“圣祖亲自教云师姐?”苏非烟本想亲热拉着云棠的手一顿。

云棠哪儿敢说燕霁亲自教自己,燕霁那个性子,他能容忍自己的弟子只是一个金丹初期?

必定不能。

云棠诚实道:“只是我多加练习,圣祖事务繁忙,没时间亲自指点我。”

苏非烟顿在空中的手一松,她道:“圣祖事务繁忙应是常事,师姐可以来我那儿,我虽然剑术粗鄙,但总有一些长处,或许可以为师姐弥缝。”

苏非烟教她剑术?

云棠想想上次苏非烟去刺金光兽,被她不小心一剑刺穿的事情……

她认真道:“还是算了吧,我记得上两次,你都不小心被我刺到,就剑术方面而言,你还是自己好好练。”

云棠并未留情面,直接了当说出来。

她发现苏非烟这人有些会打太极,也不知她是真不懂别人委婉的拒绝还是假不懂,只要她不把话说死,苏非烟都会有法子贴上来。

云棠不想多说几遍拒绝的话,果断一步到位。

苏非烟呼吸一窒,之前那几次,她确实都被云棠刺了,但是第一次金光兽那里是她只顾去看金光兽,太大意,没注意云棠。第二次她入魔……她已经记不太清,想必那时她心神大乱,才被云棠偷袭。

苏非烟觉得这些都有原因,但她又不好再说出之前那两件事的具体细节。

苏非烟苦笑:“这……那好吧,我本也是一番好意,不过云师姐本就天资聪颖,不缺我一人指点。”

苏非烟这一次真没想再和云棠作对,她如今再不想之前那样没安全感。爹娘喜欢她,师尊保护她,她也天赋异禀……没必要和云棠纠缠计较。

苏非烟现在想和云棠交好,不存在害她的心思,只是……也有自己的一些小私心。她现在的风评不如以往,只有和云师姐交好,她的风评才能往回涨。

一个好的名声能得到多少东西,苏非烟再清楚不过。

云棠不想再和苏非烟谈论剑术问题,她有意把话题岔开:“师尊不是要过来吗?怎么还没来?”

苏非烟抿嘴一笑:“师尊是来给真君和真人践行,他要把桃花树下埋了好几年的酒挖出来,所以会来迟一些。”

在桃花树底埋了五年的酒?云棠有些想喝。

苏非烟看她的表情,轻轻一笑,其实苏非烟也不知道玄容真君为什么要来送苏崇远和芳则,苏崇远是灵一门的真君,但是,他的年纪和玄容真君的年纪不在一个辈分上,而玄容真君剑出寒山,按照名气和修为来说,都是玄容真君更厉害。

他们之间也没什么亲戚关系,苏非烟完全想不到玄容真君来践行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挖出他珍藏的桃花酒。她和师尊,曾亲手埋过桃花酒。

现在苏非烟只觉如喝了蜜一般甜。

话音正落,玄容真君一袭雪衣,手中提着一小小的酒坛而来。

他手中提着酒,也像拿着剑、拿着花枝一般不落俗套,苏非烟含羞一笑,低下头去。

玄容真君却第一眼望见云棠,云棠乖乖站在那儿,美而娇憨,看起来还有些呆。不过,玄容真君稍凝眉:“棠棠,你受伤了?”

云棠这是正来癸水,所以脸色没之前好,不过,因为有凤凰魄的缘故,她现在一点儿也不疼。

云棠摇摇头:“没有,今天是有其他事。”

玄容真君知道她从不会骗她,点头,他又道:“你金丹期了。”

玄容真君本是来为苏崇远和芳则践行,苏崇远二人颇有名望,今日一大早,好些太虚剑府的真君都来为他们践行过,不过像玄容真君这样挖出自己心爱的桃花酒,还是头一个。

他现在没去和苏崇远芳则打招呼,反而一来就关注云棠,玄容真君捏紧桃花酒。

云棠点头:“嗯,我三日前突破的金丹期。”

其实严格意义来说,根本算不上突破,她早就经过金丹期,这一次突破连心魔都没有。

玄容真君极淡地笑了笑:“棠棠,恭喜,这次突破金丹,你想要什么礼物?”

还能有礼物领?云棠仿佛又被一个馅饼砸中。

只剩下苏非烟,她听到云棠已到金丹期,美目不由一愣。苏非烟没想到云棠会突破金丹期,明明她……

苏非烟柔柔道:“云师姐突破金丹了吗?恭喜,不知是金丹哪个境界?”

苏非烟一突破金丹,直接是金丹中期。

云棠道:“金丹初期。”

苏非烟适才还提着的心稍松,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只是刚才那一瞬,她确实有些紧张。

如果仔细想来,云棠突破一个筑基巅峰都花那么久的时间……

苏非烟柔声:“那时我结丹,师尊只送了我一个九天玲珑簪,这次云师姐的礼物要是比我贵重,我可不依。”

她大大方方地撒娇,别人一听,便知道定然不是争风吃醋。

玄容真君道:“你放心。”

他早承诺过,对待弟子一视同仁。

苏非烟一笑:“骗师尊的,师尊想送什么便送什么。”

她只要知道师尊心里有她就够了。

玄容真君又问云棠想要什么,云棠想了想,她也不知道师尊有什么,何况还要比着九天玲珑簪的规格,不能高了去。

云棠懒得想,便道:“如果师尊有第二支九天玲珑簪,就再送我一支吧。”

玄容真君说好,他这时才去为苏崇远和芳则践行,一人一杯清凉的桃花酒下肚,连云棠也喝了。

这桃花酒用的是东洲酒圣所酿的神仙醉,将神仙醉又用桃花煮一遍,再埋入桃花树下,酒香袭人,一杯即醉。

苏崇远和芳则都会喝酒,喝下去反觉精神奕奕。

他们不舍地看了云棠一眼,再转头离去。修真儿女总待在一处,哪里能得到历练。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等下一次他们回来,太虚剑府已早没了云棠这个人。

云棠本是个心大的人,在此刻,她不知为何也觉心中沉甸甸,不由抬手揉揉眼睛,她拿着一堆舅舅舅母剩下的法器,紧紧捏住。

她一杯酒下肚,脸色绯红,眼神却清亮。苏非烟不胜酒力,已向玄容真君讨了一枚醒酒丹,服下后先离开就寝。

云河云苏氏紧随其后。

现在只剩下了玄容真君和云棠两人。玄容真君有些不敢看云棠满是红晕的脸,他道:“棠棠也醉了?”

玄容真君并未喝醉,很是清醒,他一时甚至不知道是想云棠醉还是不想云棠醉。如果云棠醉了,或许他能趁机说一下自己的想法。

云棠脸上的红晕退不开,不过,她非常清醒:“师尊,我当然没有醉,师尊这次的桃花酒真好喝,是不是十年前我埋在树下那坛?”

“不是。”玄容真君道,“你那坛,我一直未动。以后,除了你亲口许诺要喝,我也不会动。”

那是云棠埋的唯一一坛酒,玄容真君一直珍藏。他这次喝的,是苏非烟曾经央他埋的酒。

玄容真君已经算说得明白些,他说只有云棠喝,才会开那坛酒。

暧昧的气息流淌在两个人之间。

云棠却点头:“啊?没事儿,不就是一坛酒吗?师尊想喝就喝,我自己都不在乎,反正春水峰上的桃花酒多得是。”

玄容真君:……

他有些挫败,只叹云棠什么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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