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情人
从李侈的场子出来, 已经是深夜。
这一夜不见星光,连月亮都不知道隐在哪一朵层云之上,全靠人工霓虹撑着, 夜色才未过分寂寥。
向芋的包被她单手抱在胸前,像学校里那些莘莘学子抱着书籍的姿势, 和背着名包故意趾高气扬的其他女人,不同得过分。
她的另一只手,是被靳浮白紧紧牵着的。
李侈没穿大衣,只穿着淡薄的一身浅绿色条纹西装出来。
他揽着靳浮白的肩膀相送,略显殷勤“靳哥,你这喝酒了怎么开车, 我让我司机送你”
靳浮白淡淡拂开李侈的手“你嫂子开。”
“哦哦哦,嫂子开呀, 那我就不操心了。”
靳浮白给车解锁,先帮向芋打开驾驶位的车门, 等她坐进去, 他才自己坐进副驾驶位,把车钥匙递给向芋。
车外,李侈站在车边, 弯着腰往车里看“靳哥, 嫂子, 慢点开。”
向芋发动车子, 发现靳浮白已经靠在座位里阖上眼。
她以为他是喝得有些多,只能把包丢在后座,俯身过去,费力地帮他系好安全带,然后降下车窗, 应了李侈的告别“拜拜,李侈。”
李侈那只戴了三枚钻戒的手挥了挥,钻光一闪,笑眯眯地说“嫂子拜拜,慢点啊。”
车子开出半条街,身后场子门前的那些斑斓灯光已经看不清时,靳浮白忽然开口“你还挺乐意搭理他。”
他突然出声,专注开车的向芋吓了一跳。
“你没睡着”
“没。”
靳浮白今天对李侈的态度很淡,爱答不理,好几次李侈讲过笑话,他都没什么表情。
他并不是真的没听懂李侈在向芋刚去夜场时叫的那声“向芋”是为了什么,向芋原意给李侈台阶,他却不愿意。
想到这儿,靳浮白睁开眼睛,靠着椅背偏头去看向芋“你这嫂子当的,还挺体贴。”
向芋也不跟他装糊涂,两只手都老老实实扶在方向盘上“那我能怎么办呢李侈是你的朋友,总要给你面子的嘛,就算他做错,我也不能当着你面给他难堪,你说对不对”
她开车很规矩,车速不算快,慢慢悠悠地走在夜色里。
遇见十字路口,哪怕大半夜的街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她也要稍稍减速,再左右看看。
李侈的场子里暖气开得很足,向芋也许是嫌热,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发绳,把她那头锁骨发束起来了,在后脑勺上支楞着一个小辫子。
寸许长,像鸟雀的尾巴,挺逗的。
这姑娘脖颈也漂亮,挺直背认真开车的样子像个没毕业的学生。
但她偶尔看向倒车镜时,无意间往右侧瞥一眼,眼波却又暗藏风韵。
让他想起他抵住她敏感部位时,她双眼里噙着薄薄一层泪,害羞却又很认真看向他的样子。
那时候她满眼懵懂的情意,像是要透过泪水,很努力地记住他,令人心动。
靳浮白偏着头看了向芋一会儿,气息微乱。
他摸出烟点燃一支,叼着烟拉住向芋的手腕,往自己某个部位放,语气很是色气“体贴他们有什么用,不如体贴体贴我”
向芋被拉的整个人一晃,车子也在无人的马路上晃了晃。
掌心按到硬物,她像触电一样蜷缩起来,喊他“靳浮白我开车呢撞车了我们都得死的。”
其实也想要再凶一点的,但她在触感到他裤料里包存的结实之后,身体里某种记忆比理智更先苏醒,说出来的语气不像嗔怪,倒像是调情。
靳浮白没松开她的手腕,拇指在她脉搏处摩挲“咱们俩一起那不叫死,叫殉情。”
向芋甩开他“谁要和你殉情啊。”
“那你要什么”
这个“要”字怎么听怎么不简单,向芋忍无可忍地轰一脚油门“靳浮白,你别说话了。”
靳浮白敞开车窗。
烟味驱散在晚风里,他在夜里放声大笑。
其实同靳浮白谈恋爱,真的是件快乐事。
大年初五,2月14日,向芋的爸妈因为接手了新的项目,没能回国同向芋团聚。
她却在父母没回来的这天清晨,睁开睡意朦胧的眼,一转身,怀抱到一捧馥郁芬芳的玫瑰。
因为熬夜,向芋意识还没有很清醒,盯着玫瑰花看了半天,才慢慢睁大眼睛,唤一声“靳浮白”
浴室里的水声停下,靳浮白披着睡袍出来。
他把湿漉漉的头发撩到额顶,站定在床边,俯身摸着她的脸颊吻她“情人节快乐。”
男人确实是热血的动物,不怕冷的,大冬天的,靳浮白也总是喜欢洗凉水澡。
他的唇和手指都是冷的,向芋躲着这份凉意,把头埋进火红的玫瑰花里,蹭了一脸露珠。
这是向芋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突然就感觉这一天十足珍贵。
昨天折腾到半夜,她也没舍得懒床,和靳浮白在床上腻歪一会儿就急着起身。
本来说好靳浮白带她去过情人节,向芋坐在床边穿牛仔裤时,听见靳浮白在楼下接电话的声音。
