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木和雅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被烟草熏得发黄的天花板。

朝四下里看了看,悠木才知道,自己是躺在了大办公室的沙发上。他也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自己回到这里的了,凌晨4点?要么就是5点。

悠木和雅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到医院里,去看安西耿一郎了。病房里只有空空的一张病床,墙上留下了安西写的两个大字:骗人!梦中的悠木和雅心想,大概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够,如约前往冲立岩,安西耿一郎顿时生气了,就自己一个人去了……

“您该起来了吧?”

上方出现了依田千鹤子的脸,她的长发,几乎碰到悠木和雅的鼻子尖。

“啊……啊……几点了?”

“已经10点钟了。您喝点儿什么吗?”

“不喝。”悠木和雅摇了摇头。

“喝点儿水吧。”

“不,不喝。”悠木等依田站直身子,才坐了起来,否则自己的脸,就会碰到千鹤子的头发。身上盖着被单,大概是依田给盖上的。

悠木和雅往社会科科长等等力的办公桌那边,匆匆地看了一眼,等等力还没有来上班。刚过10点,时间还早。办公室里除了悠木和千鹤子,还有一个打扫卫生的清扫员。

“农大二附中还赢着呢吗?”悠木看见电视上,正在直播全国高中生棒球比赛的实况,但是,他看不清楚现在是几比几了。

“大比分领先!……”千鹤子高兴地说。

在大阪的甲子园,群马县的农大二附中棒球队,进入了第二轮比赛。一个队员的父亲为了去甲子园,给儿子加油,从东京羽田机场,乘坐123次航班前往,结果遭遇了这次空难。

“神泽呢?”悠木和雅又问。

正在擦桌子的千鹤子,停下来回答说:“神泽好像回家了。”

悠木忽然想起一件事:“依田,秋天你要调动工作?”

“啊,您听说啦?”依田千鹤子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了兴奋的光彩。

“听说了,调你去前桥分社吧?”

“对!我高兴死了!……”

“你今年多大了?”

“啊?……”依田千鹤子吃了一惊,不明白悠木和雅突然问她的年龄,这番话什么意思。

“你可得有个思想准备,每天都会有人,问你这个问题。你是北关新闻的第一个女记者嘛!……”

“不是第一个,文化科的平田就是女记者。”

“她算什么记者!……不过是陪酒女郎而已。”悠木和雅对平田不屑一顾,“依田,要干就干出个样儿来,大家捧着你,也就是开始的那几天,很快就不捧你了。”

“是……我知道。”依田千鹤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悠木和雅坐在沙发上,连自己都闻得见身上的汗臭,空调虽然开了,但凉气还没有吹到沙发这边来。

“悠木老师。”

“嗯?……”悠木和雅抬起头来。

千鹤子深深地向悠木鞠躬:“请多多指教。”她笑着说。

“不,我没什么可指教的。”悠木和雅站起身来,向自己的办公桌那边走去。年轻记者气性不长,几乎都是共性,悠木对此是非常了解的。

千鹤子不肯罢休,追在悠木身后继续说:“一开始当记者,还是警察破案方面的采访比较好吧?”

“那倒是。”悠木和雅点了点头。

“啊……不过……”千鹤子歪着脑袋瓜儿想。

悠木和雅已经开始,整理桌子上的稿件了,见千鹤子这样吞吞吐吐,就问:“不过什么?”

“啊……没……没什么。”

“问你你就说嘛。”

“是这么回事,上边让我第一周,先在警察署记者俱乐部实习。”

“那怎么啦?”

“我想知道,那儿的记者组组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千鹤子脸红了。佐山30多岁了,还是个单身汉。

“你不认识他呀?”

千鹤子连忙摆了摆手:“不认识。整天在警察署那边转的记者,很少上楼到编辑部来。”

悠木和雅看着天花板,昨天,佐山在电话里说的话,在悠木的耳边响起:“你又不了解具体情况,就别瞎指挥了!……”

如果悠木和雅处于佐山的位置,恐怕就会对川岛弃而不顾。不想上来的人,你就是给他吊下去多少根绳子,他也不会往上爬。想上来的人呢,你就是一根绳子都不给他,他也会千方百计地爬上来。

依田千鹤子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悠木和雅的回答。

“佐山嘛……”悠木和雅的心里,顿时出现了好几个形容词,最后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是个很有热情的男子汉。”

悠木和雅这样说,并不是为了让千鹤子高兴,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今天,他第一次使用这样的词汇,来评价一个记者。以前他评价一个记者的时候,都是用“是个能干的记者”或“算不上记者”来评价的。

“嗨!悠木!……”这时,广告科的宫田走了进来。宫田是安西耿一郎组织的“一起爬山去”俱乐部的成员,跟悠木和雅也很熟。

“悠木老师……”宫田都快过来了,千鹤子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悠木瞪了她一眼,心里说,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啰唆呀!

“27岁了!……”千鹤子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我都27岁了,绝对不能失掉这次机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坚持到底!请您多多指教!……”

“我没有什么可指教的……”悠木和雅把已经到了嗓子眼儿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地看着千鹤子的背影。

宫田在悠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表情很难看。

“怎么了?”悠木和雅问他。

“刚才,我去医院看了看安西……”

悠木和雅以为,是安西耿一郎的病情加重了,结果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原来,宫田在病房里,碰见了一个名叫末次郎的人,曾经是跟安西一起攀岩的朋友,他说,数年之前,跟安西一起攀登冲立岩的友人坠崖身亡,打那以后,安西就从攀岩界消失了……

“悠木,你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悠木和雅心里变得很不平静。

“安西不是跟你约好,一起去攀登冲立岩吗?”

“是啊。”悠木和雅点了点头。

“安西为什么要爬,导致友人身亡的冲立岩呢?”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悠木和雅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平静下来。

安西耿一郎的话,顿时又回响在了悠木和雅的耳边:“为了下山才爬山的嘛!”

悠木和雅看了宫田一眼:“那个叫末次郎的人走了吗?”

“现在可能在图书馆。”

“什么,在图书馆?……”悠木和雅很意外。

“他说他要顺便去一趟县图书馆。去见他一面?现在去大概还来得及,我是半个小时以前,在医院里碰到他的。”

悠木和雅站起来:“他长得什么样?”

“啊,一眼就能认出来,穿一双跟身体很不相称的小鞋。”

“什么?……”悠木和雅奇怪地张大了眼睛。

“光看脚,会以为是个小学生。”

悠木和雅想起来了:“肯定是那个冻掉了脚指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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