最开始他语气还算正常,也许电话那边的人是外祖母,所以他在讲粤语。
但通话到了后面,电话那边不知道换了谁来接,靳浮白的语气越发不耐烦,最后连粤语都不说了,用普通话应了几句。
最后,他冷笑这说“这种事不要和我谈,这是我能决定的”
靳浮白打电话并不刻意背着向芋,她都听得到。也听到他拨出去一个电话,要人帮他订中午飞国外的航班。
关于靳浮白的事情,她就算听到也不会多问。
这是她对于这段恋爱的保护方式。
向芋的牛仔裤提到大腿,站起来准备继续往上提时,靳浮白从楼下上来。
他身上带了些尚未收敛干净的戾气,没想到了进门就看见他的小女朋友正背对着门提裤子,饱满的臀上覆着花纹蕾丝布料。
靳浮白终于笑了笑,走过去揉一把“昨天没做够早晨起来就诱惑我”
向芋“噌”地提好裤子,扭头打他。
指间松松垮垮的戒指又飞出去,咕噜咕噜滚到床底下。
向芋一愣,跪卧到床边去看。
她这姿势,比刚才提裤子时更吸引人。
靳浮白看了眼时间,有些可惜地皱了皱眉。
来不及了。
他把人拎起来深吻“别看了,我找人给你拿出来。”
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把戒指给从床底下勾出来,工作人员走后,靳浮白把戒指套在向芋手上。
当初他买戒指时,人家设计师给出的建议是11号,他觉得向芋的手指更细,要了10号的,没想到还能大成这样。
“等我有空,带你去挑款新的。”
向芋也就是这个时候,才委婉提起他刚才那通电话“其实我自己也有其他事情可做,不用总想着陪我的。”
她不问他忙什么,只说,你去忙你的吧,我等你啊。
她真的太懂事了。
靳浮白满脸怜爱,扶着向芋的后颈吻了吻她“我去趟国外,过几天回来,等我。”
“嗯。”
“今天准备怎么过”他不放心地追问。
向芋把手机里的信息给靳浮白看,是唐予池发来的
江湖救急大情人节的,你能不能别重色轻友,出来陪陪我吧
我实在不想在家里看你干爸干妈秀恩爱,他俩吃早餐都互相喂,我快死了
救命s
靳浮白看一眼唐予池的头像,不怎么愉快,也还是说“我送你过去。”
“你不是还要去机场”
“来得及,先送你。”
靳浮白把她送到唐予池家楼下,忽然皱着眉开口“向芋,你不是要和你那个发小去泡温泉吧”
他还记得向芋说想要和爸妈泡温泉的事。
向芋笑着举起手,把戒指给他看“我让唐予池陪我去把戒指改小点,免得总掉,咱们就不要买新的了,好浪费钱。”
这男人满意了,下车给她开车门,饱含眷恋地把她按在车上,深深吻着。
也许是他的不舍太明显,向芋也悄悄红了眼眶,搂着他的脖子问“那你早点回来,好不好”
“好。”
目送靳浮白的车子开远,向芋一转身,看见靠在单元门边的唐予池。
唐少爷捏着脖子故意干呕“我要吐了。”
向芋瞥他一眼“你有了”
“有你妹我是被你和靳浮白这缠绵劲儿恶心的,还跑我家楼下亲来了,故意虐狗呢”
唐予池把手臂往向芋脖子上一揽,“咱俩干点什么去打发打发时间”
向芋用胳膊手把他撞开“开你车去,陪我去把戒指改小一圈。”
到车上,唐予池翻出墨镜戴上“到处都是一对一对的,看着闹心。”
其实向芋都看见唐予池手腕上戴着的手表,是前几年安穗帮他挑的。
她不知道这位嘴硬心软的少爷,会不会在这种特殊日子里忍不住联系安穗。
很多人说,不要吃回头草。
可其实很多深情是戒不掉的,每当你想要戒掉,总有回忆跑出来搅乱心神。
向芋去了一家比较有名的珠宝店,站在柜台前面把戒指摘下来“请问,可以改小一点么”
唐予池拿起戒指“这是靳浮白选的品味可以啊。”
那天其实到了珠宝店后,向芋还在同靳浮白通电话,在热闹的店里笼了话筒说让他到国外给她打电话。
靳浮白却说,怎么现在我就很想你了。
如果没有后来遇见的事情,哪怕他飞去国外,也是很好很好的情人节了。
向芋收起电话在抬眸时,突然看见一个还算熟悉的身影,是李侈的表弟,李冒。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时他在饭桌上讲的那个故事,向芋对李冒总有一种天然的厌烦。
她下意识想要避开李冒,却看清了挽着他手臂的女人。
昨晚才在场子里听人说李冒最近被一个“狐狸精”缠住,听人说那个女人手段有多高明。
可向芋没想到,那些男人们口中的女人,会是安穗。
如果说她有一刻突然对那个圈子感到恶心。
那一定,就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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